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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卦艮（☶）是少男，上卦兌（☱）是少女，少男追求少女，表示男女情愛之事。部落領袖蚩尤，每每在一次戰鬥勝利之後休整的間隙，給族人（也是士卒）一個尋求男女情愛的晚上，這次也不例外。

下卦符陽爻在上象底，兩陰爻在下象缺口，整個卦符如一隻倒扣的碗，象山的形狀。卦名叫艮，艮與限形義相通，限有止義，山是靜止不動的。所以，艮卦覆碗，表示的基本事物為山。加以推衍，表示動物則為狗，狗守家，禁止外人。艮表示手，艮為山，山有峰。手的掌與指似山峰，所以艮為手。艮表示少男，艮（☶）第三爻為陽爻，陽爻居末位，所以是少男。如此等等，推衍無窮。

女子向他身邊靠了靠，我和你一樣。

待她清醒過來，第一個動作便是拉過仍在岸邊那張獸皮圍腰一繫，遮住下體。兩人相距還有點距離，她來得及將另一張獸皮鎧甲般披到上身，卻呆呆站著，再沒動作。倒是個英武的漢子，她反而奇怪，一陣慌亂，他卻沒有像一般男子飢不擇食餓虎撲羊般撲將上來。

蚩尤不動聲色，一旁觀看。面前的女子確有惹人之處，既然幾人都喜歡她，又不肯相讓，就決鬥吧，唯有最勇武有力的人有資格得到她。

各營門前除建旗幡外，都樹一根大木作為告示牌。此刻各營的告示木上有的用黑炭，有的用紅土劃著幾個同一的符號：□□。

河岸上又傳來嗷嗷的嘯叫，悚然一驚，莫非來了真虎？抬眼一望，臉色倏地變了，趕緊撿起地上的獸皮，鎧甲般披上，又牢牢繫上帶子。他不知道瞬間出了什麼事，轉過身去，四五條漢子正嗷嗷叫著，不懷好意地向他們二人逼近。

他已經打紅了眼睛，還是看出這人有點面熟，猶豫一下，便將石頭憤憤挪到一邊。地下那人乘間躍起，一溜煙跑了。那些瘸腿捂腰先跑的，反而落在了他的後面。

男子望著星星想了想，以前，喜歡我們九黎族的規矩，無拘無束，任意選擇。今天見了妳，我倒有點喜歡炎族的規矩了。妳呢？

此刻，告示木上畫的兩個卦符，上面那個卦符☴象風，長風從空中吹過由兩陽爻（＝）表示，下斷的陰爻（⚋）是搖曳的草木。所以，這個符號除表示風之外，還可以表示木。表示入，風吹萬物，無孔不入。動物則代表雞，風吹萬物動，雞晨鳴而人和鳥獸都起而活動。表示長女，因為https://m.hetubook.com.com它的初爻（由下而上的第一爻）是陰爻（⚋）。表示距離則為長，因為風行百里，空間長遠。表示顏色則為白，因為木去皮其色白。這卦符名巽，按它象徵的基本事物風的屬性，可以推衍出許許多多新的含義。

食物並不總是夠吃的，野果、野菜易採，但不耐餓，滋味也差些。牲畜卻難養難馴，野獸也難狩難獵，肉食味美而不易得到。獵獲一隻小獸，煮在鼎鬲裡，數十人圍上，動作慢的剛剛嘗鼎一臠，再要去拈，鼎裡已經空了。

這也是由兩個卦符組合在一起的。上卦符名兌，和悅形相近，義相通。下面兩個陽爻象大地，上面一個陰爻中缺象澤，所以兌所象基本事物為沼澤。加以推衍，兌、悅形近義通，表示情，則男女相悅；表示季節，則為正秋，萬物所悅。表示動物，兌為羊，羊性柔順，為人所喜悅。兌為少女，因為這一卦符的最後一爻是陰爻。如此等等，推衍無窮。

