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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劍懺情記

作者:雲中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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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巫山神姥

第二十五章 巫山神姥

「沒有,已監視店中各處,嚴防有人飛騎轉報。」
「目下言之過早,但他失血太多,傷口幸未惡化,元氣大傷,只怕他無法醒來。可惜無法去嵩山討兩顆八寶紫金奪命丹來應急,而遠水也救不了火。」
「叭叭叭!」鞭聲劃空而過,馬車已衝上了坡中段。
紅綃電劍欣然微笑,指了指小秋,道:「葛公子,你大概對小秋不陌生吧?」
「不錯,為何要給你?」春虹的聲音也飽含著怒意。
三匹健馬衝近,驚電扭頭叫:「前輩,何不宰了他們?」
第一輛車中的紅綃電劍也叫:「皇甫叔,珍惜腳力,不必狂趕,馬兒吃不消。」
「目下他們有何舉動?」
三人三騎再向前面馳去,前面官道向右折,假如不留心前面是河灣的衝擊斷地層,下面深有五丈餘,掉下去必定入河底。
紅綃電劍舉另一盞紗燈走進床前,向春虹打量片刻,面露喜色,道:「賢侄,我們準備上路。你先行功調息,活動手腳。請記住,非萬不得已,你不可出手和人狠拼。」
「如果令徒婿不肯相容,晚輩當然絕不束手待斃,前輩明人,定不會認為這是不合情理之事。」
「怎樣走?爸。」
春虹的身上,大小創口不下數處,鬼谷坪一場激拼,他幾乎送掉命。
「晚輩只是就事論事,坦誠直言而已。」
「唏啦啦!」兩匹健馬立起,碎雪下濺。
「閉上你的嘴。」老太婆怒叫,稍頓又道:「別認為你是孤舟大師的門人,便狂妄地在老身面前目無尊長的胡說八道,老身可不睬這一套。」
雲坡之虎雲開先拱拱手,客氣的道:「多謝諸位光臨,小店深感榮興。風雪太大,諸位沿途珍重,日後途經敝地,尚請移玉光顧,請慢走。」
春虹搖頭,並未止步,一面泰然地道:「還能動手,何懼哉?」
「公道自在人心,一面之聞不足為憑,面對是非之辨,小可有權說話。」春虹義正詞嚴,毫無所懼地答。
天色暗沉沉的,經過十里長途急趕,又碰上了大雪,牲口固然吃不消,人也相當疲乏,必須早早歇息打尖。
「不行,八個傢伙都是一等一的高手,豈能被他們纏住?快走!」偷馬賊叫。
「你可答應不管李文宗的事?」
「就在村後土地廟棲身,說要監視夜間出村的人。」
驀地,一道淡小的白影從側方射到,奇快無比,來自不遠處的小樹暗影中,相距約在一兩丈開外。
紅綃電劍長吁一口氣,道:「請轉告他老人家,謝謝他老人家的關心。葛公子至今不見任何動靜,吉凶難料,但我們將盡心治理。今晚他老人家預定落腳何處?」
「呸!閉嘴!我老人家帶你前往,誰敢說一句廢話?再說,有你在祥雲堡,九幽天魔進攻祥雲堡時,令堂必定偕來,你據實在令堂面前揭開九幽天魔的無恥真面目,想想看,九幽天魔的威力是否會大減?」
「你真笨,丫頭。這是丹中至寶。青城丹士的回轉金丹,是玄門羽士的修真至寶。用來治傷,可令傷者起死回生,用來幫助行功練氣,將可大成,只要肯下苦功,不消十天半月,便可打通生死玄關。去,取錦盆中的白獺膏來,不僅還你一個活生生的春虹哥,而且保證他身上的創疤在短時間內消失,另用一顆來強迫他練功,他的無量神罡絕學定能至化境……」
小秋趕忙將姑娘放在另一張床上,將春虹的胸口輕輕地按住,低喚道:「葛公子,安靜地睡,安靜,安……靜……」
姑娘送乃母出房,奔回床邊,突然跪倒在燈下,閉上星眸喃喃祝禱,大串淚珠滾下腮邊。
怪!巫山神姥突然止步,身影一頓,接著不住搖晃,左邊的大袖出現了一個拳頭大的破孔。
中年婦人應喏一聲,退回原位。
「哎呀!」靜雯姑娘失聲尖叫。
他的話也吸引了巫山神姥的注意,向他注視片刻,在紅綃電劍前面兩餘丈止步,卻向春虹冷冰冰地道:「小輩,你練了幾年功,學了幾手三腳貓功夫?」
第一輛馬車到了,由於已有一名騎士在前面招呼,拉車的兩匹健馬在趕車大漢熟練的駕馭下,平安地向左急轉,從斷崖邊沿兩尺左右滾過。
「你不管他的事,他便不會找你祥雲堡。」
「她們人多哩!」
叫晚了一步,兩匹健馬瘋狂地跳躍,驚心動魄,一蹦之下,巨大的衝力,將車廂扭翻。左面的健馬嘶叫著往河下掉,把另一匹馬與破車廂帶下了斷崖外,水聲如雷,全掉在河當中。兩匹馬鞍絆未解,無法逃生,在水中略一掙扎,便被車廂帶入河底。
道右山坡上,突然火光大明。
