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炎黃

作者:楊書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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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

十六

「耒,怎樣?」
女子羞赧地低下頭,一時說不上話來。
「不是我玩花樣,」刑天哈哈大笑:「是她玩花樣,我只是把她前幾天在我面前玩過的花樣,今天在你面前重複一次。」
「蚩尤的屍身呢?」
妳是什麼人?蚩尤身邊的妃后?感蚩尤生前的恩愛,妳要把他的屍身抱回去安葬?說話呀,不要用這種敵意的目光看我們,蚩尤並不是我們殺的,我們是炎石年有牛部族。我們雖然和九黎部族作戰,但首領炎石年反覆傳告部隊,只要生擒蚩尤,不要將他殺死。殺死蚩尤的,是軒轅的隊伍,蚩尤的頭就是他們提走了。我們搶了他的屍身,這是弄去安葬,免得他暴骨荒野。
炎石年笑笑,好了,刑天,不要再難為她說話了。
但那歌聲過於清脆,還帶幾分纏綿,實在缺少男子漢陽剛之氣。誰在唱,人在哪裡?
「〈扶耒〉歌舞,怎麼樣?」
女子就這樣裸|露上身僵立著,沒有半點羞怯,眼睛裡依然充滿敵意。
一聲悠揚的竹韻打破了周圍的靜寂,也打斷了炎石年的思索。好久沒聽見笛聲了,簡直如聞天籟,他不覺抬起頭來。
就這樣,女子跟我們來了。她們部族在江南還以畜牧、狩獵、採集為生,並沒有耕過地。但我跟她講了些扶耒耕地的情況,給她比劃比劃扶耒耕地的樣子,她很快就和著我的〈扶耒〉歌,編出舞蹈來,真是聰明。
女子忽閃著大眼,瞥了一下刑天。刑天的大名,也和*圖*書許她早聽說了,眼前這漢子就是刑天?長相粗魯,說話倒和氣。但決心跟刑天走的主要原因,或許還在要親手安葬蚩尤,親手為他的墳包掬幾抔黃土。
「這事就算過去,不必說了。石年,還是說你的耒吧。」
「刑天,我正要找你呢。」
銅鐐由兩塊厚厚的半環銅板扣在一起,剛好箍住腳踝,兩端相扣處有孔,用銅銷銷死。刑天上前幫忙,用器具斬斷銅銷,這才卸下銅鐐。
「耒,是一件了不起的發明。往後的和平日子,五穀豐登就靠它了。我為你寫了一首〈扶耒〉歌,你聽聽,如何?」
也許只剩下妳一人,也許還逃脫幾個,現在也無處覓踪影。既然這樣,跟我們走吧,讓我們一起來安葬蚩尤。我們的首領炎石年對人仁厚,我是他跟前的大將刑天,我們絕不會傷害妳,也不會虐待妳。
從東海返回曲阜途中創製的那具耕地的耒,炎石年一直將它帶在身邊,戰事緊急,長途播遷,也捨不得丟。
兩個士卒站起來,左右一看,哪裡有屍身的踪影?怪了,剛剛放下,喘了口氣,轉眼之間怎麼就不翼而飛了呢?野狗拖跑了,還是顯靈升天了?
竹管吹起來。
「我這不就來了嗎。」
蚩尤的確是條硬漢,至死不肯投降,甚至也不讓九黎人的旗幡在他生前倒下。憑這一點,我就敬重他。二話不說,我叫身邊的士卒背起他的屍身就走,免得他暴骨沙場,鷹叼狼啃。hetubook•com•com
就近安葬是上策,我們的目的是一致的。
「妳當頭領,這支小部族還剩多少人?」
撒種泥中
「石年,你閉閉眼,養養神,睜眼再看,究竟看沒看錯?」
扶耒翻地
「蚩尤的屍首最後怎麼了?」
現在,蚩尤剿滅,戰事平息,往後就是耕種漁獵,和平度日,又用得著耒了。
他半天做聲不得。到底是我炎石年開始老眼昏花,把一個女子看成了男娃呢,還是刑天在跟我變什麼戲法?
炎石年投去讚賞的目光,願意留在有牛部族嗎?女子頹然無奈的樣子,已經成為俘虜,當然就得留在有牛部族。
「這怎麼好跳舞呢?」炎石年說,「把腳鐐取下來吧。」
「這男娃是誰?」
放久了會臭,我已經派士卒裹了遠遠埋掉了。蚩尤的頭現在懸在軒轅帳外示眾,我怕他們找那屍身,埋近了,難免被找到,挖出來,暴骨懲罰。
等我走出重圍,兩個輪流背屍身的士卒正汗流浹背,坐在山坡上喘氣。
朝天九叩
看,那邊有個人背著東西在跑,也許背的是蚩尤的屍身。
我走上前去,大聲問:
等我上去,地上只有一具無頭的屍體。
