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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海情濤

作者:雲中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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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建陽驛最險

第二十五章 建陽驛最險

大媽笑著說道:「好俊的小後生,別說那些客套話,哥兒,山區一切不便,只是些野味燒臘等等,大媽的廚藝手藝馬馬虎虎,可別嫌棄就是。」
大媽嘆了口氣,搖搖頭走了,一面說道:「大媽也知道,相信桂姐兒也知道的,這場裏的男孩子,都是言出必踐的好男兒,你的苦心,我們都原諒你,可是,辦不到的事兒,怎能作準呢?」
沿岸一條小徑,是北岸通建陽驛的小道。這時,由東面三里外,有幾個穿草青法服的老道正從容地迤邐而來,談笑著漸漸走近。
「哈哈!」劉青山大笑道:「我孤家寡人一個,大多數日子在山中混過,正需要有人相伴。梅兄弟,你請稍坐片刻,我也先至場主處一行,將兄弟留在本場十日之事稟明。」說著,自轉身去了。
在地學家的眼光看來,在長江和漢水之間的一連串無盡的山嶺,統稱巴嶺山脈。
「是啊!瘦老,嘴巴裏淡出鳥來了。」
將天殘劍和兩個革囊全放到枕下,在這兒他用不著提心吊膽了,放好包裹,緩步出室,卻聽對面廚房劉青山說道:「兄弟,我必須先交代,這兒山區的禮俗,有點異於平地王化之區,所有的男女,全是豪邁率真的渾金璞玉,愛恨分明,千萬不可矯揉造作,正應了處世無奇但率真這句話,兄弟須記住了。」
劉青山臉一紅,笑道:「胡說!就要你來給咱們的佳客瞧瞧,看嵐皋的妞兒是否像朵花。」
「想管你是麼?」
九現雲龍並未死,徐家灣徐家莊院重興土木,雙兇一霸稍行斂跡,雙兇從此不再到徐家灣生事。
李大媽捧著紅漆菜盤,由內間跨出,笑迷迷地接口:「大媽從今後不管你的廚房了,告訴你場主也在說你哩!桂姐兒等了你六年,二十三歲的姑娘出不了門,天地良心,我大媽就不服氣你要再往下拖,小心老天爺不答應哩!」
「好說好說,混蛋加三級也無防,咱們不要你身上的東西,喏!就要這水淋淋的包裹。」瘦鬼老嘻皮笑臉靠近一步。
文俊對身邊一個年約十歲左右的孩子,藹然地問道:「小哥,請問一聲,這兒可有供住宿的客店麼?」
草坪四周,散佈著二三十名渾身皮裘的人,分不出是男是女,但由身材的高矮中,可以推測出他們到底是女是男。
「真不騙你。」
「師弟,你這種想法太可怕了!」
這小市集委實是小,除了每三天有一次趕場的熱鬧日子以外,平時冷清清地鬼打死人。每逢趕場的日子,四面八方的人都往這兒集中,山中的產品都在這兒聚散,藥材和獸皮,是最為吃香的物品了。
「你們到廳中聊聊。」大媽說:「青山侄外號猛虎,可別唬住了咱們嵐皋場的佳客呢!」她笑著進廚房去了。
第十天一早,他結束停當,仍將大石把洞堵了,一切恢復原狀,穿山越嶺到了谷城,沿漢水直上。他念念不忘大巴山隱修的三音妙尼,和氓江上游的雷音大師遺跡。
不管文俊是否答應,硬將一件狐皮外衣給他披上,找了一頂狼皮帽和半統獵靴,迫著他穿戴。
文俊真誠地說道:「小侄怎敢?有勞大媽。」
「大哥,這十年光陰,你竟然浪費掉,難道這裏的女孩子都醜似無鹽麼?」
他並未公然返家,那死氣沉沉的家園,他已不再眷戀了,唯一可以繫住他的心的,只有生母那孤荒涼的墓園,他準備了香燭,在茫茫淒清的午夜,痛快淋漓地哭訴一場,最後向他那神奇的古洞裏奔去。
劉青山一臉通紅,道:「誰不知我劉猛虎一向不願受人管束,三丫頭的大姐……」
他不住地在想,只在此山中,雲深不知處!他管不了,既然來了,且花上一些時日找上一找吧!
