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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劍懺情記

作者:雲中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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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絕處逢生

第二十四章 絕處逢生

九幽天魔一把扣住她的玉|乳,五指徐收,口中嗤嗤怪笑,笑完厲聲問:「你說不說?」
他和葉夫子行禮告退,半途轉身低聲道:「請堡主忍耐,免得花魔日後興問罪之師,雖無傷大雅,但咱們不可自斷得力的臂膀。」
如霜感到頭暈目眩,臉如火烙般痛,口中鹹鹹地,幾乎閉了氣。
「錚!」劍鳴聲也同時暴響,火花激射。
「你錯了,你與花魔畢竟是母女,怎能無關?我那冤家認為你前來行刺下毒,定然是令堂的陰謀詭計,人贓俱獲,令堂跳到東海也洗不清嫌疑。」
魅影陰魔嘿嘿狂笑,道:「論天下英雄,唯君與我卓鴻鉤;論對頭,也唯你與我。十年來,你我道不同不相為謀,兩次狠拼兩敗俱傷,你在我左頰留下永生難以磨滅的劍痕,我在你胸前亦留下了劍孔,你忘不了我,我同樣忘不了你。嘿嘿嘿嘿……」
「哦!爺,韻丫頭目下在何處?」
九幽天魔臉色陰冷,冷冷地道:「十年來,咱們是第三次見面了,一向可好?」
「哎呀!」她情不自禁地嘶叫、呻|吟。肉體上的痛苦,精神上的羞辱,使她勉力地不將實情吐露,但卻又忍不住本能地發出悲慘的叫號。
奎宿躬身接口道:「堡主明鑒,鄱陽青蛟既然通知了雙方客,再通知竹林居士極有可能。」
四批高手在微曦中相繼離去,頂著呼呼厲嘯的北風,向草屋方向悄然出發。
「厲害!比當年更可怕,一劍又換一劍。他似乎總比我練功練得更勤哩!」魅影陰魔有點感慨地說。
「哈哈哈!葛春虹已經埋骨雲嶁山,一些殘骨被你埋在蟠龍山下。人死如燈滅,不用叫了,他的鬼魂不會聽到你的叫喚,叫破了喉嚨也沒有用。」
如霜已發覺自己一|絲|不|掛,絕望地叫:「畜牲,你侮辱了我?」
奎宿應喏一聲,徐徐扭轉虎軀,劍尖劃破衣襟,劃開了左胸,鮮血泉湧,但他渾如未覺。
怪笑聲中,他凌空掠起三丈餘,落入五丈外的小舟中,小舟僅輕微晃了一晃。
如霜穴道被制,渾身力道全失,無法動彈,但並未昏厥,看到房中出現的人赫然是桂蘭英,絕望地嘆息一聲,心裏暗罵自己該死,暗說:「我真該死!在下毒之前,我該到房中看看是否有人,毒茶定是這鬼女人換掉的,但她怎知道我用的是師魚毒珠,怪事!」
「好妹妹,我同情你的處境,但我卻愛莫難助。」
他快,但比起魅影陰魔卻慢得太多,灰影一閃,樓門口已多了一個人,正是魅影陰魔。誰也沒看清老魔頭是怎樣來的,四丈餘外一晃即至,仍然坐在樓門口,陰森森地道:「退回去!年輕人。」
「在雙港口,家父恐怕要趕來哩!」古銅臉色的漁夫答。
「不許你叫我妹妹,你這鬼女人我恨不得吃你的肉,你破壞了我的復仇大計。」如霜悲憤地大叫。
「你說不說?你說不說?!」他陰森森地發問。
房中沒有人,內間裏也沒有。床帳上火舌上竄,濃煙上升。窗戶破了,冷風呼呼往房中颳,窗紙正在燃燒。床前,桂蘭英和兩個侍女全倒在床上沉睡如死,不見赤|裸裸的如霜,如霜的兵刃衣物也不見了。
扔脫了追的人,獨步天下的鬼魅幻形奇功,把自命不凡傲視天下群雄的九幽天魔扔掉,他取道逕奔棠陰鎮,去勢如電火流光。
九幽天魔回到房中,向內間叫:「將人送出來。」
「一人做事一人當,既然是良叔殺了你的大哥,你何為不找良叔?」
九幽天魔將如霜交與少婦,道:「有急事要見我,好好照料她,別讓她撒野。等會兒好好地問她,看她如何解釋下毒害我的原因?又受誰指使?」說完,重新轉回廳中。
葉夫子哼了一聲,冷冷地道:「小丫頭既然膽大包天,下毒謀害堡主,罪不可恕。她一個小女人怎敢如此大膽?八成兒是花魔故意作成的圈套,預定下的毒計。目下人贓俱獲,如不立處極刑,何以服眾?」
如霜放聲大哭,聲如中箭哀猿,狂叫道:「春虹!春虹!你泉下有靈嗎?」
「方仁,轉身。」九幽天魔急叫。
九幽天魔怒火沖天,大吼道:「卓老狗,快來決一死戰。」
魅影陰魔倏然收劍,左掌出如電閃,噗噗兩聲悶響,劈中奎宿的左耳根和右頸根,奎宿應掌昏厥,砰然倒地,這兩掌確是劈得重了一些。
他劍眉略軒,道:「你的眼神中飽蘊著怨毒,第一次見面時我曾在你的眼中發現這種怪異的眼神,為了什麼?你說吧,你我之間,不容有誤解。」
九幽天魔的功力修為,已至登峰造極之境,如霜和他相較,相差了十萬八千里,在八尺外便被他的指風所擊中,右期門穴被制,突然間力道全失,手到擒來。
九幽天魔嗤嗤笑,三把兩把解除了她的胸圍子的束縛,她成了半裸的待宰羔羊,晶瑩的肉體,在九幽天魔的眼下。
