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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嘯荒原

作者:雲中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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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清濁自顯

第六章 清濁自顯

「不,要擋咱們聯手退敵。」中原斷然地說。
樓門口,七八個僕婦,同時襝衽行禮,同時說:「小姐萬安,多久沒來了哩。」
「以老欺少,老傢伙,你不慚愧?」他走近叫。
一枝花舉手一擺,算是回禮,說:「請轉告姜老大,咱們仍趕陸路,消息怎樣?」
他反應不慢,手足齊登在貼地,飛射「呼」聲響,背撞後面一株老梅樹上,人也踉蹌站直了。
安鈞抱拳一禮,笑道:「愚兄確有此意,不敢請耳,賢弟如肯相助,愚兄當有厚報。」
「呵呵,小弟初蒞貴府,那兒來的過節?」
安鈞知道躲不開,右手也急揮而出,「啪」一聲脆響,姑娘退了兩步,安鈞卻飛掠丈外,幾乎屈膝踣倒,踉蹌退到樓門口,切齒低吼道:「你……你真想用重手對付我?哼……」他探手入囊。
海文知道被他扣住了,接口道:「安兄,咱們有言在先,相助並無困難,但我兄弟倆卻不願公開出面。」
年青人身法畢竟高明,心思也夠靈巧,撒手丟劍,人向後倒,飛射兩丈外,就在掌行及肩間不容髮之際逃得性命。
安天龍一聲沉喝,紫金刀左右急飛,掩護兩人撤下水中,但見紫芒如電。
「其實魚岳山主即使參預,也派不上多大用場,他的藝業怎能和與會群雄一較長短。」
「葛賢弟所指何事?」
葛海文吃了一驚,一把將他的胳膊架住,向北面丘腳下密林中,拼全力溜走。
他帶著微醺,直趨四進院後的大樓下大廳,廳中原有一場宴會,這時已宴終人散,只有四盞小燈籠,發出黯淡的光芒,廳門內暗影中,站著兩個懸刀戒備擔任守望的大漢,這兒的警衛,確是夠森嚴了。
「是,少爺。」
駝背老人緊盯不捨,一面狂笑不已,相差仍是八九丈,盯得甚緊。
姑太太幽幽一嘆,信手送給他。他一面看,一面抖索,書上說及,去年三月,毛里孩犯大同,前年秋,犯固原、寧夏,八月,都指揮焦政戰死,兩年中,邊塞血戰頻頻,內地天災賊亂四起,邊戌的人死傷累累,不可勝計,至於祝永春其人,已無可稽查,八成兒歿於戰亂云云。
中原糊糊塗塗一掌推出,正推向那千不該萬不該的地方,這還了得?把表小姐的怒火引發了,如火山噴火,一發不可收拾。
兩人沐浴梳洗畢,出到西廳,五六個健僕已在開宴,安鈞亦正好踏入廳中。
海文挾了一塊肥鵝塞入口中,吞下方若無其事地說:「小弟與他一無交往,用不著找他,只是我在長江水賊口中,聽到有關他的一些消息,安兄乃是本鄉本土的人,對這些消息恐亦不會陌生。」
海文故意落後丈餘,探手入懷,正欲轉身動手。
「表少爺,你試試看?小姐要不將你廢了才算怪事。」俏丫鬟寒著臉說。
百丈老人舉袖一看,凜然地說:「好駝龍,你的混元掌力更純了,精進之神速,令人刮目相看。」
近官道處一段枯草斜坡上果有兩人在交手,拼鬥之狀並不慘烈,但內行人一眼便知他們正在以兇狠的內家真力在作生死相拼。
「為什麼?月桂,你說其理安在?」小姐信口問。
「請問是那兩件事?」
「少爺請放心,雲夢五蛟已派船盯梢了。」
由於雲夢五蛟心懷岔念,不再替他們全力賣命,江上這一帶實力撤除一空,任由江湖朋友出沒,由水路上乘船而來的群雄,未受到阻攔。
「最後狡兔死,走狗烹,子孫無噍類,是嗎?不提那些喪氣事,傷感情。就是那座山,又叫黃鵠山、黃鶴山,俗稱蛇山,武昌府龍蟠虎踞之地,誰敢在那撒野?咱們得去看看到底是些什麼人。」
海文雖知老傢伙厲害,但也不甘示弱,也一挫馬步,一記「莊家打狗」,亦兜腰猛劈還擊。
姑太太自稱夫家姓吳,但所有的人都稱她姑太太而不冠以夫娃,安鈞稱她姑媽,中原客氣,他稱她伯母,海文不在乎,他不禮貌,你你我我亂叫,其中有他亂叫的理由。
「據姜老大說,他們須先會合魚岳山,再派人前來迎迓少爺。」
早上打他兩耳光的那表小姐,正神色緊張地用羅帕替他揩拭嘴上的血跡,而另一位艷麗的少婦,正用手替他在胸隔間推拿,那暖烘烘火辣辣似要噴火的豐|滿嬌軀,似乎全擠在他身上了,真要命!他被兩個女人夾在中間啦!
「依你之見,咱們又該如何?」中原正色問。
「賢侄,你用什麼敲?是腰帶內的短傢伙嗎?」她笑問。
姜老大率領眾人退出樹林,冷笑道:「姜某隨時恭候,咱們走了。」說話,轉身率同伴隱入林中,人影疾閃瞬即不見。
姜老大舉手一揮,十多個人全撤下了刀劍,眼看激鬥將一觸即發。
「誰?」姑娘問。
「灌藥?」
「咦!一老一少。」中原止步說。
秀春直趨榻前,笑道:「唷!表妹怎麼對我客氣起來了?」她目光落在中原的臉上,再向下一瞥他身材,眼中突現異彩,脫口說:「咦!姑媽好眼力,人才一表,像女孩子一般俊美,難得健壯如山,嘖嘖!大概是打了三年燈籠找來的。」
百丈老人飛退八尺,用千斤墜落地,臉上也變了顏色,袖樁下緣,現了一個個掌大裂痕,碎屑早已化成粉末飄散了。
「你這算什麼玩意兒?」青年人步步後退叫。
「略知一二,葛賢弟是找人嗎?」安鈞傲然地答。
他起了疑心,暗中留了神,心中便頓生警惕,他有了顧慮,因為他的身分,不許可他與正道以外的人交往,那會惹起天大麻煩。
原來飄下來的兩個白影,一是二姨,一是鳳凰夫人的貼身侍女,已在這剎那間凌空撲下了。
真巧,這一掌發糟了,他身形已經挫低,掌向上推,正向表小姐的腹部推去。
青年人沉肩振腕,「嗡」的一聲劍鳴,抖出一朵劍花,劍氣嗤嗤刺耳,他的功力亦足驚人,看去比葛海文亦相去不遠。
海文極有分寸,他知道這位大哥不行,不敢急趕,兩人保持著不徐不疾的平常腳程,但看去仍同如流矢脫弦,比常人快了兩倍。
「走,畫舫泊在望江門上游偏僻處,咱們先去探道,覓機下手。」
中原左肩向外一撥,架開來手,本待乘勢前,攻擊對方右胸,但臨時收手,不進反退,掠出丈外,哼了一聲,如飛而去。
兩黑影倏然站住,右首那人說:「安鈞弟嗎?你何時趕到的?」
叱聲中,她繞樹伸手抓向中原左肩。
救星是死鬼飛虹劍客王萬年的得意門人,夜遊鷹李詠,還有李詠的愛徒一枝花于春,師徒兩立即插手,趕走茅山三老道,救下了太湖神鮫安天龍。
安鈞站在橋頭,撮口吹了一聲口哨。
「過節是沒有,只有耳聞其名,這次武昌有人說,曾經發現雲棲逸簫出現,不知是否真有其人,假使真有他老人家出現,劍不用搶了。」
行跡已露,三人不再顧忌,一聲沉喝,竟然膽大翻上舷板。
「他的師門出身如何?」
「飛虹劍客不正是安兄的鄉里嗎?」
「你們好不講理,平白無故出手打人,胡鬧!你們是誰?」
「算你在咸寧縣做下的玩意兒。」
海文畢竟心虛,經驗還是欠缺,去而用手將衣襟拉了拉,掩住短傢伙,呵呵一笑道:「這是防身打狗棒,用不上,最好的敲擊傢伙,是用黃竹棒兒,安兄的修為,比我勝一籌,用劍攻老傢伙的正面,確是不智之舉!」
「好!我在前面等你。」中原只好依他,他相信,駝背老想擒下刁難海文,亦並非是易事。
另一名侍女突然說:「哦!小姐,我們也許錯怪人了。」
「走!咱們找快活去。」春哥聲音放得更低了。
海文心中一急,決定冒險,向中原說:「大哥,你先走,我擋他一番。」
「賢弟是住在縣城嗎?」
「咦!你一見面可便盤起道來了?」小海文語利似刃。
中原只覺氣逆於胸,書未看完,大叫一聲,向後便倒,腳一勾,桌兒一動,打碎了幾隻杯盤。
駝背老人哈哈狂笑,說:「你們三個人在做白日夢,我一個指頭,也可以教你們死一百次,還妄想與老夫一拼,跪下,聽候發落,或可饒你們一死,你們這些淫賊,按理會得死光。」
「那艘畫舫是不是已經過去好半天了?」
他的笑,不令人討厭,海文略現喘息,往旁擺手說:「兄台請坐,咱們坐下談談。」
經一陣灌救,人未甦醒,樓下有侍女在叫:「小姐來了。」
人美是美,但這種粗野的口吻,真是令人不忍卒聽,王家的家教,竟調|教出這種粗俗的姑娘。
「正是,但他的府第所在,從未聽人說起過。」
天剛發白,兩人都醒了,先練先天真氣,直到天色大明,才出廳要到外面伸展手腳筋骨。
安鈞搖頭苦笑,說:「說良心話,到目前為止,我也莫名其妙,我昨日在咸寧訪友,在北門便碰上這個怪物,說我是賊,不由分說動手動腳,他功力高,我接下不只好逃命,被他追得上天無路,入地無門,落荒而走,老怪物內力修為深厚,後勁足,被他直趕這兒,遇上了兩位老弟,臨危援助,如果不然,後果不堪設想。」
四進後的大樓上,二樓原是主人安置美女的所在,但早已遷回漢陽目下空著,三樓,是主人王大榮的愛女王秀春的香閨,另幾間華麗內房,是她閨中密友的居所。
姑太太飽含深意,她一看中原,便心花怒放,打定主意要做丈母娘,丈母娘看女婿,愈看愈中意,言詞態度中未免透了九分親密,她本來就不是個好女人!可把中原窘得下不了台,小海文心裏也是一肚子火。
「其實于春的行蹤,據說經常在江湖飄忽不定,極少在家,要找他真不容易。」安鈞目不轉瞬地說。
到了廳內,安鈞給中原和海文引見了,再引見中年人:「這是兄弟臨江園的內外兩位管家,金叔和全叔,兩位老弟如有所需,請吩咐他們,請先隨金叔至西廳客房安頓,等會兒兄弟再派人相請。」
他站起來舉杯,仰面乾了,向兩人照杯。
姑太太實際年齡是三十六歲,將屆狼虎之年的艷麗俏佳人,頭上梳了盤龍髻,珠翠滿頭,柳眉彎彎,水汪汪的大眼媚光流傳,瑤鼻櫻唇,笑起來微露半弧白玉貝齒,頰旁有兩隻笑渦兒,臉上薄施脂粉,真夠艷。上身穿了紫綾大袖繡雲霞文,有三寸闊領邊的圍衫,赫然像是朝廷命婦,竟然在肩上掛上繡金枝花霞帔,不很像話。
迎面三株老梅樹下,站著三名美姑娘,當中正是表小姐,左右是昨夜阻止安鈞闖入的俏丫頭。
于春和安鈞功力修為有限,同時掩耳發出一聲驚叫。
他仗著七分酒意,躡手躡腳直上三樓,他臉上因為多喝了些酒,不但不乏血色,反而浮青,眼中的神光已減,換上了一種古怪的神采。
青年人額上大汗如雨,呼吸急促,快退到田邊了,要下田啦!
