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盛堅不但樣子恐怖，連他發出來的聲音，聽來也是十分異樣，在講話之前，他的喉際，先發出了一陣「咯咯」之聲來，然後才道：「是……怪了些，兩位是……青城派的人吧？」
他講到這裏，才裝出恍然大悟的神色來，伸手向玲玲一指，道：「你就是小師妹！唉，我真糊塗了。唉，可也難怪我，師父和我們提起你來的時候，只說你是一個小女孩，想不到你已長這麼大了，而且，還這樣美麗，這樣出眾！」
烏通道：「剛好八年。」
大師兄立時道：「胡說，這雙煞怎能敵得過盛堅師弟？」
他和玲玲分別了十年，兩人之間的感情，一點也沒有變，可是，他卻不敢承認自己就是玲玲一直想念的人。
這時盛堅心中所感到的痛楚，是如此之甚，那兩個月來遭到殘酷折磨的痛苦，比較這時心中的痛楚，反倒退而居其次了！
但玲玲究竟掌發在後，勁力未曾運足，是以身子連退了好幾步。
盛堅想到了這裏，不禁苦笑了一下，如果真是那樣，那麼，唯一的辦法，就是他挺身而出了。
他們分手的那年，他十一歲，玲玲十歲，在那樣的年齡，他們當然不可能知道什麼男女間的情愛，可是他們卻也知道，這一分手，要經過很長很長的時間不能見面，而感到莫名的悵惘。
玲玲的面色，蒼白到了極點，厲聲道：「是不是你們殺了盛堅？」
盛堅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緩緩地道：「他……死……了。」
在他的身後，就是一堵水磨紅磚的圍牆，剎那間，只見他身形抖動，其快無比，只聽得「啪啪啪啪啪啪」，連珠也似地六下響，他身形再凝，仍然面對著玲玲站在剛才的地方。
有時候，因為他身受的痛苦實在太甚，他真想就此逆運真氣，迸斷自己的經脈，自殺身亡了。
一切只不過是一眨眼間的事，玲玲手中的劍虹轉向前去，那一團緊密之極的青光，忽然之間散了開來，緊接著，青光之中，迸出了一股血泉！
盛堅的心中本已在陣陣抽搐，這時，他又忍不住發出了咯咯聲來，可是這一次，玲玲卻是連望也不向他望上一眼，只是焦急地等著烏通的回答。
盛堅呆了一呆，暫不起身，那兩團火光迅即移近，乃是兩個人執著火把。那兩人全是腰懸長劍，一身勁裝，精神奕奕。
但也就在此際，只聽得在他的面前，傳來了一聲大喝，四柄長劍，劍光繚繞，交織成一片劍網，向著他疾罩了下來。
那少女極其俏麗，鳳目櫻唇，這時面上薄帶怒容，右手按在腰際的劍柄之下，雙目炯炯有神，大約二十上下年紀。到了近處之後，向烏氏兄弟看了一眼，然後再望向盛堅。
他的身子一震，住了口。
在分手之前，他們兩人手拉著手，走到了一道瀑布之下，在深水潭之旁，不知坐了多久，似乎有著講不完的話一樣。
烏通一聲怪叫，青麟鞭又向前送了出來。
大師兄一伸手，將那塊碧玉接了過來。
連他自己也不願向自己的影子多看一眼，他很快地轉過頭來。
「你是人是鬼！」幾乎每一個人在見到他的時候，都這樣問他。
可是，他忍著劇痛，左手才揚到一半，烏遙也已經從極度的錯愕之中，驚醒過來了。他猱身直上，「叭」地一聲，擊在盛堅的背上。
但每當他這樣想的時候，他總咬著牙，在心中告誡自己：不能死，自己一死，他們更肆無忌憚了！
盛堅在剎那間，心情還十分緊張，還以為他的大師兄能夠認出他來，但這時，他放心了，他知道，這世界上已沒有人可以認得出他是誰了。
他翻了一個身，身子從樹上跌到了地上，令得他又半晌不能動。
盛堅轉過身，向前走去。
猛然間，青麟鞭被方寶的內家真氣反震了過來，力道比他剛才揮出的一鞭更大，只聽得「砰」地一聲過處，他的整個胸口都塌陷了下去，鮮血上湧，他的一張臉，立時成了紫紅色，而且，血泉也開始自他的七竅之中疾噴了出來！
他們三人，一人一句，講的正是剛才玲玲所使的那套「蓮花指」功夫的要訣。
只聽得烏通「唉」地一聲，道：「死了！」
饒是烏通是黑道上見過世面的高手，也未曾見過那樣可怖的神情，是以他陡地停止了說話，用吃驚的神情，望定了盛堅。
他不但不會出聲，而且身子還向後縮了一縮。
她這句話，有點像是在自言自語，接著她又問道：「那麼，你們到青城派來，是想找什麼人？」
如今，玲玲就在他的面前了！
盛堅閉上了眼睛，心想：她認不出我，她一點也認不出我，但是，她卻是一直在想念我的，看她等不到我的神情是多麼地失望！
而他在車廂之中，足足過了三十多天。
方寶的聲音十分低沉，和從前沒有什麼兩樣。他吩咐道：「你們全都散開去，堵住去路，我和玲玲去見他們。」
烏達叫道：「大哥，撞斷他幾根肋骨再說！」
玲玲的身子先落地，她一身銀白的衣服上，沾滿了血漬。
他身後的那人，正是盛堅的六師兄。
那一掌的力道自然極大，一擊中了盛堅，不但令得盛堅「哇」地一聲，立時噴出了一口鮮血來，而且，一股大力順著他的手臂，向前疾送了過去，令得他的五指不由自主一鬆，烏達的身子，猛地向後倒去。
