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話 離家出走
３
「妳爸爸走啦。」
「原來如此。」片山點點頭。「於是，令尊從此行蹤不明了？」
「我……是去挖屍體的。」道子說。
「那晚他們跑出來的，我想是那一帶。但是太暗了，我不能確定。」
晴美啞然。
「片山先生是刑警先生吧。」
萬一父親知道了，他會怎麼想？
芳江假咳一聲。
「好奇怪。」
「咪|咪！——咪|咪。」
芳江有點落寞地搖搖頭。
道子的語調有點不好意思。
片山假咳一聲。
「半夜時我再出去看看，咪|咪的屍體不見了。一定是家母把牠收拾了。因此我要讓她看看那隻貓。她作賊心虛，嚇得說『不可能』——是不是很怪？假如她知道咪|咪死了，她應該說出來才是，而當時她甚麼也不說，事後才說『一定是你爸爸把咪|咪帶走了』……」
說完，道子在床上蜷縮成一團，用氈子蓋住自己的頭。
「因牠太像咪|咪了……我想到如果喊牠的，說不定牠會跟我來——我沒想到牠真的跟來了。」
道子曉得。爸爸知道了，知道媽媽的事。——不，媽媽和那個Ｎ百貨公司的男人的事。
道子豎起大衣的衣襟，加快腳步走。
「已經沒事啦。」道子移開視線。「希望我早點精神起來嗎？」
不過，再快就變成「跑步」了。她很懊悔把圍巾留在學校。
道子笑了一下，說：
就這樣算數，是指甚麼？
「家父被殺了。」隔了半晌，她接下去說。「家母和她的情人長沼殺他的。」
道子感覺不到一絲寒意。腳下踏著的地面彷彿發出崩裂聲音似的……
https://m.hetubook.com.com
「可是——」女人說。「就這樣算數了？」
「——道子大概告訴你們了吧。我也有個叫長沼的情人……」
「嗯……大概是巡警巡邏時發現而收拾的……但我的確看到牠死了的關係，所以當見到那隻貓在家裡出現時，差點呼吸停止啦。」
「那叫咪|咪的貓——」
「妳說『我也有』吧。」晴美插嘴。「是否妳先生也有女朋友呢？」
「沒法子。」男的回答。「來，上車吧。」
「當時我嚇得不敢動……不久蜜蜂也安靜下來了。後來我走到安全的地點，就暈倒了。」
「咦，你很清楚嘛。」
「那件事，道子小姐知不知道？」
兩人坐上車去了。車門打開時，車內燈亮起，可以看到母親的臉。男人繞去駕駛座位，是張見過的臉。他是母親做事的Ｎ百貨公司的上司。
過了多久才回到家門呢？當她察覺時，已在家門口了。
「那是——只是頭暈而已。」
道子在車子不遠處停步。因為傳來人的說話聲。
「嗄？」
總不能永遠站在外面。道子稍微嘆一口氣——驀地發覺路邊有甚麼東西躺著似的。
「對呀。有點特別的。」
偶爾母親夜歸，好像就是這部車送她回來的。難道只是物有相似？
「她家有點事，不去過夜了——哎，在外面——」
可是，如果現在再回去車站會更遲。總之，道子拼命趕路。
燈亮著。當然母親也回來了。可是——應該以怎樣的臉孔和母親說話呢？
還有十和*圖*書分鐘就到了，她這樣告訴自己。搭巴士的感覺是距離很短，走起來竟然那麼遠！
「那妳為何想去挖那個雜木林？」
晴美悄悄過來窺視常田道子睜開眼睛，好像一下子不曉得是誰似的。
「是嗎？……總之，那晚我將近十二點才搭最後一班電車回家。那晚異常寒冷，當然巴士已經不開了，我急急往家裡跑去……」
臉色蒼白得不尋常。她的右手捏住一張信紙之類的東西。
「聽說……妳差點被大胡蜂襲擊？」
「她負責櫥窗的佈置吧。」片山說。
母親出來了。
「好——三個月前，家父失蹤那天，我恰好有社團結束活動的餐會，其後預定到朋友家過夜。我這樣告訴了家母，可是不巧那晚朋友的親戚家發生不幸的意外，我不方便去過夜。我打電話回家了，但沒人接。不過並不稀奇，因為家父通常遲歸，而家母也有工作，有時比家父更晚回家。」
媽媽另有情人，他會想到是不是自己做錯了甚麼，有甚麼不對之處。
很明顯的，她想結束談話，片山兄妹暫時告別醫院。
加上時間這麼晚，路上相當寂靜可怕。如果從車站打電話回去叫爸爸來接就好了。她不應該這樣想，說只要是快一點就沒事。
「怎麼樣？」
「好像是剛剛才走的。」母親說。「因為桌上的茶還是溫的。」
「道子！妳沒事吧？」
「不，外子不會——」芳江想即刻否定，但遲疑著。「呃，當然詳情我不清楚，我想多半沒有。」
「於是……為何妳認為屍體在那個雜木林中？」