「我也等這一天,爹死因不明,八成兒是這畜生暗下的毒手。卻騙我們說是被女飛衛所殺,回來的第二天便侮辱了你,我王大榮豈肯甘心?」
兩人早在大樹下會了,年輕人也靠近,向兩人抱拳一禮,含笑道:「兩位老弟台辛苦了,多蒙臨危援手,銘感五衷。」
「是,唐天寶六年已改了名,那兒有一條小道通行,直通武昌縣,如果到府城,該往北順官道走六十里便踏入江夏縣境。兩位是……」
hetubook•com.com人蛇行鷺伏到了林中,用暗號招呼了黑衣大漢們,便在林緣伏下,春哥向身畔一名穿綢子水靠的大漢問:「姜兄,可曾得到消息?」
他功力通玄,一聽對方用傳音入密絕學,便知來了罕見的高手,所以命兩個青年人快去。
中原就主客位落座,泰然地說:「我兄弟來得魯莽,明日理當往拜令姑母……」
年青人一聲不吭,回身向丘上樹林間飛逃,好快!轉眼便遠出十丈外。
即使臉上太白,仍不損他的英俊,因為他的五官長得勻稱而完美。劍眉入鬢,大眼亮晶晶的,懸膽鼻,嘴角向上翹的兩片朱唇,雙耳貼髮,髮結油光水亮。總之,令人一見,首先有八分好感,人不論男女,長得俊美確是佔盡了便宜,儘管有些人高唱不以貌取人,但畢竟為數不多。
「咦!你怎麼打人?」他抹掉口角血跡,怒聲問。
安鈞大喜過望,拍胸保證:「不勞兩位懸念,全在愚兄身上,咱們吃一杯,為咱們未來的合作先期慶賀。」
「打擾安兄,甚是不安。」中原決定接受了。
「錚錚」兩聲金鐵交鳴。兩女的寶劍一觸紫芒,便被震得向上疾升,人亦向上起三尺。
安鈞似乎臉色一變,隨又笑道:「一枝花于春,兄弟與他並無交情,亦未見面,只是聞名而已,他家住地在東九十里驚磯山畔,極少在府城現身,聽說他是武林前輩飛虹劍客的門人。」
中原抱拳過額,說:「小弟先謝過安兄盛情,正欲倚仗安兄鼎力成全。」
她的功力比安鈞還高深得多,安鈞也吃她不消,對付中原,不啻如虎搏羊,何況中原又不知有人,更閉眼扮瞎子,太輕而易舉啦!
他還未站起,兩道小白芒突從樓窗下射擊,疾逾閃電,飛射而來。
喝聲中,突然一掌扔去,攔腰掃去,無窮潛勁,一湧即至,中原一看駝背老人向海文弟遞掌,蠻不講理,心中也有氣,不知厲害,一聲叱喝,竹棒攔腰便劈。
「哦!不算陌生,長春派的開山鼻祖師爺,當年他率領四大弟子,遠赴大雪山應韃子皇帝之詔,仗手中一把承影寶劍,排除萬難,降妖誅魔,出入洪荒絕域,擊破夷狄苗蠻,不知是否此人?」中原接口朗朗道來。
窗口上,鳳凰夫人「咦」了一聲,似乎對來人的功力,感到大出意外。
「他們的身分……」
這一段官道稍微窄小,在河汊湖泊中蜿蜒而行,到府城南面鮎魚口,與從咸寧來的大官道會合,僅兩百餘里,按兩人的腳程來說,黃昏後便可趕到當無問題。
護園深池也不過三丈五六,吊橋寬僅五尺,人走在上面,搖搖晃晃,進入竹門,便看到門內的巨大絞盤滑車和左右一棟小屋,屋裏有隱隱燈光。
三個漏網之魚奔上山丘,鑽入密林,向東沿丘背狂奔,轉瞬即下去了五六里,這一帶是連綿起伏的土丘,林密草茂,走了十來里,正式進入了山區。
「那年青人姓于,名春,綽號叫一枝花。這傢伙是個背地裏無惡不作地淫賊,做案時定然在枕畔留下一枝紙造桃花,早些日子我在河南歸德府,曾在他採花作案時,暗地打他一枚金錢鏢,對換了三掌。」
秀春似乎沒聽清她的話意,搖頭道:「好表妹,捏人中是不行的,要用推拿八法替他疏導胸中淤鬱,積淤不除,怎能醒來,他又不是被擊昏厥嘛!我來,看我的。」
駝背老人輕功似乎沒有青年人滑溜,身形倏止,伸手一勾要用手掌去抓劍,但青年人滑溜如蛇,已撤劍疾走八尺外。
「不一定。」海文乾脆地答。
「我們……」
驀地香風四蕩,白影乍現,月洞門出現了一個花朵般嬌美的少女,三丫髻,遠山柳葉眉,有一雙鑽石般晶瑩的大眼,瑤鼻朱唇,桃腮嫩如花瓣,胸前雙峰尖秀,蠻腰只勝一握,身上是玉色窄袖子圍衫,下身是同色長裙,隱約地現出一雙繡鳳水紅繡花鞋,小得可憐見。
官道上行人極為罕見,怪不得路幅窄小。大江已經不見了,他們走在村落田野池塘小河溝之間,行人少見,正好放開腳程。
安鈞轉變話題,問起桐城的雲棲逸簫諸葛明,葛海文笑容忽斂,說:「怪,我行走江湖曾聽多人問及桐城雲棲逸簫老前輩其人,但我居桐城,反而從沒聽本城人談及,豈不可怪?」
「噗」一聲,他跌個仰面朝天,只覺氣血一陣翻騰,眼冒金星,還好!是躺而不是爬。
兩人便往前急射,海文一面走一面說:「大哥,小弟有話,不知該不該說。」
駝背老人大概並不認識這位風塵老人,還認為是對方來了幫手,一聲大吼說:「老不死,你給我滾!」
「海文弟,這就是你的不是了,為何說該與不該?」
安天龍的真正身分,五年來一直未暴露,對外他自稱天龍,把安字去掉了,加以留了刺蝟的虯鬚,人還變得穩重陰沉,誰也認不出他就是在眾多超人高手圍攻下,逃得性命的太湖神鮫安天龍,他所使用的紫金刀,是四年前打造的,以前他使用龍鬚刺,一種水陸可用的霸道兵刃。
一枝花于春,乃是夜遊鷹李詠的徒弟,這個得意門人,對色字更有特殊的嗜好,所以夜遊鷹始終不敢帶門人叩拜師母,因為他有兩個花不溜丟的女兒,長名君菡,次女君珂。君菡有了婆家,年底十八便要出閣,君珂年僅十六,也到了找對象的年齡了。
「老實說,我不是她們的敵手。」天龍搖頭說。
他臉紅耳赤,趕忙側移身軀,伸了一下腿,急道:「不要緊,在下還撐得住。」
攻上盤的是海文,他在老人右後方,劍靶閃電似撞到,恰好擊中他左手虎口前兩寸,不但竹棒斷了,奇猛的反震力,將他震得橫飛丈外。
「老夫要卸掉你一雙手,再帶你到咸寧去一趟。」駝背老冷峻地說,仍泰然在進迫著。
安鈞酒醒了一大半,向左疾閃,右手一拂,封住了中宮,並叫道:「表妹……」
駝背老人內力通玄,但輕功並不太高明,不如他的內力修為,僅趕了個鍥了不捨,保持著七八丈距離。
上來的是王小姐秀春,帶著兩名俏女侍,人美,身材豐盈,十八歲的女郎,竟有了成熟|婦人的體態,盈胸豐臂,小腰一握,乍看去,像個倒立的葫蘆,真撩人,亂人心志,微翹而充滿性感的兩片小紅唇,水汪汪會說話的媚眼,泛出了春情。胸兒顫,腰肢兒扭,羅裙鬆蕩,豐臀兒搖,走一步蓮瓣兒翹,由侍女稍提裙角,一步步走上樓來。
「啪啪」兩聲脆響,與嬌喝聲同時揮出。
「蘅丫頭本來就是好人,是咱們王吳兩姓中的貞女,這也好,乾脆打發小倆口到太湖去住,走遠些,免得又走上咱們的老路。哦!李詠叫我帶信給你,他在蛇山頗感寂寞,要你去陪陪他。」
「接著!」他大吼,「泰山壓卵」迎頭便砸。
中原攻下盤,棒竟被老人一腳踏住了,想抽出已不可能,恍若蜻蜓撼鐵柱一般。