大師兄道：「閣下高姓大名？和盛師弟怎生稱呼？」
玲玲手中的長劍，擋住了烏通，冷冷地道：「你還想學那一招『長虹貫日』，是不是？」
那一掌，正是「九陽勁」功夫！
那少女聽得烏通這樣講法，怒容已消。她又向盛堅望了一眼，駭然道：「他……是人是鬼？」
他的大師兄搖了搖頭，道：「朋友，你的樣子，可怪得很啊！」
而當他想到了他真是難免一死之際，他的心中陡地一動，他想到了唯一死裏逃生的辦法，他唯有裝死！只有使烏氏兄弟當作他已經死了，他還有一線生機！
烏通向後退出了一步，道：「師父這樣安排，當然是對小師妹的一片好心！」
而盛堅看到那少女這等反應，他的心中又是一陣劇痛。他心中在叫著：玲玲，是你了，我沒有認錯，真是你，玲玲，玲玲，玲玲！
兩人咬牙切齒道：「這兩個賊子現在何處？」
有時，連烏氏兄弟兩人看到了他，心中也難免吃驚，也會在剎那之間，感到他實在已不是盛堅，而是另一個人了！由此也可知，他身受的折磨，是如何地殘酷。
烏通一聽得身後有人攻到，心中這一驚，實是非同小可。他為人奸猾之極，竟一聲怪叫，足尖一點，身形側轉，打橫竄了出去！
玲玲的臉上，充滿了訝異之色，身形一矮，右手一翻，食指彈出，剎那之間，連彈六下，指風嗤嗤，向前襲了出去。
盛堅陡地一震，道：「什麼？先師？」
他雖然受了那麼多天的折磨，但他乃是青城掌門之子，又從青龍王習武十年，武功根底十分不錯，這一擊，乃是他師父死後，唯一令得他心中大快之事，而且蓄力已久，勢子極猛，自然是非同小可！
本來他看到烏通攻向前，他還準備迎向前去的，卻不料身子剛向前一hetubook.com.com傾，烏通已向他攻了回來，電光石火之間，他再要向後避去，如何還來得及？
兩人互望了一眼。
他一個「麼」字才出口，手臂一振，青麟鞭筆也似直，就像是一根棍子一樣，直送了出去，搗向大師兄的胸口。
然後，他慢慢地支撐著身子，站了起來。
烏達又踏前了兩步，一面擠著鼻子，道：「臭得像畜牲一樣……」一面伸手，便向盛堅的胸前抓來。
玲玲點了點頭，道：「我明白了！」
如果她是青城派中的人，那倒是絕不可得罪的，是以他立時堆下笑來，道：「姑娘有所不知，我們本來是絕不敢在青城山下打架的，只不過他……忽然間……兇性大發，抓斷了我兄弟兩根肋骨，是以我才非出手不可的，姑娘莫怪。」
他們兩人發出陣陣的陰笑，可是在一旁的盛堅，卻幾乎昏死了過去。
這時，盛堅運氣，閉住了血脈的運行，他面色也變了。
盛堅這時，又身受內傷，心中的哀痛悲憤，實在是難以形容的，他所發出來的嚎叫聲，也是駭人之極，震耳欲聾。
因為這時，他人單勢孤，自然不利於他，而他只要逃了開去，打起了重振魔教的旗子，當年四散的魔教中高手，以及黑道之中，唯恐天下不亂的巨憝大惡，自然會紛紛歸他旗下的。
烏通臉上吃驚的神色，已經收斂了，而換上了一副兇狠之色，道：「師弟，你變得厲害啊，我想令尊看到你，一定認不出來了。」
由於火光耀眼，使得盛堅略為偏過了頭去。
大師兄連忙身形一閃，迴劍以迎。
可是，玲玲在望了他一眼之後，立時又極其厭惡地轉過頭去，道：「你剛才說什麼？」
而那條銀白色的人影，這時也疾落了下來，正是玲玲。
這時，烏通已點了烏達胸前的幾處要穴，取出傷藥來，敷在烏達的胸前，並且立時來到了盛堅的面前，一伸手，又重重地點了他的穴道。
烏通只想拖延時間，他當然還有這份鎮定力，道：「傳……傳給哪一個？」
當第一絲金色的陽光自雲霧中射出來的時候，他看到了七、八條人影，電也似疾，向前掠了過來。轉眼之間，來到了離盛堅不遠處的曠地之上，停了下來。
烏通聽到了頭頂有金刃破空之聲，身子猛地向後一仰，那柄長劍，在離他的面門只不過兩寸額處掠過，疾插入地上，沒入一半有餘。
他一面叫，一面已「颼」地掠向前去，五指點抓玲玲的肩頭。
烏通道：「我們是來找師妹，就是我們恩師的唯一愛女……」
一看到這八個人，盛堅又緩緩地鬆了一口氣。
在經過了短暫時間的漆黑之後，東方開始現出魚肚白來了。青城山的輪廓漸漸明朗，但晨霧隨即罩了上來，山影總是隔著萬重輕紗一樣。
「峨眉天下秀，青城天下幽」，在月色之中，更可以體會到青城山之「幽」，那一道道的小溪，在岩石中無聲地流過，閃耀著銀光。
盛堅屏氣靜息向下看去，他看出掠在最前面的，正是玲玲。
是以他聽得那少女這樣問法，便連忙道：「他是人，不過，是一個大大的惡人，而且還是個瘋子！姑娘可得離他遠些才好，若是他瘋性大發之時，那就……」
大師兄望定了盛堅，道：「你怎知道？」
盛堅在那一剎間，心頭狂跳，猛地使出了一股極大的力道來，「嘩啦」一聲響，濕淋淋地，就從水中站了起來。
他的心中，不禁暗叫了一聲：「好險！」
在一旁的烏達也忙道：「韌勁為次。」