他傲然地信步而行,滿臉不屑之色,轉過兩個彎,看到了文俊躺倒之處。
「喂!你神氣起來啦!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我告訴你明保身的秘訣,你倒假正經起來了,哼!」
「小可來自湖廣,因慕貴地大巴之勝,不遠千里而來,欲入山一觀勝跡,請問大叔尊姓大名?」
「是的,謝謝大哥關照。」
文俊供手一禮說道:「多謝大叔方便,打攪府上,實感不安。」他舉步向簷下走去。
文俊喝了一大口,伸手按住他,正色說道:「大哥,難得你我一見如故,不把兄弟當外人,你慢些喝,聽小弟一言成不成?」
「我……」
「去得了!」
孩子們停下了遊戲,好奇地注視著這個陌生人,兩旁半掩的門縫裏,不時伸出一張張平實樸素的村民臉面,訝然地打量這個闖入者。
一到林中,瘦鬼老止住身影,輕聲說道:「老瘋子,這裏已經距楊家集不遠,那雜毛恐怕還落在後面呢,咱們且等上一等。」
他上前恭敬地長揖到地,朗聲說道:「小可梅文俊,偶經貴地,欲逗留十日,以一覷大巴山之真面目,昨日已請劉青山代為先容,謁見來遲,二叔尚請原諒。」
「對了,那次你的腳跛了近十天,怎麼回事!」
文俊隨他進入內屋,一面打趣地說:「孤家寡人,苦啦!」
十月天了,山區與外界成了兩個天地,白光耀目的冰雪隨處可見,這海拔千尺的高山叢裏,已進入嚴冬了。
文俊神智昏迷,飛墮崖下,也許是他命不該絕,勁厲的山風將他的身躬吹向土壁,土壁上野草葉生,藤蘿密佈。
南面是一座宏大的院落,二層大樓俯覽著一處大草坪,草坪中有兵器架、箭道、練拳腳的沙袋木樁等等。
「武當山派名滿武林,想不到竟然出一些卑鄙小人,和沒有骨頭的膿包!你給我爬起來!死得英雄些行不行?」
老瘋子笑答道:「不敢不敢,道爺,我老人家想活得緊哩,武當門人能吃人麼?嗯?」
老瘋子叫道:「嘻嘻!散人名叫鬼祟,妙極了!武當山還有什麼更妙的麼?」
「敝姓劉,小字青山,請到舍下稍坐,這兒並無客店,如不嫌棄,請屈駕將就一宵如何?」這人口吻不俗,不帶絲毫土民的口氣。
他得意地笑了,撈起袍袂,緩步走下河灘,一把提住文俊的衣領,拖下岸來,著手肌膚溫熱,他突然「咦」了一聲說道:「咦!這傢伙沒有死。」
「站在同門師兄地位,你有這種心地,我不但可以罵你,而且,哼!咱們不談了,和你走在一塊,我感到渾身不自在,為免咱們更傷和氣,你一個人走吧!」說完,展開武當八步趕蟬輕功如飛而去。
文俊剛一出房,劉青山已經準備妥當,剛撞出房來,他一身狐皮短裝夾褲裹腳,皮帽兒壓額,一見文和_圖_書俊只穿一身單衣,臉蛋兒白裏透紅,只道客人受了寒,驚叫道:「兄弟,你怎麼這般大意,山中奇寒,躺下了夠你受的,天啊!快穿上衣衫。」
片刻,主人劉青山滿面春風,脅下挾著一罈十斤裝的酒罈,大踏步跨入,朗笑著說:「兄弟,真巧,後天場主要到虎嶺捕獵,本地的小伙子全得跟去大顯身手,你可願意跟我們一起去麼?」
「謝謝,大哥,我會自己小心的,不去惹她們就是。」
老道怒眼叫道:「老不死的閉了你們的臭嘴!在道爺面前,少呈口舌之能,武當的鬼祟散人豈是好惹的,哼!」
他解開裏面衣襟下的天殘劍和兩個革囊檢視一番,竟然狂笑起來,說道:「我真愚不可及,假使這小子在掌門面前,說出這些東西,我豈不是前功盡棄,一無所得了麼?不成!這小子絕不能讓他活著到武當,在進山之前,先把他宰了,我鬼祟散人扛屍首也不打緊,死的還不是一樣大功一件麼?哈哈,首席弟子捨我其誰?」
大媽轉入房間,劉青山倒滿兩碗酒,顫聲道:「兄弟,別聽這些洩氣事,你我雖是初識,海內存知己,天涯若比鄰,四海之內皆兄弟也,我敬你一碗!」他咕嚕一聲,將一碗酒全喝光,伸手又去倒酒。
「大媽,就算侄兒麻煩,誰叫我這雙笨手窩囊呢?」向文俊笑著引見道:「這是隔壁李大媽,兄弟快來見過。」
他這一叫,倒真有效,在湖廣省,提起武當山簡直老天也發愁,武當的徒眾多加過江之鯽,誰也得讓他三分。
文俊心中一動,他想:「看來雲霧山定然隱有奇人,也許三位師姑的行蹤,可由奇人的口中間出,我得冒險一走。」
「師兄,你真愚不可及,恩惠,交情,哼!值不了一個小錢。這年頭,事不關己不勞心,賠命的事只有傻瓜才做。」
「我不會忘了你的,當我吃飽躺在床上之時,我會在心裏替你唸上一百遍枉死咒,不!一千篇,當我榮登武林第一寶座時,還加唸一千篇,你該死得瞑目了,是吧?」
文俊面對這樸實豪邁的人,心裏大不好受,他天性不慣扯謊,所以深覺不安,訕訕地說:「但願不至令大哥丟人。」
劉青山突然壓低聲音說道:「兄弟,我必須告訴你,咱們這兒,女娃兒比男娃兒要強些,後天入山,將有幾個妞兒參加,兄弟你是客人,也許她們會惡作劇作弄你,但請放心,她們都是善意的,兄弟,千萬讓她們些兒,但也別太馴順,太馴順了更糟,她們眼高於頂,最瞧不起懦夫,但願你在這兒愉快度過這十天,不然大哥心中不安。」
「為何不去呢?」
建陽驛,這是荊州入荊門、進襄陽的要道,由這兒到武當山,遠著哩,足足六百里以上,要不是用坐騎,還得五天才能到達。
老道逐步向店裏退,店伙計不明所以,呆呆地怔在一旁,不知如何是好,他怒叫道:「混蛋,你們想怎樣?」
文俊解下背上包來,放眼打量四壁設備,草屋一間,分為內外兩屋,雖嫌狹小,但窗明几淨,倒也收拾得十分雅緻。
