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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劍懺情記

作者:雲中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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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葛府遭襲

第五章 葛府遭襲

葛春虹卻準備進入江湖,尋找瘋丐曾政,無論如何,得請那位怪人救治乃兄之脊傷,同時,也寄望能找到九幽天魔算算賬。
「公子爺雄才大略,所行所事自有深意,但屬下認為根本用不著利用葛春帆傳出消息警告江湖朋友,他雖出生武林世家,但名聲畢竟不足以轟動江湖,二三流人物成不了事,所以利多於害!」
唐景隆正為難,不知是上呢,還是下臺好?十匹駿馬已經衝到,解了他的圍。
「哦,屬下該死,稟公子爺,午後不久,來了兩個人,一老一少,屬下已看清,那是咱們故意放走的唐景隆老匹夫父子,不久,又來了一老一少,老人像是窮酸司徒老狗,少年是個高大魁偉小伙子,來路不明,不知怎麼,他們在曬穀場上動起手來,小伙子擊倒唐堅,手腳十分利落。不久之後,又來了十四騎,是湖廣一些二三流人物,其中有一個少女,洞庭水怪譚江也在其中,顯然是唐老匹夫助拳朋友。少女和擊倒唐堅那小伙子較量,一招落敗,用的全是下流粗俗手法,最後雙方言歸於好,入屋之後不再出現,屬下相距甚遠,聽不見他們說的話。」
春虹帶領了族中幾名弟子,秘密地抬上大哥三弟和窮酸,北行向靈山暫避風頭。
不管劍法是何神奇,若沒有火候足夠內力相輔,劍上的劍氣無法將對方更高明的內家真功震散,同樣無用。拳掌也是同樣情形,無法擊散對方的護身氣功,內勁相接,首先便被對方的勁道化去拳掌上力道。即使拳掌神奇一擊而中,也難使對方受傷,自己反而送羊入虎口,近身讓人痛擊。總之,功力相當之人相搏,具有絕學之人必佔優勢,甚至可勝一兩成的高手,但差三成以上,便只有挨打的份兒了。
大廳裏,主客人數不下三十人之多。首先,春虹上前拜見大哥,見了三弟,概略說出十八年前的經過,三人悲喜交加,流下了英雄淚,由於客人在座,春虹瞞下了不少事,連恩師名號也未說出,先應付客人再說。
「屬下必傾全力而為,絕不令公子爺分心!」
春虹搶到乃兄身側,大吼道:「各位鎮靜休驚,外面強敵已至,用放煙器噴焰和磷火亂人心神,快!各找地方掩身!」
「公子爺神功蓋世,與這些人聯手自是有失身分,以武林高手聲譽結交那些只會用妖術感眾的人,不無損失,但為全局著想,仍有利用價值!」
「姑娘知道他的下落?」春虹驚喜地問。
幸而春虹手下留情,他不想將一個美麗少女制住,姑娘往前飛,沾地時再踉蹌衝出五六步,差點仆倒,紅馥馥地臉蛋浮現了蒼白色。
幾名留守賊人不知趣,問道:「壇主,是怎麼回事?」
不管是何種罡氣,甚至包括內家一股氣功,使用時皆十分耗損真力,所以不適宜經常用,只用來護身,護身卻不會耗損真力。因此,任何具有內家絕學的人,絕不可能在激鬥二三十招中,每一招都用內家真氣發出拚招,不到重要關口不輕易應用,即已練成十成罡氣,也不至於妄用罡氣連攻十掌以上,修為不夠的人,緊攻三掌會出現真氣不繼之象,護身也感到力不從心。
「那麼,別去自找沒趣,那老怪物久不與人來往,說不定他會打斷你的腿,或者將你餵老虎,雲嶁山的猛虎比北方的狼還多!」
春虹屹立在臺階下,突呼出一口氣,低低地道:「我做了些什麼?我瘋了麼?」
大漢「哎」一聲怪叫,退後三步拚命揉著發痛的拳頭。
「你是說,正好滅門嫁禍!」
驀地,他又是一驚,感到身後有人亦步亦趨,難道怪老人跟來了?真要大打一場?
這是一家相當幽雅的客店,店名是「甘露客寓」,不是販夫走卒敢於光顧的高檔旅店,看排場便知是招待富紳的一流客寓。
奔到建立帳幕之處,帳幕中留有七名手下,見到人大驚失色,幾乎不相信是事實,怎麼只有八個生還?
「唔,你的目力倒是不錯,記憶力和警覺心都臻上乘。」女郎搶著接口。
大管家許久沒開口,這時插口道:「公子爺,山東事敗之後,張教主出賣了徐鴻儒,結義之情早盡。」
「啊……哦……」
對於兇手是不是九幽天魔的人,在他沒有抓到真憑把據之前,他不能武斷地認定。反正在師父未出山之前,他還不打算主動去尋九幽天魔。他有自知之明,想鬥九幽天魔,自己目下的功力不可能僥倖,話雖這般說,心裏卻無形中生出能有機會一搏的希望。
所有人的目光,全向他集中,窮酸叫道:「話已經說完了,你還有什麼說的?」
大廳燈光已熄,所有人全避在窗下門側戒備,如臨大敵。