玲玲的心頭怦怦亂跳，道：「那麼，你們的……你們的大師兄呢？」
烏達說道：「大哥，你為什麼不出手？不向她逼問『長虹貫日』的口訣？」
而這時，躲在樹上的盛堅，由於心中的難過，他緊咬著唇，唇已滴血，他也不自知。他緊抓著樹枝，手指也勒進了樹枝之中。
只聽得「砰」地一聲響，劍鞭相交，烏通的內力深湛，再加上青麟鞭極其沉重，那股力道之大，令得他不由自主五指一鬆，長劍「呼」地向上飛了出去。
烏通道：「我們的盛堅大師兄，是和我們一起登岸的，但是他在山東一登岸，便叫我們先行，他自己趕到，我們自然不敢不從。他還未到麼？」
可是，那一下嬌叱聲，夾在盛堅的嚎叫聲之中，傳入了眾人的耳中，卻是字字清楚！
她向後撞出的那一剎，是撞向她身後攻到的烏達的，烏達急一閃身，避了開去。
兩人道：「是的，家師已經於年前謝世了。」
但是，他搓動了盛堅的身子，卻也將盛堅的穴道鬆了開來，盛堅立即忍著劇痛，身子陡地一挺。
只見那是一個一身勁裝，披著一件銀白色披風的少女。
不等烏達的身子倒地，烏通一閃身，已來到烏達的身邊，將他扶住。
只聽得「錚錚」兩聲響，青虹到處，兩柄長劍已被盪了開來！
他自小就和大師兄感情極好，他知道有了這塊碧玉為信，他大師兄一定會為他報仇的，他自己不能為除去烏氏兄弟出什麼力，但是，他一定要去看看烏氏兄弟如何伏誅！
那一定是極其玄妙，極其美麗的情景，就和自己想念著她時，是一樣的。
而當他眼珠轉向另一邊看去時，他幾乎失聲叫了起來，那是一大片連綿不絕的山影，那山影他再熟悉也沒有了，那是青城山！
烏通立時向烏達使了一個眼色，道：「他老人家還在海外的一個孤島之中，參詳一門極其神妙的武功，短時間內是不會回中原來的。」
再後面的，則是他的大師兄、二師兄、六師兄和七師兄，以及大師兄的兩名弟子。
不一會兒，月光隱現，他看到朦朧的青城山的山影。
他費了很大的力，折下了一根樹枝，向前慢慢地走著。
烏通「哈哈」大笑，道：「對付男人難，對付女人麼，還不容易。哈哈，其實，那麼美麗的小娘們，就算她說了，我也一樣不會放過她的，來個霸王硬上弓，事後叫她也就死心塌地了！哈哈！」
他肩頭上的傷口，在經過海水浸蝕之後，已可怕地腫了起來，盛堅時時感到像是有一塊燒紅了的鐵，在炙著他的左肩。
但由於方寶早已運足了真氣之故，那一鞭雖然擊中了方寶，卻立時又反彈了起來。
玲玲急轉過身來時，想要追上去，已然慢了一步，眼看就要被他走脫了！
玲玲道：「雪蓮陰而生！」
只見他掌才出，掌影變幻，竟像是他有六個手掌一樣，一起向前壓了過來。
兩人都大吃一驚，道：「不錯，如果是他將那塊碧玉交給你的，那他正是先師的兒子。」
盛堅屏住了氣息，一等到烏達的手伸到了他的胸前之際，他一聲怪叫，右掌一翻，五指如鈎，向烏達的胸前疾抓了下去，同時，身子一挺，人已從地上蹦了起來！
他本來是想叫「大師兄」的，但是剎那之間，他觸電也似地想到，如果自己叫出了大師兄，那麼自己的身份便暴露了，那麼玲玲……
玲玲一定也在青城山中到處可見的碧水潭中，照著自己的倩影在問：小堅子怎樣了？那淘氣的小堅子該有二十一歲了，自己和他相見的時候，他是www.hetubook.com.com什麼樣子的呢？
他的身子重重地跌在地上，背脊上被地上的一塊石頭，重重地撞了一下。
自己根本不像是一個人，而是一個鬼！
而盛堅就被他們放在馬車的車廂之中。連他們已到了什麼地方也不知道，他只是從天色的明暗上，知道自己又過了一天。
那也難怪別人的，剛才在小溪之中，他不是也看到了自己的樣貌了麼？
烏達卻是料不到這一點，他全副精神全放在肩上，和方寶抓住了他肩頭的大力對抗。
玲玲「哼」地一聲，道：「那麼我問你，你拜在青龍王的門下有幾年了？」
他只看了一眼，臉上便現出了極其黯然的神色來，失聲道：「朋友，你是從何處得來的？」
方寶抓住了烏達，兩人是面對面站著的，青麟鞭一從方寶的胸口反震了起來，「砰」地一聲響，又擊向烏達自己的胸口！
到時，他勢力雄厚了，自然也不會再忌憚青城派了。
一聽到「長虹貫日」四個字，烏通的面色又自大變。
他一面叫，一面拚命要將左手揚起來，他一定要打死烏達。打死了烏達，再對付烏通一人，那就簡單得多了！
烏達一閃身避開，一探手，已將青麟鞭抓在手中。
可是，他這裏身子向上拔起，玲玲雙臂一振，身子也向上拔了起來。
只見她指風到處，磚牆之上，陡地飛起了六蓬磚屑來，等到那六蓬磚屑一起落下來的時候，在牆上，清清楚楚出現了六隻手掌印，深可半寸！
盛堅越是想著，他心中的痛苦也愈甚，他若是能動的話，他一定會將身子緊緊地縮成一團，以減少痛苦，但那實際上，也是無補於事的！
他一面大口大口地喝著溪水，一面身子在溪水中浸著，清涼的溪水，使得他傷處的痛楚減輕。
