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衝擊
「——這是我的心意。」
——片山出到走廊,喃喃地說:
「你好。」
——晴美目睹安娜把事情經過拍進她的攝錄機。
彌生被殺的現場,片山也見過他——充子祈望,須貝見到片山的臉時,說不定會察覺自己搞錯了,錯把充子當彌生……
「你好——」
「睡不著——彌生,給我泡杯茶吧。」
「爸爸!」
「順便吃點東西吧——我要勃朗峰。」
「——玉木小姐,你好。」那女性拉開椅子坐下。「我早到了許多。年紀大了,性格也急躁啦。」
長田幸子走過來搭訕。
「這才是適合彌生的男人——彌生。你找到相當不錯的人生伴侶哦。」
虛幻的人生……
「啊,博士君!」
「沒有。不過不必擔心她的。」晴美說。
「啊……我想起昨天電視上看的電影對白。」片山好容易恢復自我。「充子小姐。你有聯絡你母親嗎?」
「你爸爸——那位須貝浩吉先生?」
以前片山也做過電腦斷層攝影(CT scan)。躺著的姿態,把頭伸進一個特大型的甜圈圈洞孔裡。情況很相似,但不會如此吵耳——
可是,她的願望也是虛空。
「對,請多多指教。不過,規定的費用請收下吧。」博士說。
「爸爸,片山先生不是……」充子想分辯。
安娜快速離開玉木令子的桌子,走向晴美的桌子一屁股坐下。
可是,為何只有半年命?
「不,是我媽不好——說到底,是我不對吧。錢是母親出的,她說要取消我也沒辦法。這回我想用我自己的錢——雖然不多,重新再來一次。」
「怎麼辦?」涼子說。
一定是腦裡面長東西吧。拍MRI偶然發現的。大概已無技可施了吧。
「總之呀,那孩子出走了。」
好像不知不覺地說出口了。
「充子呀——她離家了,不曉得人在哪裡。真是的!都不了解母親的感受。」
「——沒想到是這種結局哪。」安娜把攝錄機放進手袋裡。「現在是高潮的一刻m.hetubook.com•com喲。」
「謝謝……」
「哎,年輕的時候,誰都會……」
然後,他聽到「晴美——」這個字句,不由得止步。
「前面左手邊。」
「——那個女人叫做植田千代。」安娜邊說邊從手袋掏出攝錄機。
「打攪啦。」
片山看了那個寫著〈菅井幸吉〉的名牌。
片山甚至忘了自己要上洗手間,搖搖晃晃地走著。
這時只能迎合他一途。
「唔,大概半年吧。」
「——怎麼辦?」博士看住涼子。
笑聲開朗的那位母親,完全不像是在關心兒子的樣子。
「甚麼謀劃!你把我當罪人看待呀!博士!她說這種話,你不介意嗎?」
「喵。」
「那我也要……」玉木令子說。「你在專欄裡提到的刑警——」
「她是我的客戶。」安娜說。
「那不是事實嗎?」
「——怎會有這種事?」
見到那名走進店內的女性,安娜「咦」了一聲。
「其後的事記得告訴我喔。可以做《續報》!」安娜說。
「爸爸,睡著了嗎?」
「冷靜下來後,我覺得事情有古怪。」
「不——你母親給我的,現在還給你。」玉木令子從手袋掏出信封,擺在桌面。「見到你們兩位——特別是博士君堅決的說話方式,我安心了。身為婚姻輔導員,最大的快樂,莫過於見到有情人終成眷屬哪。」
「充子有沒有聯絡你們?」
「那是因為你們甚麼也不會擔心吧。」
「原來如此。這樣就跟別人一樣了,是我疏忽了。」
「好極啦——不要誤會了,我並沒有仇恨你哥哥哦。」
「嗯。他已經恢復了。再過一點時間,他很快就會忘記她的了。」
「你哥哥怎麼樣?」安娜問。
「啊?」
「在說甚麼呀?媽只是覺得給玉木小姐添了許多麻煩,表示歉意而已……」
二人在熱心地談論著甚麼話題,沒察覺片山;片山覺得幸運,悄悄地準備離去。
「這筆錢,請用來補貼兩位的婚禮吧。」
和-圖-書不由得頭痛起來。
那是栗原的命名。總不能埋怨甚麼。
「博士——怎麼了?」
晴美?——甚麼事呢?
