第二幕 以眼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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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蛋!你在胡說什麼!」片山不由大怒,握緊拳頭,準備毆他一頓消氣。
「我還不能回家嗎?」對方氣鼓鼓地說。
「就是這麼個情形。」男人不經意地說。
「什麼人替孩子換換尿片吧!」
最後推出片山做代表。他哭喪著臉,把哭個不停的三浦正也抱起來,嘗試哄他。然而嬰兒哭得更響,也許是擔心被片山雞手鴨腳的抱法弄跌在地吧!
「咦?福爾摩斯呢?」忙了一陣,才發現不見福爾摩斯的蹤影。然而善解人意的牠,立刻從後面的房間探出頭來,短促地叫了一聲。
「有點話想問你,很快就問完的。」
「真的?好,交給我吧!」
「不行!我還獨身未娶哩!」
嬰兒的哭聲更響亮了。片山想,早知道帶晴美一起來。
「原來這樣的呀。」
「壞處是什麼?」
「那就不是確實的辦法了,是可能性的謀殺吧!」
「有道理。」
有一個人比他更沉不住氣。片山還在準備擺架勢時,石津的拳頭已經打中丹下的下巴,使他跌個人仰馬翻暈在地上。
「昨晚時間十一點至十二點前後。」
「這點不在我們工作範圍內。我們人手不夠!」根本說。
「當你發現屍體時,情形是怎樣的?」
「知道了!我馬上飛去找她!」
片山不想在三浦晴美面前提到謀殺一事,他把石津拉出店外面。
「他就是這樣被殺的吧!」她靜靜地說。
「是的。那塊冰起碼三公斤重,如果利用它的重量去拉……我懂了!冰箱是為此才傾斜的!」
福爾摩斯叫了一聲。用前肢去碰冰箱的腳部。
「快喝完啦,該買一點了。」三浦晴美望望內部的情形,一邊不經意地把冰箱的門用力帶上。奇怪的是,門扉半開著。並沒有關好。
「你在那兒幹什麼?那裡有什麼?」
「剛才有人到派出所投訴,說他被一名刑警敲破了頭……」
「發生什麼事?」
「不知道。她不在!」
對了。昨天送冰魂的把一塊幾公斤重的大冰塊搬來過……
「根本兄!現場在哪兒?」
三浦晴美走到冰箱前面,隨隨便便地把那條奪去她丈夫生命的繩子撥開,順手把冰箱的門打開。片山覺得不寒而慄,開始明白南田吩咐他們留心晴美的含意。
三浦晴美跪倒在馬路上,任由淚水直流而不理。片山呆呆地站著,不知所措。嬰兒感到氣氛不對,馬上張開眼睛哇哇大哭。
「怎麼會?」三浦晴美說https://www.hetubook.com.com。「應該有一大塊冰的。」
「到底是怎麼回事?」片山問。根本用手指一指套在三浦真脖子上的繩子。
「哦?對。好像浸過水的樣子。」
「根本先生!三浦太太呢?」出現了一名刑警。
「這條繩子有沒人移動過?」
「死因不言而喻,好殘忍的殺手!」南田說。
冰箱有兩個門,上面是冷藏格。片山把門拉開,除了製冰盒之外,旁邊擺著一些冷凍食品,中間是空的。
「下來吧!」片山說。福爾摩斯伸出前肢的腳尖去拉冷藏格的門。
「好壞參半啦。」南田說。「對兇手而言,最大的好處是不怕噴上滿身血。如果那把刀割斷喉嚨,一定大量噴血。那時兇手只要走遠一點就行了。」
「石津過來,輪到你了!」
「打暈了?被誰?」
「不清楚。昨晚十時左右,倉持先生打電話來,叫我到附近的公園去……」
「她好可憐。以後的日子怎麼辦?」
「晴美小姐,你先生……」
「即使把繩子做成環狀來拉,位置未免太低了。如果這樣的話,必須蹲下來才拉得動。」
「怎麼?又要我替孩子換尿片?」
屋裡傳來嬰兒的哭聲。片山的頭腦開始正常運作。
「小正!」三浦晴美奔上去。「對不起,讓你抱這孩子……」片山也跑過來。
「她受到太大的刺|激,反而冷靜下來。不過,恐怕突然承受不住。必須派人監視,小心她自尋短見!」
「晴美小姐,你怎樣啦?」
「大家要留意那位太太!」南田說。
「喂,福爾摩斯呢?」片山東張西望。
「我想這些事件不是連貫性的。不過,片岡和山波家死掉三個,然後兩邊都剩下一個。他們的配偶,有一個命都丟了,一個差點喪命。這麼一想,又不能說完全沒有關連……」
「這些事件是怎麼回事?」片山嘆息連連:「片岡公三郎、山波千造、片岡秀二郎……我愈來愈搞不懂了。然後是片岡玲子自殺未遂、三浦真的死……怎麼想都沒辦法扯上關係。」
福爾摩斯望著片山,似乎有話要說。片山發現繩子這一端也做成環狀,看起來比另一端套在三浦脖子上的形狀小。如果用力一扯……片山不解地搖搖頭。如果兇手當時是用手去扯,何必做成環狀?
