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返鄉
「吵什麼吵,整天只知道吃!」杉山百代急躁地大罵孩子。
「村裏的人誰會有那樣的親戚呢?」
當他喊著「田!——田!」時,車上的孩子一定會囂張地大笑。
當她在路上走著時,每個人都把目光投向她。
「我怎麼會知道。」金子站長說:「我可從來沒見過她。」
「我說,年輕人難免會做一些糊塗事,不要看得太嚴重,但是他父親仍然大發雷霆,不肯聽我的勸,他那種死硬的頑固頭腦,實在沒有辦法……」
「百代小姐。」年輕女子說。
坐在旁邊聽他說話的,是個看來大約五十歲左右,面貌高雅的婦女,看她穿著和服端坐的姿勢,就知道她一定是來自一個優良的家庭。
「這一家人……已經去世了。」
「那種人就是會耍嘴皮子,上次我弟弟……就是在大阪的那一個……」
有一棟雖然古老但看起來很高級的房屋,白色的圍牆就像在盛夏時一樣發出白光。
被稱為百代的主婦愣愣地看著她的背影。
「本官也一樣……」
溫暖而無風的天氣,都市的上空呈現難得一見的晴朗。
年輕女子停下來,站得筆直的。
好像不願意多說的樣子。年輕女子則像還有話要問卻又說不出口似的。
「不知道hetubook.com•com她為什麼來?」
不管聲音有多麼像出谷黃鶯,只要用力喊一個「田」字,那股優雅勁兒立刻破壞殆盡。
這一天是小陽春的好天氣,難怪會感覺到睏。
「午安。——是在這裏下車的嗎?」
「是……我是庄司鐵男,但是……」
「請問……」
從她的表情看得出這棟房子目前的情況頗令她感到意外。隨後她又以落寞的神色注視這棟老舊的房子。
鐵男睜開眼睛看看她,急忙搖著頭。
但是按照規定,還是要站在剪票口例行公事。熟悉規定,這是向著成年人階段邁出的第一步。
——年輕女子站在樹後仔細觀察了之後,嘆了一口氣,慢慢走過去。
沒有等車的人,也幾乎沒有下車的人。
鐵軌微微響起列車震動的聲音。——在車站之前不遠處,有一座隧道,在聽到列車進入隧道時,鐵軌傳來「轟轟」的聲音時,再到月臺上還來得及。
在面對著庭院的外廊,有位警官坐在那裏喝茶。
她從這棟兩層樓房屋的外面,慢慢繞過去。
這個時候根本不會有下車的旅客。
「說不定是保險公司的業務員……」
「午安。」那位女子優雅地說。
「打擾一下……請問……」
「喂,鐵男,」站長決定不斥責鐵男剛才睡覺的事:「你https://m•hetubook•com•com認識……剛才那個女人嗎?」
「村人辦喪事時也從來沒見過那樣的女人……」
「時間到了。」金子站長打著哈欠說。
隔壁一棟可能是最近才建造的房子,是那種在都市裏也常看到的小公寓式住宅。
在村莊最熱鬧的一條路上,閒來無事的太太們圍在一起拉舌頭,加上那些前前後後奔跑的小孩,看起來也蠻熱鬧了。
一位年輕女性下車,站在月臺上。
站長更驚訝了,因為田村本地人在說到這個車站名字時,有一種特殊的腔調,而這位女子剛說的就是這種如假包換的田村本地腔。
有幾棟新房子——重建或翻修。其餘的比以前更老舊了。
「什麼事?」
如果事先不知道這裏也有一個讓火車靠站的月臺,是絕不會去注意它的存在的,因為那看起來只是一個平臺罷了。
「一點都沒有改變。」那個女孩自言自語。
已經可以聽到列車進入車站的「轟轟」聲,站長重新戴好帽子。
正想著時,一個男孩跑過來大聲說:
她手中提著旅行袋,肩上則掛著款式新穎的皮包。
大約有二十五、六歲,是個幹練的都市美女。
「媽,我要吃糖果。」
「那麼,車票給你……」她突然看到站在剪票口的庄司鐵男,立刻把手伸向另一個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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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我還是給他吧!」然後走過剪票口。金子站長拿出懷錶看了一眼,點點頭。——不錯,大致在正確的時間進站。