盛堅一天到晚只是緊緊地咬著牙，設想著自己如何才能將兩人除去的樣子。但是連他自己也感到，憑自己的力量要去和烏氏兄弟為敵，雙方間力量的懸殊，是愈來愈甚了。
這一招，也是十分惡毒，除非方寶鬆手，要不然，是絕避不過去的。
盛堅道：「我……我只不過是他的朋友而已，我這種人……又何求留名於世……兩位不問也罷。我告辭了，兩位千萬小心行事！」
如今應該是他的極好機會！因為烏通和烏達兩人，是只當他的穴道仍然被封，不能動彈的。
玲玲在一肘撞出的同時，左掌翻動，也以一掌「九陽勁」功夫迎了上去。
他的半邊臉，由於沒有了右眼的眼珠，變成斜吊了起來，再配上深溜溜的一個洞，那情景之恐怖，是可想而知的。而且，他神情之憔悴，也是難以形容的。
所以，必需青城派的高手出動，才能免得玲玲遇難！
烏通道：「我們兄弟兩人，姓烏，我叫烏通，他叫烏達，我們兩人，是南北天山掌門，青龍王的弟子。」
在玲玲身邊的，則是一個身形高大、長髮飄拂的老者。那是他二師叔「鐵手劍客」方寶，如今已是青城派的掌門人了。
他喝足了溪水之後，喘著氣，自覺精神恢復了不少，正待支撐著站起來之際，忽然看到有兩團火光，自遠至近，迅速地傳了過來。
然後，他聽到了方師叔的聲音。
在海上飄流的七、八天中，烏氏兄弟用一根極大的魚骨，刺過了盛堅肩頭上的琵琶骨，再將魚骨釘在木上，以防他逃走。
他慢慢地運轉著真氣，將力道聚於雙手。
而烏通也被這突如其來的變化，嚇得呆了，一時之間，不知怎樣才好。
玲玲道：「不，你出來！你躲在屋內等人，怎麼會等得到。」
總算他們兩人還知道，自己最主要要辦的事，是到青城山去。未到青城之前，不可招搖太甚，是以他們上岸做了一單案子之後，只是專程趕路。
也就在這時，他聽得烏達叫道：「大哥，你來看！」
他並沒有死，但是他身上的恨，卻比死了更多。
只聽得烏通一疊聲地答應著，走了出來，笑道：「師妹你早……」
不能，當然不能！
烏達胸前一陣攻心劇痛，空有一身功力，也是難以施展得出，而且，盛堅憤怒得歪曲了的臉，似乎要噴出火來的一隻眼睛，就在他的臉前，這更是令得他喪魂落魄，一時間也顧不得還手，只是急叫道：「大哥！」
烏通「哼」地一聲道：「那要問你！你受了傷，我一個人出手，若是一擊不中，那怎麼辦？反正她這時一點疑心也沒有，過幾天，是萬無一失的！」
而且，這時烏通點住了他的穴道，那自然不是想他表露自己的身份，他當然也不會說出自己是什麼人的了。
那四口長劍的來勢如此之疾，令得烏通陡地一呆。
這時，那兩名青城弟子恰好來到了溪邊，突然之間，溪中站起一個人來，這已是夠突兀的了，而且這人還是如此恐怖，剎那之間，兩人全皆呆住了。
方寶猛地一縮手，將烏達拖得向前跌出了幾步，軟成一團，倒在地上。
盛堅也看出那少女可能是青城派中人了。他如果不看出這一點，那他定然會為自己申辯幾句的，但是，他看出那少女是青城派弟子之後，他卻接著也想到，那少女是什麼人了！
烏氏兄弟互望了一眼，面有喜容，烏達立時踏前了一步，道：「玉珮在哪裏？」
他一頭亂髮，濕漉漉地貼在頭上，一隻眼睛睜得老大，眼珠像是要突了出來一般，但是另一隻眼睛，卻是一個可怕的深洞；在這深洞附近的肌肉，都牽扯在一起。而且，再加上他是如此之瘦，他看來沒有半分像人！
烏通直到又將盛堅的穴道重重封住，知道盛堅是絕不會開口的，才真正鬆了一口氣，道：「姑娘，敢問一聲，你可是青城派中弟子麼？」
他一聽得身後的巨喝，已知來的當是青城派中高手，剎那間，他竟不再理會烏達，只打自顧自逃生的主意了！
烏達伸了伸舌頭，道：「這樣說來，我該叫她大嫂了？是不？」
可是，他只叫出了一個「大」字，便陡地住了口。
如果給她知道了這樣一個人不人、鬼不鬼的傢伙，就是她在日夕想念著的小堅子，那對她來說，是何等殘酷的一件事！
上了岸之後，烏氏兄弟立時出手，劫了一家鏢局，所得的金銀，買車買馬，裁衣配玉，打扮得煥然一新，直向青城山進發。
烏通講到這裏，又故意發出了兩下極恐怖的笑聲來。
接著，便是烏通的身子，玲玲的一劍自肩頭削入，直到腰際，是以當烏通向下跌下來的時候，看來似乎是有兩具屍體一樣！
盛堅絕沒有反抗，身子一側，倒在地上。
玲玲的眼中，已然淚花亂轉，道：「爹說，我和堅哥總會成為一對的，這一招『長虹貫日』，應是由我來傳給他，他一定不會欺負我了。這是他疼愛女兒的一片好心。」
玲玲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道：「你看這個！」
烏通身子一拔，在半空之中，青麟鞭舞起一團青光，護住了全身，待要向後翻出去，然而，玲玲已發出了一下聲震山岳的清嘯聲，手中的長劍猛地一圈，身子向前疾射而出，手中的劍光，剎那之間，幻成了一股長虹，電射向前！
他望著冉冉升起的朝陽，心底和_圖_書暗道：「烏通、烏達，今天是你們的最後一天了！」
