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 雨具之謎
第二章
「不是這樣子嗎?這所大學裡已經有兩個人突然死了,這些都沒解決,又要我像描繪困難的案件一樣地演講,這我實在做不到。」
夕子微微地繃著臉。我一面走著,一面跟她說中野被殺的事。
「他住的地方有沒有電話?」
「是不是和青木的死有關係呢?」
我避開原田的話。要是再認真下去,可就沒完沒了。
「我會解決的。」
「——那聲音真不得了!」我邊搖頭邊說。
「沒有……。可是想一想還是覺得很奇怪。有點耿耿於懷。」
「好啊!——辦案嗎?」
「嗯,那……。總之,他說在電話裡不方便說是了。」
「會不會有人憎恨妳先生呢?」
時間過了十點,十一月的清晨早已嚴寒徹骨。在住宅區內殘存著雜木林,由道路進入雜木林數公尺處,聚集了一堆警察。我越過草叢走向他們,迎面看到的是原田刑警那有如石壁般巨大的背部。
「哦!可是,應該沒有人會怨恨他們兩個人才對啊!」
「那麼,明天再練習吧!」夕子以教小孩子跳芭蕾舞的老師般的口氣說道。
「不,還沒。兇手大概是看到中野從他住的地方走出來,然後由背後襲擊的。我雖然問過其他住在那地方的人,可是也沒發現甚麼。」
「我非去不行嗎?」
「——還有,頭不要上下搖晃。——對了,就這樣子慢慢轉過來。——不行不行!不要正面相對,身體稍微側向一邊。對對對,頭再抬高一點。這裡呈階梯狀,所以大家低著頭就可以看到你。視線抬高一點。——不要光看天花板嘛。往下面一點……」
「是的。」
「我也曾想到這一點……。我個人和他又不是特別親近。」
「附近找到沾血跡的石頭。是打到後腦死的。」
「看妳的了!」
「我還沒決定要說甚麼啊!」
「真是搞不懂他。像他那種人連莎士比亞是不是得了腳氣病,都可以拿來當作天下大事。」
走進張貼立體音響研究會海報的某某教室,我不禁一陣頭昏目眩。那簡直不是聲音。振動使得身體搖搖欲墜。由成列的大麥克風裡傳來的聲音簡直是要把人轟出去一般。
「被害者呢?」
「這麼說來,中野自己穿上雨衣這件事……不知道啦!」
「殺人事件。你能不能馬上過來?」
「兇器呢?」
「有那麼大聲嗎?」
我面無表情地瞄了他一眼https://m•hetubook.com•com,說:
「除了研究上的事會常常跟人爭論外,別的嘛……」青木治子一臉困惑地搖著頭。
原田嘟囔著,「也沒有人會因為學問上的爭論而被殺啊!」
一點都不會錯,是原田刑警那濃厚的聲音。而且由他那副緊張兮兮的聲音聽來,必定是發生了甚麼事。
「搞甚麼嘛!船到橋頭自然直,不是嗎?」
「限期破案,不是太不合情理了嗎?」
「不,不是他本人,是他母親。剛才和我們聯絡的。」
「啊……。實在弄不清楚原因是甚麼?」
我這次放輕腳步,再一次走上台去。
我幾乎全忘了。我搔著頭說:
「不管合不合情理,那種事妳能保證嗎?」
「中野對於青木的死因好像知道甚麼。所以,殺人滅口。」
「他住外面。坐電車的話,應該一個鐘頭就會到的。」
我和夕子面面相覷。
傍晚,將近六點的時候,外面已是一片漆黑。大學校園內似乎還有一些活動繼續著,幾棟建築物內學生不斷地進進出出。我們到處找著,終於找到了夕子,就一起到學生餐廳去喝咖啡。
之後,我們又問了幾個問題,然後我和原田就告別了青木太太。
「又發生了甚麼事?」
「據說是十一點前後。」
啞口無言地瞪大了眼睛。——雖然如此,不過請別擔心。不是無頭死屍那種殘酷的場面。我所驚訝的,死者竟是中野。不,不只如此,那屍體還穿著雨衣、長雨靴,手拿雨傘。
「不會。」青木治子孤寂地笑著說:「他向來是最不關心世事的人。」
「嗯,你非得這麼啪噠啪噠地走不行嗎?」
「推定死亡的時間是?」
「雨衣上噴灑著血。應該是被殺的時候已經穿上了。」
我又交代川島請他傍晚到警局去一下,為昨晚的事情做一些筆錄,然後就向川島告辭。
「在這裡。」
「這傢伙認為是因女色而起。」
「宇野組長嗎?」
「說得也是。嗯——,我也是到處探聽,說不定會找到甚麼線索。」
「你年紀輕輕的,可是很賣力。」
「當然了。我所說的是,我頭一次在這麼多人面前演講,實在是有點擔心。」
「這——」
「我先生……被殺?」
「在這三更半夜打擾你,實在很抱歉!我向永井小姐打聽到你的電話,真是對不起……」
「所以,當和_圖_書然了,對於昨天青木的死因,也許有兇殺的可能。」
「那麼——喂!——喂!」
我一面拼命睜開沉重的眼皮,一面說,「是不是有甚麼問題?」
「你說甚麼?到現在——」
「這樣子可以嗎?」
「這次怎麼樣?」
「好大的兩隻迷途羔羊!」
「真會吹噓!」
背後傳來聲音,夕子一面笑著一面走過草皮而來。
「不,沒有關係。有何貴事呢?」
「太好了!我等你!」
原田表情認真地陷入沉思之中,不久,突然容光煥發地說:
我才想問呢!這是怎麼回事?