驀地,通向後通道的入口傳來刺耳的怪笑聲:「來不及了,小伙子,警鐘早已不在鐘架上了。你說得對極了,你遇上敵手了。」
「呔!」九幽天魔怒吼,連攻五劍,將魅影陰魔迫得退到右首進入內室的通道口,幾乎得手。
「小意思,皮肉之傷。喂!小傢伙,你爹的船呢?」
灰影未動分毫,但寒芒乍閃,冷叱震耳:「回去!」
「我死必為厲鬼,追你的魂魄!」
「希望堡主以霸業為重。」葉夫子一字一吐地說。
「不!我要制服她!」
「你!呵呵!當然兩不相虧。草屋會晤的時辰未到,你的爪牙不會提前趕回。但我老夫計算極精,防意如繩,說不定再有府城的人趕來報信,發現不對便溜,將人召回,所以不能拖,要及早要你的命。」
煉丹,是指打坐練氣。聽口氣,九幽天魔的師承,必定是玄門弟子。
「那麼你……」
「何不與老夫同至祥雲堡暫避?九幽天魔為禍江湖,罪惡如山,終必有惡貫滿盈之日的。」
驀地,樓梯發出零亂的腳步聲,有幾個人狂奔上樓。
他將火盆移近床邊,交椅移近繡榻,坐得頂愜意,快靴擱在床緣。
「招不招?招不招?說!」
他抱著人往房裏舉步,驀地,樓梯傳來了雜亂的腳步聲。他劍眉一軒,站住了,臉色極為不悅。他辦事向以冷靜沉著見秘,最討厭他自己的手下驚慌失措,腳步聲響零亂,來人顯然極其慌張,難怪他不悅。
「你的大哥?令堂沒有一個兒子,怪!從來聽說過哩!是令堂叫你來報仇行刺的?」
「你與我那冤家相識不到幾天功夫,他未對你……」
魅影陰魔在嘿嘿怪笑聲中,緩緩站起,盯了奎宿一眼,冷冷地道:「不殺你,轉身。」
九幽天魔狂怒地急撲,要搶先擋住退向閣樓的退路,身劍合一飛射,奇快無比。
「轟隆隆!」巨響驚心動魄,光華過處,木板壁和門楣紛紛倒塌。
她只感到天旋地轉,大叫一聲,昏厥了。痛苦與焦急,令她的肉體和精神皆禁受不起這種打擊,失去了知覺。
內間門悄然而開,兩名侍女抬著沉睡不醒,赤條條一|絲|不|掛的如霜出房,擱在床上然後向九幽天魔行禮,同聲道:「老爺早,可要小婢侍候?」
各攻二十劍以上,試探行將消逝,逐漸進入以力鬥力的境地。
「你……你意欲何往?」竹林居士訝然問。
「叭叭叭叭!」他在如霜的腰胯之間連抽四記,一抽一血痕,抽得結結實實。
魅影陰魔封住了攻來的瘋狂劍勢,一聲www.hetubook.com.com長嘯,立還顏色,連遞八招之多。
「你說不說?你說不說?」
「哦,原來你找錯了人!」
「好吧!今晚加強戒備。你帶受輕傷的兄弟好好調養,叫人壇急派五名高明的治傷師傅來料理。」
風吼雷鳴,劍氣的厲嘯聲動人心魄,兩人幾乎在同一瞬間拔劍,同時出招,人影乍合。
「不!」桂蘭英嘆口氣道:「死解決不了任何困難,你不怕東海奇域被毀?不怕以你作餌?」
「我不要任何人同情,只請你叫他讓我清白地死去。」
房門悄然而開,香風入鼻,一個艷麗的少婦出現房門口,用甜甜的嗓音道:「爺,何必和她捉迷藏?可把她折磨夠了,何必呢?快請進。」
精神萎頓的如霜,盤膝坐在另一角落,滿臉淚痕,哀傷使她顯得更為憔悴。
「春虹!」她心中在呼號,眼前一片模糊,冷冰冰的淚水流下眼角。
話未完,外面傳來奎宿清晰的口音:「府城有急報傳來,有請堡主。」
「即使死了,我也是清白的。」
如霜死死地瞪著他,頰肉不住抽搐。
幾乎在同一瞬間,他將奪來的長劍信手飛擲,如同電光一閃,快得肉眼難辨劍影。
「屬下到晚了一步,追之不及,人影一閃即逝,去勢如石光電火,屬下無能為力。」
如霜幽幽一嘆淒然地道:「晚輩只好返回東海。這一生,晚輩不可能向九幽天魔索取血漬了。返回東海之後,小女和家叔離群獨居,苦參出世之禪,莽莽紅塵,已無晚輩留戀之處了。」
「你確知是魅影陰魔下的毒手?」九幽天魔向中年黑衣人大聲問。
九幽天魔劍眉一軒,突然道:「唔!我們遇上敵手了,竹林居士與魅影陰魔的草屋會晤,完全是引咱們上鉤的騙局,騙局!確然是卓老鬼的陰謀,他已發現咱們潛伏在蕭家的暗樁,故意放出空氣,引咱們上當。我真是被鬼迷了頭,在陰溝裏翻船。早該想到魅影陰魔卓老鬼,用不著到草屋與竹林居士會晤的,他們根本沒有遠來這兒會晤的必要。」
「哼!你認為你有機會尋死,是嗎?不會的,除非我允許你死。退一萬步說,萬一你僥倖死了,我會替你特製木驢,將你的屍體剝光豎在木驢上。你該知道,懷玉山暫時棲身的銀老叟有兩種奇藥,一叫絳雪丸,一叫玄霜散,都是保存屍體的聖品神藥,可以保證你的屍體在百日之內絕不會腐壞變質!哈!你知道我會怎麼辦?」
「啪啪啪啪!」他出手快逾閃電,抽了四記正反陰陽耳光,口中惡毒的咒罵:「賤種!你這小母狗!卑賤貨!」
如霜真到了呼天不應,叫地不靈的悲慘地步了。倒吊起來打,以及徹骨其冷,如在平對在一個修為有成的人來說,算不了一回事。但目下穴道被詭異的指風所制,不但無法運功相抗,連平時的力道也完全消失,令她受不了。同時,她已發覺已被九幽天魔剝光,而室中卻有四雙眼睛,兇狠地盯著她赤|裸裸的肉體,她怎受得了?