「完蛋!你真可算頑劣不堪,假使天下都像我,也許天下太平啦!至少,活得久些。上次矮腳虎師被恨海狂龍宰了,道興師叔要派我隨道機師叔前往南昌,擒捉恨海狂龍,你猜我怎麼著?」
就這樣載浮載沉,向下游漂去,漂到河灣內,水勢一緩,他就咬牙強忍痛楚,慢慢地向岸邊游去。
「大哥請便,小弟理會。」
他卻不知道,扛著的是追命閻王,而不是可以使他登上元字輩首席弟子的階梯,假使要讓他知道,他所點穴道根本起不了作用,要了他的命,他也不敢扛著走。
文俊已經力竭暈倒,伏在河灘邊如同死人,藍光閃閃的勁裝,在夕陽餘暉中十分顯目。
劉青山眉心緊鎖,一面打開酒罈泥封,囁嚅著說道:「大媽,別迫我,桂姐兒對我好我知道,可是我是個沒轡頭的野馬,喜愛獨自闖山,萬一有三長兩短,大媽,我更對不起桂姐兒。」
大巴山的主峰,在紫陽之南。
文俊得武當至寶龍虎獲心丹之助,體內那神奇的潛力發揮了效能,不久便緩緩醒來,但由於由百丈高崖滾下,胸前劍傷流血過多,神智仍未全清。
他轉頭叫道:「孩兒們,見過梅賢侄,日後你們可親近些。」
瘦鬼老眨著眼說道:「他既然名叫鬼祟,準不是正路,說不定他這包裏的東西不是撈來的,也許……」
「道爺,辛苦,你老才來呀。」
文俊以劍掘地,把屍首連道袍一同埋了,結束妥當,連夜向保安故園趕去。
「只要兄弟你有興,願為前導,日下隆冬將屆,山道時有被封之虞,故出入山區客商,為數極少,本在三日一集盛況,須待明年初身,方可恢復舊觀。梅兄既欲停駐十日,區區願盡一地主之誼。」
星光下,那兩個老怪物在後面里餘,以以奇快的輕功向這兒急赴。
道袍裏的文俊,這時突然緩緩翻動,把老道驚得出了一身冷汗,要是這小子這時醒來,張口一叫,豈不完蛋?他毫不思索,摸到文俊的啞穴,狠狠地一按。
「是的,你會做武當的首席弟子的。」
他突然向門外叫道:「三丫頭,進來!」
這裏即是土崩形成的塌崖,自不會太陡,人一沾草藤,以奇快的速度向下滑滾,他並未粉身碎骨,他的身體有神奇的潛力充沛著,堅如金剛,雖然無法抗拒千里神刃所加的傷害,但土石的撞擊卻要不了他的命。
「小可姓梅,名文俊。」文俊坐下說,「聽大叔口音,似亦湖廣人氏,山居清雅,不知可有思鄉之念麼?」
「劉大哥,幹嘛不娶個大嫂?」
劉青山大踏步在前領路,一面對文俊說道:「咱們先見過場主,然後再見見這些兄弟們。」
「別大叔叔亂叫,把我叫老了,兄弟!」
店伙們這才同聲大叫,向兩個髒老兒一擁而上。
應聲到了兩個童子臉的老人,一高一矮,狀甚可笑,而且窩囊透頂:「上房留給咱們一對活寶,這位道爺新近撈了一筆,瞧,大包裏還在淌水,往上房不大適宜。伙計,帶路。」
他大喜欲狂,收好天殘劍,運指如風了文俊的穴道,脫下道袍,把文俊扶起,探手懷中掏出一顆丹丸,一半按入傷口中,一半納入文俊口內,說道:「這是我偷師父的武林至寶龍虎獲心丹,乃本門無上聖品,只有這一顆。小子,你只要還有一口氣在鬼門關上,會硬給你拖回來,這麼貴重的保命神品,我也捨不得吃,給你服www.hetubook•com.com了,瞧,我對你多好?」
東海三神仙的門人,在他未重出江湖之前,亦已消失不見。
劉青山豪放地叫,又向文俊引見道:「這是楊家大妹,芳名月桂。」
「饒命!」
他走了十餘步,突然止步,自言自語地說道:「送上門的買賣,不交易真是罪過,這傢伙定是大有來頭的人物,身上定有不少東西,我何不大發慈悲,替他代勞保藏呢?」
「至少可以讓家中有個主婦,方算一個家啊,大哥。」
劉青山吃力地說道:「我愛桂姐,我非她不娶!」
老道驚得頂門上走了三魂,倏然站起,不由目瞪口呆,渾身毛髮直豎。
「哈哈!道機師叔和那些師弟才無可救藥,我活得比誰都命長,我看哪,師兄,你也是無可救藥了哩!」
三音妙尼在圓覺寺,說是大巴山潛修九如心法,偌大的大巴山,到哪兒去找?
當日影剛欲升上東山之時,鎮南響起一聲聲牛角長鳴,震盪在長空裏,劉青山一拉文俊的虎腕,說道:「場主在召集我們了,咱們走!」
他唸著瓶外小字:「天息丹砂,寒冰朱蓮寶,朱瑤花,千年玄參……哦!北漠銀蛛,藍羽毒鶴……哈哈……」他仰天狂笑起來,久久不止。
「大叔府上方便麼?」
「客人臨本場,一切簡便,先生休怪。」姐姐說。
「是啊!江湖中誰不知鬼祟散人詭計多端?也許他就躲在另一家客店裏,咱們豈不白跑一趟了?」
真正被人稱為大巴山主峰的「巴山」。該到南鄭(漢中)去找,距西鄉不足百里,如果由南川入山,可以沿巴水或者清河直上。
瘦鬼老說道:「老瘋子,咱們好久沒喝酒了,是不?」
「你制了我全身的軟穴。又點了啞穴,想不到吧,道爺?這麼遠的道路,你想把我背回武當山,又中途起意欺師滅祖,殺我滅口,留你在人世,豈不是個禍害?」
「是的,不需大哥費心,小弟身如行雲野鶴遊蹤四海,定居?早著哩!」
「兄弟。」站在一家草屋門裏的一個中年人說:「請問兄弟是來自山下麼?」他臉現微笑,樸實的臉孔十分可親。
這天,他到了嵐河口,眼望萬峰千巒的山區,真的要在這兒找人,真是有大海撈針之感,他不知三音妙尼藏在那一座山中,這一帶土民少得可憐,問起大巴山,他們就往萬山叢中一指說:就是那兒。
這是一座大鎮,足有三五百戶人家,經過鎮中一所小客店,老道喜氣洋洋往裏闖。
劉青山垂著頭,沒答腔。
古代有個巴國,就在大巴山之南,不知是以山名國呢?或是以國名山?
