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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遁

作者:倪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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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進一吩咐,鍾登天、大力、白月明三人,就忙了起來。
而那人的口角,居然泛出一絲微笑來,道:「是!宋家班,我看過,有一位踩高蹺的,可以說是天下無敵,還有位……力氣……真……大……」
那人一發出了呻|吟聲,各人的目光,便全都集中在那人的臉上。
那四人互望了一眼,一起抖起韁繩,又向前疾馳而出,最後面的那人,在馳過大力的身邊時,順手揮起鞭子,「叭」地一鞭抽在大力的膀子上。
大力仍然在疑惑著,但是他總算遲遲疑疑,向前走了過來。
宋進、鍾登天、白月明一起上了岸。臨上岸之際,宋進還著實吩咐了宋玉兒幾句,著她小心看顧杜如風。
宋玉兒低下了頭,道:「天濛濛亮泊的岸。」
杜如風忙道:「這位言重了,而且我實在還有極要緊的事,絕不能在此久待。」
只見那人面如金紙,肩頭和腹際,各有一處傷口,兀自在滲著血,宋進伸手探了探那人的鼻息,還有一口氣,宋進揚頭叫道:「大力,快來幫手!」
宋進雖然老於江湖,可是也直到此時,才緩過氣來,他忙叱道:「小孩子不要胡說!」
宋進、鍾登天、宋玉兒、白月明四人,都吃了一驚,他們多多少少都知道文丞相起兵勤王,天下人心振奮的事。
在岸上發生了一些甚麼事,在艙中的那些人,全不知道。他們將那垂死的人扶進了艙。
宋王兒皺著眉道:「可是他年紀還輕得很!」
白月明和宋玉兒兩人,在一旁看看,白月明口快,道:「姨丈,這人是甚麼人?」
宋進忙按住了他的胸口,道:「你別說了!」
杜如風是近年來聲名大噪的少年俠客,大江南北,名頭響亮,他專和韃子軍官作對,遇有韃子兵燒掠鄉村,強施殘暴,一叫杜如風遇上,便無倖理,有幾個僥倖逃過了杜如風的追擊保住了性命的韃子軍官,記住了他的樣子,命畫工繪了出來,掛在各處通道、城門之上,懸賞黃金千兩,取杜如風的首級。
杜如風沉聲道:「那我就煩你們一件事。」
不錯,他們也是走江湖的,但不過是江湖上賣藝的班子。
杜如風道:「是,姑娘將這個繫在腰上,在高處踩繩,我的朋友見了,就知道那是我的東西,一定會和你們聯絡的。」
那被稱為鍾大叔的瘦子也不生氣,只是嘻嘻地笑著,道:「大丫頭益發牙尖嘴利了,不信,你去問你爹,是不是進城去!」
大力還呆立在江邊,恨恨地摔著手,自言自語地道:「神氣甚麼,好在我皮粗肉厚,也不怕挨鞭子!」
杜如風揚了揚眉,勉力一笑,道:「現在可能已經漲價,不止一千兩黃金了!」
挨了宋進的責罵,白月明做了一個鬼臉,吐了吐舌頭,也不敢再笑了。
那人休息了片刻,精神倒恢復得快,他又睜開眼來,臉上泛著慘淡的笑容,道:「你說我是死人還是活人!」
當宋進吩咐宋玉兒留在船上,看顧杜如風之際,宋玉兒只覺得那是理所當然之事,一點也沒有想到別的。
大力給這四人,看得極不自在,他又最怕惹事生非,是以縮起了頭,像是恨不得將頭縮進脖子去,好不讓他們看到自己一樣。
他像是生怕被人拉上船一樣,急急向前走了幾步,來到了一堆岩石之旁,突然之間,他發出了一聲怪叫!
