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炎黃

作者:楊書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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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聯想起剛才的龜甲占卜,這不正應了卦的前半?陽爻陽卦,形如一個男子陽剛有力的足印,元吉在上,大有慶也。民以食為天,有什麼事情比發明耕作利器,使物阜年豐,民食富足,更加吉慶的事呢?
正在廣闊曠野困鬥苦戰的各路炎族隊伍聽到鳴金收兵的信號,不再戀戰,紛紛向正敲擊各種銅器的中軍靠攏。各路隊伍收攏,準備北撤,石年在牛背一看,單缺勇將刑天,而戰場東南角猶自殺聲震天。刑天還在搏殺,不能扔下他不管。
炎國王石年一面騎牛揮戈搏殺,一面隨時觀察戰場形勢。各路領頭衝殺的精銳牛隊,被九黎族人砍牛腿紛紛折了座騎,整個炎族隊伍很快挫了銳氣。如不趕快撤離,就有被分割圍殲,全軍覆沒的危險。石年當機立斷,命身邊隊伍立即敲響所有銅器,鳴金收兵。頃刻間,煮食的銅器,手中的銅刃,叮叮噹噹,哐哐喤喤,響成一片。
陽剛的男子之足,踐履虎尾,龜紋上顯示的徵兆,莫非就指九黎族入侵?石年很快搖搖頭,自我否定,不可能,不可能,這全是庸人自擾。
猛然憶起,若干日子以前,有一支騎牛的隊伍由東而來,路過這裡,向西開去。
你不相信中原人的新方法?
海邊來的吧,你哪見過這個?漢子手往西一指,中原學來的。神秘地擠擠眼,這叫播種,一顆種子能收回十顆。
牛背上馱滿乾魚、鹽、貝殼,人便只好步行。
下了山,距曲阜不遠了,卻看見一路上百姓扶老攜幼倉皇北走。石年叫左右上前攔住人問,都說九黎族從南邊打來了,搶牲畜,搶糧食,搶女子,不給便要殺人。
「戰場不是論理的地方,先跟我走!」
「石年大哥,你怎麼啦?」
下面是陰卦,像一條柔軟的尾巴。什麼尾巴?巫師端詳著龜紋,伸了伸舌頭,老虎尾巴!老虎尾巴?!石年吃了一驚,從席地坐著的草地上彈跳起來。
撒在平地上,不被鳥雀啄食,也被太陽曬乾,怎麼發芽,還想一粒收十粒?
石年鬆了一口氣。
「砍牛腿,砍牛腿!」
石年登上山麓一塊巨石大聲傳令:卸下牛背鹽、魚、海鮮、貝殼馱子,就地堆放,留少數人看守,其餘的人準備好干戈,騎牛馳赴曲阜,與九黎族接戰。
農耕不是九黎人所長,九黎人民風強悍,長於狩獵,能化鐵石,擅長冶鑄兵器。
登山之前,把牛背上的馱子調整一下,空出十幾匹牛來,派十幾人騎了先行,回曲阜通報,炎國王親自率領的東征大隊凱旋回來了,以便組織迎接。
往西走是大片的莽原、草澤,沒有現成的道路,雖說來時走過一遍,但西回時已找不到東來的原路,又得重新開闢。淌沼澤,鑽叢莽,路程是很艱難的。走到哪裡黑了,便在那裡搭帳篷歇宿;如果天氣晴好,走得又太乏,連帳篷也懶得搭,乾脆露宿。餓了,最便當的是沿途採些野果邊走邊吃。草澤、叢莽,飛禽、走獸倒是不少,但順手打到也不容易,必須大隊停下,一起圍捕、狩獵,而且舉火煮熟,也頗費事。順手捕得小獸、飛鳥,餓急生吃,往往鬧病。他們多麼想吃五穀做的乾糧,那糧食吃用便當,吃下去不www•hetubook•com•com鬧肚子,耐餓養人。可是,來時帶的乾糧到達東海時已經吃得差不多,又送了一些給夙沙人,早光了。
為什麼要掘地?漢子迷惑不解。
擋住了牛隊的衝擊,炎族的步卒就好對付了。九黎族步卒人數佔絕對優勢,往往幾人圍打一個。九黎族長江邊上有一個銅綠山盛產銅礦,冶煉規模天下第一,產銅很多。九黎族的兵器全是銅的,兵刃種類也多,有戈、矛、戟、劍等等品類。炎族以農耕為主,雖然也會冶銅,產量較小,士卒只有部分人用銅兵器,其餘人還是用石刀石斧木棍,炎族兵刃遠不如九黎族銳利。炎族月餘連續跋涉,長途疲勞,九黎族攻占曲阜之後,已經多日休整,以逸待勞。炎族牛隊的優勢一給打破,剩下步卒對壘,便只有招架之功。
炎國王想到龜甲紋的老虎尾巴,只怕此戰不利,捋虎鬚,履虎尾,不會有好結果。可是,眾意難違,不打這一仗,道義上說不過去。戰如勝,乘勝追擊,將九黎族趕回長江、漢水;戰如不勝,再往北撤,尋求有熊國軒轅氏的支援,聯合抗擊蚩尤也還不遲。
這時,曲阜壘土築起的城牆上,豎起一面高七尺的絳色旗幡。旗幡上的圖騰,獸頭長角,人身牛蹄,四目六手,耳邊的鬢毛像劍戟。這便是九黎族崇拜祀奉的戰神。旗幡下站著九黎族的首領蚩尤,他盡量像旗幡上的圖騰一般打扮,頭戴雙角銅盔,身披斑斕虎皮,手執銅戈,只是長不出四目六手。兩側是大隊侍衛。
看見陌生人,兩個漢子頗有點自傲地反問,沒有見過啵?