日落西斜,暮色四起,到了建陽驛,這老道腳程不慢。
劉青山捧上一杯清茶,微微一笑道:「我確是湖廣人氏,只是入山已久,感到做一個化外之民,確比山下塵世紛攘好得多,久而久之,已不復作出山之念了。」
劉青山哈哈大笑,強掩臉上紅潮,說道:「兄弟,你看到了,三丫頭在本地還不算小美人,你能說咱們這兒的女孩子醜似無鹽麼?」
「不正好麼?這位道爺撈了一筆油水,咱們找他準沒錯兒。道爺,是麼?」
劉青山毫無心機地笑道:「咱們這裏,能拉兩石弓的人不算多,兄弟,咱們後天可以大顯身手了。」
內室分兩個獨間,一床一桌一椅,床上墊著一個老狼皮,被枕皆備,倒也相當像樣。
文俊一聽「月桂」兩字,已知昨天所說的月桂姐兒,就是這美麗的姑娘了,不期而然在對劉青山神秘地一笑。
「別我,說吧,大哥。」
兩人踏著厚厚的堅霜,向南便走,所有鎮中房屋,都是三五成群散聚各處,只向西有一條較為像樣的小街,乃市集交易之地。
文俊雀躍地說道:「那可好!托大叔的福,趕上了這場捕獵,可以一開眼界了!」
但這裏所指的大巴,僅指大峰山而言。
「那小弟準去不成了。」文俊若無其事地說。
文俊本來不善言詞以對,但劉青山那豪放熱情的舉止,直教他心花怒放,往日的陰沉暮氣全丟到九霄雲外去啦!
文俊心中有數,他已看出劉青山的尷尬,微泛笑意道:「三丫頭的大姐是誰?大哥,這兒的女孩子都有點討厭你,我沒記錯吧。」
「這傢伙穿著打扮倒是個人物,可惜,死在這荒涼之地,死得好!朋友,等別人替你收屍吧,道爺不可管這閒事。」老道一面說,一面走了。
大媽加緊進攻,迫著問答:「是吧?大媽說到你心眼兒上去了吧!」
「哎喲!」老瘋子閃在一旁叫:「好一腳『葉舞風揚』,武當的鎮山之寶。還好,差點兒沒踢著。」
「我已聽你說得太多了,就夠了吧?」
壁上張掛著羅網,架上是一把沉重的腰刀,和一把鋒亮沉實的三股托天叉,還有一柄約有兩石的大弓。
他繼續搜出一本絹書,唸道:「奇門理數之學,哈哈!正有用,師父把那九宮八卦等鬼玩意視同拱,不讓咱們師兄弟看上一眼,哼!待我慢慢參詳,看老雜毛有什麼了不起?」
他們所經之處,人群紛紛向他倆集中,劉青山筆直走到大門外石階下,向一群人當中的一位全身裹著裘衣內的人,躬身為禮,朗聲地說道:「二叔,梅兄弟向你老請安來了。」
「呸!你簡直自找苦頭。」
「可怕?哈哈!告訴你,這才是明哲保身的萬應靈符。」
劉青山驚恐地說:「千百年來,誰也不敢接近雲霧嶺三十里以內,不但有去無回,而且永遠難避那來去如風的瘴毒所襲。雲霧嶺西北百餘里,也有一座高入雲表的高峰,叫大峰山,那也是最險惡的所在。據說,不但那兒猛獸群集,而且有山鬼木精一類異物出現,我怎麼能往那兒去呢,有一次我曾深入十餘里,眼見一奇高奇大的黑影,兩手吊著兩隻千斤大熊,飛快地一閃不見,嚇得我幾乎大病半月之久。」
劉青山撩起衣袖一頭草灰在廚房內搶出,正好接著跨進前間的那個老太婆。她臉色慈和,笑意親切,青布棉衫收拾得清爽極了,穩健在踏入內。
「兄弟別多作客套,山居化外之民,極少有山下清客枉顧,兄弟請屋裏坐。」
師弟眨了陰森森的鷹眼,塌鼻孔裏哼出兩口冷氣說道:「孺子不可教也!哼!這種人不死才是奇蹟!」
他將文俊翻過身,首先就去解那藍色革囊,打開內層防水油綢,取出裏面許多玉瓶和一包包藥物,突然歡叫道:「哈哈!全是些武林至寶。」。
他接過弓,裝得像是用了十成勁,勉勉強強將弓拉滿,掙紅著臉放下道:「獻醜獻醜,這玩意小弟無可奈何,無可奈和-圖-書何。」
「不要臉,我恥於有你這種師弟。」
內間裏傳出大媽的一聲深長嘆息,門外三丫頭飛的走了。
大峰山之東,約百十里之遙,有一座無比險惡的幾座奇峰,雖沒有大峰山之高,但終日為雲霧封鎖,愁雲籠罩,陰風慘慘,這就是有名的雲霧山。
「卑鄙!」文俊虎掌疾出,抓住飛挑下襠的右腿,順手向一株樹幹上摔去,鬼祟道人一聲未出,自腰中斷。
「走啊,別讓雜毛做了手腳。」兩人向回路狂奔而去。
「小可性喜山水,發願不惜跋涉,四處尋幽探勝,心慕大巴山靈奇,故動興一遊,欲遊十日之久,入山一行,如大叔肯撥冗為導,小可感激不盡。」
水勢甚急,向左形成了一個不算小的河灣,在河灣一帶,水勢向行變緩。
「錚」一聲,天殘劍出鞘,老道一看鏽影,驚得倒抽一口冷氣,脫口叫道:「天殘劍!」
