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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是壞人……不過，晴美素來採取跟男性保持距離的交往方式。這跟她哥哥義太郎是單身漢的情況也有關。

同樣的「白天不能談鬼」，可是站在門口的卻是栗原。

「現在？」

「唔……常有的題材啦。那種隨隨便便不正經的東西嘛，像我之輩是畫不出來的……」說得含含糊糊的，好奇怪。

「那孩子沒問題的。」有貴子搖搖頭。「她很懂事。一旦自己接受了的事，事後不會悶悶不樂地想不開的。反而我比較沒出息。」

塚田手中的畫筆在畫布上輕快地移動著。

「老師也說要參加哪。他問我們要不要做他的模特兒，大家一起說『不要』！」久美子笑了。

「不啦。」有貴子從沙發背後把事先收妥的內衣褲拿出來穿上。「有這種肚子長肥肉的夏娃麼？」

「你好。我是菜販。」

「——科長。」

「久美子！不|穿衣服會感冒的！」有貴子連忙說。

久美子安心了——甚麼事也沒有。對，是自己多心罷了。

「假如這幅畫被承認就難為情啦。」有貴子苦笑。「會被許多人看到的。」

有貴子在廚房裡停下炒菜的手，呆然站立，彷彿沒聽見久美子的聲音。

「開甚麼玩笑！如果那樣做的話，我要起訴科長！」片山揮拳舞爪。

「可不是——要不要幫忙做飯？」

「哦——媽，怎麼啦？」久美子說。

「嗯哼。那要進入決賽可不容易囉。」

「展覽會結束後，工作人員在逐一收拾作品時，歹徒就混在裡面。好大膽啊。當然，參與人數應該不會太多才是。」

「我說要孝順父母，忙得沒時間做功課好了。」久美子收拾桌上的東西。「爸爸，和圖書我幫你想得獎感言吧。收費很便宜的。」

「對。務必拜託。你的形象跟我的主題恰好配合。」栗原熱心地說。「怎樣？哎，我只出得起兼職費，事先說在前頭的好。」

「嗄——甚麼？」她快口說。「久美子，你來擦擦那些碗盤。」

唯獨石津莫名其妙。「片山兄！你吃錯甚麼東西是嗎？」

不過，久美子不敢問下去。

「那是名叫提尼爾的畫家畫的。」片山得意洋洋地說。

「好的。」

片山把門打開——

「知道有啥不對？」片山生氣。「我們有個愛畫的科長哦。」

「我們家有兩個模特兒，好極啦。」

有貴子在做完家務時，已恢復平日的開朗。

「就是那麼回事。」晴美點點頭。「進來慢慢聊吧。恐怕要花一些時間了。」

「那麼——」

「完畢。」

由於菜販快回來的關係，有貴子連忙跑到鏡子前整理衣服，檢查自己的儀容。

「——哎，老公，休息一下吧。」有貴子聽見公寓隔壁的房傳來說話聲。「是賣菜的。待會他會來我們家——」

有貴子關上門後，嘆一口氣。

「對呀。大部份作品在那之前就被淘汰了。」塚田注視自己滿是顏料的手。「大家都很拚命哦。審查委員長是野上益一郎哪。」

「將由畫家野上益一郎擔任評判，當事人目前也在畫那個主題，然後提出評論，希望有獨創的作品。」

「我很貴的哦。」久美子說。

「啊。你們怎知道是那個歹徒？」

「就這麼辦。」

「——這回他又去偷甚麼地方的東西啦？」晴美問。

「對對對。你見過吧？他們吃了禁果，被逐出伊甸園的畫。」

石津和晴美一起光著身子當模特兒？光是想到這裡就叫片山火冒三千丈。

生活依然清貧。可是有貴子的心情很平靜。