「哦!原來是我哥哥找來的朋友。」她在床對面坐下,貪婪地向中原盯視。
王升高舉燈籠,進入廣場便亮聲叫:「少爺駕到。」
蘅姑娘登時沉下臉,但她正將一杯參湯往中原口裏灌,無暇發作,她這種降尊紆貴服侍一個大男子,乃是破天荒第一回,沒發作的原因在此,她原帶有五分羞意。
海文量大如海,來者不拒,中原卻不行,酒杯一沾即放,酒過三巡,海文淡淡一笑道:「安兄祖籍漢陽府,並在武昌有別業,對長江隔岸兩府的英雄人物,自然瞭若指掌嘍!」
「管他娘!我在嘉魚釘住了一艘畫舫,那裏面的貨色,乖乖!真他娘的要人老命。」
「噗通」兩聲,一枝花和安鈞沒入水中逃命去了。
葛海文在懷中抽回手,跟上中原,提口真氣並肩急射,三五起落便鑽入密林之中。他大概是認得百丈老人,所以不敢回頭瞧,怕露相。
朝河一面,建了一座木造碼頭,顯然,是用來停泊接送對面漢陽本宅的船隻之用的。
後來駝背老人半途收了掌,力道收發由心,任由竹棒攻到,在行將及身的瞬間,突然雙掌齊出,分向竹棒拍擊,急如閃電,拍個正著。
三人展輕功奔回到臨江園,一宿無話。
海文略一沉吟,笑道:「小弟不過向安兄打聽一件小事而已。」
不久,眾人酒足飯飽,一枝花主僕先會帳自去,海文與中原亦隨即出店,奔上官道,哈哈大笑道:「那小子要走亥時運了,竟打起鳳凰夫人主意來了,咱們趕一步,可以趕上這場熱鬧。」
主婢三人忍住笑,不言不動靜觀下文,忘了迴避,也忘了男女之防。
鳳凰夫人呆了一呆,說:「這廝好深厚的內力,定是我們的一大勁敵,下次再來,用極樂暗香擒他吧。」
海文搖頭道:「我要陪原哥,可否讓我進內?」
「貴地可有一座雲棲山?」
三位美女靜悄悄地分立,用奇怪的眼神,盯注這個英俊的少年,那正瘋瘋癲癲地往前闖。
「在目下風雨漫城之際,不太好吧?」
兩人分住兩間有內間的客房,各有一名健僕伺候,兩排精美的客房,只有他們兩名佳客。
「那小鬼可惡,他恨死我們了。」另一侍女說。
中原也一直用目光在兩人臉上注視,海文的臉上幾微變化,逃不過他的神目,心中有點困惑不解,他們像是在敘說古人,為何他會有不悅的神色流露?
「咦!這人的身法好快!」姑娘訝然叫。
侍女冷笑道:「對付這種下流賊,不嚴懲無以儆將來,著!」
她老實不客氣,伸手雙玉手向中原胸隔脅喉等處,一陣推拍捏搡滾,還要伸手解他胸前絆紐。
姑太太的聲音接著響:「哥哥,小聲些行不行?那葛海文確有可疑,似是雲棲逸簫的門人,對我們有更大用處,如果雲棲逸簫真的參預奪劍,我們可挾天子而令諸侯,不怕他不放手。」
武昌縣,也就是今之鄂城縣,舊名東鄂,祝中原要到府城,不是到武昌縣,府城位於江夏境內。他說:「我們到府城,這條路咱們大略可認得。」
驀地左邊林中,傳來數聲驢鳴,一頭叫驢穿林而出,直向駝背老人衝去,驢上正是百丈老人程彬。他看清亡命而來的祝中原,心中狂喜,一聲長笑,驅驢急射。
安天龍已無法移動,眼看要死在三聖的桃木劍下,天不絕人之路,正危急間,恰好碰上救星。
劍嘯聲倏發的剎那間,青年人額上突現青筋不住跳動,豆大的汗珠四面飛墜,人向後連退四五步,快跌下田去!但他畢竟了得,勉力向右一扭,便轉到東面,不再往南迎敵接招了。踉蹌站穩,他吸入一口丹田真氣,虛弱地叫:「老傢伙,老怪物!你講不講理?」
駝背老人掃了他一眼,又掃了祝中原一瞥,看清了又是一雙更俊美的年青人,也許先入為主的印象,也許是他對俊美的年青人不好感,哼聲說:「兩個也不是好東西,滾!」
年輕人心思靈巧,看海文架著中原往北走,他也由東面向北一折,走同一方面。
「誰來了?」安鈞問。
一旁的一名僕婦,忍不住嗤嗤一笑,說:「小姐,不是姑太太找來,而是少爺新交的朋友,昨天在鐵背駝手中捨命救了少爺出險,少爺請他來園中作客的。」
「哼!你真是飯桶,雲夢五蛟如此不濟,委實令人失望。」
武林人物對俗hetubook.com.com禮不太拘泥,右席是姑太太,在旁侍候的卻有五個俏臉的美僕婦,左席主客位是中原,其次是海文,安鈞是主人在下首作陪,這一桌三人,也有五名健美的僕婦伺候,陰盛陽衰,一枝花主僕,天明時已走了。
後廳有兩道小門,門後有一座果林,大有十餘畝,向宅後伸展,兩人一向左一向右,各自提氣任意飄滑在練輕功,中原向左走,方向正是宅後。
王吳兩家中,筱蘅姑娘是唯一的一朵火中白蓮,兩家濁濁,唯她獨清,她對兩家的男女,無一好感,平日極少和他們往來,深閨獨處。自得其樂。
「哦,是岐山。」中原點頭答。
走廊以仿屜廊的形式建造,木板光潔平滑,人行走其間,發出輕脆的響聲,這不是雅緻,事實是防止夜行人潛入的設備。
葛海文在他說話時,眼神一直未離開他的臉,當他直呼「諸葛明」三字時,小傢伙臉上頓露出不悅的容色。
「噗噗」兩聲悶響,兩人只覺得臂膀酸麻,那裂人肌膚的兇猛急勁,將他兩直震出八尺外,竹棒前端一尺,全化為碎屑,四散激射。
「咱們走近些,看用不用得咱們插手。」海文說,也許他們看到有人動武,大概手腳有些發癢。中原一方面是不忍拂逆他的意見,一方面他經過一次血腥的沾染,膽氣也壯了些,俠義胸襟自然也隨之敞開了,說:「好!也許用得著我們排解。」
「安兄請說。」海文信口答。
「光盯梢怎成?必須打聽來龍去脈才是。」
「家姑母一向晏起,不敢勞駕兩位賢弟,明日午間,兄弟自來敦請兩位。」安鈞搶著回答,接著舉杯敬客。
一枝花和安鈞是知道天龍的功力了,應聲便往水裏跳。
「我們插上一手,只問理之所在。」
已上到第三個菜,富貴人家,菜上桌,筷子意思意思,不能狼吞虎嚥,這一席,真像呂太后擺在未央宮的廷席,赴宴的人兢兢業業,惟恐大禍之將至。
「哦!是春哥,我一個時辰前到的,事情怎樣了?」安鈞不醉了,向兩人走去。
海文不住搖頭,笑道:「敝縣山比田多,東北有浮度山,西北有龍眠山,北邊近舒城有北峽山,呵呵!我這老桐城卻沒聽說過有什麼雲棲山,怪事!請問安兄,是否與雲棲逸簫有過節?」
「姑太太與姑小姐今早到,還有……」
他瞇著醉眼,臉上現出古怪的笑容,在兩女身前站住了,低語道:「唷!又是你們兩個,怎麼總是你們與我作對?咱們該和平相處,日後我不會忘記了你們,怎樣?」
在湖西岸,恰好遇上應約到茅山三聖,迎上了便放手拼命,結果,安天龍受傷突圍,奄奄一息,五悍寇三死兩重傷,茅山三聖也有大二兩聖負傷甚重,只有三聖未受重傷,但真力已竭。
但三人全看到了他瘋瘋癲癲的光景,心中都在好笑,也感到怪異,他像在練功嗎!但這種練功術卻是從未曾見過!