公子爺率領著十名手下,飄然而去,一行人向南走,翻山越嶺如履平地。公子爺在中,大管家和葉夫子始終左右陪侍,他們走路速度不快,因為葉夫子根本不會輕功提縱術。
真糟!他聲出之後竹筷方發,但手上力道太兇猛,幾乎與聲音同時到達,黑影也正好扭頭留意暗器,收了手腳準備應變,體積縮小,落速更快,四枚竹筷有三枝射入黑影背部。
女郎大概相當滿意,笑意未消,也舉步便走,輕盈地走到他身右,竄過一陣人潮,她道:「要找客店,不會有不客滿的地方,除非從南大街出醴泉街!」
中年人呵呵笑,道:「好說好說。在下不敢美稱內家,只不過學了幾天練氣術而已,卻派不上用場,還談不上火候。老弟,是落店麼?」
他仍是赤手空拳,仍穿一身青裰,帶一個小包裹,像個江湖落魄漢。
他在對方的手未搭他肩膊之前,已經本能地運功護身了,不但全身穴道自閉,而且足以抗得住普通刀劍拳腳的襲擊,睡道人沒偷懶,調|教出了一個難得的天資超人的好徒弟,不負所望。
「轉身。」抓他的人大吼叫。
葛家的大廳中,葛春虹和輕傷不礙事的人,逐個搜查留下的死體,想從他們的身上尋出襲擊者的身分,可是,他們失望了,除了刀劍之外,死者身上沒有留下任何可疑之物,甚至湖廣的江湖名武師,也不認識這些死者的身分。但由死體上所有盛有磷光石的光景看來,可能是江湖賊子。
大廳中狼藉,死身橫七豎八,破桌椅和破杯盤與殘羹餘菜滿地皆是,血腥觸鼻,怵目驚心,慘不忍睹,好一場瘋狂的大屠殺,殘忍已極。
他不答腔,急急疾走,落店歇腳要緊。
他自己說差勁,可把那些湖廣武師驚得毛骨悚然,看屍體筋肉似鐵,鬢豐太陽微凸,是個練內家氣功的高手,而且在瓦櫳下大膽窺探,連窮酸也未能及時發現,可知來人身法可值得驕傲。可是三支竹筷卻能貫肉串骨,這份手勁已夠人毛髮直立,他還說差勁哩。
至於追查夜襲葛家的兇手,他同樣感到無從著手,唯一的證據,是打在窮酸身上的旋形怪鏢,這枚鏢他留在身邊,希望能找到鏢的主人。
「屬下遵命。」霍壇主恭敬的答道。
窮酸一聲怪叫,攔著了後到的人,怪聲道:「既然不說理,咱們客氣什麼,動手!」
「正是,如果讓唐家離開葛家才動手,怎能嫁禍在葛家頭上?神眼鍾離泰呢?」
「這裏的事,你可見機行事,今明兩日晚間皆可動手,事後帶人南下廣昌,將廣昌的天心長老腦袋取來,然後入浙候命跟上!」
斷首折足的黑衣人共有十二人之多,葛家子弟十二人,死了五名,其餘的不死也傷,而且全部昏倒,他的弟弟春風,肋下挨了一劍,腸子堵住了創口,昏厥在窗下,還不致送命。哥哥和_圖_書春帆躺在神案下,睡穴被制,睡得正香。
這一陣大屠殺,像一陣驟雨,來得快,去得也快。村中的葛家父老,在這時方行提起刀槍火把趕來。
「什麼?壇主今晚你向葛家進攻了?」
「天目山屠龍劍客包秋山,就是龍刀主人,其勢力最大,在江湖上也首屈一指!」
「依你之見呢?」
葉夫子點首一笑說:「那花魔根本志不在中原,她以自己利益為先,將東海奇域佈置得如同金城湯池,志在享她的逸樂之福,所好在俊男珠寶,臨事絕不會盡力,利之所在,不惜賣友求全,這種人若能成事,豈不是天下無難事了!」
「嘩啦啦!」食桌紛紛砸倒。
這丫頭只有十六歲,嬌小玲瓏,還沒有發育完全,野得很,說打就打,她所站處,距春虹不足八尺,兩人相比,一個金鋼一個小鬼,但她不怕,人隨聲出,猛衝而上,左手引出,身形切入,右手就是一劈掌攻出,攻向春虹左胸脅,居然迅速絕倫。
來人乃湖廣的一群武林高手,他女兒唐小梅原來走在中間,入村時已看清了打鬥光景,立即超前,她便飛躍下馬,一聲嬌喝,便到了唐景隆旁,嬌叫道:「他們把哥哥揍了?好啊,先打了一個再說。」
「葛家來了高手。」他跌倚在樹下喘息,走不動了。
「滿瓶不搖,半瓶晃蕩,你定然修為出類拔萃!所以與眾不同,請教,你到醴陵有什麼事麼?」
唐景隆大吃一驚,截住道:「梅丫頭,不可魯莽。」
「真糟!這傢伙怎如此愚蠢?」他抱怨著說。落下挾起屍體往大廳走,他用不著看,從自己所發竹筷飛射路線上,他已知黑影沒命了。
唐景隆心中暗凜,但卻又不肯相信,眼前這位年輕人看上去不過二十歲左右,絕不可能有這麼高的造詣,窮酸未免大言欺人了。他哼了一聲,冷冷地道:「司徒大俠,你認為唐某是三歲娃娃唬得住的麼?」
「我知道走法,何不接受我的幫助?」
「夫子是力主和教主虛與委蛇了?」
「咱們武林人總不能窮兇極惡呀!」
「好!」怪老人叫,疾愈電光石火,一杖掃出,掃向他的雙足,快得令人目眩。
他也厲害,提氣輕身上升。一個觔斗打出兩丈外,這個空心觔斗打得漂亮極了。
腦後生風,「砰」一聲大震,有人用食桌砸到,擊在他背脊上。
「小可正是落店。」
「待彼羽翼已成,日後麻煩更多了!」葉夫子仍堅持己見。
「乒乓乒……」杯盤碗盞破碎聲震耳。
席間,決定由窮酸在江湖遊說各處武林界人物,與各門派的名宿高手,並偵查九幽天魔之行蹤!