「你不會死的,我倒真希望你死。我那冤家對你所說的話,我聽了個字字入耳,難受極了。你死了,我少了一個可怕的競爭者,多開心!可惜他不想要你死。我感到奇怪,為何你要甘冒大不韙下此毒手?」
「我不信邪,她非說不可!」九幽天魔不以為然地答。
「東海奇域與我無關,用不著嚇唬我。」
「不!今晚我必須煉丹一個時辰,等會兒你帶她到內間歇息,明晚再說。」
「可惡!接二連三走漏風聲,難道除了鄱陽青蛟之外,還有不知死活的叛徒?」他怒吼。
九幽天魔抓住她的乳|房向上提,右手抓住她的褲腰,作勢往下扯,獰惡地問:「你說不說?嗯!」
他拍開了如霜所制的穴道,又道:「換上女裝,取回你所有的兵刃暗器,乖乖地替我呆在樓上,別打主意逃走。我警告你,假使你逃成,我將全力毀了東海奇域。如果認為我辦不到,認為我虛言恫嚇,你將大錯特錯,我會證明給你看的。同時,你也許不可能逃出消夏樓,在這附近的人中,除了葉夫子之外,論武功造詣,數你最差勁,你逃不掉的。」
「這件事絕對與家母無關。」如霜尖叫。
「錚錚錚錚!」急劇的糾纏撞擊,劍鳴震耳欲聾,絕招滾滾而出,愈來愈兇險,劍芒急動,如同狂風暴雨,劍嘯破空聲如同天際隱隱殷雷。
「嘩啦啦!」堅實的長窗被撞垮了,連人帶劍及大窗向樓下飛墮,落地聲震耳欲聾。
「哦!你果然是竹林居士請來對付我的。」
九幽天魔能夠名震天下,自有他過人的聰明,作為他成功的本錢,更具有統馭萬千爪牙的才能,這就是他敢於從雄霸江湖走上打江山之路的優厚條件,豈讓一個女娃娃在身畔弄手腳?如霜用師魚毒珠妄圖將他毒斃,這種念頭不但可憐,而且天真,不但沒將他毒斃,反而成了他的俘虜,偷雞不成反蝕把米。
「呸!」如霜用一口痰作為回答。
「你是葛小輩請來助拳的?」
九幽天魔怒吼如雷,他不打算先救火,「砰」一聲踢開了房門,瘋狂地衝入。
「嗤嗤!嗤嘎!」錯劍的共鳴令人頭皮發炸,牙齦發酸。出劍更快了,身法也加快了。兩人劍上的造詣相當,內力修為亦不分軒輊。徹骨裂肌的劍氣,皆難攻破對方的護身真氣。因此以九幽天魔神奇指風,魅影陰魔霸道無比陰柔掌力,都派不上用場。
魅影陰魔收了劍,跨過腳下的奎宿,向九幽天魔走去,一面道:「果然是條漢子!首先是老夫輸了一著。李文宗,你果然不凡,難怪敢一而再爭江山奪社稷,有這種人替你賣命,值得驕傲!」
桂蘭英搖首,笑道:「不可能的,好妹妹,你得苦練十年以上才行。昨晚如沒有我在旁及時勸解,你將會在床上躺上十天半月,你怎麼怨我?」
魅影陰魔微笑道:「好說,好說,不成氣候,入魔還不是入神。老了,不行了,呵呵呵……」
「那是我的事。」
九幽天魔相當滿意,再灌了她一杯怪茶,她便沉沉睡去,像死豬一樣。
「唉!想死固然不費吹灰之力,但你不顧惜身後的穢名?」
小舟中本有兩個漁夫,聞聲立刻將竹篙伸向天空,一個漁夫忙著扯起石錨,舉篙的人高叫:「神龍入海,巨浪滔天。」
棠陰鎮的南面有一在隱秘的湖灣,蘆葦叢中,泊了一葉扁舟。
「錚錚!」雙方皆全力振劍,要將對方的劍震出偏門。
「是你將茶換了的?」
奎宿虎目怒睜,厲聲道:「天下間,只有我方仁的主人可以驅策在下,你是啥玩意?要殺請便,要轉身萬萬不能。」
奎宿身形一晃,剛剛站起,魅影陰魔搖搖頭道:「小伙子,動不得。沒有用的,樓下面連把風的警衛共是十個人,全被陰魅所迷倒。目下正夢入華胥之國,貴主人後面的內房也有四個女人,正睡得香甜。你如果能有本事搶下樓門,我魅影陰魔用不著叫那江湖字號了。」
一問一答,如霜將和春虹相識的經過,從常山起直至被擒止,一一吐露無遺。
如霜不睬他,裝聾作啞。
如霜哀傷地穿上衣衫,切齒道:「你也是女人,為何如此污辱我?我恨死你,我要殺你,剜出你的心肝來。」
他一聲怒嘯,拍倒另一扇大窗,飛縱而出,登上高大銀杏樹伸來的一段橫枝。
九幽天魔一掌拍在茶几上,茶杯被震得飛和-圖-書跌而下,「乓乓」,暴響震耳,把報信的中年人嚇了一大跳。
「哈哈!放心,天下間如果真有鬼神,這世間要可愛的多了。我九幽天魔殺人上千上萬,如果有鬼神,老天爺!我身旁豈不是厲鬼纏繞活不下去了?」
如霜恨恨地道:「除了要我的命,你們別想從我口中套出來。」
魅影陰魔的劍,指著臉泛青灰的奎宿胸前鳩尾大穴上,身軀仍然坐在原地不動,這一手的破招、奪劍、制人術,駭人聽聞。
桂蘭英沿床緣坐下,搖頭苦笑道:「好妹妹,你果然倔強,只是沒有用的,自討苦吃而已。安心到九幽堡去吧,千萬別打算逃走。」
「你又錯了,我那冤家並未污了你。如今他要和魅影陰魔拚死活。再說,你渾身鞭痕,怎能引起他的興趣?你以為他是個見了女人便饑不擇食的人?笑話!老實說,你未返回九幽堡之前,即使你答應服從他讓他如意,他也不會草草從事的。」
說完,他出房走了。如霜穴道雖解,但癱瘓在床上動彈不得,大顆淚珠滾滾而下。
如霜恍若未聞,嘴唇閉得緊緊的。九幽天魔將她的臉撥過,他接觸到如霜飽含怨毒的一雙眼睛,這雙眼不再可愛了,仇恨之火似乎已奪去了動人的神采,也將美麗的臉蛋加以扭曲,不再動人了。
「你做夢!」她傲然地打斷他。
「怎走得了?」九幽天魔驀地大吼。
「呔!」魅影陰魔怒吼,狂衝而上,貼身行雷霆一擊。