「去你的!」巫山神姥怪叫,停下身軀,伸左手向後探,身形右旋,右手的山藤杖沉重如山,向春虹迎頭下擊,來勢洶洶,她的手差點兒抓住劍尖。
梳洗進餐畢,店伙計走了。關上了店門,各自安頓。
她快,紅綃電劍也不慢,一聲嬌叱,從旁邊截出,撲上撤劍,出招,暴喝。
他將小秋看成靜雯,到底眼前仍然不夠清晰。小秋被他捉住了纖手,不由紅雲上頰,她想將手抽回,卻又心中不忍。正在為難,對床中的靜雯已挺身坐起,用虛弱的聲音;道:「娘,我好疲倦啊!」
「你在教訓老身嗎?」巫山神姥的口氣轉厲。
他們在九江口安頓家小,換舟上行,在大都市中隱身,比在窮鄉僻壤中安全得多。一葉扁舟逆大江直上,向上游的武昌府晝夜急趕。
「巫山神姥不是不問外事了嗎?」
房門拉開,先前報訊的女騎士渾身雪花,進入房中行禮稟道:「稟夫人,九江八追騎已經折還,在村西駐馬,但八人並未入村。」
「我們不可上當,這定是惡賊們的信號旗。」
「遵命!」中年女人欠身答,然後大踏步向春虹走來。
「喲喝!」趕車大漢的吼聲破空而飛。
剛衝出鎮西岔出官道的小徑口,右側密林中突然怒吼聲震耳,一群健馬狂電似的衝向官道。
豈知剛離開斷崖岸不足三丈,未發生意外,這時突變倏生。
趕車大漢想搶救馬車,如不是紅綃電劍及時幫助,他定然與車馬同時掉入河中。他及時放手丟鞭,衝倒在雪地中,向內側滾出丈外,危險之極。
姑娘只感到悲從中來,突然撲到乃母懷中,斷斷續續道:「他……他……他的呼吸似乎更……更弱了,毫無醒來的跡象,而……而且,身上比……比昨天更……更冷了。」
門外,紅綃電劍低喝道:「好一個義薄雲天的好孩子,世間這種人已如鳳毛麟角不可多見了。但願丫頭有福!唉!」
高坐趕車座上的壯漢,抖掉帽上的雪花,扭頭答:「稟夫人,已過了大坡山,三里外是虎坡集。」
接著,另一勁裝女士匆匆入房,行禮柔聲道:「稟夫人,九江來的八乘追騎,已越鎮而過,奔向興國州。」
紅綃電劍一怔,伸手再摸,果又摸出一個紙包。打開一看,狂喜地叫道:「丫頭,你說這是青城丹士老神仙所贈和*圖*書的金丹?」
「好了好了,丫頭,放心吧!他不久會醒來,你和小秋照顧他,有必要可以叫小秋來找我,你白吃四天苦頭,早該將金丹說出來的。」
遠遠的,路中出現一個黑影。
「大哥,你……」姑娘驚叫。
「客官此話何意?」雲開先訝然問。
「珍重,前方見。」狂儒高叫,已超越了馬車,馬兒濺起雪花,向前狂衝。
春虹知道老太婆可怕,她的手定然有不怕神刃的超人造詣,如被她抓住了劍,後果可怕,他並不想和老太婆硬拼。這一劍其實是圍魏救趙的虛著,招出已預定了退步,在這駭人聽聞的高手之前,硬攻硬搶必定是有死無生,何況他功力未復,怎敢冒險妄進找到死?
巫山神姥冷哼了一聲,道:「不久之前,五毒神君經過這兒,恰好遇上老身,他將你的所作所為全說了,並說小徒在南昌府被你迫得幾乎無處容身。五毒神君的話足可相信,你不承認?老身此次出山,本與李文宗毫無關連,只不過要找徒返山而已。既然碰上了這樁事,老身豈能不管?還好,你還有自知之明,還不敢拔掉老身的落花旗。」
後面,一隻蛇焰箭沖天而上,扭曲蜿蜒上升,「啪」一聲在高空爆散,紅色的火星四散。
巫山神姥向紅綃電劍繼續發語道:「高秋華,老身不想過問外事,但我警告你,不許再和李文宗為敵,不然休怪老身心狠手辣。他目下何在?」
姑娘不知其故,茫然地答:「是的,老神仙說要用龍骨湯煎服,日後大有好處,小傷無妨。」
「好,小心些,提高警覺,有事再來見我。」
「叫我伯母,不嫌我高攀嗎?」紅綃電劍含笑搶著接口。
姑娘仍是迷糊,道「小傷可治,難道重傷也行?」
「李文宗定在初一那天,在各地大舉鏟除異己,事先早已佈置停當,而消息卻瞞得無比秘密,我們卻一無所知。直至上月二十九,我夜入龍虎山之後,七煞劍客龍叔叔與八衛護送黑虎龍叔奔南昌,半途遇上一個蒙面人,告知大劫已臨,說是務必通知不與九幽天魔同流合污的所有人及時走避。幸而初一那天,各地皆有神秘的人物示警,除了走避不及或被阻截的人,大多數江湖名宿皆能及時走避。南昌府令親虛幻廬主熊公,在二十七日便啟程動身至舍下避禍,不知他的消息是由何處得來的?」
「你……你……」他吃驚地叫。
春虹狠狠地眨動眼簾,不錯,並不是眼花,驚訝地問:「原來是……是……」
他向右挫身急撤,幾乎貼地掠出,劍身被老太婆的爪勁所震,只感到虎口發麻,絕塵慧劍幾乎脫手。
「小心彎道!」他向後叫,待第二匹健馬到後,方重行上道,讓後面的騎士逐次交代。
「不會的,老神仙如果早知道消息,也無法同時將消息通知各地。他老人家不與江湖朋友往來,人手不夠,他也不見得會出面管閒事。」紅綃電劍說,分析得甚有道理。
春虹冷笑一聲,插口道:「只許九幽堡殺人,不許別人還手,豈有此理!」