「啊……請指教。」
「呃——洗手間在哪兒?」
「不好意思。」令子施個禮,迅速收進手袋裡。
「沒有。我知道她很好就夠了。不過,這裡的費用是我媽給的,她自己不來探病,所以不知道我在這裡。好奇怪的。」
路過的護士問:「怎麼了?」
「謝謝。如果沒有發生這件事,我可能永遠不能脫離母親的手啊。」
「嗯,你看名牌。」
「我們跟蹤媽媽。然後見到你和輔導員……太過分了。玉木小姐,假如你做這種事的消息傳了出去,你想你還能繼續你的工作嗎?」
「拍到很清晰的畫像哦。主治醫生待會兒會向你說明的。」
技|師替他把固定頭部的架子摘掉,片山坐起來時,覺得有點頭暈。
「充子很懂事的,孩子會比父母所想的成長得更快。」
「我爸爸的病房。」
「彌生也十八歲了,她和普通高中生不一樣,不隨便交男朋友的。這點要說在前頭。」
一名青年走進店內。面向門口而坐的玉木令子說:
「嗯。我是來陪我爸爸的——那麼,〈高山義太郎〉就是片山先生?」充子笑了。「我就想到名字好像哪。竟然是片山先生!可是,為何住院了呢?——臉色不太好呀。」
但栗原為他考慮得十分周到,他也不好意思拒絕那麼沒大人樣。
「是呀——那麼,須貝先生的情況如何?」
「大概半年?——他說半年?」
「大概不是吧。那是她幫忙破壞我們婚事的酬禮吧?」
「他有意識了。只不過……」
「這是你的錢呀。你來決定。」涼子說。
對植田千代來說,博士的話似乎造成很大的衝擊。血色從她臉上褪去。
博士稍微挺直背脊。
晴美也望向該名女性。
「無須隱瞞。這是值得自豪的事。現在甚至有人認為處女是一種羞恥。真是世風日下,道和圖書德淪亡!」然後須貝轉向片山。「片山君。請你發誓,在結婚之前,絕不碰我女兒!」
「我還有一個約會——」玉木令子說到一半。「好像早到了。」
簡直好像把頭伸進地鐵工事中的隧道那般吵耳。
「對不起。」玉木令子鞠躬致歉。
「算了。」片山假裝平靜。「你……在這隔壁的……」
「當然可以!請讓我來安排。錢是不必了——我很內疚。讓我補償吧!」
充子為父親介紹戰戰兢兢地走進來的片山。
「那孩子?」
玉木令子說:
「那個人呀——」安娜壓低聲音對晴美說。「她親手毀了兒子的婚事,我取材啦。」
「我也是。去到結婚會場,聽聞男方取消婚宴離開的消息時,我很生氣。後來仔細一想,如果博士不想和我結婚的話,用不著採取那樣複雜的手段的。」名叫涼子的女性說。「於是我悄悄跟他取得聯絡,兩個人談判過。無論怎麼看,那只可能是伯母所謀劃出來的。」
一名年輕,但是予人堅強感覺的女性走進來。挺身昂首的姿勢,令人覺得她有頑強意志,不會屈服於不正當的事。
「不過,希望她能反省一下。」涼子在玉木令子的桌子坐下來。「對了,在咱們的預算內,可以幫忙想個簡單的婚禮嗎?」
「謝謝。」
我做了甚麼?碰到頭罷了,「大概半年」?
充子臉都紅了。
這裡是工事現場嗎?