宋進又好氣又好笑,罵道:「混賬東西,他不曾死,只不過受了重傷!」
兩人答應著,輕輕巧巧上了船。
鍾登天道:「我們是賣藝的!」
https://m•hetubook•com•com大漢的話中,帶著很濃重的山東口音,他一聲才叫完,就聽得前艙之中,首先傳來了咭咭咭一陣笑聲,門簾一掀,走出了兩個少女來。
宋玉兒一轉身,出了艙,大聲叫了幾下。
那人又喘了幾口氣,才又道:「你們是甚麼人?」
他講到這裏,已是上氣不接下氣。
那大漢則已轉過身來,朝陽恰好照在他的臉上,顯得他的臉色,十分蒼白。他張大了口,指著兩堆岩石中的一個縫,一句話也講不出來,那瘦漢子雙眉一揚,道:「大力不知看到了甚麼?」
白月明道:「就是這個?」
那兩個少女是表姐妹,頎長的一個是宋進的女兒,閨名玉兒。身形較矮的那個是宋玉兒的表妹,自小父母雙亡,跟著姨丈闖江湖,她叫作白月明。一班子五個人,倒也其樂融融。
宋玉兒道:「可是每個會武的人全是那樣?」
大力才上了船來,他手臂上,仍是鞭痕宛然。眾人見了,都吃了一驚,忙問道:「怎麼了?」
那大漢又用力拉了拉,才轉頭叫道:「船泊岸了,大夥快出來吧!」
鍾登天正在講著,只聽得裹在被子中的那人,已發出了一下呻|吟聲來。
宋玉兒似乎也可以領會到杜如風那一下長嘆中所包含的沉痛心情,是以她不再言談,艙中也靜了下來。
宋進將聲音壓得更低,道:「聽說文大人出使議和,卻被韃子所扣,更將他帶去見韃子皇帝,是不是?」
宋進的面色,更是嚴重,又對鍾登天道:「你快到船頭去守著。」
宋進和鍾登天,將那人扶到了跳板旁邊,跳板十分狹窄,勢難扶得那人上船去。
可是這時候看來,這天下聞名的大俠士,卻和普通人完全沒有甚麼不同,他非但和普通人沒有不同,而且還那麼虛弱,傷得那麼重,需要她的照顧。
宋進只得苦笑,道:「我騙你幹甚麼?」
另一個道:「自然是,要不然,昨夜城中,怎有那麼平安,當然是他們三人的死訊,已傳出去了!」
其餘三人一起答應著,那四騎早已馳遠了。
大力仍然遲遲疑疑,不敢上前去。
鍾登天趨前問道:「閣下何人,為何受了傷,在江中飄盪?」
宋進和鍾登天攀過了大石,跳下河灘,將那人扶了起來。
宋進忙道:「杜少俠如有吩咐,無不從命。」
天色濛濛亮,海灘上的圓石,被不時沖上灘來的江水洗得很潔淨。
他講到這裏,伸手向自己的身上摸去,一摸之下,才發現自己身上的衣服,早已被剝了個精光,他不禁大是窘迫,一句話也講不出來。
這時,白月明和宋玉兒,也端著薑湯,走了進來。鍾登天又將濃薑湯灌進那人的口中去。
杜如風緩緩地道:「你們是甚麼時候到的?」
過了半晌,他緩緩嘆了口氣,睜開眼來,宋玉兒明亮的眼睛,仍然注視著他,她一看到他睜開了眼,就垂下了眼皮。
那老者來到了船艙,向已到了岸上的大漢望了一眼,叫道:「大力,別上岸!」
那人突然開了口,大力又嚇了一大跳,忙不迭向後退去。
隨著那怪裏怪氣的聲音,艙中走出一個瘦子來。那瘦子實在瘦得可憐,偏偏他一身衣服,又大得出奇,是以倒像是一支竹竿,撐住了衣服一樣,他一搖三晃,走了出來。
白月明在那樣說的時候,顯得她對於「宋家班」三字,感到十分自負。