如霜劇烈喘息,久久方恢復平靜,神智漸漸清明,不禁悲從中來,淚如雨下地道:「你叫他殺了我吧!何苦逼人太甚?」
四處穴道制得恰到好處,四肢不能動彈,但頭部仍可移動。她發覺身軀如僵,昨晚惡夢般的境遇終於令她悚然驚醒,再次扭頭一看,果然不錯,燈光下,床前坐著九幽天魔,一雙腳擱在床緣上,正微笑著向她注視。在她的眼中看來,九幽天魔的這種笑已經不可愛了,而是令她心驚膽落餓狼般的陰狠獰笑,是惡魔般的惡意詭笑,笑得她渾身汗毛直豎。
魅影陰魔劍尖微吐,徐徐刺入奎宿的肉中,入肉三分,但奎宿咬牙切齒地屹立,面不改色。
魅影陰魔臉色泛白,手中劍顫動不止,右脅下血如泉湧,挨了一劍。
「是的,堡主定然被白姑娘分了心,所以……」奎宿木無表情地接口,可以看出他對如霜的不滿。
在暴響聲中,樓下大門響起竹哨聲,魅影陰魔心中一懍,頓萌退意。
死亡的陰影已向她掩到,死神的魔手正向她伸出。依稀,繼而九泉下的春虹身影從她的下意識中朦朧地出現,像在向她召喚。
「哈哈!別著急,早著哩!你還未清醒過來。」九幽天魔不正面回答,不承認也不否認。
桂蘭英收了師魚珠,笑道:「好妹妹,你為何這樣?」
魅影陰魔一不做二不休,抓起案上的銀燈,打掉了紗罩,把壁上的字畫,房門上的布簾一一點燃,打破燈罩將油潑上,閃入房中不見。房中引火之物更多,火起了。
「畜牲!你……」她恐怖地叫。
「到底誰指使你來的?」
驀地,灰影一閃,魅影陰魔展開了鬼魅幻形奇功,不進反退。快!快得令人眼花,似乎前一個身影仍在原地,後一個身影已在兩丈後出現了。前一個身影消失,第三個身影似乎已在四丈後乍現。
雙方接觸,放手行雷霆一擊,拚命了,劍湧怒濤。
「老夫也有同感。」魅影陰魔冷冷地接口。
「不錯,謝謝賞臉。同樣地,你九幽天魔人如神龍,見首不見尾,你的九幽魔域罕為世人所知,老夫也不知從何找起,在江湖上找你,同樣地困難。這得謝謝葛家的小伙子,逃出九幽堡,總算給我一次找到你的機會。」
「呔!」他厲叱,迎著對方攻來的「射星逸虹」斜劍拍出,全力猛絞,劍尖急吐。
桂蘭英的臉色逐漸在變,從冷眼旁觀逐漸變成關心,痛苦的臉色漸在她的臉上出現。終於忍不住了,虛弱地道:「爺,算了吧!這樣問不出所以然來的。」
「告訴你,家母對這件事毫無所知。」
「回來!」九幽天魔的暴響聲同時傳到。
「不用了,你們還可睡一個安逸的早覺。」九幽天魔揮手含笑答,將兩婢女遣走。
「我理會得。」
如霜的意志動搖了,堅持不吐露內情的精神崩潰了,還不等她開口,「嘶」一聲裂帛響,她的衣衫被九幽天魔撕掉了。
「鴻老,你受了傷?」另一壯漢驚問。
九幽天魔一手摘劍一手接人,往懷中一抱,大笑道:「你在玩火,美人兒,年紀太小,玩火會焚身的。哈哈!師魚毒珠並未失效,失效的是你的舉動不該全落在我的眼下,毒珠已經變了,房中藺英在等著替你寬衣解帶,今晚你和她一起陪我,她早已在房中等候,只怪你下毒時不到房中先瞧瞧。」說完抱著人往房門走去,把如霜急得幾乎昏厥。
九幽天魔精神大振,接了三劍回敬了五劍,死堵住樓門口方向,一面喜悅地叫:「留下命來吧!光天化日之下,你無所遁形。」
剛衝進廳中魅影陰魔突然狂笑,飛腳一踢,巨大的火鼎應腳飛起,熾紅的炭塊如同千百火珠,以暴雨似的聲勢飛射。
中年黑衣人躬身答道:「屬下趕到時,慘鬥已經結束,但已看清了剛離開的背影,穿著打扮是魅影陰魔。屬下曾經仔細思量過,除了魅影陰魔之外,其他高手想在片刻之間,殺死本堡十九名外七壇轄下的高手,並重傷五名輕傷三名,不會有人有此能耐。」
「哎……唷……唷……」如霜嘶叫,聲音在逐漸減小。
九幽天魔到了,在丈外止步。
第三天,一條中型帆船,悄然滑過南康府星子系北面的鞋山下,逆風順水下放。前艙內,魅影陰魔黯然坐在艙板上,不住搖頭。
魅影陰魔哼了一聲怪叫道:「丫頭你簡直在自尋死路。」
九幽天魔向左繞,兩人在廳中一面行動,一面找機會拔劍進擊。
九幽天魔的陰森語聲,令她魂飛魄散,每一個字都像一把利刀,狠狠地向她的心頭猛扎;每一字,都令她的每一條神經震動。
「哎呀……」她尖叫,叫聲淒厲刺耳。
花廳兩側有房間,中寬四丈餘,前有閣樓,後有內廳房,長約六丈左右,他們在廳的後半部激鬥,兩側的廂房外大窗已毀壞不堪,廳前端近閣樓處有屏風,長案虎皮交椅,前面是火鼎,右方是九幽天魔所住的套房,套房前面方向,是高出瓦面的巨大的銀杏樹。按理魅影陰魔從閣樓脫身,乃是天經地義的事,因為樓外有銀杏樹的枝葉伸接,下去極易。
老陰魔挾著人,直奔河灣,「嗨!」他發出一聲怪叫。
樓下燈火全無,只有樓上九幽天魔的臥室中,朦朧燈光從厚厚的明窗中透出一些微弱的光影。
從府地前來報訊的大漢,在九幽天魔搶至奎宿的同一瞬間,奔向四面封閉的大窗,提身上縱,用肩飛撞大窗,要下樓傳警。
桂蘭英扶起如霜的上身,命侍女將一杯熱茶灌入她的腹中道:「好妹妹,定下心神。」
太遲了,下面魅影陰魔的身影已到了圓門,肩上扛了一個白衣女人,扭頭向他招手叫:「李文宗,來來來,與老夫的鬼魅幻形奇學拚一下,咱們到一個無人地帶拚個你死我活。」
不論日夜,傳報的人要見他,必須由他的心腹廿八宿傳報,不許擅自面報。他感到奇怪,樓下的六名星宿為何不和-圖-書阻止來人慌亂登樓?