「你們害怕蚩尤,往北撤退好了,刑天不怕,我帶一隊人去找蚩尤決戰!」
一人呼喊畢竟聲音小,傳不到陣中,兩側上百侍衛也隨著齊聲呼喊:
漢子信服了,疑惑地問,你們不是海邊人吧?石年笑笑,你們看呢?傳來牛的哞哞鳴叫聲,漢子抬頭,看見了不遠處歇息的有無數牛馱的大隊。
不一會兒,騎牛先行的小分隊返回,所說大致相同。他們深入到了曲阜城外,情況完全打聽清楚,九黎族首領蚩尤得知炎國王石年率部遠征東海,國中空虛,便親率大軍北進。留守的炎族人保衛家園,英勇抗擊,哪裡抵擋得住?不久前,連國都曲阜也失陷了。
「你已經陷入重圍,危險,快撤!」
為患的強鄰首推南方的蚩尤,他是南方九黎族的首領。九黎是九個部落的聯盟,每個部落又包含九個兄弟氏族,稱兄弟八十一人,蚩尤為長。
刑天用力將銅斧往地上一頓,泥地陷了一個深坑,他氣沖沖地說:九黎族佔我們的土地,搶我們的牛羊女子,殺我們的百姓。我們一仗也不敢打,忍氣吞聲,退避北走。還算男子漢,還算有牛氏火炎國的子孫,還有牛的脾氣火的品格嗎?
一塊土地上,兩個漢子正在播種,他們將一把把種子,隨手撒在面前草坪上。
他感覺銅斧的長柄被人抓住了,雙臂猛力一振,竟掙不脫。嗬,這人好大膂力!刑天這才正視對手,原來是炎國王石年。
有人接過新式耕具試用,直木,曲木,使起來感覺和效用竟大不一樣。都誇新耕具合手好用https://m.hetubook.com.com,省力氣,工效高。
九黎族原來聚居長江南北,以後勢力逐漸擴展到淮河以北,進入中原。以陳為都邑的炎部族,便首當九黎族北進之鋒。炎部族尚農耕,要安居,九黎族尚牧獵,喜遊徙。九黎族來去無定,突襲搶掠,炎部族不勝其擾,只好將都邑從陳地北遷曲阜。
提起占卜的事,不免引起石年隱隱憂思。揉木為耒,應了龜紋上那隻陽剛有力的男子大足,元吉有慶,自然不錯。可下面還有條老虎尾巴呀,陰而柔,陰爻陰卦,陰險可怖。那條老虎尾巴預示什麼?履虎尾,僅僅是場虛驚,不會被老虎反噬咬傷嗎?