「你請便,咱們武昌見。」
右首侍女身形一閃,好快,迎面截住了,叱道:「狂徒!你還敢罵人,留下!」她伸手便抓。
主人王大榮,正是飛虹劍客王萬年的長子,姑太太是大榮的親妹貞玉。貞玉自小許配吳家,卻被夜遊鷹在返回漢陽,帶回飛虹劍客死訊的次日,霸王硬將她佔有了,足足玩了三年才放手,讓她嫁往吳家。貞玉經此打擊,不得「貞」了,也放蕩起來,不時在外打打野食,好在吳家是個本分人,不敢管她。她對夜遊鷹恨之切齒,又無可奈何,直至目前,她仍是夜遊鷹的情婦。
中原一怔,但還弄不清是怎麼回事,忍下一口惡氣,轉身道:「安鈞兄人倒是恂恂溫文,卻有這種潑辣表妹,怪事!在下練功也得罪你們嗎?豈有此理!」他舉步往回走。
蘅姑娘灌下一杯參湯,中原仍未甦醒,她伸手去捏人中穴,向對面的秀春冷冷地說:「表姐近來得意嗎?」
三人向前急掠,晚了一步,中原和海文正掠向園門,小海文還狠狠瞪了三女一眼,冷哼了一聲,消失在園門裏了。
小姐入沉思中,突然說:「他確在練功,那一掌不像有意的,我們走,看看他還在前面練什麼功呢?」
「祝老弟但請吩咐,能為兩位效勞,乃是兄弟的榮幸。」
「你這傢伙真麻木,那種美怎能用黃毛丫頭去比?唔……」他突然臉一沉,聲音奇冷,又道:「唔,你又轉她的念頭了是嗎?」
他們吃食的酒店,靠在北門大街,食客不多,廳中十張食桌,只有他兩個小伙子,另一桌還有三個走方老道,客人少得可憐,也許已過進食的時間了。
中原猛想起洞庭鬼叟的兒子,向鬼叟所說的話,便說:「飛虹劍客的徒弟,叫什麼夜遊鷹李詠。」
金叔領兩人經過穿堂,吩咐兩名僕人準備茶水及盥洗各物,出院子直趨西廳,怪!偌大一座豪華宅院,好像沒住幾個人,聽不到人聲,人行走其間,腳步放得輕輕地,說話更是悄然低語,像有所忌,而各處的燈光,卻是輝煌,以兩側的長廊來說,每隔三丈,必有一盞燈籠高懸廊柱下,鳥獸亦無法遁形。
天龍心中一凜,撤下了紫金刀,沉喝道:「不好,咱們碰上了可怕的敵手,快退!」
安鈞未能遽答,用眼盯著海文,久久方說:「聽說他為人好色如命,是否真實,兄弟卻不知道,不能聽人道聽塗說,而斷定其人的行事,賢弟與于春有過節嗎?」
春哥突然低聲道:「各方面全佈置好了,那兒有師父主持其事,安鈞弟,有空嗎?」
江岸野外,有一排矮林;有十多名黑衣大漢從樹中,向船上窺探。
「快派人下水去一探。」安鈞也接口了,有點冒火。
僕婦外出不久,折回呈上書信,姑太太即席拆封,取出了兩張八行箋。她一面看,柳眉漸漸鎖起,看完,她向神色緊張的中原正色道:「令尊的消息不太好,可能事情棘手。」
西牌末,一行人踏著燈光,到達了別墅前。
姑太太轉變了話題,一雙媚眼兒盯住了小海文,惡作劇地一笑,說:「葛賢侄,由駝背老人的形狀穿著來說,定然是山西的一代雄霸鐵背駝尉遲極,混元掌宇內稱雄,你能有膽和他一拚,真不簡單,可算得後生可畏。」
「不成,在下試過了。小船一靠近,裏面便轉出冷峻的聲音,說是再來騷擾,便將人綑送楚王府治罪,口氣之大,令人摸不清來路。」
二姨和侍女已飄落在舷板上,聞喝止步不再進撲。
「總有一天,你會在我面前活討饒……」安鈞恨恨地說,不等說完,一溜煙逃下樓去了。
一般武林朋友,除了六大派門人之外,極少將師門絕學告人,中原也不例外,他說:「好教伯母見笑,小侄練的是旁門氣功,無以名之,胡練而已。」
喝聲中,騰身撲上,伸手便抓。
「賢侄請稍待,祝哥兒自有下人服侍,不必掛心。」
安鈞神情一懈,說:「兩位賢弟既然無參預之念,愚兄也打算下了心事,這些天來,武昌府群雄畢集,明暗中各顯神通,鋤誅異己,如果捲入漩渦,即不克自拔,確是不宜在外多走動遭此麻煩,至於祝賢弟之事,愚兄即於明晨先派至府城敦請友好,三天之內,定有佳音回報,愚兄有一事請教葛賢弟。」
左前侍女指著姑娘,說:「這位是臨江園主人的姑侄女,算得上半個主人,你竟然不知?難怪你敢動手動腳,舉動下流。」
「果然是他們,一大一小。」侍女月桂說。
年輕人卻說:「小老弟,不可,散則力分,必要時咱們三人聯手一拼,或可宰了那老匹夫。」
安鈞哼了聲,說:「雲棲逸簫的兵刃乃是千年難求的玉屏龍簫,玉屏每百年中,必有一對龍鳳簫出現,但真正可稱神物的龍鳳簫,千年不易一見,諸葛明那一雙,就是人間至寶,可發出伏魔神音,功力深厚之人使用,可以音克敵,令人任其宰割,委實可怕,他夫妻兩名列寰宇四侶,乃是當今宇內第一高手,有他出面,誰敢在這兒攘奪?」
「住口!我是吳家的人,誰與你是一家?你這無恥之徒,總有一天你會自食其果。」
兩人到了鬥場,先站在外面觀看,正北,是個白髮滿頭,長著白花兜鬍的威猛老人,粗眉虎目大鼻闊嘴,臉上紅光閃閃,目中神光四射,不怒而威,身材高大健壯,背上卻長了一個大駝,如果他的背不駝,恐怕是有九尺以上的身材,即使駝了,仍接近八尺。上身穿了一件青灰色直裰,下面是同色燈籠褲,腳登抓地虎快靴,腰纏一根九節軟剛鞭,脅下掛百寶囊和小包裹。
姑太太不由分說,命僕婦將中原抱之內進,對安鈞說:「鈞兒,你來陪陪葛賢侄,我和你父親有事計議。」並和海文說:「葛賢侄,老身少陪,呆會兒再請賢侄大廳相敘。」
駝背老人冷哼一聲,猛地一掌拍出作為回答。
「由這兒往東,大約十來里,正是咸寧至府城大道,也正是江夏山。」
「一個至孝的俊美年青人……」
「兄弟願為效勞。」
「伸手,哥兒。」她媚笑,不達目的不肯甘休。
蘅姑娘心中一急,焦躁地叫:「表姐,別讓他醒來無地自容好不?不可解。」
中原對這些景況一無所知,但海文卻是行家,看了宅院的佈置章法,心中警覺,但不動聲色。
夜遊鷹功力不等閒,素喜獨來獨往在外採花作案,安天龍便伴隨一枝花,做他的幫兇保鏢。
聲落,樓上窗門倏開,白影飛降,有人嬌喝:「留下,本姑娘奉命留客。」
她翠袖伸處,玉掌倏揮,同時罵道:「下流賊你敢!」
吊橋這一面,建一座木造牌樓,橫匾上有三個斗大漆金大字:「臨江園。」
一枝花心中大恨,可是又無可奈何,便與安鈞天龍兩人,直趨江邊,脫了長衫,悄然入水,天龍也脫去短衫,銜尾而下。
「他功力太高,咱們不能操之過急,小心些才是,離這一天已不遠了。」
天龍來不及站起,反向下滾,「得得」兩聲輕響,兩枚兩寸長的小銀鏢,完全釘進舷板過道中,尖端透出板下半寸有餘,發鏢人的手勁,委實驚人。
喝聲中,身形一挫,停住腳步,驀地一掌扔出。
她扶著僕婦走了,直出前廳,她出前廳,海文略為放心,抓起書信細看,不住搖頭嘆息。
等安鈞說完,海文接口道:「據小弟所知,他老人家以簫聲鎮江湖,一生從未用劍,也不會起意奪劍,小弟如猜想不錯,安兄定然也想參預此舉,是嗎?」
「小弟想仰仗安兄鼎力,在布政使衙門,打聽一樁有關人犯的消息。」
鮎魚口鎮,在城西南不遠,有一條大道通保安門,是江夏縣所屬的大鎮。面對大江,對面就是鸚鵡洲的上游,不時有大小商船停泊,建有修船場,鎮中設了兩個巡檢司,叫「鮎魚口鎮巡司」,可見這座大鎮定不等閒,像漢陽對岸的漢口鎮,那時已經發展得相當繁華,但只設了一個「漢口鎮巡檢司」而這兒卻有兩個。
「哼!我不信,有表妹美嗎?」
沒有罡風呼嘯,沒有氣流蕩漾,無聲無臭的先天真氣,用化鐵開碑的潛勁,向丈外襲去。
經過王秀春姑娘用手法推拿,祝中原悠悠甦醒,首先嘔出腹中的淤血,一陣子急喘,人便清醒了。