「好像安上蹄子似的。」
「中野那件事,是不是有甚麼眉目了?」
「喂!甚麼事?」
「怎麼說?」
「就是這樣。——現場剛好是在中野住的地方和副教授你家中間。他大概是在往貴府去的途中被殺的。」
我這麼說著,原田贊同地點著頭。
「中野家是?」
「這樣子的話,看來問題是出在那些雨具上。只要弄清楚為甚麼穿上那些東西……」
他移開身體,我看到了用布覆蓋著的屍體。
再見、再見,我們彼此道聲再見切了電話,然後我從局裡查出了最靠近中野住處的派出所,又拜託那裡的巡警去走一趟,等這一切都聯絡妥當之後,我就去睡了。
「川島被殺了?」夕子不禁問道。
「原來是這麼一回事。」
「實際上情況變得很糟。中野被殺了。」
我看了電話筒一眼。也沒說現場在哪裡就把電話給切了。真是的!
我向原田說了幾句話。不,雖然我是說了,可是由於甚麼都聽不到,所以到底說了沒有,連自己都不太敢確定。原田應該是沒有聽到我說的話,不過他看到我口中唸唸有詞的樣子,他也對著我唸唸有詞。我們兩人就好像特大號的金魚因為呼吸困難而掙扎一般。
「不是的。——川島副教授呢?」
夕子就像羅丹的作品「沉思者」的姿勢一樣,陷入沉思之中,不久才又開口道:
「哦——」夕子點著頭。「被殺時,中野已經穿上雨衣了嗎?或者是死後才穿上的呢?」
「說得也是……」
「我記得啊!然後呢?」
「你不相信我?」
「喂!原田,怎麼了?」
「我不是要你練習說話,是要你先適應一下講台。」
「喂!宇野兄,會用麥克風吧?」原田突然出其不意地冒出這麼一句。
然後,原田又m•hetubook.com.com說:「哈!屏住呼吸,不要動!」我想那樣子就像照X光時的樣子一樣。
「也許甚麼都不是,不過由於這是今天那件事故之後所發生的事,所以有點擔心……」
「我知道、我知道。我一定會想辦法的。」我急急忙忙地辯解著,「那麼,讓我看看裡面的情況吧!」
「不,我不是那個意思!」
校慶的第一天,T大學的校園內異常熱鬧。到處都是臨時搭建的攤子,學生們坐在陽光普照的草皮上,一面忙著吃甜不辣、炒麵,一面忙著談笑。
「嗯,剛才還在立體音響研究會的展覽室。副教授是那裡的顧問。」
「說得也是。——最近他是不是跟人發生過爭執?」
「可是……發生了這種案子,實在是抽不出時間來演講。」
「情況實在是很奇怪。那個跟那個實在搞不清楚……」
「連妳也不知道?」原田表情沉重地說,「那麼,我怎麼能知道呢?」
「喂,先別管這個了,你到底決定好要說哪個題目了沒有?」
「希望能早日破案。」他恢復鎮定地說道。
「真是一點頭緒都沒有。」
「哦——口出狂言!」
「要是他昨天晚上在電話中說了甚麼就好了……。也許我們就會有點線索。」
「謝謝你……」
原田以和他那巨大身材不甚相稱、撒嬌的聲音說道。「昨天、今天都沒下雨啊!他怎麼這身打扮?……。這是怎麼回事?」
「其中必定……我突然想到一些線索,等我一下。」
「只不過是時裝模特兒罷了!」
「演講的日期是大後天,只要在那以前把事情解決不就成了?」
我和原田刑警在這個和昨天完全變樣的校園內轉來轉去,找昨天那棟建築物,這時……
「應該有吧!不過好像不替人傳達,所以也就沒問他號碼。」
我知夕子兩人穿越過黑漆漆的校園,走向大門。大門前警車閃著紅燈停在那裡。原田那巨大的身軀在車邊徘徊。
「喂喂!我又不是演員。」
「好難啊!」
「甚麼?」
「怎麼了?」
「嗯,大概吧!」
她又回復樂觀的樣子。
「啊!就是這裡。要不要去看看?」
「實際上是這麼一回事,今天晚上十點左右中野打電話給我——就是來通知青木去世的那位助手。」
「原田嗎?甚麼事啊?」
「我也去!」
「那麼……中野穿的雨衣雨具是他自己的東西m.hetubook.com.com嗎?」
「這是怎麼一回事啊……。兩個人都……」
「真是亂七八糟!」夕子微笑地睨著。
「妳說得倒輕鬆。到現在一點頭緒都沒有!」
我把布掀起來看屍體的那瞬間,即使是像我這麼有經驗的老手都不禁會瞇起眼睛,不忍目睹。我總是先假設最糟的情況,再掀開布。