「那種東西，穿和圖書了等於沒穿！沒有的事！晴美又不是職業模特兒！裸體是絕對不行的！」片山獨自怒氣沖沖。

「——謝謝光顧。」

「可是科長……你想畫甚麼呀？」片山問。

「那個我知道。那麼，晴美做夏娃的模特兒？」

「不，大致上是穿了無花果的葉子的。」

「有啥好高興的。」有貴子鼓起腮幫子時，玄關傳來敲門聲。

她坐立不安也不是沒道理。因為她正光著身體，在充當丈夫的模特兒。

跟搜查一科科長的頭銜不相稱（說來也真不幸）的好好先生栗原，嗜好是繪畫，常為旁人「怎樣讚賞才好」的事苦惱。

「嗬。怎樣偷的？」

「下次結婚的對象是畢加索。」有貴子曾經這樣告訴女兒，卻在五年前再婚了。

「我的肚子不餓。」栗原說。「可以給我倒杯茶嗎？」

「我在迪士尼的卡通中見過牠。」

「別說了。這人一說就會馬上出現的。」

「——評審員是誰？」久美子問。

不知怎地，栗原有意無意地移開視線。「即是……人類的原罪。」

作為畫家的他，一直懷才不遇——「我又不是為錢而作畫」正是他的真心話。可是為了現實生活，不受某個程度歡迎的畫也很難過日子卻是真的。

有貴子迅速預備晚飯。

他就知道，科長這樣子特地跑上門來，一定不是尋常的事。

「是？他說甚麼？」

晴美歪歪脖子，說：「是石津的話，腳步聲應該更重才是。」

晴美瞪大了眼。「哥哥怎知那個？」

「……明天我就把那幅畫送出去。」塚田就座後說。

「噢，你很清楚嘛。」

老實說，塚田已五十多歲，「蒼老」的模樣已無法掩飾。以年紀來說也算老了。

「是的！晴美小姐實在好眼光！」栗原擦擦汗。

「m•hｅtｕｂooｋ.ｃoｍ.com冒汗了。」她說。「——全部畫好了？」

久美子十六歲，跟母親有貴子那四十出頭的身體相比的話，可說無懈可擊，只是瘦瘦長長，好像弱不禁風似的。

「喵。」福爾摩斯發出漠不關心的叫聲繼續午睡。

「科長先生。我是夏娃的話，誰是亞當？」晴美問。

「別動。」塚田說。「你一動，影子的位置就改變了。」

「是！」久美子飛也似地衝進裡頭的房間，關上隔門。

「老公——」有貴子坐立不安的樣子。「快五點鐘了……」

「啊——來了，請等一下！」有貴子忙不迭在裸身上面穿上裙子，套上毛衣。「久美子，進去裡面！」

「可是——」玄關的門鈴響了。「你瞧！——等等！馬上去開。」

有貴子帶著不情不願的表情坐在沙發上。

親切的菜販開著貨車四處走，來到公寓的每個住戶拿訂單，然後送上門來。

「哥哥——」

「甚麼『神奇貓』，開玩笑的名字——是不？福爾摩斯。」片山義太郎說。

「啊，我知道那個人。」久美子說。「他還沒死嗎？」

「嗄？」

「完成了。」塚田嘆息。

迅速開門進來的石津，一見到栗原就「啊……」了一聲，不說話了。

「她不適合做亞當吧？」

「哥哥……」

「沒關係。你的功課呢？」

並非有貴子一個人。在她旁邊還有個身體尚未成熟，可是肌膚發出晶瑩亮光的少女，她坐在沙發的靠背上，白皙的手搭住有貴子的肩膀。

「媽？」久美子走到她身邊。

「如果是就好了。」塚田也爽朗地說。「不過，我很感謝久美子哦。」他的聲音小了。「十六歲，是最害羞的年紀……而她卻讓一個不是自己生父的男人看自己裸體……」

「——栗原先生，亞當的模特兒是……石津？」

「牠是說，『三色|貓比hetubook.com.com較高明』哪。」妹妹晴美在喝著咖啡。「今天石津沒來，好少有咧。」