炎石年果然閉上眼,片刻,睜開來,不覺呆愣地瞪大了眼。黑瀑布一樣的頭髮從頭頂一直瀉過腰身,男娃的頭髮一任它長,也不可能這https://www.hetubook.com•com麼長,石年、刑天,頭髮都不過垂肩及胸。她半裸的上身,明顯地露出高聳的乳峰。這分明是九黎部族女子的裝束,南方太熱,女子和男子一樣常常上身赤|裸。別的也許可以做假,這胸部如何做假?
炎石年將耒搬到蓬戶外場地上,擺弄起來。總覺得不盡如意,那供扶持的手柄,雖然經過彎揉,曲線不夠,還顯得笨拙。下面用以翻土的尖頭,入地的角度也太陡,如不改成帶板的鍤,工效仍差。這耒還有許多地方需要改進。
「這麼說,他就永遠身首異處了。」
兩件本來很難統一、很難協調的事,在他身上卻這麼統一,這麼協調。他最愛擺弄那柄超常大戟,狩獵、戰鬥總是衝在前頭,一有閑暇,不肯釋手的便是一管竹笛。
「這就謬獎了。」刑天說,「沒有你創製的耒,哪裡有〈扶耒〉歌舞?」
蚩尤最後只剩下十幾個人聚在那杆旗幡下,我按你的意思,不讓士卒放亂箭,想慢慢逼近,甚至不用戈戟,就憑力搏生擒,留他一條活命。憑我刑天的一身力氣,一身摔打肉搏的工夫,完全有把握上去空手奪矛,然後一個跘子把他放倒。可恨那應龍想奪頭功,不等我靠近,就命士卒放起亂箭來,等蚩尤中箭不能動彈,衝上去一刀就砍下他的頭顱,提著向軒轅報功去了。
「好啊。」石年脫口稱讚,「你們創製的〈扶耒〉歌舞,比我創製的耒好。」
果然是他,刑天。很難想像,和*圖*書這麼個外貌粗魯的壯漢,一雙慣使超常大戟的手,能將一根精巧的竹管,擺弄得這樣出神入化。
除去銅鐐,九黎女跳得歡快自如多了。歌舞八闋,九黎女滿臉紅暈,額頭沁出汗,這才停歇。炎石年點頭,舞跳得好,歌也唱得不錯。別的妳還會什麼?九黎女答得爽快,張弓射獵,爬樹採果,緊急時刻還會用刀使戈。
女子沉默不語,又潸潸落淚。
女子的目光開始變得柔和,竟潸潸落下淚來。我不是蚩尤身邊的妃后,只是他麾下一個小部族的首領,我們的部族是母系部族,一直由女子當首領。九黎王蚩尤死得英雄,不錯,我就是搶了他的屍身去安葬,不忍看他暴屍荒野,讓鳥叼獸啃。
人壽年豐
「刑天,她到底是什麼人?你一向是個老實人,今天怎麼跟我玩起花樣來了。」
刑天重新吹起〈扶耒〉曲,九黎女和著竹韻,又舞蹈起來。炎石年覺得,她的兩隻腳遠不及兩隻手靈巧,跳著跳著,還不時微微蹙蹙眉頭。她怎麼了?炎石年細一打量,看見她腳上一邊有一隻沉重的銅鐐。部族交戰的俘虜,捉回當奴隸,都要戴上沉重的銅鐐。走不快走不遠,奴隸就難以逃跑了。
石年打量那歌舞的少年,問刑天:
我們飛步追上去,一個士卒猛力一把將蚩尤的屍身從那人背上扯下來,慌忙間手指把那人的包頭巾也扯掉了。瀑布似的濃髮從頭頂直瀉到腰身,那人猛一轉身,兩隻眼睛射出怒和_圖_書火,卻掩不住眼神中透出的靈秀,分明是個男娃,怎麼這樣像女子?士卒粗暴上去,出其不意嘩啦撕掉那年輕人的上衣,靈出豐|滿的胸部,果然是個女子。
「男娃?石年,你沒有看錯?」
一個女子有這種勇敢仁義的行為,好!可是,千里迢迢,妳把蚩尤的屍首背回江南安葬嗎?路途遙遠,屍骨要發臭,妳也很難躲過軒轅部族的盤查。
「就在面前,怎麼會看錯?」
刑天急了,妳要我帶妳來親眼看看炎石年創製的耒,妳說要跟石年學耕種的本領。留在有牛部族,留在石年跟前,難道不是出於妳自願?妳說呀。
「嗨,我只當你找我吹笛呢。」
「好。那無頭屍身現在哪裡?」
樹葉拂動,隨著歌聲,閃出個清俏的身影,幾疑是個女娃,卻分明是個男子。且歌且舞,如此稚嫩,不像扶過耒,怎能跳好扶耒舞?但舉手投足,竟逼真一個耕地的老手,難道他真的扶過耒?
竹管消歇,歌舞也戛然而止。一向持重的炎石年,也不免愣神失態。
石壁上冰柱在滴水,滴、滴、滴,冰開了,河化了,水聲潺湲。蟲聲嘰嘰,大地蘇醒,燕子回來了。大雁北飛,直直的,像一根翻土的木棒;彎彎的,像一把改進了的耒。耒,翻起黑油油的泥土,似雁陣穿過的雲堆,扶耒的漢子情不自禁,引吭唱起來:
那天,我命身邊的士卒背起地上蚩尤的沒頭屍身快走,我親自提著大戟斷後,警惕注視兩旁和身後,有沒有軒轅的人來搶蚩尤的屍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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