兩人道：「正是。」
在船上的時候，烏氏兄弟將穴道封閉的盛堅拋擲為樂，也不是一次兩次了，可是這次，盛堅卻看得出，烏達之所以突然鬆手，並不是有意想將自己摔在地上，而是他十分害怕之故。
他又掙扎著向前走去，攀上懸崖，爬上了山坡，來到了那幢屋子的後面，然後，他又爬上了一株枝葉濃密的大樹，將自己的身子隱沒在濃密的樹葉之中，等著青城派高手的到來。
盛堅道：「他們就在青城腳下，但是兩位千萬別現在就去找他們，他們的武功極高，若是被他們走脫，那就大大不妙了。他們來到青城，必然是想在青龍王女兒身上，套出那一招的秘密來的。」
玲玲嘆了一口氣，轉過了身去。
他心中哀痛的叫聲，玲玲當然是聽不到的，只不過因為他心情悲憤激動之極，此際發出了一陣「咯咯」的異聲來，玲玲又轉過頭來，望了他一眼而已。
盛堅的心中，又感到一陣抽搐，青龍王死了，父親也死了，這十年間的變化，是多麼大啊！
盛堅陡地一怔，停止了嚎叫，烏氏兄弟也吃了一驚，一起循聲看去。
他真想大叫道：「玲玲，我在這裏，我沒有死！」
就在他不斷地嚎叫間，忽然聽得身後傳來一聲矯叱，道：「什麼人在青城腳下撒野！」
玲玲滿臉皆是失望之色，頓足道：「他當然還未曾來，若是他來了，我還會不認得你們？」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然後冷冷地道：「你們這樣望著我作什？」
烏通似也看出了那少女的神態有異，是以他也呆了一呆，一時難以出聲。
剎那之間，只聽得「啪啪啪啪啪啪」六下響，將烏通發出的這一掌，一起迎住。
烏通雙拳一抱，道：「獻醜了！」
可是，玲玲立時打斷了他的話頭，道：「你倒很有向上之心，那招『長虹貫日』，的確可稱是天下第一厲害的劍招，早在十年之前，父親便已傳給了我。當時他曾說，除了我之外，只能再由我傳給另一個人。」
在這十年之中，盛堅每一天都想念著玲玲。
他叫道：「小師妹……」
烏通的身子剛自馬車之上一躍而下，轉過頭來道：「大驚小怪地做什麼，你……」
烏通是老奸巨猾的人，但此際扶住了烏達，也不知道該如何才好。
當盛堅的身子終於停止了滾動之際，他真的昏死過去了。
那三十多天之中，他根本不被當作一個人，就像他是一頭畜牲一樣，烏氏兄弟記得了，就塞上一些乾糧在他的口中，忘記時，三天五天，連看也不來看一看他。
烏通本來顯然是不想下手的，但是烏達一出了手，他想不出手也不行了，因為烏達胸前的傷未癒，絕不是玲玲的敵手！
那少女兩道柳眉向上一揚，道：「是麼？你們想找什麼人？你們又是什麼人？」
那兩位青城弟子更是面色蒼白，身形後退了兩步，道：「你是人是鬼？」
方寶的「鐵手功」，一抓本是抓向烏通的，烏通身形突然斜刺裏掠了開去，烏達陡地一呆間，方寶的手背，像是突然長出了尺許一樣，再加他身子猛地向前一頓，五指如鈎，已緊緊抓住了烏達的肩頭！
她手一攤，將那塊碧玉攤了出來，又道：「這是盛堅的東西，你們已殺了盛堅，是不是？」
但方寶既知烏達是殺害盛堅的兇徒，如何還肯放手！一聲怪叫，運氣於胸，只聽得「砰」地一聲響，那一鞭，結結實實地撞在他的胸前。
玲玲被烏通恭維得臉帶微紅，道：「是的，我絕想不到父親會又收了兩個弟子。你們兩位……我父親呢？他怎麼不來？」
盛堅一張口，發出了一下難聽之極的笑聲來，卻並不回答。他本來絕不是妖孽，對於那少女的這個問題，當然是無法回答的。
烏通一見有機可趁，踏步進身，駢指如戟，便向玲玲的肩頭點來。
但他們畢竟全是武林高手，只不過呆了極短的時間，一反手，「鏘鏘」兩聲，兩柄精光閃閃的長劍已然出鞘，劍尖指住了盛堅，齊聲喝道：「你是什麼人？」
烏通本來的計劃是將盛堅藏了起來，自己再上青城山去，將青龍王的女兒騙下來，但這時已被青城派中的人撞見，他的計劃自然得改變一二。
玲玲側頭一想，道：「有八年的時間，如果你勤力些的話，『九陽勁』功夫，也該練到了第五重的境界了，是也不是？」
百忙之中，他只有一聲長嘯，手中的長劍，向青麟鞭疾迎了上去！
玲玲在那剎間，發出了一下撕心裂肺的呼叫聲，身子猛地向後一縮，一肘向後撞出！
烏通乃是何等狡猾之人，如果他竟不動聲色呢？那麼，豈不是仍可被他瞞了過去？
從當時的情形看來，六師兄要避過烏通的那一鞭，實在是絕無可能之事！
玲玲冷笑一聲，道：「使來看看。」
一面說死了，一面又是用力一腳，將盛堅直踢了起來，滾出了三五丈遠近，骨碌碌地直滾下山坡去，滾進了雜草叢中，也不再理會他滾到什麼地方去了。
可是，他卻能有什麼辦法呢？他什麼力也出不成，而且，烏通顯然不會給自己可以警告玲玲的機會了。
他連忙道：「我是知道的，害他的乃是『青麟雙煞』，烏氏兄弟。」
當場突然靜了起來，過了好久，才聽得「鐵手劍客」方寶道：「好劍法，真不愧是天下第一劍招！」