九黎族在曲阜城外打了個大勝仗，士卒們用戈戟的長柄挑著各種戰利品凱旋回營。最大的戰利品是一頭頭壯牛，活的牽著走，死的幾人扛抬著走。九黎族人也尊崇牛這種威武有力而對人卻親睦的動物，九黎族的圖騰那神獸的腳便和牛一樣。但九黎族和炎族一樣是個很實際的部族，民以食為天，美食難得，牛災死老死那肉是絕不白白扔掉埋掉的。他們只反對殺壯牛吃，不可拒抗的原因死掉的牛，那肉是要烹而食之的，牛肉味美超出百獸，吃了牛肉更增加他們對牛的崇愛。其他戰利品有從炎族人手裡繳獲的銅劍、銅戈、石刀、石斧，以至鹽、貝殼、乾魚、海鮮。

下面一個卦符☲，由上下各一個陽爻（—），中間一個陰爻（⚋）組成，中間虛斷，象火。火是中間虛空才燒得著的。這個卦符表示日，太陽是個火球。表示光明，太陽、火都是明亮的。表示目，眼睛明亮能夠視物。表示閃電，閃電有光。表示甲冑、兵戈，兩陽爻在外，一陰爻在內，即外剛保衛內柔，如甲冑兵戈保衛人身。表示中女，因為陰爻在中間。這卦符名離，按它象徵的基本事物火的屬性，也可以推衍出許許多多新的含義。

九黎族人一向恃冶銅技術比炎族先進，銅產地產量都大大多於炎族，兵器銳利，而小看只長於農耕的炎族。在小小的告示木和卦符面前，九黎人卻不得不暗暗自愧httｐs://www.ｈeｔｕｂook•cｏｍ•ｃom文采弗如了。於是，他們從炎族的俘虜中挑選出那些精通八卦符號的人，不加傷害，也不要他們如一般戰俘當奴隸做苦力，而是尊之為卦師，讓他們教九黎族的部族首領和士卒認八卦符號。

現在告示木上這兩個卦符的組合方式，早已形成固定的含義，木在火下，表示烹煮。營裡正在烹煮食物，以犒勞戰勝歸來的士卒。

蚩尤誇獎地拍拍小伙子的肩膀，又對河邊那個受驚的小兔樣不知所措的女子安撫地笑笑，自己大步走了。

一聲呼哨，打斷了她的酣暢興致，抬起頭，一個男子正從河岸上游方向走來，幾乎同時，他也看見了河邊洗浴的女子。那樣突然，什麼也來不及做，她只本能地迅疾用雙手掩住下體隱秘部位。他咧開大嘴嘿嘿笑，是一個體態健美極富性感的女子，今天的運氣太好了。他是個英武的漢子，以戰鬥勇敢膂力過人贏得夥伴們尊敬。他是一個自尊的人，不願像一般男子魯莽從事。彷彿有一匹小獸要從體內衝出，攫住面前的食物，卻強壓住腳步，盡量不緩不急，觀察面前的女子是不是對自己也有好感。

「走，為什麼？你是戰勝者，最有資格得到這個女子。」

「蚩尤，我走了。」

不久，九黎族營寨城邑也有了告示木。

她是個喜歡潔淨的女子，勝利大會餐後正在河邊洗刷鼎鬲，她扯起一把把野草扭成刷把，仔細洗刷。並不是每隊的鼎鬲飯後都洗，即使洗也沒有人像她仔細。洗著、洗著，忽然覺得周圍出奇地靜，抬起頭，環眼四顧，河邊已經沒有別的女人或男人。依稀聽說，告示木上畫上了少男追少女的符號，她正忙著把鼎鬲搬到河邊來洗，沒在意聽，更沒有到告示木前看看。頃刻意識到河邊忽然闃無一人與告示木上的符號有關，往日傍晚，流了一天汗的男子、女子，總有幾個愛乾淨的到河邊來洗洗，今天卻一個個匆匆地悄悄各自走了。但她不急，勝利大會餐，大火煨肉，烤了一身臭汗，河邊無人，正好自在地洗洗。她解下鎧甲樣披在身上那張獸毛脫淨幾成光板的獸皮，上身裸|露出來，舒展多了，豐|滿的雙乳緊繃繃地前突。乳|溝和兩個乳峰下微汗，她俯身澆一捧清洌的河水到身上，先從兩個奶|子搓洗起。上身的水順體下流，沾濕了那塊圍著下身的獸皮，索性連下身的獸皮也解下，大捧大捧掬了水往身上澆，痛痛快快洗起來。下身雙hｔtps://ｍ•ｈeｔｕbｏｏk•coｍ•cｏｍ股間隱秘處猶如上身雙乳，是她著意清洗的部位。