差點兒在醫院迷路的片山,不可思議地回到自己的病房。
「甚麼事?」晴美瞠目。
「是真的。」對方笑了。「——這裡甚麼東西好吃?」
——片山覺得腦袋周圍響起用鐵鎚敲鐵板的聲音,不禁皺眉頭。
長田幸子迅速促銷她的蛋糕。
聽到福爾摩斯的叫聲,安娜震驚地回過頭來。
片山禁不住豎起耳朵。
植田千代當然沒有道歉的意思。
「不要緊吧?」技|師笑了。「你相當緊張呢!」
咚咚咚、噹噹噹、噠噠噠噠……
市川安娜把信封擺在桌上。
「你休息一下才https://www.hetubook.com•com回去病房好了。」
「是,馬上。」
「我也猜是差不多這樣。已經沒法子啦……」
「謝了……」玉木令子迅速把信封收進手袋裡。
「爸爸,你糊塗了。這位是——」
「嗯,還好……」
看起來五十多歲的該名女性,安娜對她有印象。
兒子大踏步走過來。
「無須顧忌甚麼。十八歲了,她還沒有男性經驗。」
晴美笑盈盈地跟安娜打個招呼,然後帶著福爾摩斯走向角落的位子坐下來。
「我看到了,媽媽。」他說。「你給她錢。那是甚麼酬禮?」
「你是……市川充子小姐?」
「剛才你說甚麼『虛幻的人生』哪。」
「——唉。」博士嘆息。
「蛋糕如何?」
「片山先生,你沒事吧?」
「嗯,我明白的。」
那裡有點像是電視台的主機室,兩名穿白袍的人在窺望電腦的顯示器。
「博士,你——」
她高聲宣言後,站起來拂袖而去。
片山出到走廊,在等候檢查的長椅子又坐下來。醫學的確進步神速,然而住院這件事本身總是叫人沉重。
大概半年……
「我發誓。」片山說。
可是,事情並不因此而結束。
「——好了,勞累啦。」
「打攪一下子。」
她向晴美致意一番,以龍捲風的速度走出店外。
——充子輕輕打開病房的門,喊說:
「不……沒甚麼。」片山搖搖頭。「沒甚麼,已經沒法子了……」
當然,片山覺得自己不慎跌倒而跟雕像「相撞」的事很單純,用不著接受如此大陣仗的檢查。
她悄悄按了開關,再按錄影的掣。
正要開門進去時,隔壁的門打開,提著水瓶的女孩走出來。
植田千代把一個信封遞給玉木令子。
片山終於知道這裡不是洗手間。這裡好像是看MRI畫像的地方。
——片山想上洗手間,左顧右盼。
須貝的話裡,可以感覺到某種誇耀。
玉木令子只是低著頭不吭聲。
「——來,請。」幸子把兩人份的蛋糕和安娜的咖啡端來了。「歡迎光臨和圖書——咦,晴美小姐。」
「辛苦你啦。」
見到三人開始在討論婚禮的詳情時,安娜站起來。
「是嗎?——彌生把男朋友帶來啦。」須貝點點頭。「來這裡坐——你叫做片山君?」
「片山先生!」少女瞪大了眼。「你在這兒幹甚麼?」
其中一個是片山的主治醫生,另外一個是剛才那位技|師。
這是使用最新型的超音波檢查腦部內容,名叫MRI的玩意兒。
「博士。」母親漲紅了臉。「你不是跟涼子小姐分手了嗎?」
「託福,沒啥大礙了。」
「那麼……這樣好了。我們三個分享這筆錢。所以,三分一請玉木小姐收下。其餘的三分二留作婚禮的費用。」
聽見負責技|師的聲音,片山從「甜圈圈洞」被釋放。
「我沒有哇。」安娜打斷她。「母親從事這種勞心的工作,而她竟然說我傷害別人,不可原諒甚麼的。你說,世上有哪種工作是不必傷害別人的?」
「那麼,一切就拜託了。」
植田千代回頭。
「博士。你是說要捨棄我而取這女人囉。你本來不是這樣的!你被這女人操縱了!你一定會後悔的!」
「沒關係。」玉木令子微笑。「守時的人通常都會早到的嘛。」
「好。爸爸,這位是片山先生。」
護士大概沒想到他會打開沒寫著「洗手間」的門吧。洗手間是在前面一點的地方——
「——你好。」
「其後,博士君怎樣了?」
「啊?——我沒事。」
見到安娜把那一幕拍進攝錄機,晴美由衷佩服。
長田幸子勤快地跑來跑去。
「甚麼也不辦。事後她會明白的。」博士說。「玉木小姐——」
「明白了。」玉木令子微笑……
「是就好了——假如充子有聯絡的話,叫她打電話回家吧。我該走了。」安娜把熱咖啡大口大口地喝光。「你呢?」
「對呀。他也來過這間店。」安娜煩躁地拿起咖啡杯,但是空了。「喂!再給我一杯咖啡!」
「啊,涼子小姐。」玉木令子說。
片山不以為意地走著——打開左邊的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