春虹只練了七成火候,發出時雖無異聲,但發易收難,不發則己,發則難收,若是打錯了人,想挽救便嫌晚了。
打!春虹不在乎;罵!他可不願意,但他仍強按心頭怒火,語調轉硬說:「在下靜悄悄地在這兒伸展手腳,驚擾閣下什麼?你活大把年紀口中也不留點德,豈有此理!你怎不說,打擾了在下?」
「住口!你要我除去拜兄?」公子爺似笑非笑地問,臉上分明泛出讚許神色。
「咦!」怪老人追下叫,一閃即至。
「什麼,你忘了?」年輕書生笑著搶問。
經過了這次大變,並不影響他的性情,平日依然笑容滿臉,並無憤世嫉俗的神色流露。
天色漸明,店伙計一個個像貓一樣輕靈,輕手輕腳在各處張羅茶水,各處房中已有燈火出現了。
不但有上房,而且有獨院,客寓佔地很廣,遍栽花木,一院一廳都經過名匠設計,幽靜雅潔宜於調養旅途勞頓,十分安逸,但房金貴得嚇人。
「我走了,你人手可夠?」
窗下原是有葛家子弟和一些湖廣武師,不管三七二十一立起反擊,拼命了。
窮酸破窗而出,一條黑影已從窗側飄落,竄入屋側一座梅林,一閃不見。窮酸哪肯甘休,展開輕功奮起狂追,可是,已經相距在五六丈外,黑影輕功也不含糊,林中很黑,三兩閃便人影已杳。他到底是經過大風浪之人,毫不遲疑從另一處追入林中,悄悄往裏搜,用耳力搜尋敵蹤。
「誰看到窮酸死了?毒煙對那老江湖收效不大,馬護法也死了,結果他還未完全說出呢。」霍天奇絕望搖搖頭,心亂如麻。
「放走葛春帆,大大失策!」
「即使就範,雙雄不並立,再說,日後碰上更高更重名利之人加以策買,誰敢保證他不再次向人投靠?」葉夫子分析利害,十分有見地。
春虹不是惹事生非的人,有容人的海量。苦笑說:「既然如此,小可只好另找一家,多謝兄臺的忠告。」
「打!」他大吼,竹筷發似連珠。
春虹沒理他,往下說:「舍下雖是武林世家,但所行的事可對天日。寒舍位於村前,平時不會安置警哨,葛家世代務農,不會與江湖人結怨,也沒有仇人,心安理得用不著警哨。」他向春帆問:「哥哥,這些年來,可曾出現夜行人光臨本宅?」
第二個衝近的是一個二十來歲的小伙子,見姑娘被扔飛,勃然大怒,風也似地捲到,一聲暴吼,搶身而出,招出「黑虎偷心」,比姑娘更魯莽。
由對方扣肩的力道判斷,這人的拳頭不會有多少力道,不是練內家的腳色,百十斤已是登峰造極了。他挨得起,臉向左扭去,「噗」一聲響,拳頭落在右頰上。
「在下要找的不是他,而是瘋丐曾政。」
春虹語塞,苦笑道:「在湘東客棧之前,在下曾看到姑娘在街對面。」
但他心中也一驚,驚於怪老頭的手法快得驚人。怪杖掠過他的靴底,間不容髮,危極。
「正是此意。張教主算不了勁敵,日後事成,公子爺除去他,易如反掌。」
窮酸挽了春虹往上走,大笑說:「不要茶,要酒。窮酸千里迢迢把你的春虹弟弟帶回來,沒有酒怎行?」
「天下無難事,在下不知怕為何物。」
他不叫,可能僅將人射傷,可以捉活的,這一叫叫壞了,黑影立即提氣輕身,身形縮成一團,並扭頭回望。
大管家神情不動地說:「屬下猜想定是咱們假裝暗算的嫁禍手法,惹起了唐家父子疑心,所以,上門算賬來了,至於那窮酸出現,倒令人費解,這傢伙極少合群,為何會上葛家作客?所帶少年人,恐怕是他的門徒,但從未聽說他收了門徒啊!」
一名爪牙急急插口道:「不可,壇主。勝負常事,誰教咱們遇上了無敵高手呢?毒煙無用,裝神弄鬼他不怕,在濃煙中比咱們看得遠。咱們也盡了力,沒有可抱怨的,何況窮酸已可能喪命在梅林中,也算咱們大功一件。」
「曾政,你又找對人了。」女郎喜悅地接口道。
「狗東西,你敢不轉身。」抓他的人口出不遜了。
他感到女郎這一笑卻很美很動人,但他不是好色之徒,不欣賞這時的笑容,若無其事地問:「姑娘為何跟蹤?難道想找麻煩?」
唐景隆父子和朋友們星夜取道奔向湖廣,死難的朋友暫時將靈骨寄存在葛家,重傷的用擔架抬走了。
他們走得正是時候,一早,九幽堡高手群至,但葛府已經封閉,人去室空。
窮酸定下神,仍堅強沉著地道:「賊人已蠢動了,日後危難兇險即將盡速光臨,這兒已不是安全之所,快點兒早作打算離開這兒。快安頓,虹哥兒為我起鏢。」
春虹向右扭頭,「噗」一聲響,左頰上又挨了一記。
十天之後,春虹和窮酸出現在饒州府,兩人在這兒分手,窮酸要往北行,遊說江和*圖*書湖的武林名宿。春虹則向南走,到天涯海角去尋覓瘋丐曾政的消息。瘋丐的本籍是湘南,他決定從袁州府入湘,先從湘南尋起。
「敝姓葛,名春虹!請教姑娘尊姓?」
女郎向南一指,道:「由這兒往南到悠州,再下茶陵,從茶陵往東五十里,與江西永寧交界處有一座雲嶁山,你到那兒去找,絕不會令你失望。但你得先告訴我,你與他有仇?有恩?有親?有故?」
阻止霍天奇前往拼命的爪牙,憂形於色地道:「咱們再不走,萬一那傢伙追上山來,咱們誰能接得了那狗東西兇猛詭奇的劍法?」
那是一個長馬臉,肌膚黑色,眉目下長了不少黑斑。中年人,身材高瘦而結實,一雙死魚目向上翻,背繫長劍,此外一無他物,沒有任何特殊物品可以證明身分。頸左、右背肋,第十六椎骨下陽關穴,各中了一枚竹筷,幾乎全部穿越前身,呼吸已絕。
窮酸告訴春虹,假使遇上了他,千萬不可向他哀求,也不能強迫,唯一之妙法是激他,詆毀他的醫術,或許可以將他弄來。
春帆莫名其妙,惑然說:「二弟,從沒有過。」
聲未落話未完,突覺隱隱風聲至耳,陣陣黑霧從門窗中向廳中騰湧。濃霧中,一些飄浮的鬼火流動似螢,只片刻間,廳中燈光也成了鬼火,幽暗不明。鬼嘯聲刺耳,四面八方也有鬼聲啾啾。
「我想射他雙足,阻止他向下急落,但他落得更快,真糟,我手法真差勁!」