半年前,曾得報告,有九黎族人侵入魯地,搶掠炎族村落。那時,石年正準備東征的事,忙得不可開交。九黎本是牧獵為主,追踪獵物,放牧畜群,小股進入魯地是難免的。魯地、長江,千里阻隔,九黎族有計劃有組織大股入侵,尚不可能。當時,石年沒有在意,繼續實施率大隊東征,開闢東海的計劃。
炎族自西方姜水一帶遊牧進入中原,先以陳(今河南淮陽)為都邑。這裡平原一望無垠,北距黃河,南距淮河都不算遠。這裡河網密布,或北入黃河,或南入淮河,可以交通,可以灌溉,是百姓農耕生息的好地方。
石年不做聲,就近找了根木棒,用銅刃將一頭削尖,然後使勁將尖頭插入地裡,翻動泥土。很快掘好一小片地,伸手要過種子,撒在翻鬆的泥土裡。
督戰的蚩尤見自己的步卒擋不住炎族的牛隊,大有潰敗之勢,一時情急智生,揮戈高呼:
他讓自己盡量往好的方面想:曲阜城外,泗水河邊,百姓排起幾里長的隊伍,敲起鐘鼓磬鈴,吹起陶塤竹竽,彈起絲絃,載歌載舞,迎接遠征東海凱旋歸來的隊伍。用什麼慰勉百姓呢?行列中,第一頭牛的背上載一把新創製的耒。長期醞釀,西歸途中偶然得之,這種新式農具將大大減輕耕作勞苦,提高工效,帶來豐收,百姓會喜歡的。還有魚乾、海鮮、鹽、美麗的貝殼,沿途散給百姓。他們沒有見過海,先給他們海的饋贈,讓他們嚮往海。此次東征,不過是一支向東開拓的先遣隊,將來開發東海,還要靠更多的百姓。
但心緒煩躁不寧,思路很快被拉回。這次東征,往返半年有餘,國中身強力壯的男子漢走了大半,留守的多是婦孺老弱,曲阜都邑空虛,會不會為強鄰所乘?
左右隨侍愣在一旁,不明白國王要做什麼,正不知道如何動作。石年大聲吩咐:拿繩索來!
蚩尤得到石年帶炎族大隊從東海返回的消息,早整理好隊伍,在曲阜城外曠野上列成散兵線,嚴陣以待。
石年親率收攏的各路隊伍,衝向東南戰場,刑天滿身血污,騎著壯牛,左衝右突,揮著手裡長柄銅斧,東砍西擊,殺紅了眼睛。各路牛隊都被九黎人砍殘,只有刑天率領的牛隊,無有損傷,還保持著隊形。有精銳牛隊開路,步卒損失也較少,鬥志尚旺。然而,各路炎族隊伍已經收兵,整個九黎族隊伍正向這支勇悍奮戰的炎族隊伍圍來,東南角一片喊聲:
人多聲高,正在慌亂無策的九黎族步卒很快和-圖-書聽清了城牆上督戰的呼喊,立即按首領的指揮行事。先前他們只顧對付牛背上的敵手,卻被衝上來的健牛撞倒;待要對付那龐然大牛,砍牠撞人的角和頭都不頂事;疏忽了牛背上的人,又中了敵手的兵刃。現在一心砍那牛腳,果然管用。牛腳一斷,輕則失蹄,重則撲倒。牛背上的敵手猛然顛下,摔個嘴啃泥,上前一戈,輕易便結果了性命。
石年搖搖頭,就這樣播種,一顆種子想收回兩顆只怕都難。
龜甲上方的焦裂紋路,像幾根陽爻組成的一個男子剛健有力的腳印,龜甲下方的焦裂紋路有像「—」的陽爻,有如「⚋」的陰爻,但總的紋劃是偶數,是陰卦,形象則像一條獸的尾巴。陽卦、陰卦,足印、獸尾,什麼意思?是凶,是吉?
聽到這個意外的消息,石年大驚,這真是踩了老虎尾巴。左右謀士勸說,九黎族強悍善戰,兵器銳利,又是勝利之師,不可輕犯。炎族大軍還是隨百姓一起北撤,暫避其鋒為上。到了北邊,聯合有熊國軒轅氏部族,力量強大,有了勝利把握,再和蚩尤決戰,報仇雪恨,也不算遲。
「活捉刑天!」
石年說,這次東征,順利到海,夙沙人臣服,我們滿載而歸,已經應驗了。巫師說,占卦是預卜,應驗了的事不算,國王還會有別的吉慶事。
大隊離了東海之濱,迤邐西回。那紅足白喙的海鳥自呼精衛,翩翩飛來送別。炎國王石年,炎族西回的隊伍,幾乎一步一回頭,戀著海礁上鑿刻的牛首人身像,和永遠留在東海邊的炎族女兒精衛。精衛鳥終於跟不上漸行漸遠的炎族隊伍,和送別的夙沙人一起停駐在海邊的山崗上。再看不見夙沙人揮手,再聽不見「精衛、精衛」那揪心的鳴叫,一切都遠了,遠了。石年覺得空落落的,似乎將一顆心留在東海邊了。