但九幽天魔已經向門口走去,他二人只好乖乖下樓。奎、畢二宿開始將燈火一一弄熄,只留下長案上的明燈,也下樓而去。
九幽天魔怒嘯著往下跳,拔腿便追。
桂蘭英搖搖頭,走近床沿坐下,柔聲道:「好妹妹,你太過天真!我那冤家手下的弟兄何止萬千?在江湖稱雄道霸,更要爭社稷奪江山,仇敵滿天下,如何不小心提防?這怪你太天真大意,你不感到不容易下手麼?假使你這樣便可如意,這世間早該沒有九幽天魔這種人物了,還用得著你下手?茶沒有換,你的珠子卻早就易手了。」說完,她在床頭取下九幽天魔掛在帳欄上的一件外褂,在貼身暗囊中掏出一隻小錦囊,倒出一顆大珠,晃了晃又道:「你認為我真喜歡和你稱姐道妹嗎?你錯了,大錯特錯了!我與天下其他女人並無不同,絕不會喜歡丈夫身畔多一個女人,奪走一份愛,和你接近周旋,那是假裝的。你還記得從德興啟程的第二晚麼?你我在一塊投宿,晚間一杯放了蒙汗藥的茶,便讓你一覺酣睡到天明。你身上的東西全經詳密的檢查,二堡主的師魚珠我那冤家怎會不認識?」她又在如霜的腰帶秘囊中,取出了盛師魚珠的珠囊,掏出一顆一般大小色澤全同的大珠,笑著道:「你瞧,兩珠外表全同,師魚珠已非你所有,你這一顆是玉珠,玉珠怎麼有毒?」
九幽天魔信手撕了一條小布帶,伸手一拂,小布條像一條鐵棍般堅硬,呼呼厲嘯。
九幽天魔不耐地站起,揮手道:「我自有主意,不必多說。」
一連串的吼叫,得不到如霜的回答,九幽天魔火了。
內間裏出來了桂蘭英和兩個侍女,一名侍女端了一盆冷水,放在几上道:「老爺,冷水取來了。」
九幽天魔臉色一變,脫口叫:「老陰魔,你的鬼魅幻形功已練至入神境地了,比五行大挪移更高明百倍。」
九幽天魔身形踉蹌,右肩鮮血直冒,臉上也泛起蒼白,額上汗光閃閃。他終於一劍換一劍,將魅影陰魔阻住了,站穩了身軀冷笑道:「一劍換一劍,今天三友山是你埋骨之地。」
侍女迅速給桂蘭英裹上了狐裘,三人擠成一團。
「也許你我之間有誤會,你應該坦誠相告。」九幽天魔有耐心地往下問。
「無可奉告,惟死而已!」
她定下心神,行功提聚真氣,要用真氣解穴術解開被制的右期門穴。可是,經過一再努力試探,她失望了,絕望已令她做不出任何舉動,九幽天魔的制術太高明,她根本無法凝聚先天真氣,更用不著說自解穴道了。
「離開楓林之後,她到南昌找我去了。她絕不會猜到我不走南昌到饒州。你們走吧,我得煉丹行功了。」
「啊……」大漢叫。
如霜已將她和葛春虹的事說出,所以算起來她和蕭家不算陌生。蕭文星父子,並不因如霜是花魔的女兒面有所歧視,反而對她寄予無限同情。
「不見得!」魅影陰魔冷然答,舉步挺進。竹哨響聲傳動,近了。
九幽天魔不住暴怒,變得陰森可怕,端起水盆往如霜的襠下猛倒,「嘩啦啦」水花四濺,冷流四溢。
「著著著!」他暴吼攻出三劍要往門口奪路。
腳步聲已到了樓門外,叫門聲響了,「篤篤篤」一連響三記,這是奎宿傳來的有人緊急求見的信號。
九幽天魔在床沿坐下,用平靜的聲音問:「如霜,你的大哥叫什麼名字?」
「他叫葛春虹,天哪!他……他……他死了,死在雲嶁山,死得好慘,骨肉化泥……啊……」如霜激動地回答,但身軀並未移動,說到最後,哭得十分傷心。
大門左側廊下,置有十來株盆景,種有景態奇古的老臘梅,有一個黑衣警衛靜靜地躲在盆景中,用目光監視著大門以外的園林花草。
「兩不相虧,公平一決。」
桂蘭英倚坐在妝臺旁的錦墩上,微笑道:「比你先到,一早便來了。」
房中只剩下如霜一個人,她開始打算脫身。首先,她想出路。房間右首的窗戶,用綿紙糊得密不透風,按方向估計,毀窗而出絕不會有問題,窗戶定有銀杏樹的枝幹伸至窗口附近,只消破窗而出,利用銀杏樹逃走,太理想了。
魅影陰魔將最後「要你的命」四個字,說得特別淒厲刺耳,命字出口,人已飛撲而起,撤劍、迫進、出招,招出「玉女獻蓮」,雙手將劍送出,出劍的手法看去笨拙而緩慢,其實快極。劍舉起看去緩慢,但劍尖升起後卻一閃而至,深得寓快於慢的奧秘。
「嗤嗤!」她的下衣也脫離了下身,她成了個裸人。
他的笑聲如同梟啼,令人驚心動魄。呆立在他身前的奎宿,乘他在怪笑時猛衝而上,撲進、拔劍、出招,捷逾電光石火,一氣呵成。
曙光透過厚厚的綿紙紗窗,天亮了。
小園中,上官唯真快逾流光電火,飛射而來。消夏樓下方,七八名村夫也提刀挾劍向上飛奔,那是在消夏樓右邊潛伏的爪牙。
小舟滑出河灣,破浪向前航行。兩漁夫兩支漿運轉如飛,順風破浪去勢奇疾,在巨浪中平穩地漂浮。一個高大健壯臉色如古銅的漁夫,向已鑽入艙中的魅影陰魔咧嘴一笑,問道:「鴻老,魔崽子怎樣了?」
如霜痛得幾乎昏厥,已不知人間何世,除了叫號之外,她已答不出任何話來。
九幽天魔的劍光華四射,閃動間耀目生花。魅影陰魔的劍也不壞,同是吹毛可斷削鐵如泥的神物。但見電芒不住扭曲、閃動、吞吐、旋動,兇猛地糾纏。一照面間,各出招在十劍以上,只傳出錯劍的刺耳厲鳴。兩人在狂攻中皆不敢大意,攻得固然兇猛,守得更緊密,全用上乘劍術進擊,聽不到撞擊拍震的響聲。