他不知店裏發生了何事,反正他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人,不管任何事,今夜有店住就好。
燈火通明,眾人但見人影一閃,春虹已到右面窗口,「啪噠」聲暴起,他已破窗而出,幾乎使人難覺,他已上了瓦面,快得不禁使人咋舌。
「兩位的意思……」
女郎不簡單,一身碧裝,腰繫長劍,走起路來輕盈捷快,如同虛體,是個滿身帶刺的花朵。
春虹站住了,行禮道:「請姑娘明示,在下感激不盡。」
一行人走上了至府城的小徑,漸漸隱入暮色蒼茫之中。
對方相距在六丈外,黑影功力並不差,飄掠間輕靈像貓,快若流星移位,想追上委實困難,五丈外便是西跨院廂房了,只消向下一落,往廂房一竄,誰敢冒險往下追,不要說用暗器襲擊,躲在角落突下殺手,足矣夠矣!除非是刀槍不入的金鋼之軀,不然,難逃死劫。
果然不錯,他向左轉,搭他肩膊的人,左拳已閃電般的飛到。
最後,窮酸將從花魔那兒得來的消息告訴了眾人,他結論是:武林同道在大變未生之前,必須盡力遏止白蓮教之發展,如果認為所冒風險太大,必須潔身自好,免得為對方所收買而助紂為虐。
當晚,葛家大忙,為死者安居,掩埋賊人的屍體,一夜之間,大宅變成了空屋。
中年人等春虹走近,突然含笑抱拳一禮,道:「老弟的神力委實驚人,了不起。」
江湖人平時是不許人在身上下手腳的,背後觸身更犯大忌,但他不在乎,左肩被搭,也就是說,對方肯定存心不良。如果身後的人搭住右肩叫轉身,必不會有歹意,因為平常人慣用右手,搭右肩轉身之時,不可能用左手襲擊,因為右肩被搭住,人必定向右轉。
「請!」春帆爽朗說。又向窮酸道:「司徒前輩,恕晚輩不能以禮相迎,請移至客廳待茶。」
這位瘋丐並不瘋,只是佯裝遊戲風塵而已,醫術之精,宇內首屈一指,舉手投足間便可救人於垂危,藥針針既立起沉屙。但他很怪,他若是不想救人,即使是磕破了腦袋說爛了嘴,他也不會理睬。反之,他若是手癢想下針下藥,對方不肯也不行,任何疑難雜症,保證可以在他那妙手下回春。
春虹吃了一驚,想不到那不起眼的怪老人竟是宇內大名鼎鼎的七魔之一,五大堡蛇神堡的主人,果然古怪難纏,無事生非,誰找他的麻煩?他搖頭苦笑道:「這人也太無聊,在下並未惹他,憑什麼他要無緣無故找我的晦氣,真怪。」
春虹回到破窗外,高聲叫:「掌燈,司徒前輩回來了麼?」叫完,越窗而入。
若是讓黑影逃入西跨院,搜擒極為困難,任何角落皆可隱藏,更可沿房舍穿壁破房而走,村子的房屋全是木造,被迫急了,放上一把火,那才糟透了。
葉夫子淡淡一笑,慢條斯理地說:「屬下認為,葛家和唐家,並不能號召江西湖廣兩地武林,用不著多費工夫,殺之可也!」
這是湖廣進入江西的大道,商旅雲集,水陸交通使這座城繁華起來,一度曾經升格為州。在這兒落店,不早早投宿是不易找到上房的。他早晚必須苦練無量神罡,睡通鋪不行,必須找上房,連找三家客店,全部客滿被拒於門外。
晚上,葛府筵開盛會,慶祝二弟返家,窮酸是個不與人合群周旋之人,但為了江湖未來劫運,力促葛唐兩家和解,全力追查九幽天魔之下落,伺機報仇雪恨,偵查元兇蹤跡,揭破九幽天魔的陰謀毒計!
他本能地扭頭一看,放心了。身後是一個年約二十來歲的豐盈女郎。很美,很艷。比不上蘭芳女妖媚,但卻年輕得多。看去沒有妖氣,卻多了七分高貴的風華。只是,她臉上泛溢著落寞的神情。為什麼呢?像她這種年歲的美艷青春年華的女郎,為何會落寞?
「葉夫子所說,甚有遠見。」
「為什麼?」
店門口,又多了個中年人,行商打扮,但身材壯偉,一雙虎目精光閃閃,五官端正,看去一表非俗。
「先與結交,待機行動。」大管家說。
唐家父子,決定到武昌平安船行,追查送葛春帆到武昌的人,望能夠查出九幽天魔之所在。
「啊……」黑影慘號,直墜而下,「砰」一聲大震壓碎了不少瓦片,骨碌碌向下掉。「叭噠」兩聲砸在廂房上,下面兩盆盆景也被砸破了。
他狂怒地揮劍殺人,怒喝聲壓下慘叫之聲和呻|吟哀叫聲。無意中,他來到廳門,疾衝而出,連聲長嘯,向躲在臺階下放煙黑影衝過去。
前一腳踏進店門,身後腳步聲急驟,第二條腿剛邁起,左肩便被人扣住了。
「哎呀……」小伙子狂叫,上體下彎,雙手掩向肚腹。
他站在那兒像個金剛,連眼皮也沒眨動一下,「呵呵」一笑,雙手在胸前一抱,笑道:「老兄,為何動口就罵,舉手就打?不是太無禮了麼?」
長劍破空之聲入耳,劍影八方飛騰,猛烈的扭曲、震動、吞吐、急旋,三盪三決,三盤三旋再左右一分,一聲長嘯,身劍合一串透了重圍,重回廳下臺階。
八人在樹下圍坐成一團,似乎在商量大事,小山崗外圍樹影中,有不少警哨分佈著。
人的忍力是有限的,泥菩薩也有個泥性,春虹自不例外,他不能讓對方連來三記莫名其妙的拳頭。
春虹看對方長著一張三角臉,年約半百,三角眼中冷電四射,長像天生就是使人討厭。但他從不以貌取人,看了並不討厭,聽口氣,並未介意,惑然問道:「請教大人,這兒是客店麼?」
兩名子弟挺劍槍入廳門,驚得手腳都冷了,狂叫一聲,火把掉了。
春虹卻示弱地退了一步,笑道:「小可的房間就在這兒,客店並非禁區,大叔來得,豈說小可驚擾大叔的安靜?」
店內有幾個客人,縮在一角,店伙計和掌櫃的,滿臉是恐懼色躲在櫃檯內向外瞧,見春虹進了店,竟忘了招呼。
「這條入贛大道上,有兩幫行商,一是長沙幫,一是湘南幫,又叫衡州幫。兩幫之間,因利害衝突,經常生事,也免不了出人命。剛和*圖*書才那些人是長沙幫的,把店裏五個衡州幫的打個半死。剛呼嘯出店便碰上了你,認錯了你是衡州幫的,碰了硬釘子。」