船頭上一個彪形大漢,用力舉起鐵錨來,雙臂一振,鐵錨「呼」地飛了起來,連著鐵和圖書錨的鍊子,發出一陣「嗆啷啷」的聲響,鐵錨「撲通」一聲,跌進了水中,濺起了老高的水花來。
宋進和鍾登天互望了一眼,鍾登天道:「杜少俠,如果你現在就行動的話,傷勢轉劇,只怕……只怕……」
那兩個少女,一個身形頎長,另一個稍矮些,兩人都不過十八九歲年紀,一身的花衣,一面笑著,一面掠著自額上披下來的頭髮。
大力遲疑道:「老爺子,這人……當真沒有死?」
白月明忙點頭道:「好,姨丈,我們這就進城去!」
一到了船上,他就將那人扶進了艙中,向外叫道:「玉丫頭,月丫頭,你們別閒著,快找我們的刀傷藥來,再去熬一碗濃薑湯!」
杜如風仍然閉著眼睛,這一次,他既不點頭,也不言說,需知江湖上的仁人義士,營救文丞相文大人,乃是性命相搏,置生死於度外的大事,行事自然也得機密異常。
宋進搖頭道:「……那會惹人起疑!」
還有一個道:「聽說,昨晚在焦山腳下,還走了一個叫杜如風的?」
那大漢無名無姓,就是因為他天生神力,是以人人都叫他大力,別看他身形魁偉,力大無窮,可是膽子卻小得像是一個小姑娘一樣。
鍾登天拉開了那人的衣服,那人的傷口,已被江水浸得向兩旁翻轉了過來,看得宋進和鍾登天兩人,不住搖頭。
他的臉色愈來愈難看,手仍指著那塊岩石之後,直到老者一問,他才道:「一個,一個死人!一個死人!」
杜如風道:「是一塊玉珮。」
一艘船緩緩駛來,靠在淺灘上。
過了好半晌,還是白月明先開口,她指著杜如風的頭,道:「你……就是你,這一顆腦袋,值得千兩黃金?」
他一面說,一面已自跳板上,走了上去,他身形壯大魁偉,怕不有兩百斤重,壓得跳板「咯吱」、「咯吱」一直響。
宋進道:「你也得看他是不是說得下去,大力呢,快叫他上船來,在岸上他這樣子太惹眼了!」
杜如風道:「你們昨天晚上,經過焦山腳下,可曾看到了……」
杜如風仍然長嘆一聲,並不回答,宋進和鍾登天兩人齊聲道:「杜少俠指的,可是文丞相文大人?」
宋進點頭道:「杜少俠吩咐了的事,不宜遲了,玉兒,你留在船上,服侍杜少俠,來,我們收拾傢伙,這就進城去!」
他講到這裏,提高了聲音,問道:「大力,你,你看到了甚麼?」
大力也不敢吭聲,只是伸起手,將鞭痕吮在口中。
杜如風痛苦得臉上的肌肉,在不由自主地抽搐著,他的聲音也像是在嗚咽一樣。
白月明心急道:「我們怎麼認得出他來呢?」
宋玉兒撇了撇嘴,道:「爹,他怎麼不說我們走繩子走得好?」
就在這時,只見岸上四匹駿馬,疾馳而來。馬上的四個人,全是奇形怪狀,那四人直馳到江邊,勒住了馬,盯住了大力望著。
她們兩人的叫聲,十分清脆動聽。
鍾登天面色一沉,道:「杜少俠,這是甚麼話,莫非瞧不起我們走江湖賣藝的麼?」
鍾登天忙道:「杜少俠要找甚麼?你衣物全在。」
這五個人,連那白髮老者在內,絕不是甚麼英雄俠士,江湖上的豪傑。
那兩個少女略呆一呆齊聲叫道:「爹!爹!」
他雖然知道眼前的幾個人,絕不會是韃子的線眼,但他卻也不想將他們的計劃,隨便說出來。
他們在急匆匆你一句我一句間,杜如風已掙扎著,想在床板上坐起來,他道:「列位,我是懸賞拘拿的重犯,窩藏https://m.hetubook.com.com者同罪,我已醒了,讓我走吧!」