與中原交手的侍女也說:「這人滿面正氣,眸正神清,出手極https://www.hetubook.com•com有分寸,不像是表少年的壞朋友。」
旁觀的葛海文,見駝背老傢伙處處逼人,愈聽愈火,便慢慢欺近,也許是他先對年青人有了好感,對兇猛的駝背老人看不順眼,決定管起閒事!他年紀輕,聰明過度,沒問清內情,全憑一時好惡出手,確是魯莽。
「天龍,宰了他們。」于春向虯鬚中年人叫。
安鈞鼓掌大笑,笑完道:「祝老弟,你找對了,衙門裏兄弟有的是朋友,保證不叫兄弟失望了。」
他早有準備,逃得夠快,姑娘聽出他話中暗隱淫|褻,正想出手,卻被他逃掉了。
蘅姑娘臉上充滿關注的神色,低著螓首說:「祝公子,你該多珍重,出門人萬事留意,調養不當後患無窮,你……」
中原俊面發赤,反而將手縮在懷中,搖頭道:「不敢現醜,免得伯母見笑。」
他悄悄向月洞走去,像在做賊。
轉過一座桃林,便看到宅前廣場的燈光,大廳外,兩盞朱底藍字的大燈籠,發出朦朧的光芒,廳中,燈光輝煌,有兩名中年大漢在門前似有所待。
駝背老人一聲長笑,突然轉身疾撲年青人,伸手猛抓。
一枝花在江湖橫行,大半倚靠天龍,且略將天龍的來龍去脈交代。
「那高冠山之會,咱們不是又少人手嗎?」
中原暗暗叫苦,這叫天龍的中年大漢,功力定不等閒,看他氣度風標,也不像是下人,怎會自稱為奴才?如果真是奴才又怎敢與主人同席而坐?怪事。
當他們進門之時,海文即低聲向中原說:「如果想管閒事做俠義門人,今晚咱們有事做了。」
安鈞點頭道:「正是此人,獲得他的真傳弟子,確是四人,但真正的及門弟子,共有三十六人,號為三十六天罡,長春真人創下長春派,山門設在大都,他自己卻遁隱嶗山,下落不明,他那把承影劍仍是殷帝三寶之一,白日見光不見影,絕壁穿洞,無堅不摧,如能練成馭氣絕學以所御劍術,可遠及十丈外收發由心,長春真人乃是道力通玄,玄門第一高手,他僅能馭劍三丈餘,已足以橫行天下了,這把劍,據說已隨他飛升羽化,也可能化龍變虹潛藏東海,百餘年未曾出現人間,哈哈!今天居然有人說發現了承影劍的下落,要推舉夠資格使用此劍的人發掘,豈不胡鬧?」
右首俏丫鬟撇撇嘴似笑非笑地說:「表少爺,你最好死了這條心,小婢乃是下人,不受抬舉,小姐一聽王才傳來你趕回的消息,便要乘舟返宅,不願在這兒逗留,可見討厭你的程度,表少爺,你喝了酒,大概又同那些壞朋友鬼混了,回去吧,不然,小姐將要你爬……」
他臉上擠出一絲微笑,抬起上身說:「謝謝你們,在下失禮已極,有瀆兩位姑娘了……」
叫驢雖矮小,但極為神駿,四蹄似乎離地,像是從空急降,快速絕倫。
他眼中的神光,和那凜然的眼神,像一盆冷水,澆熄了姑娘的大半怒火。
中原挨了兩記結結實實的陰陽掌,幾乎打掉了他的大牙,口中血出,坐倒在地。
中原只覺心往下沉,顫聲說:「伯母,小侄可以看信嗎?」
一枝花憬然醒悟,舉手召回天龍,向姜老大冷酷地說:「姓姜的,咱們以後再算。」
百丈老人呵呵笑,說:「且慢動手,咱們先說個明白,當然啦!咱們一南一北,你有一個大駝背一看便知,我的名號雖不比你弱,可是其貌不揚,沒人認識,呵呵!我叫百丈老人,姓程名彬,人與號名不副實,高不過七尺,沒有百丈,你知那幾個娃娃是淫賊,未免……」
「胡鬧?不見得吧!群雄四聚,會是胡鬧?」
安鈞沒穿水靠,光著身軀穿犢鼻褲,掛了百寶囊,腰帶上手插匕首,也潛入水中。
機會來了,中原氣急暈倒,她便吩咐僕婦往內室抬,抬上了二樓,要讓女兒先看看中原的人品,她卻不知女兒和中原朝了相,還揍了他兩耳光呢。
姜兄猛地站起,沉聲道:「我姜某人論交情,方應兩位的長輩之召前來助拳,而非前來做探路小賊的,告辭了。」
青年人不但相貌秀,穿得也夠帥,一襲飄飄青綢衫,襯得他修長的身材,憑添三分瀟灑的書卷氣,衣下露出劍鞘,下登鑲藍邊的薄底子快靴。他右手舉一把銀芒耀目的長劍,一步步的向後退。
入林十多丈,他仍向前左右晃閃而進。
他閉著眼,身形前飄,不徐不疾地,像一個幽靈飄動,雙掌不住前拍,利用掌風撞擊樹枝的聲響閃避擋身的果樹,這種練功術甚為奇特,極不易練,因為他內力修為不夠,掌風難以及遠,前面有枝幹擋路。掌風的受阻響聲自然不大,他必須利用最靈敏的耳力方能避免衝撞到樹枝。果林又密,枝葉低垂,他時起時伏躲閃,像個神經病,在躲避迎面阻道的枝杈,儘管他小心翼翼,亦在滑行二十丈的距離內,被樹枝掃中頂門和肩膊不下十次之多,可見其難。
年青人也如影附形,在他們的右首狂奔,輕功之佳,不讓兩小專美。
百丈老人看他怒容滿面,來勢洶洶,毫不客氣地立下殺手,不由火起,身形仍向前急撲,大袖疾揮。
年青人淡淡一笑,又道:「雲夢五蛟的人,怎麼現在還不見蹤跡?」
中原對江湖一切陌生,倒沒什麼感覺,泰然舉步,接著安鈞入園。
「船未停泊,無法踩探。但請少爺放心,雲夢五蛟不是庸材,他們會辦妥的。」
「準備酒席,先帶客人梳洗沐浴,今天真累了。」
他想起過江夏山不久,在一家花店裏的討茶水喝,安鈞曾經在一旁偏僻處,與一名村老用奇怪的語言交談,看情形,這傢伙定然是個不安分的人物。
三賊爬上了岸,幸好船上沒有派人追來,安天龍一面穿衣一面揉動著左肩,凜然地說:「這潑婦好厲害,幾乎擊破了我的橫練鐘罩神功,女人有如許純厚的功力,實屬罕見,少爺,那些花兒刺得緊,放手算了。」
安鈞的別墅,在鎮南兩里地,面對大江,後有護宅地,別墅本身,坐落一處河灣上,一連三棟,每棟四進十二間,外面有花園與亭台樓閣,護宅深池內層,是三面圍繞的巨大麻竹林,只留一處高戶,有一條吊橋通行,假如外面有警,絞起吊橋,除非變成飛鳥,不然連老鼠也鑽不進去,因為竹林太密,而且刺刺如鉤錐。
園口竹門,吱呀呀開了,隨著現出一盞淺紅色的燈籠,兩個青衣大漢到了橋邊,亮聲叫:「是少爺嗎?奴才王升、王祿,久候多時。」
「噤聲!咱們身邊全有他的人。」
酒足飯飽,撤席上茶,三人再聊一些江湖見聞,安鈞道了聲晚安辭去。
駝背老人眼中神光凌厲,嘴角含著一絲冷笑,一步步前迫近,左手背在身後,右手立劍當胸,只消一推或者一撥,丈二之外的青年人,必用劍一振,也便挫退一兩步,顯然老人掌上所發的無形力道,兇猛無比。青年人差遠了,只能揮劍震散最致命的襲來奇勁,沒有絲毫還手的餘地,情勢危急。
「咱們兩者俱無,有兩條路可走,其一是趁早遠避,其二是插上一手。」
早些年,太湖出了一個大名鼎鼎的水寇,叫太湖神鮫安天龍,不但水上能耐佼佼出群,陸上功夫更出類拔萃,一身橫練,刀槍不入,兇殘惡毒,令人聞名色變,五年前激惱了江南的白道群雄,請來了浙江的四明天台兩處的佛道高手,加上東西天目的天目上人,數十名高手群起而攻,火焚西洞庭山水寨,激鬥兩晝夜,雙方死傷枕藉,十分慘烈。結果,安天龍受傷突圍,奄奄一息,只有五名悍賊用小舟截了他往湖的西岸逃命。
風雷與龍吟乍起,電芒一窒,紫電也向下急挫,「克勒」一聲,舷板橫柱斷了一根,可見安天龍所受壓力之重。
小海文呵呵一笑,相當不禮貌,他不怕她的目光,也目瞪著她,撒著小嘴說:「不錯,老傢伙確是了得,但我並不真怕他,如果是他追我,哼!我至少也得在他的鐵背上敲下兩記留念。」
船上一無動靜,怪!怎麼無人現身?