「小婢即去取來。」小秋答,轉身出房而去。
竹林居士接口道:「白姑娘,不必顧忌太多了。目下確是風聲緊急,不易出面冒險。」
女騎士應喏而去。逸虹、流光,是兩位男騎士的名字。
紅綃電劍等他運氣三周天之後,向紗燈一指,道:「賢侄,徐徐向燈發掌。」
「聽你的口氣,似乎並不直接答應老身的要求,大概是自命不凡,並不將老身看在眼下。老身這次重出江湖,聽到你從浙江打道湖廣,劍下無敵,把九幽堡的人視同無物,更不將老一輩的人放在眼下。」
「但李堡主卻不放過晚輩。」
中間,是一個年臻花甲的老女人,以及一個四十左右的女人。老女人青帕包頭,青襖,青紮腳褲,臉白如雪略帶青色,皺紋密佈,看去淒慘慘地帶點鬼氣,老眼不昏,而且神色炯炯,高顴削頰,一口牙齒顆小而整齊,但尖利如狼齒,看去很怕人。她手中持了一根黑褐色的結瘤甚多的山藤杖,枕頭雕了一個壽星公,整條杖光澤照人,看去不算輕,粗如兒臂。
「馬下槽,給上好的草料。我們有女眷,請派兩位廚下大嫂招呼。」騎士連串吩囑下去。
「咦,好藥!」她抓起一個玉瓶便待打開。
春虹掙扎坐起,一面道:「原來伯母救了我,我該向伯母致謝。」
春虹突然倒地,山藤杖並未擊中他,被他間不容髮躲過一擊。雪地中有一個小坑,他的腳突然陷入,身不由己仰面便倒,無意中反而免了一擊之厄。
「不可!棄車!」是紅綃電劍的聲音。
一行馬車冒雪飛趕。驀地,車中傳出銀鈴似的嗓音:「前面是什麼地方?」
紅綃電劍點點頭,又問店主雲開先是否有異動。
駕車的馬上了鞍,顯然已有了棄車的準備。八名騎士的座騎後,帶上了馬包,十二匹牲口直噴白霧,不安地踢蹄甩動頭尾,但沒有嘶聲發出。
「沒有,但店東的房中仍有燈光,似乎未入寢。」
「四天三夜?目下我們身在何處?屠龍客老狗呢?」
「娘,這老妖婆是誰?」姑娘膽戰心驚地問。
「徐徐收勁,第四掌全力一擊。」紅綃電劍徐徐發話。
「可看到我那心愛的徒兒?」
紅綃電劍的口氣,分明已經絕望,姑娘忍不住痛哭失聲,趴伏在春虹身上尖叫道:「春虹哥,是我害死你的,如果沒有我拖累你,你怎會……天哪!」
她信手抽緊鎖口帶,接著心中一動,再次拉開,伸手在內逐層察看裏面的雜物。
騎士飛躍下馬,牽著座騎走近竹桿,正想伸出手拔三黑旗,第二匹馬到了,嬌喝聲震耳:「二哥,不可擅動。」
二哥仍然一馬當先,在彎曲部突然勒住座騎向左急扭,差點兒衝下河中,駐馬處距斷崖不足兩尺,馬蹄將碎雪踢得向河下飛擲,嘩啦直響。
「有家老店,極享盛譽。店主姓雲,名開先,綽號叫雲坡之虎。他的店稱為集雲老店,他人如其號,為地方一霸,在興國州有相當大的勢力。客店專門接待亡命之徒,招待周到,在江湖甚有佳譽。雲開先有被白蓮教收買的可能。」
老太婆不敢大意,春虹雖只用得上四成勁,身法仍比一流高手迅疾,嘯聲入耳,劍已到了。
「揀來的。」春虹直接了當地答。
湯藥灌下春虹的咽喉,母女倆在房中靜心地等待。約半炷香左右,床上春虹已有了動靜。
已經三更了,三更正更梆聲隱隱傳來。
他正要去拔竹桿,第三匹馬到了,喝聲先至:「二弟不可!那是巫山神姥的招魂旗。誰拔了她的旗,不啻冒犯巫山神姥的威名向她叫陣。你要不信,可看看旗上的白色落花。」
「哼!不會了九幽天魔冬夜進攻祥雲堡的陰謀詭計,以及他在你面前洩露的秘密,因你被我所救,將會被你我公諸於天下,他怎受得了?我老人家敢果斷地說m.hetubook.com.com,目下擒你白如霜的十萬火急信令,至少已經傳至千里之外了,不管你在任何地方出現,絕難逃過那傢伙的耳目。」
「小侄遵命。」春虹點頭答。
雲開先傳出信息了,果然遵守離鎮後發信息的警告。
姑娘伏几飲泣,顫聲道:「娘,如果他死了,女兒也不想活了。」
靜雯不知何時已站在她身旁,道:「這是奪取色魔惡賊的,還有幾瓶藥曾經救了我好幾次哩,這些首飾丟掉了可惜,他用來作盤纏。」
「老妖婆自視極高,自命不凡,絕不會倚眾群毆,也確能無敵於天下。當今之世,除了睡道人青城丹士能和她一論高下之外,恐怕已找不出第二個能和她硬拼的了。」
「很難說。」紅綃電劍神情肅穆地答。
獨院中,客廳升起火盆,燈光明亮,店中派來的兩名男伙計收拾外間,內院由兩名大嫂侍候。
「轟!」一聲巨響,左輪突然下陷,車廂衝擱在坑孔的前端,車軸突然折斷。
老女人舉步往下走,不住打量站在路中一身紅衣只在頸部圍了一條火狐裘的紅綃電劍。一群人往下看,一個個臉色陰沉,三更半夜大風雪之下出現了這群人,不必費心猜測,便知來意不善。
春虹的體溫逐漸上升,頭部奇蹟地開始有轉之象了。
「是的,你已昏迷了四天三夜。」
龍鳳八衛大吃一驚,老太婆這一杖不但兵刃未損,甚至腳下未退分毫,這一記石破天驚的猛擊,大名鼎鼎的紅綃電劍竟未能接下,可怕極了。主人不行,他們即使一擁而上,必定白白送死。
