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道子露出和善的笑容，芳江鬆一口氣。

「來——下來吧！快！」

「福爾摩斯的事，別擔心。不過……福爾摩斯是不是知道甚麼，這才下去的？」

噹一聲，樓下客廳的大掛鐘響起，傳到她這兒。一點鐘了。

「晴美小姐！」

晴美這樣說時，福爾摩斯這才打個哈欠，不情不願地移去晴美對面的空位子。

廚房和裡頭房間的隔門是關上的——血色從片山的臉上退去。

晴美邊為哥哥倒茶邊說。

「晴美——我回來啦。」

「——別嚇人好不好？！」

「在那附近，有沒有人養一隻叫咪|咪的貓——唔，要找也不是找不到的。」

道子隨著嘆息仰視那幀相片。

「回來啦。好晚啊。」道子說。

「說的……也是。」

「呃……」石津戰戰兢兢地說。「福爾摩斯小姐。有件事想拜託一下。」

「——下一站是『╳╳町南』。」

片山有點不高興地喃喃自語。他並不是討厭石津，除了他單純又傻氣這點以外——家裡大概甚麼吃的都不剩啦。

「福爾摩斯，別耍脾氣了。有甚麼關係？現在又不是太冷的時期。」

「唷，好開心。那麼，下次去吃五萬圓一客的懷石料理吧。」

那隻三色|貓從空了的碟子抬起臉來，用力緊閉眼睛一下，好像在表示點頭。

「哎，說起來，沒片山兄在場的膳食，偶爾也真不錯！」

「我回來啦！」

牠會下來嗎？道子想。因牠不是咪|咪，而是一隻連名字也不曉得的三色|貓……

「嗯。在那邊等一下，請等等。」

「是媽媽。」她站起來。「哎，咱們一塊兒去迎接她吧！」

「算了吧——讓他安靜一下。」晴美關上隔門。「他受到打擊，情緒低落。」

「石津來了嗎？」

「剛才我去外面看過了，沒有回來的跡象。」

然後說不下去了。道子從母親的嘴脣動作看出她這樣說：https://www.hetubook.com.com「不可能的……」

可是——牠下來了！

當然了，他回到了自己的家。不過，等候他的不是可愛的妻子和孩子，而是可怕的妹妹和三色|貓一隻。

突然，石津大聲喊，片山兄妹大吃一驚。

少女稍微垂下眼睛，然後視線停留在一個「人」獨佔座位的福爾摩斯身上。然後突然說：

少女趕緊站到下車處，晴美頗困惑，不知如何是好。大概是少女搞錯了。

「說的……也是。」

三色|貓噔噔噔下樓了。

西裝領帶。整整齊齊，無懈可擊。不過，道子敏感地嗅出肥皂的氣味。

「於是，我們上了巴士，然後——」

吃過晚飯後，強蠻地把晴美拉去後面的房間……晴美反抗失敗，成了石津的「祭物」——

司機回過頭看後面說。

「妳瞞住我——」

哎，對於這個愛上妹妹的男人，片山實在沒自信去以公平的眼光看他。

背後傳來聲音，片山嘩一聲跳起來。

晴美窺望了一下裡頭的房間，石津果然繼續發出咕咕聲在睡。

道子嘻嘻地笑了。

若是放學回家的話，時間未免太晚了些。

老實說，道子嚇了一大跳。那貓好像真的明白自己所說的意思！

「你是主人呀。尋找離家出走的孩子是做父母的責任！」晴美一本正經地說。

片山嚇呆了。

母親仿如凍僵似的呆立不動。臉白目瞠，不由自主地說了一句：

「有啥關係？起碼打個招呼嘛，又不是在這兒過夜——」

「妳說甚麼？」片山瞪眼。「妳說福爾摩斯跟那女孩走了？」

「下不下車？」

道子望了望白色衣櫃上面擺著的相片架。這是張色彩鮮明的相片，那裡有道子，以及緊摟道子的中年男性的笑顏。

棉被是鋪好的，睡在那裡的和*圖*書只有石津一個而已。