「什麼?你要我打開它?」
終於三浦晴美抬起臉站起來。「對不起,讓我抱他。」她從石津www.hetubook•com.com手上接過嬰兒。「肚子餓了吧!乖,媽媽現在就泡奶給你喝!」然後搖搖晃晃地進到屋裡。
男人大叫一聲,片山嚇得跳起來。
「有沒有受傷?」
「為什麼?」片山等人面面相覷。
「吃飽啦?好乖,快睡吧……」
三浦晴美衝進去,立刻傳來凌厲的叫聲。接著,根本攙扶她走了出來。
見到這麼淒慘的光景,片山有如凍僵了似的呆立不動。
「明白了。」片山瞪他一眼。「請把你的姓名、地址和電話告訴我。」
「沒什麼大礙,頂多腫了一塊。不過,我自此暈過去,醒來時已經是這個時候了。」
「外子他……」
石津的臉像六千瓦的燈泡似的頓時明亮。
晴空咖啡室前面停著幾部警車。入口處的門上垂掛著「預備中」的告示牌。
「那條繩子的環狀部分,對著脖子的地方,被人用黏接劑固定了一把利刃!」他指指連接到架子上面的繩子繼續說:「繩子沿著架子的背側去到大冰箱對面,看來被害人當時坐在椅子上打瞌睡,兇手悄悄用繩圈套到他的脖子上,綁緊之後,垂到架子和冰箱的另一邊去。只要從對面用力拉,刃物就吃進喉嚨去了。」
發現屍體的人是早上才回家的上班族。領帶歪了,襯衣最上面的一粒鈕扣鬆掉,看起來吊兒郎當的裝束。
「這邊也是結成環狀。用意何在?繩子並不太滑,用手去拉足夠有餘。」
「交給我?」
「刑警先生。」那姓丹下的男人走過來說:「剛才那位是不是死者的太太?好漂亮啊!」
「為何採用這種殺人方法?故意讓人流血,真是大逆不道的壞嗜好!」石津憤憤不平地說。
「失陪一下。」片山走出去。
「我就是不懂。」片山搖搖頭。回頭見三浦晴美把孩子輕放到棉被裡安睡,不由問道:「你沒事吧!」
「綁冰塊?」
「拜託了。我擔心孩子的母親!」
「請問……我可以把門關上了嗎?」三浦晴美怯生生地問。
「好好好,不要生氣嘛。是我不對。」男人嘻皮笑臉地說。「我的確是姓丹下,丹下幸男。地址是——喂,你有沒有聽?」
「等一等。」片山用手觸摸一下下垂的繩圈。「根本兄,這條繩子是濕的。」
「沒有。除了把它從死者脖子上解開之外,一直保持原狀。為何這樣問?」
打電話叫晴美來就可以了!石津真是個冒失鬼!