這是一個老媽媽的嗓音,漸進內間。
「好,咱們且等上一等,呆會兒再回建陽驛搜上一搜。」
第三天晚問,他回到了保康河清涼山邊故園,自從上次回來偷取玉漿一別,又將一年,河山依舊,人事未變,只是弟弟似乎長大了。
他的腳程快得驚人,天將破曉,距荊門已不足二十里。
老瘋子說道:「你是以常情衡量吧,對鬼祟散人卻不可如此隨便,我瘋子保證他不在前面,定是躲起來。」
劉青山似乎一怔,但瞬即恢復常態,含笑點頭道:「大妹二妹,你們早!」
這一帶全是竹林和垂楊,十分隱蔽,河灘全是淺泥,水草叢生,他一到岸邊,就躺下了,渾身無力,頭腦暈沉。
文俊本欲隱住行藏,但既然家人豪爽過人,而且又曾賜示過參加他們後天的打獵,不露兩手怎可令人放心?便謙虛地笑道:「小弟倒有幾斤蠻力,但是否拉得開二石弓,很難把握,大哥別見笑。」
「小買賣,亮名號還不夠本,老人家我可不幹。」瘦鬼老咧嘴一笑,欺身便撲。
笑完,又掏出一本絹書,唸道:「解毒真經,老天!這收穫簡直受益不淺,受益不淺!就憑這,哈哈!不難令我鬼祟散人榮登武林第一寶座!哈哈!武林第一,武林第一!」
他打開百室囊揭開防水綢,嘀咕著說道:「呸!全是些棋子,這小子定然是個棋迷。唔!這一包是什麼?粉紅色的?怎麼有點酒氣,大概是酒藥,這小子是個酒鬼。」
兩人就廚房火爐旁,喝了三碗暖酒,飽餐一頓,談些打獵見聞。文俊在白鹿嶺隨荊山老人學藝,日與奇禽猛獸周旋,在山谷隨恨海狂人一年,更與異獸珍禽打交道,所知比任何人都多,但他不是多話之入,只靜靜地聽,不時發表些無關宏旨的淺見,表示他並不陌生而已。
「什麼?去雲霧嶺?」
文俊晚上獨居一室,練功兩個更次,然後躺在狼皮榻上,計算著深入雲霧山的各種可能困難,最後沉沉睡去。
「都成家了,綠葉成蔭子滿枝啦!」
「哈哈!這是不可能的。」
紫陽剛在本朝始設縣治,所以知道的人不多。
一口氣奔了十餘里,天已盡黑,他渾身大汗,正待放下文俊休息一會兒再走。
彭二叔急忙下階,把住他端詳片刻,突然呵呵大笑道:「青山賢侄昨日曾將客人的儀表風華一再在老朽面前倍加讚揚,只怪老朽愚味不明,未予全信,想不到今天一見,果然是仙露明珠,人間俊傑,托個大,我叫你一聲賢侄。」
他將道袍一抖,把文俊作一團,扛在肩上上道,一面走一面唱著民俗小調兒,得意已極地在道上走著。
「怎麼說不相干呢?咱們武當門下,受過徐大爺恩惠的,為數委實不少哩,何況徐大爺和咱們武當一向就有交情呢?」
孩子臉一紅,害羞地搖搖頭,一溜煙跑掉了。
由山頂至河邊,百丈距離轉瞬即至,幸而有野草及藤蘿的牽引,除衣履凌落之外,竟然神奇地沒被摔死,「噗通」一聲,英雄落水。
鬼祟散人心中有鬼,一聽兩個老怪物語無倫次涉及道袍中物,吃了一驚,趕快閃在一旁嘿嘿冷笑道:「老鬼真活得不耐煩了,敢在武當門人面前討野火。」
許多來自漢水下游,和漢中一帶的商賈,經常在這兒收購需要的零碎物件。
「那麼,後天你不可遠離我們左近,分開驅趕野獸時,咱們走在一塊就成,在這兒女孩子都有點討厭我,定居十年,已經三十出頭了,卻還無意成家,她們都說我是怪人,有我這塊料在,她們將會知難而退。」
「別抬舉我,兄弟,叉倒真有六十斤,兄弟的眼力真不含糊,剛才看兄弟步履沉實,從容穩健,而且猿臂鷹肩,雙目有神,大哥要不是雙眼不瞎,不用猜,兄弟你兩膀最少有五百斤臂力,別認為你的一雙手像女孩子一樣地潔白,就可以掩飾了你的行藏,來!這是兩石彈弓,請你試一試好麼?」
小店笑嘻嘻地招呼道:「幸好,早來一步,只剩下最好的一間房哩。」
他的手在發抖,情不自禁退後了三步,幾乎將劍扔下,鷹目灼灼地凝視著文俊那清秀而泛白的臉容。
「少掉文吧!兄弟。」
「這大巴山乃藏龍臥虎之地,深山大澤中定藏猛虎,大哥神力驚人,打個把猛虎豈非易事?難道這兒竟無猛虎出沒麼?小弟未敢全信。」
他到得不巧,正是散場的第二天,青石小街冷清清的,只有幾個小娃兒在街上胡鬧。
「小可打擾貴地,且蒙劉兄弟親切照料,銘感五內。」
解毒真經和奇門數理之學兩書,他已全部裝在腦中,他把它埋在地洞壁裏,準備留給他發現古洞的有緣人。
「正相反,本地小伙子都歡迎客人參加,憑兄弟你可挽兩石硬弓的身手,準可受到最隆重的歡迎。」