「你叫甚麼名字？米奇？唔，米奇不適合你的。」道子說。「咪|咪——哎，十分失敗的一隻貓。不過，牠很可愛，不能恨牠。牠很黏我爸爸的。一定是……所以……」

「妳說誰？」

——傳來咔嚓一聲。

「妳說誰？」

母親的肩上還掛著大大的肩袋——常田芳江從事櫥窗的佈置設計工作，經常掛個大肩袋，作十分運動型的打扮。

片山不情不願地說，喝了一口熱茶，燙得瞪圓了眼。

「甚麼事？」

今晚能睡嗎？片山被新的不安捉住。

「石津呀。」

晴美望望石津。

巴士拐彎，在座位中間正要邁步的少女踉蹌了一下。

「那個……位子是空的，可否請您……從晴美小姐的膝頭下來，坐過去那邊的位子？」

颼地打開隔門喊「晴美！」

但，為何誰都不應一聲？

「你自己嚇自己罷了。」

道子走到樓梯下面，啪地拍拍手。

雖然長得牛高馬大，但石津有「貓恐懼症」卻是事實。他終於舒了一口氣。

「啊，對不起，馬上就下——咪|咪，下車啦。」

「謝謝……對不起哦。」

「當然記得。」

福爾摩斯似乎完全不賣他的賬，不屑地把臉扭過一邊，閉起眼睛。

「總不能一直這樣下去的。」男人的聲音。

「不曉得呀。我只是啞然。」

「沒關係啦。要安慰石津，只有讓他吃才是辦法呀。」

「在車站前面吃過了。」

福爾摩斯不起勁地張開眼。牠蜷成一團在晴美的大腿上睡覺。

「咦，不是咪|咪嗎？你在這個地方幹甚麼？」

「是嗎？不過有他在的話，可以叫他付賬呀！」

附近的乘客好奇地注視這個跟貓說話的大個子男人。

「太高興了，睡不著。」道子搖搖身子。

「嗯。牠是我家的貓。糟糕，怎ｗwｗ.heｔuｂoｏk.cｏｍ.cｏｍ麼跑上巴士了——來，咪|咪，下車吧！」

「嗯——對不起。」

「於是他又大吃一頓睡覺去了？這傢伙！福爾摩斯怎會因這種小事而離家出走呢？」

少女捉住晴美位子的椅背，總算站穩沒跌倒。

道子故意弄響腳步聲下樓梯。兩人的說話聲倏然停止。

道子好像被逗樂了似的稍微縮身，臉上浮起滿滿的笑意。少女的笑顏似乎在立下證明，她信這種日子將永遠持續。

「這傢伙……叫人窮擔心！」片山嘀嘀咕咕地說。「晴美這妮子跑到哪兒去了？」

「喂，這是我的貓哦。是不是跟府上的貓很相似？很稀奇呢。」

「嗨。」男人說。

可是，她穿著藍色制服，膝蓋上擺著學生書包。嬌小玲瓏，稍瘦，臉色有點蒼白。

片山瞪眼。

「石津嘛，他很在意。他說是他干擾了福爾摩斯的事，福爾摩斯一時嘔氣，離家出走了啦。」

「不可能每件事都向你報告呀。我又不是小孩子。」

「那是我爸爸。」不知何時，道子開始對三色|貓說起話來。「他是很了不起的人。我的第一個戀人。我大概一輩子也不會遇上另一個像他那麼出色的男孩子。」

他們兩人在哪間酒店共渡幾小時，而且今晚絕非第一次，道子是知道的。

「今天呀，我和石津去吃飯了。」

「記不記得那個巴士站名？」

「福爾摩斯也一起去了。吃完烤肉後，我們去搭巴士——」

「他睡得很好呢。」

片山不信。受到打擊，竟然吃得這麼多？情緒低落，可以睡得那麼熟？……

道子的臉緊張起來。

石津那傢伙！

儘管如此，對於一個疲於查辦殺氣騰騰的罪案的刑警而言，家畢竟是綠洲……

石津頓了一會才說：「我只要吃茶漬飯就夠了。……」

晴美吃驚地抬眼望望少女。

道子在說話時，三色|貓走到房間角落背向她而坐m.hetubook.com.com，一個勁兒地舔著前肢擦擦臉，開始所謂的「貓式洗臉」。道子抱膝坐在地氈上。