提起「宋家班」來,在大江以北的鎮市、鄉村,倒也很有些名聲,給大人小孩帶來過不少歡樂,也贏得過不少采聲。
鍾登天道:「杜少俠,你好幾次出生入死,殺韃子,救百姓,總不成不讓我們老百姓也救你一次?」
只見那人青白色的嘴唇在發著抖,發出斷續的呻|吟聲,又過了片刻,才見他睜開了眼來。
可是,雖然睜開了眼,卻是目光散亂,是不是看得到眼前的東西,也是大有疑問。他睜開眼之後不久,又合上了眼。
大力自然聽不到那四人在馳遠之後,講了些甚麼。
宋進道:「杜少俠,你傷得十分重,無論如何,得休息幾天,只要和我們在一起,不會有人疑心你的。」
杜如風閉上了眼睛,看他的神情,像是他已感到了極度的疲憊,但是他還是緩緩地點了點頭。
幸而他們走江湖賣藝的班子,賣的就是跌打刀創藥。鍾登天將大把的虎骨粉灑了下去,宋進又捏開了那人的牙關,灌了一小瓶熊膽下去,再將那人兩處傷口紮好,剝了那人身上的衣服,用一張舊被子,將那人的身子裹了起來。
那人嘆了一聲,又向船艙中的三人,看了半晌,才道:「我姓杜,名如風。」
宋進並不轉過頭,他在那人的衣襟中,找到了一包金錁子,足有三五十兩重,放在一張桌子上。
白月明最淘氣,看到大力那種樣子,心中早已又好氣又好笑,等大力走前了幾步,她低聲道:「大力哥,小心些,要是他已死了,冤魂會纏住你的!」
杜如風道:「你們進城賣藝,圍觀者必眾,可能圍觀者之中,有我的朋友在……」
只有大力,卻是渾然不覺,問道:「那個文丞相,卻是幹甚麼的?」
那四人一面馳出去,一面在交談,一個道:「昨晚殺了大江雙傑和胡老二,婁前輩真是好計,將他們三人的屍體,掛在江岸,有船自北來,非看到這三個人不可,也得自己思量思量了!」
宋家班乃是逢鄉過鎮賣藝的班子,如何會不知道杜如風的名字?是以當他們知道自己救過來的這個人,竟是杜如風時,一時之間,又是驚駭,又是歡喜,竟不知說甚麼才好!
他大聲嚷叫著,老者和瘦漢子盡皆一怔。兩人一起奔下船去,到了岸上,大力雙手捂住了臉,不敢再向前看去。那兩個少女,在船上,神色也頗驚惶。
可是等到眾人全走了之後,船上只剩下她和杜如風兩個人了,她的心中,就不免有些異樣的感覺。
大力的那種情形,惹得馬上那四人,一起笑了起來,其中一個向船一指道:「這船是你的麼?你們從哪裏來?幹甚麼的?」
杜如風閉著眼,他雖然閉著眼,但是也可以知道,宋玉兒正在望著自己。他感到十分窘迫,船上只剩下了他和宋玉兒兩個人,他想靜下來,可是要想的事情實在太多了,使他靜不下來。
杜如風的話還未曾講完,宋玉兒已急急地道:「看到了,焦山腳下,一塊凸出的大石上,綁著三個死人,在他們的身旁,還押著老大的火把,真駭人!過往的船隻,全都快快駛過,不願停留。」
杜如風望著白月明,勉力一笑,道:「麻煩這位姑娘,在踩繩子的時候,將這個……」
鍾登天也是神色緊張,他道:「我們可要離開這裏?」
那大漢笑道:「可不是,老爺子呢?問問他們是立時進城去,還是怎麼著?」
在那人的身上,還有一絲絲的鮮血,在不斷地滲出來,順著www•hetubook.com•com江水的流動,向外飄了開去。宋進和鍾登天,全是老江湖了,一看到這等情形,齊聲道:「這人還沒有死,快扶他起來!」