老道怎背讓他近身,大吼一聲,一腳飛起,快如閃電,這傢伙倒有點真才實學。
這個嶺,旁臨漢江,東接三峽,支峰綿延數百里,端的奇峰怒突,萬壑千崖。最為人所知的山有孤雲山、兩角山、小巴山等,往東南,有雞心嶺,往西北,是米倉山。
「那是什麼地方?」
他身無長物,只有那小包裹內有幾件換洗衣物而已。他不畏寒暑,衣物少得可憐,其實他身上拮据得緊,除了百寶囊中預先藏的一二十兩銀鈔外,所有的金銀全放在徐家灣,所以日常衣食只能馬馬虎虎算了。
「師兄,這是顯而易見的事實。」師弟說:「咱們難道為了個不相干九現雲龍,和宇內雙雄為敵麼?師兄,犯不著的!除非咱們是傻子。」
良久,老瘋子似乎等得不耐煩,說道:「瘦鬼,走,建陽驛搜去,非把這雜毛搜到不可,他那m.hetubook•com.com道袍內準是包了一個人,咱們非把他留下不可。」
夕陽西斜。
直到後一代清朝,這裏方建為廳,稱嵐皋廳,後來又建了縣,但在明代,這裏比蠻荒之區好不了多少。
「慢來慢來。」
八尺外,站著一個藍色身影,目中寒芒暴射,令人心悸,手中正撫弄著天殘劍,冷笑注視著他。
月桂含笑注視著劉青山,目光中閃耀著海洋般神秘,只看得劉青山手足無措,他拉著文俊就走,一面說道:「二妹,大哥這張嘴缺德,傑兄弟可稱為金口玉牙,大慈大悲觀音大士的佛旨呢,不信你可去問傑兄弟。」
「你呀,死心眼兒!什麼喜愛獨自闖山,什麼不受人管束,全是廢話,還不是為了八年前的那句話?小伙子們瞎胡鬧,一句戲言就當成聖旨,咱們這般山嶺裏,哪兒來的猛虎?一輩子沒遇上,不是要打一輩子光棍?簡直荒謬!」
山中奇寒,罡風帶來徹骨冷意。
老道心中暗暗叫苦,先前他打算將文俊放下,出來將兩個老怪物宰了,水除後患,但一聽他們竟知道自己在江湖,一向以詭計多端出名,竟敢公然追來,身手絕不會差,自己冒昧動手,豈不自投羅網?所以他不想動手了。
半晌他已斷定這小子並未醒轉,喜極而呼道:「是了,這小子正是傳聞中的恨海狂龍,是本派欲得之而甘心的恨海狂龍。哈哈!合該我鬼祟散人走運,我帶你回到武當山,哈哈!大功一件,大功一件!在元字輩中,我元成穩可坐首席交椅。小子,你真好!」
「雲霧山,那東西是鬼怪,可惜他行動如風,沒看清他是怎樣個嚇人怪相。」
「是的。」
「那些小伙子們目前怎樣了?」
文俊躬身一禮,微笑道:「小侄梅文俊,遊山至此,打攪劉大哥幾天,並且勞動大媽,委實不安。」
「兄弟,我給你引見楊家大妹和二妹。」他含笑向姐妹倆說:「這是本場主昨日剛到的客人,姓梅名文俊。」
文俊提過酒罈,替他倒了半碗酒,他坐在客位,可以看到門外側三丫頭的一隻秋水明眸,隨即問道:「大哥,能一說你誓得虎皮的經過麼?」
照在河面下,一如萬條金蛇攢動。
劉青山將聲音壓得更低些說道:「這不可能。說實在的,這小小山區裏,一百年也找不出一個像你一般英俊的男孩子,也許那些丫頭會瘋了,假使你想在這兒定居,我倒不用多費心。」
轉過兩處房舍,迎面撞見兩個一身裘衣,難辨男女的人,但皮風帽下,那雙清澈深如潭的大眼睛,和遠山眉櫻桃嘴,不用猜,準是兩個絕色美人兒。
可是他已跑不動了,他感到衣領一緊,身軀被人凌空提起,「砰」一聲扔倒在地,跌了個頭昏腦脹,他顧不得渾身疼痛,爬起、跪倒、叩頭如搗蒜。
這一座主峰,其實名叫大峰山。
這時,門外有幾個小把戲,不住向裏張望。
老道兒精靈,乘機溜入內院。他心中有數,這兒絕不是安全之地,說不定這兩個老鬼就是恨海狂龍的同伴,在這兒住宿豈不是傻瓜?他悄悄地越過天井,進入西面一帶客房,奔到後院,越牆而去。
晚間他到了一個小村落,叫作嵐皋場。那時,這小市集不過百十戶人家,在山區裏已算是大市鎮了。
她將菜飯一一擺在木頭桌上,神色一正說道:「不是大媽說你,全場的人誰都不擔心?萬一,桂姐兒想不開,青山,你對得起她麼?」
這聲森森的嗓音,就在他身邊響起,「只要你留得命在。」聲落,老道手中的天殘劍不翼而飛。
他顫抖地叫道:「狂龍爺爺,饒了我這一遭!千不念萬不念,念我曾經給你服下一顆本派至寶龍虎護心丹,放我一命罷!」
那年頭,人口不像今天多,平地裏有開不完的荒地,誰會往這鬼打死人全是禽獸天下的山區裏棲身?走了一整天,連鬼影也不見一人,別說是人了。