包紮停當,靜雯的珠淚滾滾而下,突然捧住春虹的雙頰偎上自己的臉蛋,淒然地低喚:「春虹哥!願上蒼保佑你醒來,康復、平安。」
四天三夜以來,靜雯心懸春紅的安危,衣不解帶寸步不離,白天趕路也和春虹同車,晚間忙得不可開交,心力交疲,與乃母清談的機會並不多,只將她和春虹的交往說出,在各地冒險闖生死關頭的事也僅說了些大概,對鬼谷坪夜鬥的事,她只說了青城丹士贈丹示意春虹殺惡煞滅口,一句話帶過,並未說出丹名。
「我手上有皮手套。」
店伙計笑道:「有,有,客官但請吩囑。」
她放開愛女,取過紗燈檢驗春虹的眼睛、呼吸、脈搏,放回紗燈,臉上泛起焦慮的神色,不住沉吟。
蕭昆山愁眉不展,擔心地道:「假使九幽天魔此舉勢在必行,那他必定會全力截擊我們的。」
魅影陰魔哈哈怪笑道:「不會的,那傢伙的性情我瞭若指掌。他極為自負,絕不會因我而改期。而且,今天已是十一月初三,還有十一天,召回各地至桐柏山的爪牙並無困難。如想找到死域山人、白龍、銀冰老叟等魔崽子,通知改期,那些自命不凡的老魔頭,是不易找得到的。即使改期,日後想再找這些老魔頭相助,不可能了。」
「下馬!」八騎之一沉喝。
「好,今晚辛苦些。」
「不錯,九幽天魔料定我老不死不會自貶身價去投奔祥雲堡,而你如果前往報信,必定急急前趕。毫無疑問,必定從武勝關入河南,或者走隋州進入山區,他必定在這些要道上佈下天羅地網,全力截擊。你猜,咱們該如何走法,方能平安到達?」
「我在那裏?」他向自己發問,聲音大了些。
「不!你們走,有你在此,會令我分心的。」
片刻,女騎士又來了,稟道:「皇甫前輩前來問候主母,並詢問葛公子的消息。」
「大哥,我們已離開貴溪了。你受傷昏倒,幸而我母親及時趕來,狂儒老前輩也趕到,救了你我脫險。只因為你昏迷不醒,所以要帶你返回桐柏山家中調治。」
她推門而入,為靜雯推拿。
巫山神姥臉色大變,一聲怪叫,突向小樹飛撲。
紅綃電劍也珠淚滾滾,顫聲道:「孩子,要哭就大哭一場吧,這幾天你太苦了。」她在梳粧檯旁坐下,無意識地撫弄著春虹的絕塵慧劍和百寶囊,一面向小秋道:「小秋可以將參湯餵給他了。」
「還有五匹馬哩!」
「住嘴!你還想巧辯掩飾?」巫山神姥叱喝。
紅綃電劍開始把脈,驗眼,試肌,然後吁出一口長氣,拍拍緊張等待的姑娘肩膀,道:「謝謝天!青城丹士老神仙果然名不虛傳。」
蕭昆山雙眉緊皺接口道:「爹,白姑娘既然已脫離魔掌,九幽天魔會不會將冬至夜襲祥雲堡的陰謀改期?」
紅綃電劍大驚失色,趕忙接口道:「老前輩在湖廣道中午夜出現,請問有何見教?」
「快走!不然老妖婆轉來之後,危矣!」紅綃電劍急叫。
聽清了笑叫,他抖韁加鞭,馬兒向前衝刺。身後,怪叫聲震耳欲聾:「兔崽子們,謝謝你們的座騎。」
她續向第二層掏,掏出了個小玉瓶,清香撲鼻,令人神智一清。
春虹還未完全清醒,捉住了小秋按在他胸上的手,深深吸入一口氣,低聲道:「小妹,我們都沒死?哦!燈光是真實的,你也是真實的。我怎麼了?手腳移動極為艱難,可能我要殘廢了。」
「大哥,你可無恙了?」姑娘奔春虹身畔,挽住他急叫。
「是,小婢省得。」
前面的車馬已經遠出視線之外,他到了官道扭頭往後看,店門的氣死風燈已經不見了。
「我清醒了?」
「雲坡集,集雲老店。」前面的騎士高聲回答。
「回去!春虹哥。」姑娘驚叫。
「娘,那怎麼辦?」
一道黑影突然上升三丈,往側方成弧形飛射,看去像一個黑人影,卻像是妖魅幻影,快得令人無法用肉眼看清是人是鬼,一閃即逝。
巫山神姥點點頭,道:「好,先找你,你可是鳳劍的主人紅綃電劍高秋華?」
「走漢江上行襄陽,換小舟逆唐河而上,然後由陸路繞出反走,咱們的船可以晝夜兼程,事實上花不了多少時間。只有這條路最安全可靠,老前輩之意呢?」
「哈哈!放心!這些傢伙的兩條腿,最多可以奔跑三五里,怎樣追?」
「不!賢侄,我紅綃電劍不是怕事的人。」
「不,那是青城丹士老神仙的兩顆金丹的奇香,是用紙包著的。」
「不許你與李文宗為敵。」
房中有兩張木榻,小秋抱著人向對面的木榻舉步,剛轉過身軀,身後傳來春虹疲憊虛弱的聲音:「這是什麼地方?」
女騎士行禮告退。春虹問:「伯母,有警?」
驚電接過拋來的兩套繩子,狂儒從車馬讓出的空隙中衝過高聲叫:「假老道,你怎樣了?」
距興國州還有十來里,如果不是官道有暗淡的雪光,快看不清道路了。
「揀來的?好!拿給我,老身不和你計較。」
他策馬向前趕,出到鎮西,仍然看不見前面的車馬。
巫山神姥的目光落在絕塵慧劍上,突然叫道:「且慢!退回來。」
「聽說你要和九幽堡作對?」
八隻火把倏熄,九個人朝巫山神姥追人的方https://www•hetubook.com.com向急射,瞬即不見。