但是他隨即嘆了一口氣,道:「我不能救百姓,單憑我們血氣之勇,有甚麼用處,能救國家的,只有一個人!」
他話才一出口,白月明便狠狠瞪了他一眼,嚇得大力連忙住了口,不敢再說,宋進這才道:「杜少俠就是為了這個……才受傷的?」
直未曾開口的宋玉兒,直到這時才緩緩地道:「就算你有要緊的事,也得等傷好了才能辦!」
白月明忙在杜如風的濕衣中翻尋了起來,在一條腰帶上,找到一塊玉珮,那玉珮一半玉質雪白,另一半卻是血也似紅。
白月明和宋玉兒兩個女孩子,連忙趨前一步,睜大了眼睛,望定了神色憔悴的杜如風,充滿了好奇的神色。
直到這時,才聽得他用極微弱的聲音道:「我在……甚麼地方?」
宋玉兒也忙著收拾東西,不一會,應用的物件,搬了出來,紮成了兩大綑,全由大力挑著。
杜如風是名聞天下的俠士,她只不過是一個江湖賣藝班之中的人,兩者之間相去實在太遠了!
那身形頎長的一個叫道:「大力哥,可是到了鎮江麼?」
他道:「那三個人,昨晚是和我在一起的,他們全……死了!」
那白髮老者姓宋,自然是班主,他叫宋進,那瘦漢子是宋進的好友,喚做鍾登天。
鍾登天的聲音之中,實是充滿了至誠之意,聽得杜如風心頭,不禁心血上湧,在他蒼白的臉上,竟然也泛出了幾絲血色來。
杜如風才彎著身子坐起了一半,傷口處一陣劇痛,已痛得他的額頭之上,豆大的汗珠,滾滾而下,面色灰白,口唇亂顛,下面的話,再也說不下去了。
杜如風這時,根本連行動的能力也沒有,他只好又嘆了一聲,道:「可是我想進城去!」
兩人一面說,一面已爬上了那塊大石。
宋進明知大力受了嚇,不肯再來幫忙的了,只得負起了那人,再由鍾登天扶著,慢慢上了船。
白月明搶著道:「你在我們的船上!」
杜如風苦笑著,道:「這位是宋老丈吧,老丈的盛意我十分領情,但是昨日焦山下一戰,我負傷逃脫,現在韃子必然已知倖存的是我,一定在搜尋我,卻不免連累了各位,那就不好了!」
白月明又搶著道:「宋家班,在大江以北,倒也小小有點名頭!」
大力在一旁,忽然沒頭沒腦接了一句,道:「誰敢瞧不起咱們?」
這「杜如風」三字,才一出口,白月明和宋玉兒兩人,首先叫出了「啊」地一下驚叫聲。鍾登天和宋進兩人,張大了口,合不攏來。
而那四人,已漸漸馳遠了。
中艙突然又傳來了一下怪裏怪氣的笑聲,道:「只怕進不得城!」
宋進和鍾登天兩人無奈,只得一邊一個,架住了那人,越過了大石,向前走來。
那白髮老者皺著眉,搖著頭,道:「真沒有辦法,那麼大的個兒,能舉得起三百斤重的石擔來,偏偏膽小如鼠。」
杜如風緩緩地搖著頭,道:「人哪有不怕死的,但是一件該做的事,就算明知要死,也一定得去做,這才叫俠士!」
江如風苦澀地笑了起來,道:「當然不,有很多人,一身武功,可是卻用來為非作歹,甚至認賊作父,有投靠了韃子的,唉!」
那兩個少女立時嘟起了嘴,道:「鍾大叔又來說掃興話了,鎮江城是大地方,我們不立即進城去賣藝,找銀子,難道等在江邊餓死?」
那大漢則已拽過了https://m.hetubook•com.com跳板,踏到了岸上,自言自語道:「就算不進城,也得上岸去走走,在船上憋死了!」
這時,那兩個少女,也已從後艙中,迎出了一個精神矍鑠、滿頭白髮的老者來。