「進來啊。咦!誰?」艷麗少婦訝然向樓口注視。
如霜喝了熱茶,漸漸地,她的肌肉開始放鬆,眼中開始出現疲倦的神氣,終於,眼皮搭下了,口中出現了異聲。
九幽天魔向她點點頭,笑道:「可憐的小女子,睡得安逸嗎?」
奎宿的劍不在手上了,向下落,被魅影陰魔伸腳一挑,劍到了魅影陰魔的手中。
九幽天魔一把抓住她的衣領,冷笑著問:「是你那千人騎萬人跨的賤母親叫你來下毒的?」
「是!屬下理該查問清楚。堡主晚安,屬下告辭。」
九幽天魔陰陰一笑,獰惡地道:「量小非君子,無毒不丈夫。我李文宗如果不夠狠,怎配稱九幽天魔?怎會有今日的風光?我絕不怕世人咒罵,我要向世俗挑戰,無所不為。哼,我要將你用木驢推著,示眾天下,然後在東海奇域的海岸向令堂叫陣,用你的屍體誘你的令堂遠離老巢決戰。有你的屍體為餌,令堂怎能不上鉤?」
桂蘭英盈盈走近,伸手去捉九幽天魔拿布帶的手,長嘆一聲道:「她死尚且不懼,酷刑不會有效的。爺,何不用『真情露』省事些?」
灰衣怪人安坐不動,用刺耳的聲音不慢不疾地道:「還好。我魅影陰魔沒痛沒病。這點你大可放心,八十歲的我,不活至一百歲進不了棺材。」
房中燈光明亮,滿室生春。
床上的如霜已經試了好幾次,真氣始終無法凝聚。她急得渾身香汗淋漓,五內如焚。
長劍破空而至,貫入大漢的背心。
內間裏出來了桂蘭英和兩侍女,兩侍女手中有全套月白的衣裙衣褲等物。
「不!我卓鴻鈞不認識廣信葛家的人,但卻與竹林居士有一面之緣。和圖書多承他幫忙,所以我來了。」
「省點氣吧!小女人,昨晚的苦頭你還未吃夠,還想再吃麼?」
「一死百了!」
但沒有用,九幽天魔早有準備。食指一撥她的嘴,一把揪住她的髻結,兇狠地搖搖她的頭,切齒叫:「小賤人,你說是不說?」
「遵命!」中年大漢帶著人走了。
但仍然慢了。魅影陰魔的鬼魅幻影功,其實是玄門絕學五行大挪移的另一宗派,更相近於縮地功。陰魔苦練有成,不但掙來了駭人聽聞的綽號,也憑這一手奇學傲視江湖,罕逢敵手。他有這種奇功取得了驚世駭俗的稱謂,更增加他的神秘感。不是高手行家,絕難看出他的身形是怎樣移動,只依稀可以看到幾個似乎連續的虛幻,冉冉隱沒而已。
「嘩啦!」茶几和茶几上的盆景,突被劍芒掃過,四散崩裂,撞出丈外。
廳中,九幽天魔滿面怒容,坐在虎皮交椅上,神情冰冷而呈不悅之色。
但該灰影不在乎天色,仍伏在那兒不動。
「老陰魔,既然你來了,我李文宗成功了一半,說栽了未免言之過早。」九幽天魔若無其事地接口,激動期已過,他平靜下來了。
「我無法找到他。」如霜痛苦地回答。
兩侍女將奄奄一息的如霜解下,拭乾她的身子,放在床上,關上大窗,房中不久便重又暖如春。
七個功臻化境的高手在屋四周巡視一周時,竟然未發現屋前小園的菊叢中伏著一個人影。這人影已來了許久,眼看四批高手離開,也默默地注視九幽天魔巡視四周,始終不言不動。菊叢濃密,人藏身其中,除非接近至身旁,是不易看出其中有人的。九幽天魔與六星宿雖然功臻化境,但不可能在光度不良中發現伏在菊叢中的人,甚至已接近至丈外經過的奎宿,竟未發覺任何警兆,誰也未料到高僅及膝的菊叢中竟有人隱身,更未料到有人膽敢前來討野火,天色不早,如被發現怎能輕易脫身?
「不!我不信她會是鐵打金剛!」
九幽天魔略一沉思,最後道:「你好好查問以便及早綢繆。」
「你這惡毒的狗!狗!」她瘋狂地叫。
草屋方面,始終沒有任何消息傳來。府城監視蕭家的人,也沒有人前來稟報。
兩人都鬥得火起,要硬攻猛搶了。尤其是魅影陰魔,萬不能往下拖,等到對方的爪牙趕回,只消多一個人,均勢的局面必定逆轉,他不能再拖。
九幽天魔大吃一驚,對方這種賴皮打法大出他的意料之外,他不敢和炭火開玩笑,唯一的辦法是向後退。
九幽天魔不肯讓路也瘋狂地急迎,他以為魅影陰魔必定從樓口下樓逃命,怎肯讓出通路?卻沒想魅影陰魔另有陰謀,以進為退迫他放手一拚。消夏樓上層離地僅高三丈四,四面有窗有房,任何方向皆可突圍飄落三丈高下,任何高手皆可辦到,何用從梯口下樓?他聰明一世,緊要關頭反而糊塗。
九幽天魔給她喝了一杯含有「真情露」的茶,這種奇藥十分古怪,是一種使人吐露真情的藥,十分厲害,喝了之後,便會將內心的事一一說出。用這種藥的人算不得太高明,有人僅用催眠術,也可令人將真情一一吐露。
但灰影移動了,蛇行鷺伏地貼地緩移,移向銀杏樹下,監視的警衛,竟然一無所知。
三個人吃了一驚,通道口,不知何時坐著一個相貌清癯,陰陽怪氣的灰袍老人。一雙鷹目精光四射,勾鼻灰臉扁嘴,突出一個堅強的下癟顴,白鬚,白髮在頭頂挽了一個道士髮髻,左顴至右耳根下,有一道可怕的劍疤閃閃發光。背上背了一把長劍,灰綢背帶從右肩左脅穿出,胸前打了一個蝴蝶結,結上還沾了些泥屑,顯然是曾經伏在地上而沾上的。腳下是布襪,多耳麻鞋。整個人高瘦修長,坐在樓板上陰森森鬼氣沖天,在幽暗的光線照射下,像個突然出現的可怖鬼魂。
「放你的狗屁!」她高聲罵道。