他只見方寶和玲玲向前慢慢地走去，到了屋前，只見方寶的身形一閃，閃到了一株大樹之後，躲了起來，玲玲則叫道：「烏師兄！烏師兄！」
盛堅又道：「他們兩人，可能已見過玲玲姑娘了，你們要能不動絲毫聲色，將……貴派所有高手一起調下山來，將他們兩人包圍，如此方始能杜絕後患，替你們的盛師弟報仇！」
他一面說，一面眼珠骨碌亂轉，又在打著拚死一闖的主意。
而玲玲對他們卻又全然不加提防，這實在是危險之極的事。
盛堅經過了這三十多天來的折磨，已然瘦得和骷髏一樣，一隻眼睜得老大，閃閃生光，右半邊臉卻在不斷地跳動著。
而他的右眼，則成了一個可怕的烏溜溜的深洞。當他被帶上商船的時候，烏氏兄弟說他乃是一個瘋子，也絕沒有人表示疑問。
三十多天，當他終於又被烏達提出了車廂的時候，他看到鳥達望了他一眼，臉上現出了十分駭然的神色來，手突然一鬆。
是以他跌倒在地之後，身子一挺，一陣抽搐，吁出了半口氣，立時屏住了氣息，圓睜著一隻眼，一動也不動了。
就在這時，烏通聽到了「砰砰」兩聲響，他回頭一看，只見烏達的青麟鞭，已嵌進了他自己的胸前，他也已倒在地下，死於非命了！
那一下，令得他的身子陡地抽搐了一下，可是由於那一撞，恰好撞中了穴道之故，使他覺得突然之間，全身氣血一活，被封住的幾個穴道，一起被撞了開來！
他一頓之後，便立時改口了，道：「師妹，什麼事？」
玲玲已二十歲了，不論她怎樣，在自己的心中，她永遠是最美最美的少女。
烏通忙接下去道：「柔勁為上。」
分手之後到和*圖*書現在，已經足足十年了，青龍王為了專心傳授盛堅的內功，是以帶著盛堅遠走海外，而不是回到天山去。
那兩人將手把舉高了些，照著盛堅。
烏通立時接下去道：「正手疾攻，陽擊使出——姑娘，你究竟是何人？何以會使天山獨傳蓮花指法，又懂得天山大擒拿法的口訣？」
那時，他已跌下了一片兩丈來高的懸崖，但是並沒有跌倒在地上，而是被幾株打橫生出的大樹攔住。
烏達的武功也自不弱，他肩頭上一緊，心知不妙，手中的青麟鞭疾揚了起來，向方寶的胸前刺到。
玲玲怎麼樣了？
怎麼可以讓玲玲知道，她十年來日夕想念的人，竟已變得如此恐怖？
當他在溪水中，看到了自己面孔恐怖到這種程度之後，絕不能讓任何人知道他是盛堅的心，也更堅決了。
本來，他還可以在自己傷好之後，自行設法除去烏氏兄弟的，但現在卻不成了，因為烏達的傷勢必然比他先癒，而烏達的傷勢一癒，他們就要向玲玲下手了！
「長虹貫日」那一招，青龍王傳給了玲玲，要玲玲傳給他；青龍王這樣安排，他當然不會反對的。
可是，他那一指才一點出，便聽得身後響起了霹靂也似的一下巨喝聲，同時，一條高大的人影，天神也似疾撲而到，正是「鐵手劍客」方寶！
他苦笑了一下，慢慢地向溪岸走去，上了岸才道：「我是人，兩位放心。」
兩人「啊」地一聲，齊聲道：「他死前既然遇見了閣下，那麼，他是如何死的，閣下必知其詳，尚請告訴我們，我們定然為他報仇！」
盛堅揚起手來，道：「大……」
這一切，可以說是電光石火間，一剎那的事，而烏通一向前掠出，連自己的親兄弟都不顧，只求自己先逃脫再說！
方寶嘆了一口氣，道：「玲玲，你可記住了？我想，你父親既然要收他們兩人為徒，自然是他們有可取之處。何況那獨眼怪人，據你和他們兩人所說，形蹤詭異，我們也不能偏袒了一面之詞，你一見了他們，便直指他們殺了小堅子，看看他們反應如何？」
大師兄等六人答應了一聲，四下散了開去。
盛堅伸手在胸前用力一捏，將繫著那塊碧玉的金鍊捏斷，將那塊碧玉抓在手中，向前遞了出去，才攤開手來，道：「兩位若是青城派中人，那麼，這塊碧玉，兩位一定是認得出來的了？」
這時，烏達也已走了出來，站在烏通的背後，一聽得玲玲這樣講，兩人的臉都綠了。
但是，他卻裝作全然不知的樣子，只是向玲玲望了一眼，裝出十分奇怪何以對方知道有「九陽勁」這門內勁的樣子來，然後道：「那倒不止，我已練到第六重的境地了。」
這時，他只想到做一件事，那便是：趕到青城山去，去告訴玲玲，烏氏兄弟不是好人，叫她千萬別信他們的話。
烏通道：「對，這叫一鞭還一鞭，是不是？」
烏通道：「青城弟子，果然不凡。我們正是想到貴派來找一個人的。」
他只是想到，兩位老人家全都死了，比武之說，自然可以擱過一邊，而他這次回來，本來是可以好事立成的，再在玲玲處學那一招「長虹貫日」，那是人生何等的快事！可是現在，卻什麼也沒有了！
朝陽升起之後，他看到玲玲的雙眼十分紅腫，那自然是聽到了他的死訊之後所致的了。
他的樣子，本來已如同鬼怪一樣，再加上那種淒厲無比的怪叫聲，更使得他看來足有七分像鬼。
他應變非常之快，烏達的那一抓，還未曾抓到玲玲，他一聲大喝，反手一掌，便已向玲玲的肩頭疾拍而至。
在她轉過身去的時候，又看到了盛堅一眼，但是，她又立即移開了目光。