春虹抄起兩雙筷子,舌綻春雷喝道:「好朋友,你是第一位光臨敝舍之人,無任何歡迎,請朋友下來一敘,葛春虹恭迎大駕。」
春虹初入江湖,對江湖中有名人物所知極少,知道的也只限於轉述傳聞,所以並不知怪老頭是誰,但他本能地感到,這怪老頭兒定不等閒。
春虹不能實說,信口道:「談不上重要,但在下必須將他找到,而且必須在半年之內找到。姑娘談吐不俗,掛劍闖蕩江湖,對江湖名宿高人想必不致陌生,在下向你探聽這人的消息……」
右旋身長劍揮出,又砍一個。這時候,劍法中巧招妙訣全用上了,他無法在一丈處發現四面八方迫近的人。
「難道有害而無利?」
四周的黑影像是見了水的泥,「噗噗噗噗」倒了七名之多,地下有四支斷劍,一支劍和一把單刀正連翻觔斗,飛出五丈外,「嗆啷啷」跌在廊下的石地上,響聲令人毛髮直豎。
他出現在臺階之下,立即遭到圍攻,外面人聚合,廳中聞聲趕出綠火也在後合圍。
「姑娘諒必已經看出,在下不是惹事生非之人,幸勿打擾。如果在下料錯了,也請姑娘休怪,對不起。」他極有風度地說完,扭頭便前走。
他住進東院一間上房,從後面幽徑透過月亮門往裏瞧,可以看到一棟獨院,不少鮮衣的神氣侍從,正在裏裏外外忙碌,院前面廊下,掛彩色燈籠,燈籠上都有兩個大字:包府。
無量神罡,是罡氣之另一支派,比玄門正宗罡氣有過之而無不及,但難練得多,沒根基和恒心毅力之人,談也不必談。這種罡氣優點是只消練至五成以上,你不會出現像殷雷,也像狂風的聲音,而正宗罡氣若不練至九成九,只消發出便會令人發覺而遠避。
關於他的脊傷,那些湖廣武林名醫都是些只會治小傷之人,遷延已久的大創傷,卻無能為力。
黑霧中一群黑影從門窗內飄身而入,像無數幽靈,頭頂上,一星綠色磷火觸目,大概這就是他們辨別身法暗記,如不留心,與飄浮的鬼火差不了多少。
書生左首,也是一個穿儒衫青年人,身材也是修長,五官並不引人注意,臉皮白皙,似乎少了些血色,在所有人中,只有他身上不佩兵刃,他眼神有點陰鷙,但並不損害那儒士氣質。
「天哪……」這些絕望的慘叫聲,幾乎同時傳出。
沒有人回答,他用右拳狠命搗著左掌心,恨恨地道:「本壇主無能,無臉見江東父老,我不回去了,我將再闖一次葛府,拼了。」
「能將他收羅來麼?」
「圖謀須及早,不可養虎貽患。」葉夫子建議積極些。
他一聲不吭,向街中眾群一鑽,走了。耳中清晰地聽到怪老人難聽的咒罵:「小王八蛋,窩囊廢!你他媽的像隻縮頭的烏龜,算什麼玩意?」
唐景隆心中暗驚,心說:「幸而沒和他動手,這後生可怕極了。」
春虹形如厲鬼,全身浴血,臉色蒼白,脫虛地叫:「請幫助我,將昏迷的人抬入後廳。」
「屬下認為,眼下葛唐兩家人手已集中,必須有一家被殺,公子爺請裁決定奪。」
八個黑影揚了一陣濃煙,鬼魅般溜走了。
女郎淡淡一笑,竟自轉身去了。去了三五步,回首道:「那麼,後會有期!」
山後是連綿不斷的小山,直延伸到五十里外靈山腳下,兩人翻越兩座小峰,到達一個杉木參天的土山頂端,向兩座蔽帳篷走隱去。
拳到,他右手下探,左手輕撥來掌,趁機遞入,劈面一把抓住對方的胸衣,左手已扣住了對方的衣帶喝聲:「起!」
五更初,耳聽後面獨院包府的侍從,在對伙計們指示,悄悄地張羅茶水等物,直至五更三點,他聽到獨院中有刀風虎虎聲,大概他們在練劍法了。
女郎大眼睛湧上了笑意,柳眉微挑道:「咦!你這人好怪!醴陵的東大街人人可走,你走你的陽關道,我走我的獨木橋。大街之上,你豈敢亂說,我一個女流之輩,你說這種話豈不太缺德?太無禮?」
臺階上坐在靠椅上的葛春帆,突然大叫道:「司徒前輩,可否沖晚輩薄面,讓他們至蝸居小留。」
公子爺微笑著搖頭,說:「別說了,日後事早著呢,咱們先商量商量,該如何將已被花魔收買的人弄過來,管家,江湖情形你瞭若指掌,說說看,浙境高手以何人勢力最大?」
果然不錯,找麻煩的來了,自下山以來,他從未主動找人生事,也從未欺負別人,卻處處遇上尋找他麻煩的人。
「殺,我那丫頭不找你算賬才怪!」堡主笑著說。
前面有綠,他一劍揮出叫「著!」
公子爺不住點首,站起說:「好吧,留下葛家,今晚我們到廣信府城,明日入浙走一趟東海奇域,大管家,浙境列入除殺的名單,今晚交給我參研參研,切記,不可遺漏那些老一輩名宿,霍壇主!」
春虹找到客店,心中高興,沒留神注意女郎的話,更聽不出女郎話中有因。
聽口氣,他便知來意不善,站住了,屹立如山,扣肩的手撼動不了他分毫,冷冷地發話道:「咦!為何叫人轉身?」
侍人們都是膀粗肩寬的大漢,而且清一色在腰帶上帶了一把單刀,裝扮得頂神氣,像是開封府王爺的侍衛。
「往廣昌府麼?」有人問。
從袁州進入湖廣,山青水秀,沿途未發生任何事故,旅途出奇地平靜。
春虹心中一動,點頭道:「在下探聽一位武林前輩,所以到處亂問。」
狂濤八劍也是根據此原理而來,不攻則靜,攻則似電躍雷擊,使人無法招架,只消找到發招機會,宇內任何神奇劍法,也難遏止隨之而來的狂野進擊。
他領教過色魔的怪異迴風珠,對暗器留了神,打出之竹筷向下截住落向打出,接二連三,四支全部出手。
睡道人只教他接暗器,卻未教他發暗器。但會接之人,還能不會發?只不過不會發特造暗器而已,同時,自命俠義武林名宿,極少使用暗器傷人,除非萬不得已,用來自己保命,則不在此限。
因此,睡道人不許他使用。一方面是太兇猛,再就是怕他遇上更高明之人,挨打事小,絕學被人參悟之後,日後麻煩就多啦!