「砰」一聲大震,山藤杖落在他先前立身之處,雪地中出現了如杖尖同樣大的小深坑。
「呵呵呵呵!」狂儒的聲音遠傳數里外。
「伯母,金甲神怎樣了?」
「九江有人追來,八人八騎,如果所料不差,九幽天魔的親兄弟二堡主李文良,可能在這一兩天內趕到。當然啦,也可能在今晚趕來。」
巫山神姥一聲怒叫,突然飛撲而上,左手疾伸,五指如鉤,抓向春虹的右肩,捷逾電光石火。
「老前輩之意明示。」
魅影陰魔不住點頭,搶著道:「小子,你的想法對極了,但你難道不會設法避免?我老人家的長相只能在夜間趕路,白姑娘同樣不能露面,而夜間趕路同樣也絕難逃過沿途暗樁耳目,依你的想法,哈哈,咱們豈不死定了?」
紅綃電劍笑了,道:「也算是不義之財哪,丫頭。」
「按住他!」門外傳來紅綃電劍低聲喝。
「有……有救嗎?」姑娘幾乎語不成聲。
套車,結賬,都在極短的時間內辦妥。已經是四更初左右了。
誰也無法搶救,太快了。紅綃電劍剛站穩身形,靜雯姑娘遠在三丈之外,最近的龍鳳八衛八名男女也在兩丈外,已無法出手搶救。
同一天中,八匹健馬與兩乘馬車,從江西剛進入湖廣境地,出了幕阜山區,踏入富池口巡檢司的轄地。天色不早,天空中彤雲密佈,寒風厲號,細沙般的白雪漫天飛舞,官道上鋪了三寸厚積雪。
靜雯慘然搖頭,道:「小秋,你自己早些安頓吧,我今夜仍得守住他。」
他猛地抬頭,頸上傳來不堪忍受的痛楚和酸軟,在意識中他在猛然抬頭,其實抬得非常慢,下意識地移動手腳,可以移動,但相當沉重,而且有麻木感。
春虹將頭伸出窗外,叫道:「謝謝老前輩關注,晚輩很好。」
小秋洗淨了手,將臉盆端走,在房門口扭頭柔聲道:「小姐,請早早歇息吧,這兒有小婢照應,四天三夜你衣不解帶寸步不離,鐵打的人也吃不消,何況你曾經受過玄陰赤陽掌襲擊過呢?」
「正相反,晚輩並未與九幽堡作對,而是他要找我們。」
「你該死!」巫山神姥怪叫,大袖急揮,左拂右盪,身形在罡風中排開的雪影中搶入,山藤杖伸出了。
「哈哈!小老弟,你未免把我狂儒看扁了。那五匹馬的鞍下,各置了一枚尖刺,後蹄也刺入兩枚。想想看,那有多糟?不追來便罷,追來管他們人仰馬翻。」
春虹完全清醒過來了,仔細向她打量,憔悴的臉上出現了笑容,喃喃地道:「小妹,你的臉色很蒼白,你可無恙?」
「娘……」
九江來路方向蹄聲如雷,有一批馬隊趕來了,由蹄聲估計,已接近至半里地了。
姑娘一把奪過,急急地道:「使不得,這一瓶是蕩魄香,未抹上辟邪香之前,千萬不可打開聞嗅。」
春虹脫下披風,將衣帶上的絕塵慧劍挪了挪。
十二匹馬,共有十四個人,一名女騎士躍上另一名男騎士的鞍後,兩人同乘,她的馬則讓給小秋。
「似在等候同伴。皇甫前輩正監視著。逸虹二哥送回消息後已經回去了。」
「前輩請稍頓,請教這種流言從何而來?」
「老身要警告你,你得聽著。」巫山神姥不客氣地叫。
眾人扳鞍上馬,幸而狂儒曾奪來兩匹座騎,正好抵上墮河的兩匹馬。
「伯母,何不棄車?」春虹提出意見。
他冷笑一聲,放鬆韁繩,健馬四蹄一緩,他要等衝出的馬群,單人隻劍膽大包天。
「打!」他大喝,左手疾扔。原來他機警過人,假使不用計謀,老太婆必定追到,脫身勢比登天還難,左手一觸地便抓起一把雪花,全力扔出。
前一輛車坐的是紅綃電劍母女,預計在棄車時,趕車的大漢騎右乘,後一輛是春虹預定他和趕車大漢在棄車時各乘一騎。
第二掌,依然毫無動靜。
一片白色飛霧電射而至,老太婆不得不全力應付。像她這種宇內名宿,被人用暗器沾身,臉上掛不住。
十二匹健馬十四個人,由紅綃電劍斷後,向西面興國州方向狂奔,相當狼狽。
春虹點點頭,一掌徐推,無形地勁道隨掌而出,紗燈似是毫無動靜。
這位老太婆未免太不講情理,先入為主,把五毒神君的話當真,卻不許紅綃電劍分辯。春虹愈聽愈冒火,一咬牙,大聲道:「黑白不分,是非不明,你不配做江湖人的前輩,所說的話也欺人太甚!」
聲落,她突然趴伏在春虹的身上,她承受不了突然光臨的喜悅,激動的身心,立被極端的疲勞所擊倒,昏厥了。
許靜雯姑娘和侍女小秋,正聚精會神地替他洗傷、換藥、裹創,兩人的眼中都含了一泡淚水。
巫山神姥向身後的中年女人揮手,道:「先拿下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輩。」
「噗!」異聲驟起,淡淡小白影與巫山神姥的長袖相撞,發出了奇響,小白影不見了。
春虹早已下車,大踏步向紅綃電劍走近,他元氣未復,腳下相當沉重,雪地上留下他兩寸深的鞋印,可見他故示從容,其實卻很勉強。
「不會吧?」
第一匹馬馳抵落馬坡,第二匹馬跟著往上衝。坡左,小河水勢雖小但十分湍急,雪花飄落在河面上,轉瞬即無影蹤。
後面春虹的馬車緩緩離開危險區,超越前車翻墮處,在前面剎住了。