安鈞的手抽出來了,但手上沒有東西,他憤怒地說:「表妹,你怎麼把一家人都損了,你不是家中的……」
青年人劍向左振,人向右急飄,又道:「不講理,你是挾技凌人,亮名號,咱們往後算。」
一名僕婦向左側房間一指,說:「人在房中,表小姐正在替人灌藥。」
兩人連聲道謝,隨金叔轉入廳後。
「早上被小姐揍了耳光的人。」姑娘急步下到梯口,不由一怔。
大漢搖搖頭,苦笑道:「敝上空跑一趟,魚岳山主已被仇家宰了,軍師分水鼠亦受重傷了,日下正返回水寨,糾集手下追蹤仇家,已無法相助于爺了。」
「總有一天弄假成真,真得到承影劍的下落,我……」
「此話怎講?」
葛海文畢竟是闖了多年江湖的人,腦子夠靈活,他已看出蹊蹺,知道老人的目標是年輕人,而不是他們,恍然之下,便向年輕人叫:「喂,年輕人,咱們分開走。」他的口吻老氣橫秋。
奔了一二十里,山愈來愈高,中原首先停下,說:「小弟,他們追不上了,咱們歇會兒,真也疲乏了。」
中原這傻小子突然接口道:「安兄有此意,小弟願助一臂之力。」
安鈞站起,笑道:「走得及,酉牌末定可趕到,兄弟在鮎魚有別墅一座,請兩位賞臉,至寒舍駐駕一息。」
下身,是同質同色同花長裙,下面金蓮映掩,口角含春,不住向中原含笑問長問短,那股子勁透著親熱,看得小海文直皺眉。
「武昌府有一位姓于名春的人,綽號叫一枝花,安兄可知道這人的來龍去脈?」
中原和海文,由於白天裏勞頓,再喝了幾杯,回屋早熟睡了。
安鈞是大榮的兒子,當然姓王,父子倆同樣好色如命,比乃祖飛虹劍客更勝三分,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可算得克紹箕裘,更能發揚光大。
門簾一掀,進來了主僕兩人,大剌剌的踱入店中。
人都走了,前廳中間裏卻傳來一個洪亮聲音說:「胡鬧!我們怎能姓安?小畜生豈有此理,擅自改了姓?」
正說間,門簾一掀,進來一個獐頭鼠目的勁裝大漢,直趨一枝花主僕桌前,抱拳行禮道:「雲夢五蛟手下蔡興,奉命來迎接于爺大駕。」
海文點點頭,說:「別用眼光盯他們,免人起疑,這兩人我見過,但未朝過相,可能我的功力比他略遜半籌,但他無奈我何。」
三個人出了大門,飛越吊橋,向北馳去。
「安兄對一枝花于春的為人,有何批評?」
越過一座花圃,又進入一座梅林,梅林枝幹更矮,他仍閉著眼挫著腰向內走,身形放慢了,發掌更密。
「那魚岳山主可曾請到?」
中原被兩名僕婦抬上二樓,恰好碰上從三樓下來的表小姐筱蘅帶著侍女下樓,一見抬了個大男人進來,登時臉色一冷,說:「三嫂,誰叫將男人抬上樓來的?」
「兄弟目下入手不夠,但亦不敢勞動兩位出面至高冠山出手,只消兩位賢弟在山下暗中攔阻與會之人,足矣夠矣!」
「不知道。他在見機撤走時,曾有一種奇異的暗器向我襲擊,但見電芒一閃即至,且可折向飛射,幸而我見機踏斷屋椽,由屋下脫身。看光景,極像傳說中的飛虹匕。假使是真,他必是早年的淫|魔飛虹劍客王萬年的門人弟子,可是卻難以證https://m.hetubook.com.com實。」
「賢弟家住桐城,貴地有一位前輩英雄雲棲逸簫諸葛明,乾元真氣天下無敵,一支龍簫宇內無雙,賢弟可知道嗎?」
「兄弟不敢,向兩位請教,出自真誠,四海之內,皆兄弟也,看兩位器宇超凡,英風超絕,兄弟冒昧,以至誠向兩位親近。」安鈞笑容滿面,近乎阿諛地說。
安鈞臉色一變,卻矢口否認道:「不!不!春哥別誤會,我……我對這黃毛丫頭不感興趣。」
「武林中人,如果想要替人排解,必須有兩件事,先自問能否擔當。」海文滔滔不絕往下講。
「著!」年青人厲叫,向左急射,灑出一道劍幕,猛攻老人右脅。
海文在心裏冷笑,心說:「你分明是怕咱們渾水摸魚,居心可惡,你把咱們當孩玩弄嗎?哼!」但他已打定生意,口中卻說:「屆期但請安兄吩咐,絕不推辭,只是中原哥的事,尚請鼎力成全。」
「奴才知道。」天龍恭敬地答。
「老夫雙眼不盲,你即使骨肉化灰,老夫也認得是你,你跑得快,老夫追了你兩百里,看你往那兒躲?納命吧!」
金叔領兩人進入寬敞的西廳,裏面著兩名健僕伺候,領入客房,招呼茶水衾枕等物,金叔自去了。
葛海文也說:「劍只一把,人人想得,我敢斷言,誰得了承影劍,誰就成了眾矢之的,性命也在呼吸之間,何苦來哉?」
三人到了船左,伸手運功貼在船殼中,天龍功力超人,像一頭壁虎,爬上了丈高的舷板下,悄然翻上舷板。
這發話之人功力之高,駭人聽聞,一般的傳音入密絕學,小如蚊蚋入耳清晰,但這個發話的高手,不但聲音小,而令人耳中疼痛若裂,音如利錐直鑽腦部,痛楚難當但仍可清晰地聽清,顯然,這人已沒安好心。
兩個丫鬟,身手也夠高明,兩面一分,快如電光石火,一指落空。
遠望四進內院之後,一座高樓聳天而起,飛簷畫角高挑,簷下鐵馬迎風清鳴,每一扇窗門,皆閉得密不透風,內面的燈光,偶或在裏面透出窗簾,只看到一團團朦朧的光彩。
一枝花一面穿衣,恨恨地說:「不,我要派人盯住她們,蛇山事了,我再好好將她們弄到手,不然絕不甘心。」
「好!我聽你的。」中原信任地說。
葛海文也連聲拜託,站起說:「咱們該趕路了,今晚恐怕趕不到地頭哩。」
中原呵呵一笑道:「俗語說,物擇其主。又道,有福者居之,小弟不是武林人,要劍何用?小弟之事,尚請多費神打聽,餘不敢問。」
這時是八月初旬,一彎新月已被西方天際的雲層掩住,東面無雲,星光閃耀,大地漆黑,在外面不見裏面的光景,竹林太密了。
「你得來有何用處?」
此後,安天龍深感師徒的救命大恩,便留起了虯鬚改容易顏,自居僕役留在他兩人身畔。
他一站起,十餘名大漢全站起了。姓于的正是一枝花于春,他也倏然站起厲聲問:「姜老大,你竟敢無禮?」
「駝子,慢些,有話好說。」百丈老人叫,突然挾酒葫蘆凌空撲下,迎頭截住。
姑太太的女兒吳筱蘅,是秀春的表妹,她在這層樓上,也有一間屬於她自己的香閨,總之這間繡閣全是女人,是男人的禁地,昨晚安鈞闖上樓來,差點兒爬著下樓,假使他逃慢一步,非爬不可哩。
中原晃身避在樹後,怒叫道:「沖安兄金面,在下白挨了兩掌,你們還不滿足嗎?」
安鈞臉上泛起了無窮殺機,但黑夜中不易看到,口中卻賠笑道:「春哥放心,小弟天膽也不敢存此奢望。」
安鈞呵呵一笑,肅客入座,說:「兄弟已將兩位賢弟臨危援手之德稟明家姑母,家姑母吩兄弟向兩位賢弟先行致意,彼此不算是外人,明日午間於內堂治酒,恭請兩位賢弟賞光,並面致謝忱,尚請兩位賢弟勿棄。」
「我會請人一同下手,走!回去再說。」
中原卻劍眉緊鎖,道:「聽他們的口氣,似乎武昌將有一場盛會。如果分水鼠一群人找到武昌,咱們可麻煩得緊。」
「也許他認為我們與鳳凰夫人打交道,所以罵我們是淫賊哩。」中原心虛地接口。
路右,有座小山丘從東緩緩地伸展而來,丘腳正伸到地邊,南面有一條小溝,水量不大,流往入塘。丘上林木荒草零星散處,看不清丘上的景況。
安鈞已經有意打扮過一番,穿一件玉色長衫,髮結上加一個玉環,顯得恂恂溫文,瀟灑俊逸,端的是恍若臨風玉樹,好一個翩翩濁世佳公子,可惜!他臉上太白,顯得不大穩健。
中原和海文趕到,駝背老人輕瞥兩人一眼,置之未理,突然向內一翻掌,用陰掌向外一揮。
葛海文功力深厚,輕功出類拔萃,中原則步法詭異,輕功另創一格,兩人相較,海文略勝一籌,他可以長久地支持,時間一長,中原便相形見絀了。
「宰了那畜生……」
秀春含笑揮手,直往裏走,說:「聽說姑媽領了個小伙子,在那兒?蘅表妹呢?」
「打你的耳光,便宜了你呢。」右首的侍女冷笑著答。
「這老狗可惡,罵我們是淫賊,我忍不下這口惡氣,日後傳出江湖,那還像話?我要鬥鬥他,真是豈有此理。」
「小子混蛋!」老傢伙叫!右手將劍扔出,提起左足向下急踏,快得令人肉眼難辨。
安鈞神色一緊,笑道:「哦!那是他們胡鬧。」
