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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指琴魔

作者:倪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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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滿懷恨事 巧遇端木紅

第二十七章 滿懷恨事 巧遇端木紅

呂麟聽得心如刀割,想要出聲阻止,卻聽得另一人幽幽地嘆了一口氣。呂麟抬頭望去,只見那嘆氣的乃是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女。
沒有多久已到了中午時分,呂麟用了午膳,仍到大廳,看峨嵋後輩舖設桌椅,點起明幌幌的大紅蠟燭忙成一片。他只是站在一角,心神恍惚。連他自己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七煞神君心中一動,想起這幾天來,自己所耽心的那個人來。那個人既然將烈火祖師引出了自己所布的陣法,莫非也已與他合謀?想了一想,淡然一笑,道:「那再好也沒有,到時你們一齊發動,豈不更好?」列火祖師冷笑數聲,坐了下來。
需知掌火使者在華山派中的地位,僅僅次於掌門人,在十二堂主之上。每一代的掌火使者全是從十二堂主之中,揀武功最高的人物,再由前一代掌火使者授以玄門神掌和眩神法兩種秘技方得充任。因此武林中人提起華山派的掌火使者,雖不致於和華山掌門,等量齊觀,也極為尊重。
呂麟站了起來,只見三個女子嘻嘻哈哈地走了進來,呂麟一看神情,便知她們是飛燕門中的人物,因此並不出聲。
呂麟分辨不出那些人中,哪一個是剛才和自己講話的人,劍眉微蹙,心中又將那人最後的幾句話,想了一遍,聽他的口氣,像是事情在最後關頭還會有什麼變化似的。然而,又可能有什麼變化呢?
烈火祖師仍是一副愛理不理的神氣,那堂主答道:「不能!」
端木紅如夢初醒,面色陡地一變,向呂麟望了一眼,口中答應道:「來了!」一個轉身便向一張桌旁逸了過去。
呂麟淡然一笑,道:「你和令師來到之際,與家師相會,我正在一旁。」
毒手羅剎赫青花冷笑一聲,道:「小畜牲,我不配麼?」
不一會,兩起人俱都上了西天峰,烈火祖師徑去賓館,四人則來到了大廳之中。今日乃是吉日,呂麟專守大廳,防人前來生事,四人才到,呂麟便迎了出來,東方白問道:「月華可有出來?」
大袖飄飄,向後一揮,道:「將兩人交還給譚島主,多謝他相迎之禮!」
玉面神君東方白自變故一生,滿堂燭光變色之際,便突然後退了一步,此際七煞神君譚昇話才講完,他突然發出了霹靂也似的一聲巨吼,五指如鉤,向新娘疾抓了出去。
而在這時候,呂麟早已奪步進身,左手一探,將大火把抓在手中。掌火使者大吼一聲,「玄門神掌」「呼呼」兩掌,向呂麟拍出。
烈火祖師一轉身,向七煞神君道:「閣下所布的陣法不錯哇!」
譚昇面色煞白,道:「當然知道!」
他陡地轉過身去,喝道:「你!你這是什麼意思?」
烈火祖師倏地睜開雙眼來,在呂麟的身上,停了好一會。
可是儘管七煞神君悠悠不絕的嘯聲劃空而過,新娘所發出的笑聲卻依然在大廳之中蕩漾,震蕩著每一個人的心頭。
呂麟伸頭向門外看了看,走廊之中,來來往往的人不少。尤其是許多女賓,急於一睹新娘風采,有不少集在門口,卻全被擋駕。