同時,叫罵聲在風雪中震盪:「王八蛋!偷馬賊!留下號來,日後大爺好剝你的皮,五毒神君的馬豈是好偷的?」
「很難說,也許她破例為九幽天魔管事哩!」
他的話相當不客氣,竟未尊稱對方為前輩。怪!巫山神姥態度反而變了,毫不介意地道:「老身雖找的不是你,但你留下算上一份。」
「不行!他們會追來,恐怕要驚動夫人。」
紅綃電劍拍拍愛女的肩膀,嘆口氣道:「孩子,定下心,他的傷委實太沉重,失血太多,脅背一劍深抵內腑,如在別人,即使不中箭也早已無救,他能拖至現在,不會有大礙的。」
「打!打!打!」春虹也連聲暴喝,手腳齊用,雪花來勢洶洶,手擲腳踢如同連珠激射。
「進來。」紅綃電劍亮聲叫。
「但……」
紅綃電劍低聲向靜雯姑娘道:「大敵當前,今晚有點不妙,記住保護春虹到興國州再相會,我要擋住老妖婆。」
姑娘還未將話聽完,小鹿似的竄走了,差點兒和端著參湯入房的小秋撞翻。
最後一名男騎士卻兜轉馬頭,衝至店門臺下勒住了,向率領十餘名伙計在店門恭候客人上道的店主道:「雲東主,在下多謝諸位盛情款待。」
在座上的趕車大漢一聲叱喝,下躍而起,手中長鞭猛揮,捲住了車轅的前端。
「是怎麼回事?」春虹驚問。
「你說不行?」巫山神姥問。
老太婆仍站在原地,稍頓後,方一聲怒叫,疾衝而上叫:「再來接老身一杖!」
春虹駭然,但他別無抉擇,一聲長嘯,絕塵慧劍出手,一hetubook.com.com劍飛刺,搶攻老太婆的脅背。
車馬在店前停住了,一名騎士縱下馬來,踏上了臺階,迎著掀簾而出的店伙叫:「店家,可有獨院上房?」
「晚輩不曾見到。」
「那……那也是無可奈何的事,晚輩總不能投奔祥雲堡,被人鄙視為借苦肉計混入的奸細吧?」
「放心,我會找機會脫身,和她遊鬥,她輕功不一定比我高明。」
馬車在滔雪中滾動,十分艱難,雖然車輪上已紮好防滑的鏈子,仍然不時打滑。
「店中可有動靜?」
五毒神君,姓尚,名百祿,是大名鼎鼎的飛寇,對使用毒物有極高明的造詣,據說他是百毒青妖的弟子,但並未經江湖朋友證實,雖則他自己曾經公開承認過,確否,待證。
二哥停下了,問:「四妹,為何不能動?」
巫山神姥一群人走得很慢,似乎一步一停頓,氣氛相當緊張,她的神情怪異,令人莫測高深。
寒風怒號,大雪紛飛,雪花打在臉面上,令人感到麻麻的。
「伯母,小侄已經可以走動,騎馬可以走。」
第三掌,紗燈雖未滅,但燈內的火苗卻開始跳動。第四掌推出,紗燈突然熄滅。春虹的額上,出現了汗珠,呼吸有點急促。
床頭安置了洗臉架,臉盆中的熱水熱氣蒸騰。床上,躺著昏睡如死的葛春虹,赤著上身,渾身的肌肉如丘,色如古銅,壯得像頭雄獅。
紅綃電劍在墮車處細察,原來是崖岸久被風雪侵襲,下端崩塌,路面出現了坑孔,被人用樹枝掩蓋,浮泥一掩,便成了天然的陷阱。坑孔並不大,但相當深,馬兒未踏上,車輪恰好陷入,衝力太大,車輪無法脫出,馬匹經受不起,終於掀翻了車廂,同墮河中。火光一亮,她冷哼一聲,沉喝道:「不聽招呼,誰也不許插手。」
「不行!」
「女兒要和娘在一起。」
「你的絕塵慧劍是何人所授?」巫山神姥搶著問。
春虹已滾出二丈外,最下乘的打法懶驢打滾最管用,他用上了。
「是,小婢立即轉告逸虹二哥,要他小心留意。」
「會不會是青城丹士老神仙?」姑娘自作聰明地接口。
紅綃電劍無限感慨地道:「除了說出要毀滅上清宮之外,不言其他。這種人對白蓮教中毒已深,對死毫無所懼,只好殺了他算了。想不到九幽天魔果然可怕,所為出人意料。這次如果不是暗中有人傳訊消息,江湖豪傑死傷之慘,恐怕今後百年中難以恢復元氣。」
「先告訴流光一聲,要他下半夜小心後院的桃林。」
紅綃電劍母女已躍出車廂,前後的馬匹已及時停住。
春虹突然擁被坐起,沉聲道:「李文良不來則已,來則必將把龍虎山十里埋伏的高手帶來,志在必得,我們絕不可上當。伯母,當機立斷,敵眾我寡,避之為上。如果因小侄之故而遲疑不決,小侄只好獨自上道。」
「這不通情理的老太婆,」春虹猶有餘悸地答,將劍歸鞘。
紅綃電劍搖頭苦笑,道:「前輩從五毒神君口中聽來的?」
中年女人舉手一揮,沉喝道:「追!」
紅綃電劍知道老太婆了得,不得不抖劍攔阻,劍芒一閃,光華耀目,這一劍她志在救人,已用了八成勁,劍嘯聲如隱隱殷雷。
「正是如此走法。但家小最好先尋地隱身安頓,換小舟而行,不然是不易及時趕到的。」魅影陰魔答。
眼前視線漸清晰,幻影在旋動。瞳孔逐漸收縮復原,腦中的往事也逐漸清晰。
一行車馬向前急馳,馬蹄揚起陣陣殘雪。
春虹已從龍鳳八衛發現落花旗後所傳出來的消息,猜出對方定然是巫山神姥,但他不怕,也冷冷道:「英雄不怕年少,好漢不在年高,前輩問這種話,未免顯得太無知。」
店前場地車馬魚貫排列,紅綃電劍拉開了車門,說:「上道!」