「好險啊。」https://m.hetubook.com.com晴美點點頭。「但妳為何跑進雜木林中？」
咪|咪最愛黏住父親，父親也很疼咪|咪。他一定很洩氣了。他是否已經知道了。
「噢，你把道子送來以後，自己不是也鬧貧血麼？」
「那還用說！」
在醫院大門附近大堂裡，常田芳江說。
「——那是府上的貓囉。」
「喵。」床底的福爾摩斯叫。
「——我回來啦。」
「噢，嚇我一跳。」
「喵！」牠伸伸舌頭。
這時，病房門口傳來聲音：
「在打瞌睡呀？」
道子說到這裡時，病房的門打開，常田芳江氣急敗壞地跑進來。
已經死了。一目了然。
「很有趣的貓。」道子微笑。
道子啞然。
有車稍微靠近樹林停下，感覺上好像是見過的車子。
「呃，真是多謝了。小女的事，我們會商量之後作出決定……謝謝。」
她急急走到床邊。
「我也想知道。」
「我去通知令堂有關妳的事了。我想她很快就會來到的。」
晴美問時，道子一直盯著天花板。
街燈的光照在搖晃的樹枝裡時隱時現的……是貓。
「妳說屍體……誰的？」
道子走進玄關說。
道子呆然目送車子駛去，駛向自己家的方向。難道是向送母親回家的路上走？
晴美在床邊的椅子坐下。
「沒有——他又不是小孩子。外子是憑自己的意念出走的。不能勉強帶他回來。」
她蹲下去想伸手，但停住了。為何發生如此殘忍的事？
道子遲疑片刻，說：
被車輾死的。道子見過幾次被車輾死的貓。
「家父的。」
「喂，假如片山先生不在的話…www.ｈｅｔubooｋ•cｏｍ.coｍ…那大蜜蜂會咬人的，聽說。」
晴美望望腳畔，福爾摩斯從床底爬出來，打哈欠。
「對。嚴重的話，也會死於襲擊的。」
「妳先生失蹤的事，有報警嗎？」片山問。
「咪|咪……」
「走了？……走去哪兒？」
「因為咪|咪死了。」道子從床上坐起來。「當我見到時，咪|咪完全死去了。倘若家父是在那之前離家的話，他不可能沒發現咪|咪。如果發現了，他絕對不會置之不理而離去的。」
來到雜木林附近。據說這一帶常有色魔出現，天黑以後應儘量別經過這裡。但——不可能吧！
「那麼，把爸爸帶來。」
「妳爸爸……」
「啊。」她稍微瞪大眼。「對不起，關於那隻貓的事……」
「妳父親？——確實我聽家兄說過，他行蹤不明了。」
「片山先生非常脆弱呀。」
「沒有了？不是很晚了嗎？」
晴美抱住福爾摩斯，和片山交換一瞥。片山問：
「那麼——妳為何在巴士上喊福爾摩斯？」晴美問。
那個聲音……男的聽不出是誰，女的好像是母親。但她在這種地方幹甚麼？
「那個……如果有那種疑惑的話，調查本是家兄的工作。不過，為何妳這樣想呢？請讓我知道。」
「說好聽一點的話。」晴美補充一句。「來，聽妳的故事。」
「——牠叫福爾摩斯嗎？」道子說。
「不可思議。」芳江說。「那個時間，誰會……不過，真的不見了。」
道子慢慢轉過頭來看晴美。
「又不是小孩子……即使說帶他回來，也不曉得他在甚麼地方呀。」
剛剛走的？沒有那個可能，道子想。媽媽若是說謊的話，意味著……
走前一看，道子倒抽了一口涼氣。
「喵。」
「甚麼有事沒事的……我從來就沒事。」
「對。大致上是的。」
「真的像極了，嚇我一大跳。」
但——不可能的。
「咦。哥哥。已經沒事了？」
「妳的情緒不穩定！」
「我覺得怪可憐的，所以沒告訴她。而且外子離家了，不是談那個的時候。只是——半夜時，我想起咪|咪的事，想到要收拾一下比較好，決定出去一看，可是屍體沒有了。」
「真的。可以請片山先生替我調查嗎？」
「三個月前，他突然不見了。」
「不要緊。是福爾摩斯主動跟妳走的。」
芳江微笑一下，然而那個笑容有點牽強。
「不曉得。總之——他離開了啦。」
所以他走了。爸爸是個善良的人。他不會向媽媽舉起手來，也不會發怒。
然後，有人從樹林中走出來。由於太暗看得不太清楚，看似兩個人，一男一女的樣子。
然後慢慢搖搖頭。
「死了。」芳江說。「外子失蹤那個晚上，我回家，正要進門口時，看見牠死了……被車輾死的。好可憐。」
道子準備跑步穿過樹林。
「——為何妳認為妳母親所說的是假話？」晴美問。
「我接到我哥哥的電話——福爾摩斯呢？」
「道子……妳不是去朋友家嗎？」
道子只是呆呆地注視他們……突然兩人臉孔湊近，嘴脣重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