後院主方,是西跨院,裏面房舍甚多,極易隱藏,屋後是山坡矮樹,但相距在二三十丈外,想往那兒逃甚為不易。
他走入中間的草坪,靴子踏在霜上「嚓嚓」輕響,秋盡了,霜該濃了。
黑影在他身前八尺站住了,語意極不友好地道:「小子,打擾了大爺的安靜。」
大廳中殘席未終,廳中燈火輝煌,春虹低聲向倚在靠椅的大哥商量,該遷往何處暫避風雨。驀地,他離座而起大聲說:「各位,請聽在下說幾句話!」
兩名怪人坐在下首,眾人目光全向年輕書生注視,年輕書生理好了衣袂,向兩怪人微笑著說:「今天所見,仔細稟明,讓大家討論!」
「哎喲……」
但春虹可不饒他了,將人高舉過頂,突然脫手飛擲「砰撲」兩響,大漢摜倒在地,骨碌碌摔下街心,叫了幾聲「哎唷」,不滾時便寂然昏過去。
「無恩無仇,非親非故,在下有事求他。」
「夫子,你錯了,眼下江湖不是轟動了麼,哦!眼下之事,已用不著我管,就讓鬼爪霍壇主主持,你可以幫他出主意。」
一名怪人用舌潤了潤嘴唇,發話說:「稟堡主……」
「不太早了m.hetubook.com.com些?」公子爺問。
「啊……」慘叫聲驚心動魄,大廳成了地獄。
他剛站起,兩團綠火已到,煙霧中,到處有人咳嗽之聲,他大吃一驚,趕快戟指點了春帆睡穴,掏辟香散抹上鼻端,搶出狂揮兩劍,大叫道:「用解迷|葯的藥塞鼻,屏住呼吸向外衝……殺!」他又向一團綠火揮了一劍。
上房附近的人都未起床,天空剛泛魚肚白,一陣徹骨寒風吹來,他精神一震,便在院子裏伸展手腳,院子裏花木修剪得十分整齊,花幾乎全是各式各樣的盆菊,綠油油距花期早著哩!三五株高及屋簷的桂花,殘花仍散佈著淡淡幽香。
「不!」霍天奇斷然地叫,稍頓又道:「目下咱們實方不夠,天心門的弟子不可輕侮,取道入浙與總壇會合,將經過稟明,由堡主定奪。」
大漢怎能不起,鬼叫連天,連抓帶踢。
「謝謝姑娘指點!」他由衷致謝。
「那與小可何關?」春虹恍然大悟,仍向下問。
唐小梅姑娘左上臂被劍穿過,幸沒傷骨。
可已晚了,春虹向左迎著來掌一閃,讓掌拂去胸前,右手倏伸,捷逾電閃,虎掌一翻一勾,便搭上了姑娘的手肘,大喝:「去你的!」旋體,帶腕,將人凌空縱飛。
「不錯,我知道他隱居的地方。」
店門口,出現了個怪老人。
所有的人全扭頭回身,但春虹已上了臺階,他不知道這些人是何來路,更沒想到這些人會找他。
大管家也說:「那包老匹夫為人對名利極為熱衷,該是極好收買之人,可是,他與花魔是兒女親家,恐怕不易就範。
一個結實的豹首環眼大漢,俯首說:「天奇在,公子爺請示下。」
霍無奇突然站起,低喝道:「快!收拾上路。」
「司徒前輩。」春虹駭然叫,急急竄出將他扶起。
沒等到他轉念,手中劍剛動,身後窮酸的語音入耳,救了他一命:「唐景隆,你若想打的主意,你就大錯特錯了,後悔無及。你眼前這位年輕人,我窮酸也怕他三分。昨日在常山色魔左丘光被他打得落荒而逃。別認為你手中有劍,告訴你,你若能削掉他一根毫毛,窮酸送你回湖廣。只要你能保得住命,我窮酸絕不食言。」
「你這般問,有何用意?」黑衣人語氣不但冷,而且慍意明顯,質問的口氣咄咄逼人,更迫進了一步。
他扭頭瞧,女郎也正向他注目。兩人都站住了,雙方都神情如謎,空間裏蕩漾著緊張氣氛。
春虹也停步回了一禮,笑道:「兄臺過獎了,幾斤蠻力,不登大雅之堂,見笑方家,兄臺這麼一讚,小可汗顏,怎比得上兄臺的內家心法造詣?」
倚在樹上的人移動了,直向草坪中的春虹走來,一身黑裝,身材修長,梳道士髻,腰帶上掛著百寶囊,囊比平常裝雜物零星的百寶囊要大些。春虹不知這人來意如何,但由對方寒芒閃閃的眸子裏,看出了危機,立即出於戒備狀態。
他已被突來的襲擊激得像隻瘋獅,用上了狂濤八劍,更發出無量神罡,行雷霆一擊。
他剛踏上店門的石階,上面的人潮急瀉而下,他只好向側閃去,讓開道路。奔下的是群穿青裰青巾纏頭的粗壯大漢,個個壯實如牛。奔至街上,走到最後的那人瞥了春虹一眼,突然吆喝道:「且慢,這兒還有一個。」
「納命!」他暴吼,一拳搗去,如擊敗革,拳到革穿,將來人打碎了。
「哈哈!你當然不是三歲小孩,我窮酸也不是,誰也唬不住誰。好吧!你要自尋其辱,無人攔你。」
他咬牙切齒,連聲怒吼,以吸引賊人來找他。他耳力通玄,神目比別人早發現綠光,運起無量神罡護身,八方飄掠找綠光遞劍。
湖廣的十三名武師,死了六名,唐景隆額角傷了一劍,丟掉了一塊額皮,唐堅背上左瑟琶骨被刀尖劃過,肌肉裂了一條尺長傷口。