現在成了未亡人,身穿黑色衣裙的青木治子精神恍惚地喃喃自語著。
「是啊!」我贊同地說,「殺人的可能性愈來愈大了。我們似乎得從這條線索去查才行。」
「是那樣子的嗎?」
「原來如此。」
「好像有甚麼重要的話要說似的。我問他,他只說在電話裡不方便說,又問我是不是方便,他現在要來我這裡。我跟他說沒關係,可是我左等右等到現在他還沒來,所以有點擔心。」
「我每次考試的時候,開夜車的成績總是比較好。」
倏地被夕子一瞪,我急忙忙地辯解說:
「現在一切都太遲了。目前我們只有朝著青木被殺的可能性去調查了。——對了!我想見見青木的太太。」
其實他已經說得很明白了。我嘆了一口氣,「知道了。我馬上去。」
「不,你說得對!那麼,從我這裡去查查看好了。中野他住的地方是?」
我盡量試著不去注意微笑著看我演戲的原田,一面生澀地照她所說的樣子走上台去。
「啊!宇野兄,太好了!你在這裡。」
「哎——呀!出場那一刻才重要啊!那是掌握聽眾心理的關鍵呀!——喂!你從那邊的門走向麥克風前看看。」
我發現了戴著耳機正聽得人入迷的川島,就走過去拍拍他的肩膀。川島看到我,點了一下頭,用手示意到外面去談。我們走到建築入口的大廳後,這場啞劇才告結束。
——被一陣討厭的電話鈴聲吵醒之後,一看時間是清晨六點。我從被窩裡慢吞吞地爬了出來,取過聽筒,「嗯——」呻|吟了一下。
「又不是小偷,只要不是躡手躡腳就可以了。像這樣子,乾脆一點,大步一點。」
「喂!先練習一下吧?」
我和夕子跳上警車。
令人驚訝的是,對方竟然是川島副教授。
「真是!好奇怪!」
「哎呀!沒關係啦!宇野兄。何況又不一定會客滿。說不一定是小貓兩三隻,數都可以數得出來呢!所以你放鬆一點吧!」
這時,學校內的擴音器傳來「宇野組長先生、宇野組長先生。請您聽和*圖*書到廣播後趕到大門來,有人找您。」的廣播。
當晚,我在宿舍那間苦悶的六張榻榻米大(九十呎)的單人房裡攤開過去幾件案子的資料,逐一地加以檢閱,以便選取其中適於演講的案子。快十二點的時候,好不容易才敲定了最後決選的三件案子。那時正打著哈欠想去睡覺,電話鈴響了。
夕子突然停下腳步。
「看甚麼?」
我問了刑事警察局,才知道現場在杉並上井草的一個角落。
「啊!宇野兄,你來了!」
由於在前一次事件中看到了夕子的表現,衷心誠服的原田刑警笑容滿面地和她打招呼。
「在這麼大的地方我們好談正事嗎?」我從入口處瀏覽裡面,「沒自信呀!」
「而現在,就像我所說的,和妳先生在同一研究室裡的中野也被殺了,身上的穿著和妳先生被殺時的穿著一樣。因此,妳先生有可能是被人從樓梯上推下去的。嗯——,妳從妳先生的裝扮上有沒有想到甚麼線索?」
「你們是專誠來參加校慶的嗎?真不好意思!」
「殺人事件。那個叫做川島的——」
我把大致的情況說給一臉愕然的川島聽。
「啊!是妳啊!」
那是與校舍隔開的紅磚色二樓建築物。用玻璃隔間的那半部是圖書館,剩下的部份是可容納三百人的階梯狀教室。我們就決定在這裡談正事。由於現在還是早上,所以裡面沒有半個人。
川島撕了一頁記事本,抄了青木的地址和電話,遞給我。
「甚麼?」原田刑警側著耳朵問道:「是不是新潮模特兒?」
「你還好嗎?」川島笑著說,「因為是第一天,所以想製造一點氣氛。——我想起來了,昨晚真是抱歉!今天早上打電話到警方問問情況,他們又說你出去了……。是不是查到了甚麼?」
「他太太啊!——那麼漂亮的美人。這可是最世俗,最常有的動機!」
「你要演講的地方啊!」
「是的。雨衣上繡著他的名字,傘上也貼有羅馬拼音的名字。」
「帶我們去嗎?」
「不行!」夕子冷冷地拒絕,「這不是故意要讓我丟臉嗎?明擺著要我負起開天窗的責任而上吊自殺嗎?」
「究竟是甚麼事?」
「除此之外,是不是有其他的動機?」
「啊!反正我只初步選定三個案子,再想下去就愈來愈沒勁了。」
「拜訪了青木太太,可是,他難道跟別人一點糾紛都沒有?」
「奇怪吧!喂!宇野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