還未等他們出聲叫陣,耳中傳來嬌滴滴的耳音,聲雖小,但直貫耳朵,那是傳音入密絕學:「你們好大的狗膽,是留下一條胳膊走呢,抑或是留下命再走?既然來了,先通下名來!」
「嘭」一聲大震,人影乍分,地下的枯草飛揚,近身的矮枝,不被罡風所摧,往四面八方激倒。
而廳外,恰好這時有人傳呼:「主人與小姐駕到。」
近午時分,內廳裏設下兩桌酒席,據姑太太說,中原與海文,一個十五,一個只有十三歲,與侄少爺有救命大恩,不算外人,在內廳設宴不算逾禮。
海文大眼睛現出迷惑的神色,信口答道:「一群土雞瓦狗,不堪一擊,大可不必擔心,奇怪!我離開武昌月餘,那兒難道還會發生什麼大事嗎?」
兩人不辨真假,皆因安鈞人生得英俊,而且神態可親,沒有絲毫令人懷疑之處,便也深信不疑。中原心中一動,看安鈞的穿著打扮,定然不是等閒人物,尤其是他穿的藍邊快靴乃是禁物,平民百姓不許穿著的,看光景,那定然是漢陽的世家子弟。
安鈞臉色一正,說:「據說,劍確不在長春派的弟子手中,長春觀裏所供的那把,乃是贗品。他們說劍落在高冠山東面山脊,真正的確實所在,無人得知,月來這消息在江湖中暗地流傳,高手齊集,不管是真是假,反正武昌在近日中,必將風風雨雨,也許會掀起軒然大|波,兩位如果無意奪寶,最好少出外走動為妙。」
「你是無理取鬧,老暈了頭不是,豈有此理!」青年人惶然叫。
夜已深,樓上還有燈光,從近北一座雕花月洞中射出,光線極為柔和。
安鈞從容喝乾一杯酒,說道:「確是胡鬧,賢弟可聽說過宋末元初的長春真人丘處機嗎?」
安天龍的功力,比夜遊鷹還高出三分,已到爐火純青之境,一枝花有他在旁,不啻如虎添翼,一個好殺,一個好色,極為厲害。
鐵背駝龍已經迫近至丈,厲聲打斷他的話,說:「程老鬼,你還沒死,命太長了,怎活不膩?你這老匹夫竟敢笑我駝背?哼!酒葫蘆是你的兵刃,可怪不得我撤鞭,今天我駝子要你閻王爺勾你的魂呢?」
「這還弄不清楚,但夜遊鷹這王八,要找他的人可多著哩!可是他偶或夜間出現,一身裹在特異的衣衫頭罩內,誰也沒見過他的真面目,白天即使他在你身旁和你交朋友,你還不知道他是誰。哦!別說了,他們似乎在注意我們了。」
「蘅表妹是也來了,我知道,你派人稟告姑媽,我有客人。」
安鈞這傢伙聽說父親和妹妹來了,似乎毫不在乎,卻邀請海文回到客房,品茗聊天,一席未終,不歡而散。
「于兄,委實是對方狡獪,當然,在下也不得不承認無用。」姜兄語氣也有點不悅之意。
安鈞出了二進院,劈撞上急闖而來的兩個黑影,心中一怔,站在院中間,「誰?怎麼亂闖?怕房子起火嗎?」
姑娘哼了一聲,冷冷地說:「凡是與那畜生交往的人,全不是好東西。」
一朵白雲從空而降,那是鳳凰夫人,她嬌喝:「退!」
兩個中年人疾趨廣場下相迎,同時躬身行禮說:「少爺回來了,辛苦了,姑太太今晨過江……」
下首,是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喝!好俊,可惜臉上太白了些,祝中原在洞中六年不見日,但經過這二十天的奔波,臉上蒼白已褐,泛上了淡紅色,回復本來臉目。這位年輕人臉色之白,比中原剛出洞時還要白上三分,像在臉上塗了一層粉,幸而沒泛青,泛青可就糟了。
後面跟隨的,是一個僕役打扮的中年人,豹頭環眼,獅鼻海口,留著大八字鬍子,大眼中光芒四射。身高七尺餘,寬肩膀,虎背熊腰,手臂特長。他手中挾著一個紫色劍囊,臂下掛著包裹,一個百寶囊,腰帶上懸著一把連鞘厚背紫金刀,亦步亦趨的跟著青年人,一進門,眼中精光閃射,打量著食桌的人,眼神極為凌厲而威猛。
安鈞問完,方轉身肅客上橋,海文心裏嘀咕:「這傢伙的僕人都姓王,怪!自己的宅院,為何問了老半天,方動身上橋。」
「第一,自己的江湖名望。第二,自己的功力如何?如果兩者皆無,切記不可為人排解。要不然羊肉沒吃到,倒惹了一身膻氣。」
花圃中散發出丹桂的清香,還有各種奇花的香氣,中原的鼻中。雖已嗅到奇異的幽香,但並未在意,還以為是另一種奇異的芝蘭,在晨間吐露芳香呢。
中原被她的眼睛,盯得渾身不自在,但有求於人,他不得不虛與委蛇。
姜兄在黑暗中搖頭,低聲說:「好教于兄見笑,咱們雲夢五蛟實在無法可施,船上人根本不露面,連那個絕色美女也從未在窗口出現,委實無法可施。」
海文本想提醒中原,但恐怕他經驗不夠,反而大驚小怪壞事,忍下不提。
「有勞安兄了……」中原將五年前父親被誣的概略說了,請安鈞留意打聽父親的下落。
同一瞬間,「噗」一聲響,一縷指風擊安天龍的左肩,但他渾如未覺,翻身便倒,在一聲長笑中「噗通」一聲落下水中,轉眼即失去影跡。
「哼!你不會派小舟前往盤詰嗎?」
中原只感到一陣無可抗拒的無窮勁道,兜頭壓倒,千緊萬緊,性命要緊,趕忙用玄陰真氣護住心脈,人向後挫退,撒手丟棒。
中原恰在這時長吁了一口氣,悠悠醒轉。
「老弟別客氣,有兩位光臨,寒舍可算得是蓬蓽生輝。」
兩人重新上路,未牌初已到了嘉魚,找一家酒店先進午餐,由於陸溪口一鬧,耽擱了一兩個時辰,午膳已晚了些。
安天龍刀出「五花蓋頂」,迎住了下撲的一道電芒。
姑娘用手在腰下一抄,手上多了三枚五彩光華如電的小匕首,冷冰冰地說:「畜生!你一家子都不是好東西,想用你那傷天害理的毒霧計算我,你在做夢!你如能躲得過我這三把飛虹匕,算你祖上有德。」
兩人的目光,掃過食桌上的中原和和*圖*書海文,沒發現異狀,便在右方食桌上落坐,吩咐店伙計準備酒食。
「不要緊,老匹夫無奈我何,你不在,我不會分心,準備了。」
只聽得「克勒勒」一陣鞭響,九節軟鋼鞭向前直指,全長三尺六寸,抖得筆直,風雷倏發。
海文也哈哈一笑,說:「劍本來就留在長春派的掌門老道手中,要取到必須到長春派去搶,在高冠山推舉劍主,確是胡鬧。」
「兩位到武昌縣呢,抑或是到武昌府?」
馬屁拍對了,見海文不再峻拒,說:「我姓葛,名海文,家住桐城,小地方。」
老人突然扭手一抄,右手像個大鐵鉗,閃電似將劍身扣住了,身軀微轉,左掌衝進,砍向年青人的右肩,這一掌如果被砍實,一百條手臂也完了。
姜老大冷笑一聲,冷冷地說:「姜某乃是奉令師之召,前來相助奪劍,沖令師金面故而抽空相助,在下無能,只好告辭。」說完,轉身便走。
姑太太突然向他這兒一抖袖,伸出纖纖玉手,笑道:「哥兒,伸手過來,我看看你已有幾成火候了。」
他雙目緊閉,緩緩往前發掌,正向小姐身前飄滑,卻沒注意前面有人。
老人桀桀一笑,向挫身抽棒的中原說:「你給我爬下!」一掌向前虛印。
繞過一村,沿一座百十畝的池塘北走,池塘邊長著一排已落了大半落葉的楊樹,枯草齊膝,深秋的景色有些蒼涼。
姑太太向一名僕婦說:「將書傳入,賞來人十兩紋銀,傳話請上覆周大人,來日當行面謝。」
姑太太又轉向中原,笑瞇瞇地問:「祝哥兒,你挨了一掌仍未受傷,了不起哩!你練的先天真氣是何人所授?」
中原腦子反應極快,也就低聲問:「小弟,你認識這兩個人的來路?」
「畫舫明晨可能趕到武昌,當有回報,目下無法踩探,但由船中已露面的人猜測,可能是過往官員的內眷。敝上現泊舟西門碼頭,即將追蹤前往。」
讀者該已明白,臨江園主人的來龍去脈了。
年青人撈起衣袂劍鞘,席地坐下,笑問道:「在下姓安,名鈞,漢陽府人氏,請問兩位尊姓大名,貴庚多少?」
這時,侍女月桂已走近中原,罵叫道:「是他!哦!果然不出所料。」
「咦!你又貪了?」
她還沒看清抬的是什麼人,便疾言厲色要將人往下趕,僕婦也弄不清內情,便將前廳廷前所發生的事故,一一娓娓道來,並說是姑太太的意思。
「躺下,你得休養幾天,鬱結於心,中元大傷,須得好好調養,躺下吧!」秀春嬌滴滴地說著,一面伸手就向他胸前一按,像在用身軀把他下壓。
「你血口噴人。」
月洞門人影一閃,轉出中兩個十五六歲俏丫鬟,迎面一站,居然擋住了去路,說:「好大的膽。」