為什麼攪擾別人？他向對方揮揮拳頭，示意他們離開。對方卻不理睬，繼續向前逼近。這班禽獸，他們不顧人的規矩了！他將女子擋在身後，背河而立，擺好架勢。對方成半圓形圍上，助威的嘯叫震動山壁。

於是，各隊（小部族）男子三個一群，五個一夥，也有孤僻獨行，紛紛出動。他們要在天黑以前趕到鄰近部族住的營地，找到自己喜歡，而對方也相悅，起碼能夠勉強接受自己的女子，魚水相偕度過一個情愛的夜晚，第二天黎明，再返回自己的營地。

小伙子很感動，目送蚩尤遠去的背影發呆。一隻手在拉他，回過身去，她已脫去上身披的獸皮，暴露雙乳對著他。他再也按捺不住，猛撲了過去，兩人同時滾倒在河岸草地上。

今天，慶祝勝利，犒勞士卒，晚餐比平時豐盛得多，粟飯、大肉管飽，大家儘可以慢慢消受這頓美餐。但人人狼吞虎咽，眼裡射出充奮的光，彷彿趕快吃完，要去辦什麼重要事。鼎鬲旁，大家只顧埋頭吃飯，並不交談什麼，但女子似乎都在迴避男人的目光，小伙子們偶然交換一個神秘的眼神，似乎彼此有什麼默契。粟飯、大肉都沒吃完，很多人食興未盡，戀戀地看看鼎鬲裡誘人的食物，看見已陸續有人抬腳走路，便也一抹嘴跟了去。男人們走了，女子們留下收拾食具，也都草草匆匆，好像心裡有事。

「蚩尤！」

他充滿自信，似乎有本事把這個弱女子囫圇吞下去。但一陣令人暈眩的快意之後，忽然無力癱軟了。她從下面搖著他的身子，似問你怎麼了？他默然，撐起身子想走，她緊緊摟住他不放，忽然覺得身子發冷，嘴裡鳴出聲來，一陣好抖。

女子說，聽說炎族的規矩不一樣，一男一女可以在一起過一輩子。你喜歡我們九黎族的規矩，還是喜歡炎族的規矩？

男人們都遊蕩到營門口告示木前來，不出所料，告示木上的卦符改了。改得和他們猜測、期盼的一樣，和每次大勝仗之後傍晚常常出現在告示木上的那種卦符一樣：□□。

男子們看了告示木上的卦符，一個個心領神會，眉開眼笑。久未宣洩，壓制在心的情欲，忽然被告示木上那神祕的符號喚醒，便覺得奔騰欲出，不可按捺。同族的男女是不能相交相媾的，這為九黎族規所不許。幸好九黎部族甚多，九人部族之下又有九九八十一個小部族，這八十一ｍ•hｅtｕｂｏok.ｃom.ｃｏm個小部族之間男女相交相媾是不受限制的。

她並不急著鎧甲般披上那張獸皮，眼光是柔順的，直覺她沒有反感。近到可以看清她圓圓肩膀、乳峰、乳|溝新沐未乾的水滴，濕濕地黏在身上的茸毛。火在胸中奔突，他在她眼裡忽然成了一隻餓虎。她暗暗得意，原來他也和別的男子一樣，在女人面前會變成一隻餓虎。管他的，是老虎今天也餵他一口。

告示木以及上面劃的符號，都是九黎族這些年進入中原之後，向炎族人學的。最初，九黎族佔了炎族的城邑營寨，見了告示木和上面的符號都提心吊膽不敢碰，以為炎族人走時有意立下符咒不祥物，以給九黎族降災。九黎族人審問炎族俘虜，用什麼巫法禳解。炎族人說，這根本不是什麼符咒不祥物，而是一根告示木，上面畫的是記事八卦。首領有什麼事要告訴部族裡的人，便在告示木上畫各種卦符，部族人看了這些卦符，就知道了部族有什麼大事，首領要他們做什麼。

靈魂都已出竅，已經感覺不到旁邊有人走動。或者愣眼瞪一下走過的蚩尤，卻像視而不見。蚩尤暗暗高興，這是真正的放浪形骸，肉體精神經過這一夜的打磨，來日上戰場，一定一個個賽過小老虎。