「狂龍大俠,你請聽我說……」聲落人已飛撲出去,掌劈足挑,他要出其不意突起發難,死中求生。
他心中打定主意,隨即用安慰的口吻說道:「大哥,你會如願以償的,也許咱們這次出獵,可以碰上離開雲霧山獵食的猛虎。」
他一將他拖入房內,又說道:「你那包裹小得可憐,準沒備寒衣,我這兒有,你的身材比我雄偉,但仍可將就。」
「你為什麼不成家?」
「二妹,大哥說說不打緊,傑兄弟還以此自傲呢!」
老道魂飛天外,幾乎暈倒,幸而他靈智仍在,突然扭頭撤腿就跑,趕不到十來丈,他倒抽一口涼氣,向側一竄,因為前面也站著一個同樣令人膽寒的藍衣人。
「大哥,情天不是恨海,俗話說:精誠所至,金石為開,你不會失敗的,相信桂姐兒終會等到這一天。」
「明哲保身,哼!天下的人都有你這種想法,豈不完蛋?」
「大哥的托天叉,怕不有六十斤以上?能使這種傢伙的人,叫猛虎不算是過甚其詞。」
文俊早得到劉青山的叮嚀,嵐皋場的場主叫彭奇士,是個年屆知命的慈祥長者,但身手之矯捷,仍勝過不少少年人,他排行第二,所以弟子們不是叫他二叔,就叫二伯,更小輩的乾脆的叫二祖爺。
老道突然大喝道:「你們存心找武當的碴麼?亮名號。」
「可憐的劉猛虎,又得麻煩大媽了麼?」
他將百寶囊恢復原狀,大大方方往肩下一掛,然後解開文俊腰帶上的天殘劍,一手按住卡簧對文俊陰森森一笑,說道:「小子,你別怪我,要不宰你,這些東西不是我的了,水淹你不死,胸前致命傷你也不死,你真頑強而太不該活了,讓我成全你吧!」
這兩個活寶,正是老瘋子黃六安和瘦鬼老朱狂,他們也從江西跑到湖北來了。
一早,文俊起身打點,劉青山已在隔室吆喝了:「兄弟,暖鍋裏有清湯竹鼠肉,咱們先喝上兩碗暖酒兒,今早大家在場主家中聚會,商討入山路徑,和打獵所在,在會中,要每人露一手兒,不夠格的不許跟去呢!」
文俊腦子簡單幼稚之至,他也不問問自己是否能找到,就憑一點信念,昂然向這洪荒之區摸索起來。
「去,你去向大姐說吧!」她一溜煙跑掉了。
「哈哈,你可說錯了,這附近三五百里的土場集鎮。誰都知道嵐皋的妞兒像朵花,嵐皋的花兒不好摘。」
劉青山指著裏面那間房說道:「兄弟,委屈些兒,就在這兒安頓,不到之處請不要見怪。山晨面一切因陋就簡,將就將就,我到後面打點飲食,你可到外面坐坐,李大媽來時,我再來陪你吧。」
要由紫陽進山,有兩條路可走,一是向南翻過崇山峻嶺,得爬hetubook•com•com上八至十天,一是沿嵐河南溯河而上,再向東進入萬山叢中,這得化上十四五日,但比較好些,假使要走嵐河口近是近些,但找得到的人可是太少太少了!
「不會的,那雜毛滿臉得意神色,準在外面做了一票見不得人的買賣,要趕回武當山避風頭,咱們給他一鬧,他不跑得更快才有鬼。」
門外閃出一個美秀無比的八九歲小妞兒,一身青襖,一雙大辮子,辮結一雙紅綢蝴蝶兒,她那明麗的大眼睛頑皮地眨了眨,撇撇小嘴說道:「要叫,叫大姐來,你神氣啦!青山哥。」
文俊被水一沖,神智突然清醒,下沉不到丈餘,他便恢復了知覺,他想掙扎出水,但是渾身無力,傷口和內腑隱隱作痛,微一牽動,痛徹心脾,他水性本佳,勉強閉住氣,放平軀體,便慢慢向上浮起,沖不到一二十丈,頭面便已出了水面。
「大哥,你……」月芝含羞地說。
「但願如此,兄弟。」劉青山目中隱現光彩,舉杯相讓。
劉青山慨然地說道:「那是八年前的事了,桂姐兒的大哥楊定山,和我同庚。咱們共有十餘個小伙子,都對桂姐兒鍾情,那天打獵回來,三杯下肚,不知天高地厚,竟當著定山兄面前說:『咱們嵐皋場近三百年來,從沒人打過猛虎,假使想娶桂姐兒定得用虎皮掛在新房內。』咱們共有十餘個小伙子,竟然乘醉議定了,可是八年來,誰也不曾見過猛虎的蹤跡,到哪兒去找?唉!」
他仍將紙包好,塞回囊中,他把這顆文俊得自師父遺體,本是宇宙神龍的千日醉毒藥當成酒丸了。
老道心中暗自冷笑,待兩人走得不見人影兒,方背起文俊,向背撒腿就跑。
「劉大哥早。」兩少女同聲說。
他已經恢復了褐衣流浪漢的裝束,青巾纏頭,除了身材偉岸,臉蛋英俊出群外,已看不出他是徐家灣那個藍衣少年恨海狂龍了。
老道退至廳口,突向店伙計們大喝道:「你這鳥店怎麼個開法的?任由這兩個瘋子胡鬧,再不攆他出去,武當的弟子準給你們沒完。」