她一看到了盛堅，吃了一驚，向後退出了一步，伸手一指，道：「你是什麼妖孽？」
他一面青麟鞭向前送出，一面身子突然一斜，剎那之間，已改變了方向，身子向後直竄了過去，迴身一鞭，攻向他身後的一人。
盛堅聽到了這裏，心又向下。
他的心中本來只是痛苦，但這時，卻又加上了十二萬分的焦急，因為他知道烏通是窮兇極惡的人，是說得出，做得到的。
盛堅出奇地鎮定，道：「這全是那盛堅對我講的。」
只見在十來丈開外，銀光掣動，一片銀輝匝地捲來，轉眼之間，便已到了眼前。
他雖然恨極了烏通，但這時，他倒是歡迎烏通點了自己的穴道的，因為他怕自己忍不住會表露自己的身份，造成玲玲心中無比的痛苦！
當他五指向前疾插而出之際，烏達全然不防，只聽得「喀擦」一聲響，盛堅的五指抓到，烏達胸前的肋骨，首先被抓斷了兩根。緊接著，盛堅的五指，便深深地陷進了他的胸中。
烏通忙道：「姑娘千萬別那麼說，武林中人，除非是吃了龍心豹膽，否則誰敢冒認是青龍王的弟子？」
他一面叫，一面身子突然向上拔了起來。
當他回過頭來，也看不到他兩位師兄之時，他才倚著一塊大石坐了下來。
盛堅的身子，仍是一動不動，但是他一隻眼珠卻轉了一轉，他看到馬車停在一片林子之前，在那一片林子之旁，則是一幢十分深沉的磚屋。
他們紮筏出海，七、八天之後，在海上遇到了一艘大商船，沒幾日便到了陸地，盛堅一直被點住了穴道，上岸之後，烏氏兄弟更將一張牛皮，將他的身子緊緊地裹住，不讓他掙脫。
盛堅的左手緩緩地揚了起來，他的左肩之上，由於被烏氏兄弟用魚骨釘穿了琵琶骨之故，一直奇痛難忍，這時要揚起左手來，牽動了筋脈，更是抖得全身發抖，使他忍不住怪叫了起來。
他腳下一用力，搓了一搓，只聽得「格格格」三聲響，盛堅的肋骨已斷了三根。
盛堅定睛向青城山方向望著。
玲玲手臂一振，長劍也已出鞘，抖手一劍，刺向烏達。
烏通堆下笑來，道：「我們兄弟兩人，是青龍王的嫡傳弟子！」
事實上，每一個人在望了他一眼之後，也都立時轉過了頭去，絕不再去看他第二眼，那是因為他的樣子，實在太恐怖了。
所以，他足尖連點，轉眼之間，已掠出了十來丈。
盛堅道：「掛在我胸前。」
那少女陡地一呆，道：「什麼？你們是什麼人的弟子？」
而他為什麼會害怕，盛堅的心中，也是極其明白的，那當然是因為他這時的樣子，十分可怖之故了。
烏達本來是抓住了他的胸口，將他從車廂之中疾抓了出來，他的手突然一鬆，盛堅的身子便也突然向下落了下來，「砰」地一聲，落在地上。
盛堅當然也知道他們是在幹什麼，他們是在巡山！
方寶明知烏達是活不成的了，然而他胸前結結實實地挨了一鞭，雖然運內家真力將青麟鞭反震了出去，震死了烏達，但是他傷得也不輕，口角的鮮血，也是汩汩地流了出來。
但是，就在那千鈞一髮之際，只見一條銀白色的人影，陡地如流星也似，斜刺裏向上拔了起來，拔在半空之中，迎上了脫手飛向半空中的那柄長劍，手中的長劍向之用力一擊，「錚」地一聲響過後，那柄長劍劍尖向下，轉向著烏通的頭頂，疾插了下來。
而烏通卻故作驚訝和-圖-書，失聲道：「咦？你怎會使本門蓮花指功夫？」
烏通攤了攤手，道：「師妹，這是從哪裏說起！我們自從和他在岸邊分手之後，便再也……」
烏達拍手道：「對，只不知她肯不肯說？」
可是烏通一腳，又已踢中了他的腹際，將他的身子跌得「錚」地向外飛了出去，撞在牆上，又跌了下來。
不等他們來到溪邊，盛堅已然看出他們是什麼人來了。那年紀較大的，是他的大師兄，另一個，是他的六師兄，那全是青城派中一等一的高手。
在見到第一道小溪之際，盛堅便整個人滾進了溪中。
盛堅道：「兩位有所不知，這雙煞和……那個盛堅，是一起在青龍王門下學藝的，青龍王一死，兩人便起了歹意，想要謀奪青龍王劍法中最厲害的那一招『長虹貫日』，是以將他殺了。」
那少女道：「我可不怕他……」
他吞了一口口水，道：「那是一個人在臨死之前給我的，這個人，他……他自稱是青城掌門，『追風劍客』盛未殘的兒子。」
他愈走愈快，終於隱沒在黑暗之中，看不見了。
玲玲因為曾經痛哭失聲的緣故，是以她的聲音聽來十分瘖啞。
剛才，當他一睜開眼來，看到了青城山之際，他也立即想到了玲玲。
可是，如今自己是什麼樣子？
烏通笑道：「師妹別急，他大概這幾天就要到的了，反正他要來，必經此處，我們就在這裏相候，見到他，立時上山來飛報好了。」
但這時，盛堅的心中，卻並沒有特別的悲痛，他本來已決定不見任何人了，當然連他的父親也在內的，與其讓他老人家一直懷著痛苦的心情，期望兒子的歸來，還不如他死前並無憾事，來得好些了。
果然，他剛想到這裏，烏通已轉過身，滿面獰笑在向他走了過來，來到了他的身邊，一伸足，踏住了他的胸口，道：「小師弟，留著你也沒有用處了，當真對不起得很，我們也不知情形如此順利，要不然，也早送你去和老鬼見面了！」