「哎,實際上和-圖-書是……」片山不知如何開口。
「沒出息的大力水手!你出去外邊休息一下好了!」
那時,店後面的房間傳來三浦晴美的聲音。
「好可怕的血!咦,你怎麼啦?」
可是,實際上她無家可歸啊!片山說不下去。
「你好像跟她有什麼關係。不要推辭啦!」根本提出的理由相當無力,不過片山也沒有拒絕。
「根本先生!」管區內的刑警過來說:「發現者說,如果可以的話,他想回家了。」
片山很單純地欣然接受。做了一陣深呼吸,貧血現象減輕了。石津也走出來。
「孩子的事交給他母親就行了,我要你替我把晴美叫來。」
「浸水……」片山喃喃自語。「如果這頭的繩子綁在冰塊上面……」
「喂!正經一點好不好?」片山氣憤地說:「有人死掉了,不是開玩笑的時候!」
「多事的老頭!」根本苦笑一下。「片山!這個女人交給你管啦!」
三浦真的屍體已被抬上擔架,用布蓋著。
片山走出外邊。天色逐漸變淺藍,開始清晨的氣氛。
「多麼……好慘啊!他死得……」
石津天性容易受哄。他人高馬大,雙手也大,被他抱在懷裡反而有安全感吧!正也馬上不哭了。
「不……那邊的情形我明白,這邊我就不懂了。你看!」片山走去後頭,根本跟著。
「牠在頭頂上。」根本說。
「什麼事?」
「這麼年輕就做寡婦,太可憐了。」丹下淫笑著說:「再過兩三個月就會開始想男人。那時喊她一聲,她馬上投懷送抱哩!」
「囉嗦什麼?趕快驗屍吧!」根本不吃他那套。
「石津,有事拜託。」
「片山兄,你看我,不錯吧!」石津心花怒放地說。
「我昨晚做通宵工作,跟別人同坐一部計程車回家,到這附近下車,然後慢步走過來,看到晴空的門還開著,掛著『營業中』的告示牌。已經凌晨四點鐘了,我以為是間二十四小時營業的咖啡室,心想不妨進來喝杯咖啡再回去,於是進來張望。裡面很暗,可是櫃臺那邊卻有光亮,隱約看到有人坐在那兒。我就走上前去看,不料——哇!」
片山記錄到一半,發現三浦晴美從馬路上走過來。
「知道。」
「哦。片山,你去問問話吧!」
片山他們一進去,見到根本站在裡面。
「是不是用光了?」片山問。
「快點好嗎?我還要趕在早上九點以前上班!」
福爾摩斯走到大冰箱前面站著。三浦晴美和_圖_書正抱著孩子茫茫然地站著不動。片山難過得移開視線。
「請你堅強一點!」
「我不會換尿片!」
晴美正想伸手抱孩子,聽到片山的話停下來。
片山找一張椅子坐下來,福爾摩斯跳到櫃臺上面去。
「片山,你有什麼想法?」根本問。
「怎麼樣?」根本走過來。
「是又怎樣?」片山不悅地說:「說出你的地址吧!」
「你快去。我要晴美照顧她!」
「唉,我也不知道。當前之務是……」
「我在想,兇手為何用這麼費事的辦法殺人?」
「殺人本來就是一種壞嗜好!」根本率直地說。「怎麼南田還不來?我們等了好久啦。」
片山本來是問她,她似乎有意迴避。接著自語著說:「不曉得還有沒有牛奶?」
片山渾身僵硬地望著她的背影,石津噙著眼淚啜泣起來。
「死亡推定時刻呢?」根本問。
「那麼,那條繩子是否拉得很緊?」
「就是不知被害人幾時會醒過來,而且設計上做得那麼複雜,足以留下行兇證據。」
從冰箱上面往下垂著一條繩子,離地大約一公尺。
大家不由心裡一寬。
「沒什麼特別的東西呀。」片山說。
「什麼冰塊?」石津好奇地問。
「原來如此,那是怎麼回事?」
「做得好!」片山拍拍石津的肩膀。「進去吧!」
「不過有可疑之處。」根本說。「在冰塊溶解以前,被害人隨時有可能醒過來的呀!」
「我在做暖身運動!」片山說完走回店裡。
「片山先生,怎麼這個時候……」三浦晴美說到一半,這才發現店前停著的警車,臉色一變。
「喂,你沒事吧!看你臉都青了!」根本喊他說。
「根本兄,你看。」片山抬起頭來。「前面兩隻腳好像故意弄低了。」
「起初是這樣放著,等冰塊一點一點溶解之後,冰塊就會滑向前。如果三公斤重的冰塊一下子跌下來,它的力量就足以……」片山把話中斷,三浦晴美一直傾耳細聽。
「對。死者本身幾乎沒有感到痛苦就死了!」
兩對夫婦之中,有一邊成為新寡文君——片山覺得,有必要重新調查他們的生活狀況!