在他進入一座樹林的瞬間,轉頭一看,驚得足不沾地,飛快地鑽入林中,選處草深的偏僻所在伏下了。
「大姐,你看他,這張缺德嘴。」
他大笑著掩飾內心的波濤,拖著文俊就跑。
「撈來之物,見者有份,道爺,你幹嗎這麼小氣?」老瘋子一面說,晃身欺近,伸手便抓。
古洞中一切依舊,那兩株異果在洞內比洞外生長的更繁茂。他在洞中休息了近十天,饑食異果,渴飲玉漿,每天加緊練功勤讀,功力又進一層。
由壁問的兵刃和張著的幾張老狼皮看來,主人定是一個臂力過人的好獵手。
兩人在廳中落坐,劉青山笑道:「咱們這兒猛獸甚多,本地的小伙子都有兩手擒獸的能耐,但真正敢單人獨進山的並不多,我因一無牽掛,經常獨自進山,所以他們叫我猛虎,還說我是猛虎的同類。」
「走,兄弟,廳裏坐。」劉青山放下衣袖往外去。
「哼!你這傢伙簡直無可救藥。」
文俊無法拒絕這位熱誠主人的盛情,只好領下了。
「是的,我非常神氣,因為我有一腔熱血,有一顆坦蕩的心,絕不會是無恥小人,投機取巧的匹夫。」
「有是有的,三百年之前,這左近常現虎蹤,但已絕跡多時,山中猛獸委實為數甚多,七尺以上的巴山猿人,三丈以上的巴蛇經常出沒,千斤大熊亦到此地橫行。怪,就是不見猛虎,咱們活動打獵的領域,僅在兩百里以內,再往前走,不死在猛獸之吻,也會迷失在遠古森林內,或者被瘴毒取去性命,早些日子裏,咱們在雲霧嶺北三十里內,曾發現虎跡,也許那兒有虎可獵著的,唉!」
他放下酒罈,提起文俊的包裹,又道:「先安頓了再說,我已請了鄰居李大媽呆會過來,為你整治幾個下酒菜,我這個浪蕩慣了,亂七八糟一鍋煮,自己吃不打緊,招待客人可不行。」
不是別人,正是費盡心力背了一夜的恨海狂龍。
有一個老道生了一雙金魚眼,身材高大,他背著手,目光不時向左右打量,徐徐地說道:「師弟,咱們武當派真的怕宇內雙雄麼?這次他們全力圍攻仁義大爺,為什麼咱們袖手旁觀?倒令愚兄大惑不解。」
劉青山突然放手,苦笑道:「兄弟請說。」
奔了將近百里,他已經跑得筋疲力盡,委實難以支持,便找到了一座矮林,找處隱密處藏起包裹,往樹下枯草堆裏一躺,喃喃自語道:「小子,道爺今晚真辛苦極了,等回到了武當山,我再好好治你。」
在嵐河口,他準備火石乾糧,預定在山中逗留十日,沿嵐河直上,凡是有土民聚居之地,便打聽這一帶有否生人進入,或者是否有什麼異事發生。
「兄弟,那是多麼渺茫的事呀!」
從此,江湖中暫時消失他的音訊。
「饒命!」老道絕望地叫。
「大哥,不打緊,小弟未備皮裘,這點涼兒還受得了。」
鬼祟散人得意揚揚扛著文俊,灑開大步直奔建陽驛。
劉青山大概已無退路,只好正面答覆:「沒有一張虎皮擺在新房裏,我絕無臉面娶桂姐。」
說完,反問道:「梅兄不遠千里迢迢而來,欲一觀大巴山之真面目,可惜!目下大雪封山,除了一些兇禽猛獸之外,已一無所有了,梅兄在寒冬進山,除了一探勝跡以外,不知說何貴幹?如需相助之處,但請吩咐。在力所能及之下,願傾力為之。」
又指右面少女說:「這是二妹月芝,大妹和二妹不但是本場麗人,而且是名獵手之一,曾經搏殺過三百斤斑豹一頭。」
「兄弟,你可不知光棍兒的樂趣呢!不必擔心家累,不必日愁柴米,渴飲山泉,饑食生肉,海闊天空,任我逍遙自在,要成家幹嘛?哈哈!」
「怎麼?你罵人?」
他正要往廚房內走,那面已傳出劉青山洪亮的嗓音:「別來別來,我這點見不得人的手藝太窩囊,你且到外面坐坐,我就來。」
他著實大樂了好半晌,將革囊裝好,老實不客氣掛在自己脅下,再解開另一小革囊,得意地說:「這小子身懷異寶,竟被人在胸上開了一朵花兒,扔在河裏,合該我身運,白撿了這許多東西,這個百寶囊可能還有寶。」
這萬壑千崖裏,端的無奇不有,渺無人跡,一年四季山裏都被白雪所封,那身高七尺的巨大人猿,就是山中的主宰,至於其他的奇禽異獸等比比皆是。
「哼,就是這麼回事,我不去,瞧吧,道機師叔怎麼了!隨去的元字輩兄弟怎樣了?但我,嘻嘻,活得頂好的。」
月芝臉泛朝霞,向乃姐撒嬌,但掩不住她臉上得意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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