宋進又回過頭來道:「大力,你還站著幹甚麼,還不過來幫忙?」
宋進忙伸手,按住了他的胸前,令他又躺了下去,正色道:「杜俠士,我們未曾發現你,沒話說,既然遇上了,不等你傷勢痊癒,你絕不能走!」
一想到這一點,宋玉兒的心中,不禁起了一陣異樣的感覺,她只是怔怔地望定了杜如風,一動也不動。
一句話將大力嚇得魂不附體,雙手抱著頭,又遠遠避了開去。白月明樂得「格格」亂笑。
白月明挨了罵,嘟起了嘴不出聲。宋進忙又回過頭來,道:「大力,剛才馳馬經過的幾個是甚麼人?」
大力哭喪著臉,也漸漸向跳板走了近來,他心中確實害怕,踟躕著不敢上船,只是在岸邊徘徊著。
大力滿臉委屈的道:「剛才有幾個人策馬馳過,有一個無緣無故,抽了我一鞭……這人……究竟是死人還是活人,臉色好難看!」
那一鞭的力道,還著實不輕,抽得大力衣袖破裂,膀子上立時墳起了一道血痕。
他不叫還好,大力只是捂著臉,站在當地不動,他一叫,大力怪叫一聲,連連向後退去,雙手亂搖,道:「不,不行……我……怕死人!」
大漢在岸上答道:「我只是在岸邊走走!」
宋玉兒仍是怔怔地望著杜如風,她忽然道:「杜少俠,像你們這樣一身武功的人,一定是不怕死的了?」
大力結結巴巴,道:「我們……從仙女廟來,宋家班是賣藝的,誰不知道?」
大力道:「誰知道他們是甚麼人?」
鍾登天道:「年紀輕怎麼樣,總不見得人人都像我們一樣,一輩子只是賣藝,年輕的俠客有的是,有一個俠客,叫杜如風,獨力格殺了四十個韃子軍官,救了揚州市大街一街的生靈,聽人說,他才二十來歲!」
這時候,宋玉兒和白月明兩人,也自船上走了下來,她們打量著被宋進和鍾登天抬著的那人,只見他奄奄一息,實在已是死多活少,但是,仍然可以看得出,那人很年輕,很英俊。
最後一個笑道:「那傢伙中了陳寨主的兩柄飛刀,又跌進了江中,自然是死多活少。我們且照著婁前輩的吩咐,沿江岸飛馳,一看到有可疑的人物,立時下手,免得他們進城去生事!」
大力又愣頭愣腦地問道:「那人是誰?」
杜如風又緩緩點點頭道:「他現在在鎮江!」
那大漢的嗓門,本來就大得驚人,這大聲一叫,真可以說得是驚心動魄,將船上那幾個人,都嚇了一跳,身形矮小的少女立時頓著足,道:「大力哥,你想死了,喧嘩鬼叫嚇人!」
這時,宋進和鍾登天,兩人奔到了那塊大石之前,向大石後看去,果然看到一個人,一半身子在岸上,雙腿還沒在水中。那人的雙手十指,一起留在河灘之上,像是他掙扎到了這裏,想要爬上河灘來,但是卻連最後的一分氣力也用完了,是以只好昏死在這裏。
宋進和鍾登天兩人,一看到杜如風那樣的情形,自然也已明白了他的心意,是以他們已不再問下去。
他又找到了一封信,那封信已被水浸得透濕,信上的字跡,也全都化了開來,根本看不清上面寫些甚麼。他吸了一口氣,才緩緩地道:「我看他不是常人,一定是武林中的高人。」
宋進臉色一沉,道:「月丫頭,人命關天,這人經不起耽擱,你卻還來開這種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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