霍天奇頓腳嘆氣,絕望地道:「三年來,本堡橫行天下,無往而不勝,這次卻一敗塗地,我還有何面目回稟堡主?真要命,鍾離泰護壇如有不測,那殺咱們二十名高手的狗東西,咱們連真面目也未看清,如何回報?誰認識那傢伙?」
怪!女郎竟向他嫣然一笑,這一笑極為明媚,先前落寞的神情一掃而空。
可是慢了,有人已向外衝,廳口傳來一聲慘號,人被殺了。
不等他說完,姑娘接口道:「是剛才那位找你麻煩的老不死?你找對人了,那人是武夷山蛇神堡蛇魔衛心照。他懷中藏了兩條天下至毒的怪蛇,叫做金角螣毒,咬人必死,吃點虧算了,那傢伙亦正亦邪最難纏,剛才他找你的晦氣,我為你捏了一把冷汗。」
他們共去了二十八個,只有八個逃得了性命,他是壇主,壇下八大弟子剩兩人,九大護法剩下三個,十名屬他管轄的高手十人,剩下四名。這一仗,他大敗吃虧。
春虹便大踏步入店,不管眾大漢的事。
天色暗晦,他竟然發現倚在樹上的人神目如電,果然超塵拔俗。他不想驚擾別人,自顧自活動,伸懶腰的舉動,外行人看不出任何異處,其實力貫指尖,以神馭氣,真氣直透三尺外,口中吐出的白霧形成一條小霧柱,不絕如縷,遠出六七尺外方行消散,騙不過行家。
老人其實並不怪,和一般的古稀老人並非不同,只是朗健些而已。頭髮上挽了個道士髻,穿了一件灰綠色的長袍。怪的是那雙眼陰深深的,眼皮似乎不會眨動,眼珠子也似乎不大移轉。腰帶上掛了個不大不小的皮革囊,手握一根外面纏了布條的怪拐杖。懷中鼓鼓地,像是上了年歲,發福啦!整個人看去不起眼,但一種無形的、捉住別人恐懼神經的陰森森的氣氛,令你不寒而慄,似乎他是鬼魅,隨時有將不幸向別人頭上扔的可能。
踏入醴陵東關天色已晚,正好趕在關城門之前,首先,他得找客店投宿。
大漢們全都吃了一驚,打他的大漢更是瞪大著怪目,忘了回答,突然一咬牙,右拳再次擊出。
「絕不能讓他從西跨院逃命。」這是他第一個念頭。黑影果真倏然折向,向西跨院躍去。
窮酸的右瑟琶骨下方,貼骨插入一枚尖端有螺紋的五寸怪鏢,入肉近半,被背肌挾住,尖端可能已入肺部,因為窮酸口中有血印。
他早對怪老頭懷有戒心,發覺不對,立生警兆。怪老人快,他更不慢。向上收腿飛躍,避過一勾。
「好自為之。祝順利。」堡主慰勉地說,拍拍霍壇主肩膀又說:「切確不可洩露本堡機密,動拳相搏,必不留任何把柄在對方手中,務必叫對方認為確是葛家所下毒手才行,有何需要,可向大管家領取。」
帳幕在短期內撤除,一行人向廣信府趕去。
「你貴姓?」女郎的膽子夠大。
「如果不怪,何配稱魔?你還想找他麼?」
公子爺一面走一面向葉夫子問:「嵩岳,你認為咱們真不可與花魔同進退!」
天地悠悠,人海茫茫,他要找個出沒無常的人,談何容易?何況瘋丐近來行蹤不明,多年來已不再聽人說起,天下之大,大得使他無從著手找起,這次走湘南,他只是碰碰運氣而已。
年輕書生轉向右面青衫儒士問:「葉夫子,你有何高見?」
其他的都嚇得失聲驚叫,如見鬼魅似地向後轉,抬起痛昏的同伴,如飛而逃。
「聽在下忠告,老弟快離開這間是非店。」
春虹左掌下沉,趁機拍出,「叭」一聲暴響,一耳光把小伙子擊倒在地,恰好倒在坐起的唐堅身上,兩人跌成一團,滾倒在一塊哼哼哈哈呻|吟掙扎。
年輕書生不住點頭,說:「夠了,你神目已盡全力,大管和圖書家,你何高見?」
「司徒前輩遇上強敵了。」春虹吃驚地叫,順手摘下死體的長劍。
逃走的八個黑影中,有鬼爪霍天奇霍壇主在內。八人如見鬼魅般向後山狂奔,被春虹一招雷霆一擊驚破了膽。
窮酸一怔,其餘的人更是一頭霧水。
「這人與你重要麼?」
「依你之見……」
說完行禮轉身。他不想惹事招非,是非偏偏尋上頭來,在轉身的剎那間,一旁的怪老人突然伸出左腳一勾,快愈電閃。
「公子爺明若觀火,事在必行,目下不論哪一家被殺,這把火必然燎原!」
前面出現了一家客店,大招牌上刻有四個字:「湘東客棧」。門面倒還寬廣,兩邊的對聯出於名家大手筆,寫的是:「未晚先投宿,雞鳴早看天。」
春虹舉手輕搖,仍然含笑道:「凡事不過三,各位,不可欺人太甚,千萬不可打第三下。在下外鄉人初來貴地,與諸位素昧平生,何苦來呢?」
「呔!」他喝聲如同春雷,落下時連揮兩劍,兩團綠火發出淒厲狂叫,仆地不起。
女郎用一聲輕笑岔開話題問:「看你的氣質丰標,不像是江湖人,剛才在店前所表現的容忍雅量,委實難能可貴!」
走著走著,他心中有點焦急,一早便須上路,尋不到客店怎成?