但劍上的造詣兩人半斤八兩,誰也攻不進雙方劍尖緊封的身前劍網,白耗了不少真力,都未能搶得楔入的絕對優勢,看樣子,拖上千招恐非奇事。
九幽天魔冷哼一聲,兇狠地道:「我不要你死,死比活便宜多了。我要將你先賜給十個分壇的弟子,讓你在羞辱中痛苦,生不如死!」
「相反,是老夫請他們幫忙對付你的。你那位蕭府暗樁,竹林居士早就發觀了,正好利用暗樁通信息,讓暗樁把你請來。我深信你知道我的行蹤後絕不會放過我的。同樣,我也不會放過你。果然不錯,你來了,為我而來彼此得其所哉。你太輕視老夫了,派些飯桶把蕭家監視得牢牢地。為了蕭家的安全,我只好下手先剪除你的羽翼,深怕你識破我的計謀,及時改變你草屋埋伏的詭計。為了一個女人,居然在陰溝裏翻船,仍然在草屋設伏守株待兔。呵呵!你栽了,九幽天魔!」
沒有回答,如霜仍狠毒地死盯著他。
九幽天魔哈哈狂笑,道:「你下毒行刺的緣故,我已瞭若指掌。很好,你是一個可敬的倔強女人,可惜太不自量。你聽清了,不要再生任何古怪的念頭,乖乖隨我返回九幽堡,不然休怪我心黑手辣不憐香惜玉,任何怪念都對你百害而無一利。要替你那死去的愛人報仇需付出代價的,我很樂意成全你,留你在身邊讓你好好準備。有的是時間,慢慢來,絕不能操之過急。我說過,我是個喜歡冒險刺|激的人,你可以在我的身邊等機會要我的老命,這機會也許要等十年廿年,也許更久些,但並未不可能。哈哈,在我身邊想要我的命的人,不止你一個白如霜,像葛春帆的女人,就是其中的一個。你聽清了,我很樂意和你用生命作賭注,你將有三次機會,三次之後要不了我的命,便不許有第四次了。第四次便是你的死期。哈哈!你們女人下手的手法委實拙劣得很,玩不出任何新花樣。像葛春帆的女人,她已經失敗了兩次,第三次並不樂觀。你是個相當聰明的女人,相信不會讓我失望的。」
九幽天魔的臉色逐漸在變,變得陰冷而凝重,往下道:「你如果定心不說,不啻自取其辱。你如果認為拚一死便無所忌,這種念頭未免太天真可笑,比死更悲慘萬倍的事,你大概還未領教過哩。」
另一角落,盤坐著一個年紀五十開外的高大壯年人,劍眉入鬢,紅光滿面,留著漆黑的三綹長髯,一雙虎目神光四射。他身旁,坐著臉色如古銅的漁夫。他緊閉著嘴唇,眼角掛下了兩行清淚,突然以手掩面淒然輕吁:「孩子!我可憐的孩子!」
「殺了我,你永不會在我口中探出任何消息。」
九幽天魔晚上睡得極香甜,面對即將到來的惡鬥,為了養精蓄銳,他必須睡眠充足,所以睡得很熟。破曉時分他便醒了,練了半個時辰的功,打發四批人走了之後,天色已出現魚肚白了。
「你行蹤如魅,飄忽如鬼,我李文宗好不容易才探得你要到饒州的消息,所以專程趕來會你。」
他在四周轉了一圈,消夏樓除了負責坐鎮的葉夫子和四名高手之外,六名星宿在樓下戒備,之外便不見人影。六名星宿隱身在他的四周,跟著他巡走,直至他回轉臥室,方餘在樓下戒備。
久久,如霜拭淨淚痕,向竹林居士道:「老伯,船到九江之後,請讓我下船好嗎?」
「好!」九幽天魔側飄沉喝,不等對方搭上,避實就虛,從側切入,長劍楔入了。「錚」www•hetubook.com.com雙劍第一次接觸。
從廳中心先移向前廳,再移至廳右,兇猛的快速狂攻,令人驚心動魄,急進急退。但見光華吞吐得愈來愈快,一道道電芒急劇地跳動,但人影卻不見得快速。進退間從容不迫,兩人臉上的肌肉似乎已經凍結了。
天剛破曉,消夏樓一切準備停當,表面上看不出任何異狀,但緊張的氣氛卻在每一角落瀰漫。
房門悄然而開,九幽天魔出現在床畔,向她嬌笑道:「好乖乖,你在枉費心機。假使在我的指風制穴下你能自解穴道,你怎會毫無反抗地被擒。即使你再苦練三十年,恐怕也無法在我的指風制穴下自解穴道。」
如霜絕望地長嘆一聲,痛苦地尖叫:「我好恨,死不瞑目!」
「完了!我死定了!」她喃喃地低叫。
「取冷水來。」九幽天魔叫。
古銅色臉孔漁夫把牙錯得咯吱吱地響,恨聲道:「總有一天,我要剜出九幽天魔的心旰。姐姐既然兩次行剌不行,顯然不像是甘心降伏九幽天魔的。姐夫如果不死在楓林村,也許還有真相大白之日。但……唉!日後姐姐的處境不堪設想?」
九幽天魔倏然站起,打斷奎宿的話,大叫道:「快鳴鐘,召回草屋的人。」
他在床沿坐下了,伸手輕撫她的粉頰,仍然微笑著問:「如霜,你我無怨無仇,我與令堂相處一向十分融洽,一無利害衝突,二無世仇夙怨,你為何向我下手?我感到十分奇怪,百思莫解,希望你從實道來。」
如霜聽清了九幽天魔的話,大吃一驚,尖叫道:「惡賊!你說甚麼?」
「爺,何不改換良方?」
「你招不招?招不招?」九幽天魔的聲音無比兇狠。
九幽天魔心中一動,突然點點頭道:「解入內間去。」然後附耳向桂蘭英略為交代。
九幽天魔和大總管尚未離開,相距只有半里地,他們用不著早早出發,到野地裏喝西北風。沿途有傳信人,等到魅影陰魔啟程也來得及。
九幽天魔將床單撕成一條條,將如霜的雙腳分別綁了倒吊在窗框的橫條上,推開了沉重的窗戶。