紅綃電劍將她拉下床來,大聲道:「丫頭,你的春虹哥在叫你呢。」
門外紅綃電劍的聲音平靜地傳入:「不必救醒她,讓她安睡。」
「正是晚輩。」
「老前輩似乎已胸有成竹!」如霜接口。
「呸!小輩,沒有你插嘴的餘地。」巫山神姥怒叫。
女騎士走了。紅綃電劍無意中解開了春虹的百寶囊的皮扣帶,囊蓋彈起,裏面的防水油洞內蓋一團糟,未加摺疊紮鎖,顯然,百寶囊從鬼谷坪夜鬥至今,並未整理過,依然保持著使用後的模樣。
「是巫山神姥,九幽天魔的元配妻子宇文長華的師父,我恐怕接不下她二十招。」
紅綃電劍搖搖頭,有點憂心地道:「拚,恐怕我們人孤單了些。七煞劍客一群人,目下已到了武昌了,只有皇甫叔在此支援,想遠避,但……但車輛無法趕路,風雪太大。」
馬群突然四散,只有三匹衝上了官道。接著,狂笑之聲震耳,第一匹健馬上出現了人影。
二哥冷笑一聲,道:「咱們車馬一大群,還怕惡賊們知?他們早就等著咱們了。毀了它,別讓他小看了咱們祥雲堡。」
小秋長嘆一聲,出房而去。不久,她重新轉回,同來的是紅綃電劍。
「孩子,他怎樣了?」紅綃電劍趨榻前焦急地問。
「錚!」一聲暴響乍起,響聲令人聞之心向下沉。
第一匹健馬趕到,黑影卻突然消失了。路旁,雪中插一根竹桿,桿上綁著一面二尺四寸長的三角旗,被風颳得獵獵作響。
第一層,是一大堆女人的首飾,她柳眉一皺,有點面呈不悅。
「咦?為何到武昌?我們不是在貴溪?」
「快走!我斷後。」紅綃電劍叫。
春虹冷哼一聲,大聲答:「小可並不是孤舟大師的弟子,也無意得罪任何人。」
「一切可沖晚輩而來。」紅綃電劍接口,往前迎去。
姑娘反而有點力竭,雙手一鬆!叫道:「謝謝天,春虹哥醒過來了。」
「那麼,我們是拚呢,抑或是遠避?」
小秋驚叫一聲,趕忙將人抱起,手足無措,不知怎麼辦。
她不願說出因春虹無法趕路,所以推說車輛無法在大風雪中趕路。
「前面是落馬坡,必定兇險,恐怕所有的馬兒都得埋葬在那兒,千萬小心。」狂儒答。聲落,已遠出三五十丈外了。
他停止撐動,吃力地轉動,用目光搜尋小秋。他感到眼前朦朧,眼球發澀,有一些幻影在眼前晃動,一些往事在腦海中幻出,耳中也聽出愈來愈清晰的人聲。
「在雲坡集打尖。其實目下江湖風雨飄搖人人自危,潔身自好超然世外的人不會有了。假使處處顧忌,江湖豈不寸步難行?小心些就是。」
「唔!有點像。」他說。
落馬坡,在雲坡集西面的五里地,是一處土山坡,坡度不大,但有一條不大不小的河川流經坡下,形成犬牙交錯的河岸,官道經過河坡之間,少不了也形成一些扭曲的形狀。山坡上草木繁茂,河岸上也荊棘叢生,在這段山坡上馳馬,一不小心,便會滾入河中,輕則受傷,重則人馬皆亡。據說許久許久之前,曾經幾次淹死了馬匹和_圖_書,官府便在兩端豎起警告的木牌,不許馳馬以防危險。車馬見到告示牌,一律減速行駛。久而久之,這山坡一段官道便被稱為落馬坡。狂儒並不是指這一帶險峻,而是他料想那兒必定有埋伏。黑夜大風雪下,如果有人在路側設伏截擊,別說是馬,人恐怕也難保全,所以他提醒紅綃電劍小心提防。
「哈哈!光棍眼中揉不進沙子,咱們彼此心中明白。我,祥雲堡龍鳳八衛的老六,綽號是驚電。江湖中的玩意,在下不敢稱精通二字,但也絕不外行。你店門外的燈籠,原先只有兩盞,咱們落店之後,加了一盞氣死風燈,已經告訴先前的八乘追騎。他們故意越村而過,半途卻又折回住在村西,潛伏下來,等候後到的李文良。在下不怪你,你無法挺起脊梁在江湖風暴中挺立全身,只好苟全性命於亂世,情有可原。記住,留一份情面,日後好相見。等在下遠離鎮集,方可發出信號,不然在下絕不坐視,會轉回來找你的。」說完,兜轉馬頭,斜衝而出,遠在十丈外將戒備的目光收回,策馬狂奔而去。
四匹馬趕上了前面的車馬,狂儒叫:「接馬,老朽先走一步。」
春虹策馬走中段,心中不住思索:「那灰影以一團雪球,便將老妖婆的衣袖打破,而輕功之佳,已臻神化之境,這是誰?是敵非友的話,這人將是最可怕的勁敵。」
紅綃電劍擰了她的粉頰一把,喜極大叫:「丫頭,你為何不早說?」
二哥吃了一驚,湊近用神目看去,果然不錯,黑旗上有不少白點子影子,但看不清是不是落花。
床上的春虹已蓋上了棉被,只有頭部露在被外。
房中有一陣好忙,一眾男女悄然結紮。一切停當,方派人叫醒店伙計。
「先兄,請自珍重。並勞駕轉告李文良一聲,叫他不必枉費心機,趁早留步。」
他對自己的輕功極為自豪,確也值得自豪。但見了今晚引走巫山神姥的灰影,他悚然而驚,再下苦功苦練的念頭,與自認修為淺薄的想法,油然從心中升起。他必須練至神化的境地,方能和九幽天魔算深仇大恨的總賬,不然休想。以巫山神姥來說,連紅綃電劍也不堪一擊,他不接招也支持不了,日後怎樣和九幽天魔算總賬?