登山途中,石年的思緒始終擺不脫那根老虎尾巴的纏攪。
石年拾起地上那根翻地的木棒看了看,比著手勢對那漢子說,可惜直了些,使起來就格外吃力。要能找一根有一定弧度的彎木,翻起地來,一定要快些,也省力些。
石年捻著兩腮長長的鬍鬚,得意地笑了。但猶有不足,沉吟說:如果打製一個銅鍤頭套在下面,會更加鋒利,更省力量,工效也會更高。等回到都邑,再繼續改進吧。
石年並不說話,左右也不好細問,只伏伺他吃喝。罐子裡鹽快蘸完了,一人給他再加些鹽;一人捧來一大罐水,給他解渴。
刑天手執銅斧,騎匹壯牛,領一隊人打先鋒。炎國王騎牛居中,前後有騎牛的侍從護衛,上千步卒手執干戈跟著牛隊作為後繼。
各路炎族隊伍收縮在一處,首先清點所剩騎牛隊伍,將它編成兩隊,一隊領先開路,一路掩護殿後。炎國王石年和步卒居中。炎族隊伍且戰且走,衝出重圍,向北撤退。蚩尤從城牆頭走下,麾兵掩殺一陣,直到炎族隊伍走遠,才暫時休兵。
石年猛然伸手,從火堆裡抓起一根正在燃燒的生木,甩出火堆。手指有一種灼痛感,放在嘴邊直吹。隨即拉起墊坐的獸皮,包住灼熱木頭一端,用力一壓,彎了過來。
大王邁出了剛健有力的一個男子步伐,可喜可賀,但陽hetubook•com.com盛就可能轉化為陰,勝利中潛伏著危機,所以一腳下去,踩到了老虎尾巴。不過,這一腳踩得不算重,這和大王平日謹慎惕懼有關,雖然遇了凶險,卻不致受大傷害。
此刻,石年胸中好像有物湧動,似亢奮,似不安。又像有一種朦朧的預感,什麼事情要降臨,是喜是憂,是凶是吉,說不清楚。胸中湧動的是什麼,朦朧的預感是什麼?占卜吧,燒裂的龜甲就在腳邊,那神秘的花紋圖案裡藏著上天的啟示。
草澤、草澤,叢莽、叢莽,好不容易碰上了一個聚居的部落。
引火用落葉枯木,火堆越燒越旺,人們開始將剛劈下的生木生竹往火堆裡扔,搭配著燒。濕柴怕猛火,俗話不錯。生劈下的小樹、粗枝,在大火裡滴水、冒油,扭曲變形,終於屈服,畢剝燒著。
「撤?我要把九黎人斬盡殺絕!」
火堆還在旺盛燃燒,新加進的生木生竹,被猛火燒得噼啪亂響,扭曲變形。一根在火堆裡扭曲的生木,在石年眼下幻化成一根彎曲而上有扶手下有鍤頭的木頭,這木頭比直木更適於耕作。這種有扶手有鍤頭適於耕作的彎木,並非可遇不可求,完全可以在火中揉製,火能夠軟化和彎曲生木。
火堆裡散發出龜肉的香氣,片刻,海龜燒熟了。隨侍用兩根樹枝將燒熟的海龜從火堆裡夾出,用陶罐裝了點海鹽放在炎國王面前。炎國王石年將海龜剝去甲殼,扔掉裡面的內臟,便將龜肉蘸了鹽吃,味道鮮美極了。
石年緊緊抓住刑天的銅斧,拖了他便往後撤,刑天掙扎不脫,只好隨石年走。
石年說:「刑天,不要賭氣,有話好商量。說說你的對策吧。」
馱走海產,留下一些牛作回贈。夙沙人以海上捕撈為生,畢竟住在陸上,牛是很好的陸上之舟。按照炎族人世代陸上生活的經驗,牛還是人的守護神,聚居村落畜養上牛群,就是猛獸也不敢近前。夙沙人得了贈牛,高興心情更勝過炎族人。
眾人問,這新創製的耕具叫什麼?
「炎國王有令,刑天快撤!」
一根繩索遞到石年面前,石年用繩索將壓彎的木條緊緊捆牢,使它保持需要的弧形。這才如大功告成一般將木頭扔在一旁,繼續吃那還沒吃完的燒海龜肉。
炎國王石年身邊有一員大將,虬髯、牛目、方臉,右手握一把長柄銅斧,左手執一張牛皮做的干,也叫盾。聽到九黎族乘虛攻占曲阜的消息,心裡憋了一腔怒氣,這時爆了起來:
刑天一聲冷笑,九黎人被我殺怕了,想假傳炎國王命令,讓我撤退,刑天是輕易受騙的人?