女子一直注視這位主婦的臉。
警官沒有說下去,因為他看到女子走過來,婦人則眨了兩三下眼睛。
房舍零零落落的向著村外延伸著。
她繼續向著村郊走去。
「是來推銷商品的吧?」有一個人極小聲的說。
今天大概也不會有旅客下車……。
當初站長遇到這種情形,總是十分難為情,但最近他已經到了能夠泰然自若的境界了。
「啊……是鐵男君吧!」
其中有一棟門已釘死,顯然是廢屋的房子,她就停在這棟房子封閉了的門前。
一個是衣著入時的都市女子,另一個是蓬亂頭髮圍著圍裙的主婦,形成一幅不可比擬的畫面,但若仔細一看,可以知道兩人年齡相仿。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站長是無能為力去更改車站名稱的。
「真為將來擔憂,我再活也沒多久了,沒什麼關係,但是……」
「是。」今年開始做見習站員的庄司鐵男,向剪票口的方向慢慢走去。
「你是鐵男君吧?是嗎?」
總是在赤字經營的國鐵,不知為何沒有撤除這一條路線上的車站,若改為無人看管的車站,其實也不為過。這車站是迷你型的,不特別留意就看不到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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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
「不……不認識。」鐵男心裏暗叫一聲妙。
於是,話題又不著痕跡地從那女子身上轉開。
「化粧品或什麼……」
女孩把車票放在鐵男的面前,正邁步要走出去,又突然回頭看。
可是今天是個使人想繼續曬太陽的天氣。
屋子裏走出一位主婦,可能是這房子的女主人。矮小肥胖的女人開始打掃門口。
站長清清喉嚨。這裏當然不會有擴音設備,必需大聲喊叫才行。
「有什麼事嗎?」主婦抬起頭問。
「媽媽。」她說:「我回來了。」然後深深鞠躬。
列車減緩速度,車身前段超過月臺後才停下來。
「可是,她要推銷什麼商品呢?」
鐵男在列車進站時原本是醒的,但在這一、二分鐘之間他又開始夢周公去了。
「是的。」
「喂,小鐵!把帽子戴好!」站長這樣糾正之後,急忙把臉轉向列車進站的方向。免得被看到他哈欠連連的樣子,但是,其實他並沒有必要掩飾,因為庄司鐵男也在打哈欠。
「果然是你,」女子嘆口氣,喃喃自語道:「已經是這樣……」
「那裏。」主婦又揮動掃帚繼續打掃。
「是啊!這裏不是『田』嗎?」她回答。
淺藍色的套裝襯得她既文靜又很年輕的模樣。當站長看到這個女子向著剪票口走來時,他真是深深的感到意外。
「嗯?https://m.hetubook.com.com」主婦抬起頭。
正說得口沫橫飛十分熱絡的主婦們也都停止談話,對這位陌生女子行注目禮。
女子在那棟房子敞開的大門前停下,遲疑了幾分鐘之後,像下定決心似的走進去……。
金子站長仔細看了看這位女子的臉龐。
「這裏有妳認識的人嗎?」站長問。
「再見吧!」女子已經向著沒有鋪柏油的路走去。
「在那裏見過……」
「也許是吧,我們還是小心一點的好。」
「她……是誰呀?」
其實像這樣的變化只能算是小變化,若要和東京新建一棟大廈,不到一年就骯髒不堪的話,簡直是小巫見大巫。
「改天見。」女子告辭走開。
站長兼任左右兩站的站長,但他幾乎都在中間這個車站。
「嘿,對著站長怎麼可以用這種口吻說話?」
但是,這個車站的名字偏偏是很不適合用來喊叫。——因為這個車站的名字只有一個字:「田」。
「這一家的人……」指著廢屋。
「也許。」
「是。」她輕輕點點頭,帶著微笑說:「有很多。」
——走出村莊,眼前只有一條蜿蜒如蛇的田園小道。
「對不起。」鐵男不好意思地抓抓頭。
大門前停了一輛老爺腳踏車,是警用的。
「她走到村莊裏去了。」
「喔……」
這裏是個四面被山環繞的狹小地區,可用之地都已經開闢成田。
「去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