「叭叭叭……」布帶子像皮鞭,在她的身上狂抽。
九幽天魔解了她的穴道,向桂蘭英道:「照顧她,明早再替她制住穴道。有她在我手中,花魔會死心塌地地替我賣命的。想不到二弟在無意中,卻做了一次買賣。只是,韻丫頭又要令我頭痛了。」
如霜赤條條一|絲|不|掛倒吊在窗口,寒風吹得她的身軀不住搖擺。其冷徹骨的冷水,從下直流至頭部,冷得她從魂遊太虛中急急回頭,醒來了。
桂蘭英抱著如霜,似乎相當吃力,一眼便可看出她是個不會武功的女人。她退回房中,兩名侍女立即迎出,將人接過往床上一放。
魅影陰魔呵呵狂笑,往南一抄,灰影冉冉而去,快速絕倫,片刻便消失在竹林松影中不見,而他的刺耳嗓音仍在蒼穹中迴蕩:「李文宗,後會有期。第四次相見,你我單人獨劍拚個你死我活,仗恃爪牙算不得英雄好漢。呵呵呵!這妞兒對老夫有成全之功,老夫將她帶走了。」
奎宿一怔,跟著冷哼一聲,身形似電,射向樓門,速度超塵拔俗。
「錚錚!嗤嗤嗤!」清鳴震耳,異嘯令人心向下沉。
「但他的兄弟殺了我的大哥。」如霜哀傷地叫,在悲痛中,無意地透露了心中的秘密。
九幽天魔泰然站起,將師魚珠囊丟在如霜的身旁,若無其事地道:「師魚珠仍然還給你,讓你再找機會獻世。」
桂蘭英走近如霜輕輕搖首苦笑一聲,向侍女道:「解她下來。」
花廳裏,九幽天魔坐在虎皮交椅裏大發雷霆,奎宿領著一個村夫打扮的中年人,站在對面垂首而立。中年村夫額上大汗未收,不安地道:「堡主明鑒,蕭家全家失蹤,是四更左右的事。三更的三名監視張兄未受到驚擾,換更的三名弟兄卻無故失蹤,發現蕭家失蹤後……」
九幽天魔站起,將如霜的雙肩井和雙環跳四處穴道制了,再將几上的一杯熱茶灌入如霜的口中,仍在交椅上坐了,微笑著注視床中曲線玲瓏,晶瑩如玉鞭痕累累的美麗胴體,不住點頭,片刻,如霜吁出一口長氣,睜開了無神的雙目,明亮的燈光令她的眼睛不習慣,不住眨動,扭頭想躲避直射眼睛的燈光。
人影乍飛,雙方暴退丈外。
如霜搖頭苦笑,說道:「不!晚輩是東海奇域的人,家母更是為白蓮教東南香主,與九幽天魔狼狽為奸,為禍江湖。祥雲堡許大俠也許不願追究,但俠義道英雄們豈肯相容?也許會認為晚輩前往投靠心懷叵測哩!」
兩間門悄然而開,九幽天魔手持一杯熱茶出現,一面走近一面道:「不必問了,天色不早,明晨將有惡鬥,我必須早早歇息養精蓄銳才行。」
九幽天魔摘下長劍,連鞘握在左手中,退至廳中心,冷冷地道:「第三次相逢,你我之間只許留下其中之一。」
劍影飛騰,劍影吞吐轉變為旋舞,身法從直進直退轉變為飄動、急掠,上下齊進,八方盤旋。
說完,信手將茶遞給桂蘭英,桂蘭英順手灌入如霜口中,然後將如霜放平,站起道:「爺,要不要她?」她用手指了指如霜,笑得非常勉強。
「轟隆!」一張虎皮交椅遠在丈外,便被劍氣迫飛,撞在樓壁如巨雷狂震。
「唯真,你認為魅影陰魔卓老賊已得到風聲,搶先下手和咱們公然作對?」
「爺,讓我試試,慢慢套出她的真情來。」
「老前輩的意思,是指……」如霜愕然地問。
寒風凜凜,從窗外湧入,如猛虎厲嘯,猛地颳進房內,溫暖如春的房間,剎時氣溫急劇下降,其冷徹骨。
「叭叭叭叭!」他又連抽四鞭。
兩人逐漸接近,魅影陰魔神色也開始嚴肅了,道:「能誘開你的爪牙制服樓下的人進入消夏樓,老夫也成功了一半。」
如霜大吃一驚,鐵青著臉尖叫:「無恥!你這人性全無的畜牲!你要侮辱我的屍體?」
硬拚了,棋逢敵手,雙方各向側飄,轉身同聲怒嘯,再次狂野地反撲,各將壓箱底的絕學掏出來了。
桂蘭英率領二女往內間走,一面道:「也用不著吃我的肉,同樣的,我也希望弄死你永除後患。」
「你……你何時到達的?」如霜驚愕地問。
九幽天魔沒進房,笑道:「這不叫捉迷藏,叫做殺雞給猴看,先讓她從血腥中冷靜的權衡利害,她便不會撒野亂來了。」
長髯人便是竹林層士蕭文星,葛春帆的泰山丈人。漁夫打扮的壯漢,是他的兒子蕭昆山,蕭明瑾的弟弟,鄱陽蕭家這次逃出府城,免去了一場大劫。
她想說,但吐不出聲音,心中有一個聲音在阻止她開口,心上人在向她呼喚。
魅影陰魔到了岸邊,怪笑道:「鬼叫什麼?來也!不是神龍,而是鬼魅,嘿嘿嘿……」
房外傳來九幽天魔的怒吼:「豈有此理!難道派去監視的人全是飯桶?怎麼這時才前來報訊?」內間裏突然逸出一縷幽香。
下首,站著大總管上官唯真、葉夫子,奎、畢二宿,和一名中年黑衣人,地上,半爬伏著三名渾身血跡的大漢,三名黑衣人正替他們包紮傷口。
上官唯真搖搖頭道:「恐怕不會得到咱們要殺他的風聲,但與咱們公然作對大有可能。卓老賊為人亦正亦邪,亦神亦魔,做事常出人意料,妙不可測,誰惹了他準倒霉。可能是搖光壇的弟兄偶然遇上之後,態度傲慢囂張,致以招來了殺身大禍,事情就弄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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