「倉持先生找你?」
「為何這麼費事?對,我也懂了!」根本仰著去望福爾摩斯。「你是否想說這個?繩子綁著冰塊擺在冰箱頂上!」
「恐怕是的。」
「當場即刻死亡嗎?」片山問。
「啊,是嗎?我剛剛吃過菠菜的關係!」
「這個世界怎麼充滿殺m.hetubook•com.com氣?」南田嘟囔不休。「又是你們這班冤家,是不是想跟葬儀社合作提攜業務?」
「我姓丹下,名左膳,住在……」
「對不起!」管區內的刑警走過來。
「他被人謀殺了!」
三浦真坐在正面櫃臺的對面,從他後面的架子上直垂一條繩子下來,先端的環套在三浦的脖子上。三浦的喉嚨有血溢出,染紅整個胸膛。
是否單純的爭奪財產?但從三浦真慘死的情形看,似乎除了金錢以外又捲入什麼漩渦的樣子。
就在這時,石津抱著嬰孩出來。
「啊,請!對不起!」二人同時站起來。
「是的。我們故意把前面的部分墊高,隨手一推就自然關起來了。」
「喂!不必跑去公寓……」
「這裡。」根本閃過一邊去。
「不過,一定是別人,他的聲音有點古怪。可是當時我毫不懷疑就出去赴會了。公園裡不見人影,我等了一陣,冷不防被人從後頭一擊,暈了過去。」
羅密歐與茱麗葉,這是晴美的浪漫想法。其實,世間的事哪有可能如此純情無垢?就以義太郎和晴美兩個私奔者為例,當初排除萬難奮死逃亡,結果卻各自男婚女嫁,不是太奇特了麼?片山認為事情遠沒有想像中美麗……
片山發現福爾摩斯走到腳邊。
「嗯。他睡著了。」
「嗯,吃進肌肉去了。雖然刀很利,還是需要相當力道才行。」
片山和根本一同蹲著思索。
片山從屋後回到前面的店舖,剛好南田驗屍官趕到。
「那就怪了。」
「我也不會……」
「真!」
「片山兄!他好像睡著了。」
「晴美小姐。這個門平日都很快的關好麼?」片山問。
南田知道多說無謂,於是沉默著走了出去。
「咦?奇怪。平日好好關上的。」晴美自言自語。
不知幾時,福爾摩斯爬到冰箱頂上坐著。
根本趴在地上比較一下。「唔。好像是的。」
「不。幾乎沒什麼客人要冷飲,應該還留著。」
「我知道。你來抱抱看嘛!將來你總要跟睛美結婚的,現在就趁機會學學抱孩子不好嗎?」
「片山先生,我不知道怎麼回事,我被人打暈了。」
石津的眼睛發光,態度頓時一百八十度改變。
「螺絲不會自己隨便移動,一定有理由。」
三浦晴美有點步履蹣跚地走過來,見到片山大吃一驚。
片山再把半開的門輕輕一壓,又是到了離二三公分的地方停著,沒有關上。片山蹲下去檢查冰箱的腳部,發現下面可以用螺絲調整高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