「公子爺任姑娘胡為,霸業前途多艱難。」葉夫子毫不客氣地說不夠婉轉。
春虹心中火急,將春帆抱起擱在神案下,低聲道:「哥哥,千萬不要出聲。」
他的連聲暴喝,吸引了夜襲的人,無形中救了許多家門弟子,和前來聚會的湖廣武師。
唐景隆知道今日討不了好,惹翻了窮酸,誰也別想安逸,而且還有一個舉手投足,便可制得人的春虹,勝算微乎其微,趕忙喝退同夥。揚聲道:「大公子既然留客,老朽厚顏打擾。」
怪老頭站在門旁,一直冷眼相觀。春虹瞥了怪老頭一眼,心說:「唔!是個風塵奇人,看去陰森森的,那雙怪目委實令人望之心寒。」
堡主呵呵笑,自負說:「我那拜兄教徒確是多似牛毛,可是些下五門的材料,成得甚事?」
姑娘大意搶攻,遇上了硬對頭,一聲驚叫,身不由己往前飛起,被扔出三丈外。
「怎說無關?長沙幫這次押貨的人最多,等會兒便會蜂擁而來找麻煩。俗語說:蟻多咬死象。又道是雙掌難敵四手,好漢也怕人多。何苦和他們這群蠢貨鬥牛?」
他大踏步向前走,心說:「見鬼!目下太晚了,大概今夜得睡大鋪。」剛到店門,店內傳出一陣嘩笑聲,七八名大漢急奔而出,像是店裏失了火。
春虹洗漱畢,出房招呼店伙計將酒菜送來,不在意地瞥了內院一眼,心說:「可能是姓包的方面大員出遊,不然豈會如此神氣?」
「呸!你還敢分辯?小王八蛋,豈有此理!」黑衣人想叫咒罵,又迫進一步,一雙手十指不斷開合。
據眾人所知,瘋丐曾政在江湖出沒像神龍,行蹤飄忽不定,而且遇見他的人不多。十餘年前,想見他不難,他曾佯裝狂瘋在各地向大戶強乞,不遂意便狠鬧一場,即行遠飆,近幾年看見他的人愈來愈少了。
大漢不聽他的話,在他面前擺出了中四平拉屎樁,吐氣開聲,兜心就是一記黑虎掏心,居然拳風呼呼,倒有幾斤蠻力。
「不怕?」
「我來對付他,大爺不信邪。」另一名大漢怪叫,氣勢洶洶急衝而上。
大劫既來慈悲不得,他師父禁止他使用的「狂濤八劍」用上了,大開殺戒。
內院裏,只有兩個主婦和兩個小婢,葛家三兄弟中,只有老大春帆成了家,目下女主人下落不明,內院裏冷清清,外面鬧賊,連臨時請來助廚的十幾個侍婦也不知曉。
他有點生氣,但罵狗東西似乎不算嚴重,他不想計較,徐徐轉身。
他脫力地倚在壁柱上,痛苦萬分地失聲厲叫:「天哪!為什麼?為……什……麼?」
唐景隆火速將劍改繫在背上,道:「老朽走一趟,助司徒……」
「在下必須一走!」
夜市剛開,街上行人來往不絕,東大街街道不夠寬,說是大街其實只可容六七個人並肩而行。
「啊……」慘叫聲淒厲,鮮血濺他一身一臉。
右方第一人,是曾在九幽堡送客的大總管,名為上官唯真,也是堡中絕頂高手之一。
忙碌間,一個人影踉蹌踏入廳門,被門檻一絆,狼狽地仆倒在廳口。
剛伸展雙手,便發現冷清的院子裏不只他一個人,右側不遠處一株丹桂下,一個黑影倚樹而立,不言不動,像一個幽靈。
其餘的人,則全是些粗獷慓悍的兇猛人物,人人壯實似獅,高大魁偉,年約在三十至五十之間,像是一群將上法場的劊子手。
大廳燈光復明,他將屍首丟下,向眾人問道:「各位有認識這位夜行人的麼?」
為首那人是個年輕書生,丰神絕世器宇超人,修長身材,顯得更是飄逸瀟灑!
公子爺略一沉吟,說:「不必操之過急,日後見機行事,走!」
片刻,帳篷裏走出八個人,兩個怪人走在最後。
神眼鐘泰已死在葛家大院內,再也不會在世上出現了。他叫了兩聲,跟他逃回的第一名壇下弟子道:「稟壇主,鍾離泰第一個進入大廳,恐怕……」
沒有人回聲,春虹冷笑一聲,又說:「真要強請,何不有失風度麼?你們共有兩人,何必……」
春虹左手輕輕一拍,將掌格開,不等對方左手再出,鐵拳出如電閃,「砰」一聲擊中對方肚腹。
女郎站定,神情有點古怪問:「你真要前往雲嶁山?」
身後又有踩過瓷片聲,旋身一看,一團綠光已經衝到身前,劍已無法前伸。
再就是正宗罡氣必須練至九成火候,方能收發由心,而無量神罡練至八成,便可收發由心了。
「快撤走!那傢伙如果追來,我們完了!」他虛脫地叫。
他挨得起,在破桌落地的剎時間,回首飛縱,向下面一團綠影一腳疾飛,踢破了一個腦袋。
春帆不是個氣量窄小之人,失蹤十八年平安返家的二弟,使他心中愉快,不再記恨唐景隆相辱的芥蒂,便將從太湖被人迷昏直至脫險之經過一一說出,讓眾人參詳。
他記起廳中的人,趕忙奔回廳中,點上燈火,濃煙漸散,目前的景象,幾乎令他全身血液發冷凝結。
葉夫子漠然一笑,接口說:「若是想羅致用些老一輩宇內高人,咱們不啻在自掘墳墓。」
「狂濤八劍」是從狂濤八掌化來的絕學。狂濤八掌是睡道人一生心血的結晶,是從生死存亡得來的寶貴經驗匯集。睡道人這八掌成就在晚年,還從未在江湖使用,兇猛似狂濤,一掌取得進手先機,以後七掌連以迅雷不及掩耳聲勢攻去,銳不可擋,行雷霆一擊。
春虹躍上瓦面,另一個黑影已經到了後院屋脊,身法奇快,不是庸手。
「咦!這傢伙不簡單。」是另一個人的聲音。
春虹虎目緊張,大吼道:「在下耐性有限,下一個人不死將殘廢。」
「無論如何,在下必須走一次試試,多謝姑娘指引,這兒有一家客店,我也得試試,後會有期!」
「真要命。這些傢伙天沒有亮便吵吵鬧鬧,旅途勞頓的人怎吃得消?」他自言自語地嘀咕道。
眾人正在思索死屍身分來路,遠處突然傳來一聲淒厲刺耳的慘叫,接著,長嘯聲劃空而至。
「有勞姑娘了!」
「莫道君行早,更有早行人。」他想。
窮酸一聲怪叫,向左窗口飛射,一面叫:「好兔崽子,……」
村後山林間,兩個怪人直等到紅日將下西山,方才向山後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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