「目下我們在興國州的雲坡集,正向武昌府去。」
「大哥還支援得了,同樣可以用腳在風雪中趕路。」春虹神情肅穆地答。
八名持火把的大漢冷然屹立,沒有動手的意思,那位中年女人背手而立,冷然注視著鬥場。
紅影入目,他被姑娘按住,無法起身。眼前,出現了他並不陌生的人影。
聽口氣,他似乎並不專找紅綃電劍而來,紅綃電劍一怔道:「前輩明鑒,只要李堡主放棄殘殺武林朋友,不對祥雲堡生歹毒的念頭,晚輩豈會無故和他計較?至於他目下何在,晚輩一無所知,只知他的兄弟李文良,正率領一群高手,在我後面追趕,不久可到。」
「呸!」她怒叫,左掌連袖猛拂,巨風乍起,扔來的雪花全被風所阻,向兩旁飛濺。
「吱呀呀」幾聲尖厲刺耳的剎車聲傳出,後一輛在斷崖最險處停住了。
果然不錯,後面馬嘶淒厲,怒叫聲如雷,聲音漸遠。
春虹深深吸入一口氣,徐徐氣納丹田。四天三夜中,在最好的內外傷藥以及參湯的調治下,創口已無大礙,白獺膏更令創口癒合快,唯一的原因是失血過多。經九轉金丹的固本和神奇藥力的催勁,再上了一次白獺膏,喝了一碗參湯,他已重新獲得活力,除了尚感虛弱之外,已無大礙。
第一匹健馬四蹄翻飛,衝入茫茫風雪之中。
姑娘緊依在床畔,忍不住低聲叫:「春虹哥,大哥,醒醒,醒醒。」
風雪交加,天寒地凍,集雲老店上房中卻溫暖如春。春虹躺在床上,紅綃電劍母女在床畔的木椅上娓娓長談。
她們是紅綃電劍一家子,千里迢迢從貴溪趕到這座小鎮集,由這兒到桐柏山祥雲堡,還有一千四百餘里,大雪天趕路,夠辛苦的。左廂一座上房中,兩盞紗燈發出柔和的光芒,照亮全室。
巫山神姥哼了一聲,不悅地叱道:「未問到你之前,不許插嘴!」
春虹冷笑一聲,搶著道:「看來,你是沖葛某來的了?」
「咦!你走得了?」老太婆一閃即至,山藤杖直指他的左腿膝。
「篤篤篤!」房門突然響起叩門聲。
「滾!」老太婆大吼,旋身一杖揮出,向襲來的耀目光華擊去。
「恐怕上面沾有毒物。」
紅綃電劍略一沉吟,突將紗燈移至床頭五尺左右,肅容道:「賢侄,運氣行功。」
趕車壯漢加了一鞭,向前叫:「雲坡集,集雲老店。」
小秋聞聲轉身,她看到春虹正茫然地向燈光眨眼,一雙手撐動著,似要撐起身軀,她急叫:「葛公子,不可移動!」
他聽清了人聲,清醒了,大叫道:「小妹,你可無恙?小妹,你在哪兒?」
人影乍分,紅綃電劍連人帶劍飛飄兩丈外,纖足落地,「噗」一聲陷入雪中,連退五步,地下的積雪翻騰,她勉強定下身軀,幾乎坐倒。
「見鬼!蕩魄香怎會如此清雅高潔?」
山坡的樹林前端,距路面約有七八丈高處,雁翅排開四名勁裝大漢和中|年|美|婦,每人背負長劍,身穿熊皮短襖,外罩風衣,熊皮風帽堆著雪花。每人手中高舉著烈火熊熊的油筒火把,冷風無法將火吹熄。
靜雯心中發冷,室中溫暖如春,但她顫抖得極為顯目,提心吊膽地問:「娘,怎樣了?」
竹林居士猛拍大腿,笑道:「妙,老前輩高見極了,雖然遠了些,但還來得及,準能趕在十四日冬至之前到達。」
紅綃電劍將她挽入懷中,痛苦地道:「孩子,千萬不可有這種傻念頭。他多次出生入死救了你,你必須堅強地活下去。廣信葛家已經報仇無人,為他報仇雪恨的重任已落在你的雙肩上。孩子,你必須堅強地活下去,為他盡一番心力,慰死者於九泉。」
「虎坡集有打尖的客店嗎?」
白獺膏,是治外傷的奇藥,據說是用白獺髓加玉粉和琥珀屑等物所煉製而成的。
「哪兒走?留下!」巫山神姥怪叫如雷,奮起狂追。
五里路,要不了多少時間。雪花狂舞,天地黑沉沉,微弱的雪對人的眼睛沒有多少幫助,看不見五六丈外的景物。
姑娘喜極而泣,捧著他的臉蛋柔情地輕喚:「大哥,我很好。謝謝上蒼,你完全清醒了。」
「上馬,走,不可耽擱。不動這面旗,巫山神姥照例會下殺手,看來咱們有一場搏拼,但願她不是九幽天魔請來對付咱們的。」
他的眼睛徐徐張開了,似乎不習慣明亮的燈光,眼眨動了幾次,他終於醒來了。
「老夫的意思,只消你在人前一露面就非死不可。」
「知道了。你告訴他老人家,叫他保重自己身體。」
這句話比仙丹還靈,一蹦而起,推開小秋,搶過春虹的手,大叫道:「哥,我在這裏。」
店中一陣子好忙,客人被安置在三進後院上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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