「嗯……」奇怪，久美子歪歪脖子。

「所以，主題是甚麼？」

「好幾個。初賽時選出幾十幅，再交由出名的老師們去看。」

「哦，栗原科長嗎？原來如此。他又打算畫甚麼了？」

前夫在久美子出生後不久就因車禍死去。有貴子獨自撫養久美子長大，可謂含辛茹苦。

「模特兒？——我嗎？」晴美瞠目。

「好了……久美子，你一直不動就最好。也許你能成為優秀的模特兒哪。」塚田說。

「本來是男人與女人的。所以嘛，我也想過請你一起當模特兒的……可是你忙嘛，不是談那個的時候。」

「——抱歉，我在廚房洗東西。」有貴子打開大門說。「我要紅蘿蔔和白蘿蔔，還有……包心菜。」

「那麼，你答應了？謝謝！」栗原堆起滿臉笑容。「我也不能每天花時間作畫，所以只限假日和星期天繪畫而已。」

「不是！是『原罪』。即是亞當與夏娃的『逐出樂園』。」

「是嗎……那麼，假如憑這幅畫拿到獎金的話，先給久美子買點甚麼吧。」

「不用亞當？」

久美子從屋裡出來了。「今天，美術老師談起『亞當與夏娃』比賽的事哦。」

「我太瘦了，會成為『營養失調的亞當』。不太好吧。」塚田笑說。

「周圍還留下一些，你們的部份完成了。辛苦啦。」塚田的表情終於緩和下來。

「科長，請說清楚。主題是甚麼？」

「聽說雕刻品被盜了——拿去黑市賣的話，大概能估價幾億圓吧。」

「他幹勁十足地準備完成空前大作哪——噢，白天不能談鬼。石津來了。」

「請等等。即是夏娃受到惡蛇的誘惑，吃了禁果，知道了羞恥……」

片和圖書山啞然。「亞當與夏娃？」

「可是……賣菜的人快來啦。」

「看哪！媽，你的小肚子跑出來啦。」

「到時拜託你好了。」塚田笑了，把畫仔細地搬去房間角落。

「那麼，已經可以啦？」久美子從沙發跳下來。「給我看一下！」

「我還沒吃飯哦。假如他空著肚子來的話，那真不幸了。」

「不要動！」厲聲飛來。「頭不能動。有貴子，你的頭歪了……相反方向！」

「我畫的是『兩個夏娃』。一個是不懂世故的夏娃，一個是生過孩子有母性象徵的夏娃——這樣就可以了。」

「喵。」福爾摩斯「笑」了。

對於妹妹的「他」隨時入侵自己家的事，片山當然覺得沒趣。話是這麼說。對於石津刑警用他大大的身體表示「我愛晴美小姐」的心情，晴美的反應並不那麼熱切。

入夜後，有貴子也有工作要做。是為雜誌的目錄及專欄類的空白處畫上插畫的工作，是一名很有交情的編輯委託她的。稱不上安定，卻是不可缺的副收入。

「那個倒無所謂……反正我現在有空。」

走廊傳來腳步聲。福爾摩斯突地抬頭。

片山瞠目。「那麼說——你要畫晴美的裸體？」

母親臉色蒼白——她怎麼啦？

「喵。」福爾摩斯覺得有趣。

走廊又傳來腳步聲。這回肯定是聽慣了的腳步聲。「片山兄！你好嗎？」

「晴美——」

「喂喂——不過，也六十七、八了吧，精神很好哦。我去洗洗手。」

結識塚田是在協助某畫冊的工作的時候——塚田已年近五十，但他那誠實的品格吸引了有貴子。

「那麼，今天事先慶祝一下吧！」聽了久美子的話，塚田和有貴子都笑了。

「問得好。就如剛才所說的，本來想委託片山的，可他沒那個時間。於是我想到——」

「收到傳真了。白紙上，畫著一個露齒而笑的貓圖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