秀春推開房內,裏面的蘅姑娘正將一粒丹丸塞入中原口中,一面笑道:「表姐你好,救人要緊,恕小妹失迎。」
北面不遠是稻田,左面是大池塘,唯一的逃走方向是右首正東,那是小丘上的樹林,兩人便向右一折。
「那好極了,兄弟在武昌府城地較熟,願為兩位效勞。」
天龍應喏一聲,撤下了厚背紫金刀,正待撲上。
「伯母,書上怎說?」中原變色問。
「是的,住北門外不到一里。」
「安兄,那老駝背為何找你。」海文單刀直入地問。
「別說了,王才來了嗎?」
「昨晚我聽主母的玉芳姐說過的,說是表少爺的嘉魚至府城官道上,被一個駝背老人追殺,幸遇兩個少年人臨危援手,救了他的命,已將人請到園中暫住,還說,其中一個小傢伙的拳腳家數,有點像雲棲逸簫的門下,另一個稍年長的叫……叫什麼……啊,忘記姓啥名誰了,要託表少爺在市政使衙門,打聽他父親充軍西北的消息,要萬里迢迢出西尋父哩!哦!恐怕就是這人。」
「令尊並未押抵武昌府,已從常德府撥交解差,遠戌大同邊,五年於茲,音訊下落不明,如欲查詢,須到大同府查問,官方是查不出結果的,連年邊外多事,你可以想像其中景況的,你如果去找,那很難!哥兒。」
他剛想發話,安鈞又接著說:「請問兩位老弟台,今後行止如何?舍下距此不遠,如不見怪,可否請至蝸居盤桓一二?」
安鈞奇怪的喉音低笑,搶著說:「你這小妖精牙尖嘴利,愈來愈放肆,今晚本少爺志在必得,你們攔我不住,哼!你們再打岔,小心我用春夢飛霧讓你快活。」
「你這畜生!」姑娘切齒叫,跟蹤閃到,一掌斜揮,攻向對方的右脅下。
百丈老人不再笑了,面色肅穆,左踏兩步,酒葫蘆向前一遞,避招從斜攻上,向對方脅下急搗。
海文大眼睛捉住他的眼神,說:「是有關高冠山的事。」
她現身洞門,黛眉一挑,桃腮帶煞,眼中泛上重重殺機,白影一閃,她已閃電似射到,一聲不吭伸出右手五隻纖纖柔荑,猛攻安鈞胸前七坎左右的致命重穴。
「晚上我就去,希望我有幸得到承影劍。」
長劍劃出一道光弧,飛出五丈外。
中原卻問道:「高冠山就是府城東那座山嗎?早年穎國公在那兒浴血搶山,箭穿額洞脅而不死,最後……」
右掌一發,「呼」一聲回音傳到,前面有垂下的樹枝檔路他向左一閃,身形下挫,膝蓋幾乎觸地,向前滑出兩步,左掌又向前拍出。
駝背老人連退六步,雙腳陷於泥中五寸,虯鬚戟立,眼中神光暴射。
春哥冷哼一聲,陰森森地說:「我警告你,休打肥水不落外人田的荒謬主意,她是我的,明年我要佔了她,你如果動了動她一根汗毛……不!汗毛不用提,只消動她一衣一帶,我剁掉你的手。」
「怎麼?我空著哩。」
安鈞拍著胸膛一口承諾,然後說:「小事一件,全在兄弟身上,不消三天,必有佳音回報,兄弟但請放心。」
一進門,他爽然一笑,說:「兩位賢弟光臨舍下,愚兄無任歡迎,權藉水酒一杯,略表寸心,只是夜間籌措不及,過於簡慢,兩位賢弟尚請海涵一二。」
「小弟奉陪,這兩天沒人消遣,正悶得發慌。」
駝背老人迫近五步,說話了:「等老夫折了你的手腳,再和你講理不遲。」
他睜開雙目,發現自己正處身在女人的華麗香閨內,房中全是嬌艷如花的少女,到了眾香國中了,自己正躺在繡榻上。
「剛到一刻。」
正在尷尬,院子前邊有人亮聲叫:「稟姑太太,布政使衙門周都事周大人,派人送來書函,立等回報。」
中原與海文不願分開,而那位年輕人卻有意藉他們庇護,始終在左右側三丈內急射,如影附形。
安鈞打了一聲酒呃,忽然疾出右手,戟中食指直取她的左乳下期門穴,他動手硬闖了。
「不,我不能……」中原搶著接口。
表小姐大概對這座臨江園的人從沒好感,對園中人的朋友更深痛惡絕,昨晚到了什麼客人,她根本就沒過問,起初,他看到中原的臉容,心中暗暗嘆息說:「這少年竟然也淪入邪道,未免可惜了。」
中原氣息奄奄,口角血沫仍在緩緩沁出,她叫:「快抬入房中,月桂,取安神丹和救傷丹來。」
安鈞的江湖經驗更為豐富,自然也發覺了海文的表情,一面說,一面用目光有意無意地,移向海文腰帶內微突在下之物,又泰然將目光移開。
望江門西南里餘江彎下,畫船遠離市區,泊在偏僻的湖彎中,離岸十餘丈,靜靜池浮在水面,艙中燈光俱無,僅船樓門口吊著一盞黃色的氣死風燈,被江風吹得不住搖擺,看不到半個人影,人都睡了,已是三更!
三人拾奪整衣,向東越山而去。
大漢對兩位分別行禮,出店而去。
駝背老人用手在九節軟鋼鞭的把手上,臉色冷厲,怒氣勃勃,一步步向前迫近,冷峻地說:「尊駕接得我一掌,值得稱道。你不但知道我鐵背駝龍尉遲極的名號,更知老夫的混元學絕學,你是誰,既救應那些小淫賊,定然也不是個好東西,我尉遲找你要人,不怕你不給。」
「咱們要到武昌,不敢打擾尊府了。」海文笑答。
中原與海文咬耳說話,唯恐被人聽去秘密,但一枝花于春卻不在乎,說話時卻絕不避人,一面喝酒吞菜,一面向下首的僕人說:「天龍,今晚不在這兒歇宿了,這鬼地方真算是是窮鄉僻壤,留不住咱們的虎駕。」
走了一半,海文突然伸手虛攔,倏然止住,說:「大哥,慢些兒,前面有高手相搏。」
走在前面的人,是個二十歲的年青人,未帶頭巾,黑髮挽結,用素絹為髮巾,穿紫色薄細盤領衣,藍條子薄底靴,身高六尺,雄偉結實。窄額、劍眉、鷹目、鼻尖略勾,但不太明顯,薄嘴唇,臉色潔白,上下唇劍是剃光光的,鬚根有點發青。總之,他人生得相當英俊,唯一的缺點是他的一雙眼,盯著人時寒芒森森,不盯人時不住流轉,使人一見頗不自在,有點生厭。
中原也滿面堆笑,說:「敝姓祝,名中原,家住武崗州,咱們算是鄉親。」
兩人一陣火辣辣的狠拼,三個少年人已經走得沒了影兒,林密山深,到那兒去找人?
安鈞臉上一熱,訕訕地說:「兄弟確有此念。」
青年人先是後退,再往右飄,並一劍斜揮,劍發銳嘯,身法之高,令人駭然。
「那姓祝的是何來路?」
「我這就吩咐下去。」
那年輕人在中原和海文出招時,不但沒乘機出招,反而退後三步,在旁冷眼旁觀。當他的目光掠過中原的臉上時,先是一驚,最後變成一陣奇異的光芒,其中似含有妒忌的神色。
「呸!狗嘴裏長不出象牙,我想要他做女婿,讓蘅丫頭做個好人。」
中原和海文,也在這剎間衝到,兩條棒上展「雨打梨花」,下出「貼地盤龍」,上下齊到。
「是的,人急壞了。得到親人的噩耗嘛,傷氣吐血哩。」
中原並未受傷,奔了十餘丈便說:「小弟我不打緊,咱們快走。」
駝背老人目標是年輕人,便向北猛追,一面叫:「你小子上天,老夫也要追你上靈霄殿,你別想跑了。」
「大哥,我偏要鬥他一鬥,你先行一步……」
二十里之後,真力漸竭,而駝背老人卻以一成不變的速度跟來,一消一長,已接近至五六丈了。
嘉魚縣,管轄三個鄉,地方不大,原稱鮎瀆鎮,五代南唐時方開始置縣,這兒的河川盛產肥美的鮎魚,因以為鎮名。鮎魚,俗稱鯰魚,扁頭,蒼綠色無鱗的長身,滑膩骯髒,溝渠田野甚至乾塘中,比比皆是,在大江裏,這種魚甚至可長至百斤大小。食時略帶泥腥,肉倒是細嫩無比,有人還不敢品嚐,嚴格地說來,是一種下等魚,稱為「嘉魚」,有點誇大,但如果到嘉魚縣而不嚐嚐,那等於白來了,這裏的食店,大師傅的手藝也確可稱道。
侍女緩緩退回,注視著遠去的背影,鎖著柳眉說:「小姐,這人似乎不是壞人。」
安鈞這時反而清醒了,他趕忙擺手道:「且慢!咱們一鬧,豈不將畫舫驚走了?」
他的口氣和稱呼,改得極為親密,中原倒不覺得刺耳,海文竟悚然而驚,小傢伙,不知怎的,老感到安鈞這人來歷不明,不像正道的人,心中就有點彆扭,就說:「安兄好說,我兄弟打擾尊府,多感盛情款待,安兄如再客氣,我兄弟可坐不住啦!」
海文放手,兩人展開輕功絕學,像流星劃空,急射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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