曲阜距長江千里,遠離九黎族聚居區,炎部族從此安定了幾年。這裡地多山水,民性魯樸,世稱魯地,也是適於耕種的地方,宜於有牛氏這樣以農耕為主的部族聚居。這些年炎部族可謂安居樂業。
刑天顯然還沒意識到他的危險處境,活捉刑天的喊聲更激起他的敵愾。他正在率領隊伍東衝西突,左砍右殺,忽然聽到金鐘響鳴,一片喊聲:
看見炎族隊伍來了,不待他們立定腳跟,便擊起鼓來,舉起手裡各式兵器,嘯叫著,衝殺過去。炎族人也擊鼓進擊,刑天帶領的牛隊,人人手執長把銅斧,旋風般衝進九黎族步卒隊伍,像牛https://m.hetubook.com.com入羊群銳不可當。九黎族步卒被砍破頭顱,腦漿塗地的;被砍殘手足的;被牛撞倒,踏破肚腸的,死傷遍地。九黎族步卒不知道怎樣迎戰牛隊,一時亂了陣腳,有的便向邑城裡潰退。
一番話把大隊人的氣鼓了起來,隊伍裡眾人齊呼,誓與九黎族決一死戰!
「砍牛腿,砍牛腿!」
石年拿過一把銅斧,揮臂砍削,將彎木一端斫成一個尖鍤。左右這才看出,國王在做一個新式的耕具。石年扶住彎曲合適的把手,稍一使力,將下端鍤頭插入泥土之中,掀動上柄,土被翻起,合手省勁。
石年慢慢將一個幾斤重的大海龜吃得乾乾淨淨,吃飽喝足,站起身來,提起扔在地上那根彎木,解去兩端捆綁的繩索。原來經燒灼變熱變軟的生木,現在冷卻變硬,兩端壓彎捆綁的部分固定下來,不再復直。
那樣的彎木,使起來也許合手省力些,但不好找呀。我們先學著用這樣的木棒翻地吧,直點,費力點,將就用吧,總比不翻動泥土,播在平地強。
石年一面津津有味地吃海龜肉,一面琢磨扔在腳旁那張大大的龜甲。龜甲經過猛火燒烤,裂開一道道花紋,縱橫交錯,組成一幅神秘的圖案。卜,便是龜甲裂紋的圖象,這些神秘的圖案裡藏著某種上天的啟示。炎族人不知從哪一代祖先開始,用經火龜甲的裂紋占卜,問天候,問人事,想從這些奇幻的花紋裡得到神的啟示,排疑決難,預測吉凶禍福。
部族首領在和路邊耕作的人談話,大隊停止了行進。也到了歇息和吃午飯的時候,有的敲擊燧石,有的用銅錐鑽木,以各種方式取火。頃刻間,一個個火堆在曠野裡熊熊燃燒起來。人們將海邊帶的乾魚、沿途獵獲的飛禽走獸,放在火堆上燒烤,不一會空氣裡便/瀰漫一片魚和肉的誘人香味,使人饞涎欲滴。
石年思索片刻,斷不明晰,命左右把隨軍的巫師找來。巫師禱告天地山川,祈求天啟。石年將自己對龜紋的判斷說給巫師。巫師連連點頭,國王判斷很對,上陽、下陰,足印、獸尾。那麼,你說說這卦,預示什麼,是凶,是吉?
左右隨侍給石年燒了一隻海龜。海龜生命力強,不像魚易死易壞,是一種可以長途攜帶隨時食用的海鮮。海龜在袋子裡縮著頭乾憋了幾天,扔到火堆裡依然鮮活,立刻伸頭抓爬,奮力逃生。燃燒的木頭架起一道道路障,牠的頭和爪都被灼傷,只好屈服收回甲殼之中,龜縮不動,想依靠那副堅硬的龜甲抗禦這從天而降的災難。
石年笑笑,沒見過。
石年略想一想說,手耕曲木,就叫它「□」(耒)吧。
你們這是做什麼?石年走近前問。
大隊繼續前進,一派山峰橫亙在前,山的東邊是海,山的西邊有塊平原,平原和山麓之間,有個人煙輻輳的地方,是炎部族的都邑曲阜,也是大隊行進的最終目的地。
你們是中原來的,取了東海的海產,還回中原去?石年點頭。聽說中原有一個強大的部族,會馴養野牛,又精通耕地播種,那一定是你們了。說話間,漢子臉上露出欽佩和羨慕的神色。
巫師眉頭皺了皺,略略思忖,開始解卦。上卦全是陽爻,組成一個男子的腳,剛強有力。元吉在上,大有慶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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