「——說夢話。瞧！」

「福爾摩斯這傢伙，在搞甚麼鬼呀？」

「可是……那和石津大喇喇躺在那邊大睡特睡有啥關係。」

「對呀。我想阻止已來不及了，牠噔地跳到地面……在我目瞪口呆期間，牠已從巴士下去了。接著巴士就開動……」

片山義太郎說。

進門後，片山被不安捉住了。飯桌是吃完晚飯，碗碟就擺在那兒的原樣，而且不出所料的，有石津刑警同桌的情形下，每個碟子都是空的。

她悄聲開了門。樓梯下面傳來抑壓的說話聲。

呼呼呼。咕咕咕。

飄出廣播聲，該少女按了一下旁邊的按鈕站起來。「下一站停車」的紅色燈亮了。

「道子——」芳江不解地說。

「咦，有甚麼開心的事？」芳江笑了。

「哦——媽和長沼叔叔只是喝杯茶而已。妳該去睡了吧？」

然而，當少女下去以後，福爾摩斯冷不防站了起來，然後……

「你回來啦。」

「福爾摩斯呀，那還用說！」

奇妙的是，晴美不收拾一下就擺在那兒，這點不像晴美向來的作風。

巴士停了。發出咻一聲，門扉開了。

即使不說也該知道才是。玄關裡有鞋子，燈也亮著——可是，晴美或福爾摩斯都沒應他。

「噓。道子還沒……燈亮著呀。」

「好有趣的貓。外表跟咪|咪一模一樣，但你比牠聰明多了。」

無論怎樣都好，那種事都不可能發生的，但在打開隔門之前，片山總不免遲疑了一瞬。

「說不定還沒睡……」母親的聲音。「喂，今晚還是……」

「到底搞甚麼把戲？」

晴美和石津從棉被裡慌忙坐起來——沒有的事。

「看不出牠鬧情緒嘛。牠到哪兒去了？」

晴美對少女說：

「不，跟晴美小姐一起吃飯的話，無論多麼昂貴的餐廳，我都絕不讓和圖書別人付賬！」

「慢著！吃完烤肉——回到這裡又吃？」

「嘎？——不過，這是咪|咪，這副模樣的貓，除牠以外沒有別的了。」

道子是獨生女，自小一個人睡在這裡，也曾因害怕而哭過。那種時候，經常過來哄慰她，直至她睡著為止仍留在身邊的，就是父親。

雖是半夜，但她已習慣熬夜了。而且，這種時候怎睡得著？不能錯過如此精采的時刻。

「石津有睡不好的時候嗎？」

「好吃嗎？」道子問。

「對！這件事只有期待哥哥出馬了。」

「危險呀。不要緊吧？」晴美說。

少女的話仿如扭低擴音器的聲量般漸漸消失了。

福爾摩斯抬頭看著少女。

「我也這樣說了。但石津鑽牛角尖起來，就是那副德性——頭痛死啦。」

如前所述，巴士裡面很空，後面的位子，只有一名中學生少女坐在那裡。

明明有鞋子在……片山終於發現，還有一雙男人的鞋子脫在那兒，有印象，這雙鞋子看上去不昂貴，能支撐平均以上的體重。鞋底磨損了，是雙本身整體地在申訴「讓我退休吧！」的鞋子。

「還沒睡呀，道子。」明知故問。「呃——妳認得他吧。百貨公司的長沼叔叔。」

「必須下車了——咪|咪，過來！」少女走到乘車口。「咪|咪真是！」

片山把外套掛在衣架上，解開領帶。

片山怎麼也無法理解。

「可是……牠的確是我們帶來的呀。」

「總之坐下來再說——怎不脫了外套？」

道子用眼角打量母親的表情。

「咪|咪……」

「開會商議花了不少時間。」芳江放下肩袋。「晚飯有沒有好好地吃？」

「咪|咪？」

「關於那女孩的事？但她看起來並不特別呀。」晴美側側頭。「除非她有甚麼難言之隱……」

「唔。牠回來啦！闊別三個月之後！」

「晚安。」

「嗚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