盛堅喘著氣道：「他會認得我的，我十年之前和他分手之際，他給我一塊碧玉作珮，見了這塊玉珮，他們自然認得我了。」
他的身子軟綿綿地擱在樹上，口角的鮮血，仍然一滴滴地向下滴著，他一直昏迷不醒，直到天色完全黑了下來，他才略為有了些知覺。
那少女又向烏氏兄弟問道：「你們是什麼人？竟敢前來青城山下打架，膽子可也夠大的了！」
她叫了幾聲，聽得屋中烏通道：「誰？是師妹麼？請進來。」
但烏通的武功造詣，卻是非同小可，只見他身形一凝，一聲巨喝，手中的青麟鞭已打橫揮出，一股青光奪目的晶虹，向四柄長劍疾迎了上去。
當他在海島上的時候，他趁海水平靜的時候，看著水中自己的倒影，他看到自己長大了，便會想到玲玲，玲玲是不是也長大了呢？
玲玲一字一頓，道：「如今，堅哥已死在你們手下，我就以這一招『長虹貫日』，來替他報仇！」
那實在是鬼而非人！
盛堅一時之間，幾乎無法相信自己已有了這樣的幸運，他仍然僵挺挺地躺在地上，一動也不動。而在那剎那間，他心中思潮起伏，亂到了極點。
這些日子來，盛堅的心中最快慰的，莫過於這一剎間了。
可是他只講了四個字，便突然怔了一怔，那顯然是他已看到情形不對頭來了。
烏通心中暗笑道：來了。他忙道：「是的。」
眼前這個如此美麗的少女，當然就是玲玲了！
盛堅當然知道，他在想念玲玲，玲玲一定也在想念著他的。
盛堅早已想過再回青城山的那一天了，但是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自己會在如今這樣的情形之下，回到青城山來的。
烏通還想撤清，可是在他身後的烏達，卻已忍不住了，只聽得他叫道：「大哥，還不下手？」
那少女點頭道：「自然是。」
烏達的青麟鞭猛地揮了出去，道：「是又怎樣？」
但是，他卻一點聲音也沒有發出來，他只是雙手緊緊地抓住了樹枝，向下看著。
玲玲緊蹙著雙眉，道：「如此看來，你們竟真是青龍王的弟子了？」
烏達手臂一沉，青麟鞭迎上了長劍，發出了極其沉悶的「啪」地一聲響，青麟鞭極其沉重，玲玲的長劍盪了開來。
緊接著，只見兩條人影向下疾翻了下來，另外兩柄長劍，劍勢略收，兩個人也自半空中翻下，一共是四個人，將烏通圍住。
烏通一時嚇得亡魂皆冒，高叫道：「師妹手下留情……」
他是聽到了鳥通的一句話之後，才陡地睜開眼來的。
烏通立時趕了過來，又踢了他一腳。
玲玲「哦」地一聲，不免失望。在那剎間，她的神情變得緊張起來，只聽得她道：「我父親就是派你們兩人來找我麼？」
雖然他這時傷勢十分重，但是在走出了半哩路之後，他體內的真氣通順了些，他向前的去勢，也快疾了不少。他在午夜時分，進了青城山中。
他又看到玲玲的手中，緊緊地抓住了那塊碧玉。
他一面說，一面倏地轉身。
盛堅眼前金星直冒，幾乎昏了過去，但是他卻也知道，烏達已脫身而出了，他並沒有能打死烏達，他難過得怪聲嚎叫了起來。
玲玲面色一沉，道：「胡說！你們膽大妄為，膽敢冒認是青龍王的弟子？」
玲玲真的長大了，很難在這樣美麗的一個少女的臉上，找到昔年圓臉大眼的小姑娘的痕跡。
當他講到最後一句話時，他不禁語音哽咽，幾乎不能成聲！
他一聲冷笑，道：「倚多為勝麼？」
青城派百餘年來，收錄的只是男弟子，唯一的例外，只有一個，那就是青龍王的女兒玲玲！
青龍王在世時，每年來中原，必到青城，也必然帶著玲玲一起來的。盛堅和玲玲青梅竹馬，感情十分好。
烏通一聽得那少女口氣如此之大，本來是想要反唇相譏的，可是，他究竟是一個久歷江湖之人，忽地想起，那少女開口青城，閉口青城，莫非是青城派中的人？
可是，烏通的那一招，看來去勢如此之猛，但竟然是虛招！
可是玲玲卻一聲尖叫，打斷了他的話頭，道：「你們殺死了他，殺死了他……」
大師兄忙又問道：「我那盛師弟呢？」
盛堅的心中，這時只想到了一件事：這次我真要死了！
他是站在岸邊的，這時一偏頭，他更清楚地看到了他在溪水中的倒影。
烏通乃是何等老奸巨猾之人，他的心中，本來就已經有些起疑，這時一聽得對方的口中，講出了「九陽勁」這個名稱來，他心中雪亮，已經知道對方是什麼人了。
玲玲呆了半晌，又突然道：「反手潛出，隱虛而入！」
他四面一望，只見方寶等七人，全已圍在他的周圍，他已失去了逃走的機會了！
可是她一面講，一面轉頭看去，看到了盛堅的那種樣子，卻又不能不怕，連忙後退了幾步。
他只講到這裏，也突然怔住了，因為他已看到了地上的盛堅。
烏通一看到這等情形，心知再不脫身，只怕今日便要惡貫滿盈了！
事實上，盛堅早已沒有力量衝開封住的穴道了。
烏通一臉陰笑，道：「小師妹，你一人不是我們兩人之敵，還是快罷手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