果然，營寨上空炊煙繚繞，晚風裡/瀰漫著飯香、肉香。數十人圍著幾個大火堆，火堆上吊著銅鑄的或陶製的各種鼎鬲，裡面煮著今日的晚餐。一隊人就是個小家族，有男有女。平時是生產的單位，一起遷徙。一起放牧、狩獵，一起採野果、野菜。也是生活的單位，一起住宿，一起吃食。戰時便是戰鬥單位，族長便是隊長，青壯男子便是士卒。臨時出征，女子是不隨營的，只有像曲阜一帶已成為九黎族長久佔領地，女子才隨了來，擔任一些採摘食物、烹煮之類的後勤工作。

不遠處傳來嗷嗷的嘯叫，引起蚩尤注意，走近，月光地下，幾個粗壯的漢子，正圍著一個女子。

這些卦符表示的事物、意義，以及兩個卦符組合在一起表示的事物、意義，都是約定俗成的。

蚩尤含笑認可，他更惶惑了。實在捨不得身邊這個女子，但無論從哪方面權衡，他都必須馬上離開，將身邊的女子讓給部族首領。

蚩尤身穿豹皮裳，腰間掛把銅短刀，不帶隨從，悄悄出了營門。九黎族男女都無固定配偶，只有ｈeｔubooｋ•ｃｏｍ•cｏｍ首領蚩尤例外，有幾個妃子，專門伏伺他。今晚，慶祝大勝炎族主力，士卒放假去追逐女子，蚩尤本來可以留在中軍營裡和自己心愛的妃子歡聚。但是他忽然生出一個想法，要去各營看看部族男女幽會的情形。部下都得到了歡樂嗎？他胸中還有更加雄心勃勃的計劃，部下休整不好，也就沒有充沛的精力和士氣去實現下一步更加宏偉的計劃。況且，經歷一場大戰，他也累了乏了，通常的刺|激實在不足振奮過分疲憊的身體，他也想獨自去尋些野趣。

開姶，彼此拳腳都不算重，虛張聲勢重於實際拚打，目的似乎只在趕跑對方。先來的男子似乎另一部族，後來幾個男子似乎是相熟的同一郜族，漸漸便拳腳加重認起真來，彼此往死裡打。先來的男子閃避時猴樣靈巧，出擊卻虎樣兇猛，人多的一夥不但沒占到優勢，反而連中拳腳，頃刻被擊倒幾個，很快成了一對一。被擊倒的幾個從地上爬起，瘸著腿捂著腰識相溜走，犯不著為一個女人送了性命。剩下一個是幾人中最了得的也只顧得招架，正要隨同伴一塊兒開溜，稍散神已被擊倒。他就勢雙手擎起坡上一塊巨石，欲猛力砸下，被一條有力的臂膀擋住了。

暮靄驅退日色，小河變得朦朧，水聲反更清晰。月亮冉冉升起，兩人漸漸平靜，併肩躺在草地上。女子意有未盡，往後你還會想我嗎？男子有點沮喪，但肯定地說，會的。以後我們還會見面嗎？難說。兩人沉默，彼此明白，相遇是偶然的，就像和身下的草地，身邊的小河，頭頂上的星星相遇一樣偶然。過了今宵，到哪裡再去找身下這塊草地、身邊這條小河，頭頂那顆星星？

蚩尤望著那跑去的一夥哈哈大笑。他終於認出來，和炎族大戰那天，就是面前這漢子站在曲阜城頭七尺絳色旗幡下，揮戈高喊：砍牛腿，砍牛腿！嘴裡隨著敬畏地叫道：

草木嘩啦響動的地方，以眼相隨，就能看見男女在草地上狎玩的身影。蛇一樣地絞纏，船一樣地搖動。白天，上身及下體隱秘處的一點遮擋，無論樹葉、獸皮、麻縷、繩網，此刻都被自己或者對方急不可待的手，撕扯得精光。粗重的喘息，漫坡滾動，進行的是一場真正的肉搏。

月光很好，不用火把，路徑看得很清楚。有一種白濛濛的東西在丘崗、叢莽、營寨間浮動，像是月光，又似夜氣。處處可以聽到情歌應答男歡女笑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