當下譚昇也不說什麼,只是命人將桌子向門口移去。此際那兩堂主,也早已起身,雖然各已負傷,但還可以行動,其中一個挾起掌火使者的屍體,便自離了開去。
那一陣令人毛骨悚然的怪笑聲,突然自紅綢巾覆面的新娘子口中發出,眾人心中的驚駭程度,實在是難以言狀。再加上此際,大廳上的燈火,綠幽幽,青森森地,可怖已極。以致每一個人,都有置身陰曹地府,無數鬼怪,即將撲身而來的感覺。
那兩人「哈哈」大笑,端木紅嬌嗔道:「笑什麼?」
呂麟這一番話,講來從容之極。可是大廳上眾人,卻不禁人人替他,暗中捏了一把冷汗。因為呂麟看來,年紀還不到二十歲,華山派四人之中,不要說烈火祖師,其餘三人,練功的年數也遠在他年齡之上。
那新娘剛才身形一幌,避開了東方白那一抓之際,譚昇也已然可以肯定,眼前這個新娘子絕對不是譚月華。因此,即使東方白不出聲,他也一樣會迎了上去,將之阻住的。
端木紅粉頰之上,突然飛起了兩團紅雲,低聲道:「不要緊的。」
譚昇一聽得譚翼飛和韓玉霞兩人已然落在烈火祖師的手中,心內更是大為焦慮。因為他設陣圖將烈火祖師困住,烈火祖師心中自然懷恨。如今兩人之中,有一個乃是自己的兒子,這乃是當眾令自己難堪的大好機會,烈火祖師豈會輕易放過?
他這裡一個「了」字才出口,右手倏地揚起,中指在電光石火之間,連探三探。他離得那兩個堂主和掌火使者本就只有三四尺的距離,而且也料到華山烈火祖師,一定不將自己放在眼中,如果蓄定全力一出手,便將那兩個堂主和掌火使者制服的話,立即出手,只怕烈火祖師立即發作,自己也已得手。
他只說了一個字,面上露出了極其驚訝的神色,沒有再向下說去,手一鬆,金砧髏和黑神君兩人已然跌在地上。
東方白回過頭來,道:「為什麼?」
烈火祖師「哈哈」大笑,道:「還待明日?再過一個時辰,你們只怕便活不成了!」
眾人一齊定睛看時,只見講話的乃是一個年輕人,長身玉立,星眉朗目,英俊之極,但是眉宇之間卻又帶著一股憂鬱之氣,不是別人正是東方白的弟子呂麟。
東方白向前踏出了一步,道:「各位,這位乃是西域異人,魔龍赫熹之女赫青花,多年之前,武林中人稱毒手羅剎。」
他們走出並沒有幾步,突然看到一股濃煙,沖霄而起,幌眼之間,一個身形高大之極的人,擎著一把大火把已然一閃而出,「刷」地滑向前來,向金骷髏和黑神君兩人望了一眼,道:「原來峨嵋掌門竟然如此待客!」
七煞神君自隱居多年以來,昔年的脾氣早已改了許多。所以他才在復出武林之際,不願再提起「七煞神君」四字。可是在如今這樣的情形之下,他想要不動手也是不行。因此向東方白使了一個眼色,兩人靠近了一步,並肩而立。
東方白一抓不中,又是一聲巨吼,那兩聲巨吼,幾乎是接連而至,大廳中幾位武功稍差的人,莫不為他的吼聲,震得面上變色。
此際,大廳之中,所有的燭火,仍然是青森森地。所有的賓客固然仍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可是面上的神色卻盡皆驚疑不定,有幾人,像華山烈火祖師等,面上竟現出了歡愉之色,心中大有幸災樂禍的味道。而與峨嵋派關係好的,則大都表示十分關切。
呂麟呆了一呆,連忙道:「剛才,端木姑娘出來時,可曾迎面碰到什麼人?」
呂麟站了起來,道:「驚動了三位,尚祈勿怪。」端木紅向呂麟望了一眼,臉上突然一紅,一拉兩人道:「我們走吧!」
她話才講完,手伸處,已然將面上的紅綢,「刷」地撕了下來。
白髯飄飄的那個,舉起火把,插在門口,烈火祖師在門口坐了下來,離那火把,不過兩尺,總算也保全了面子。
譚昇本來還在想,可能烈火祖師知道峨嵋派中人物要與他為難,因此才繞道而來,譚翼飛和韓玉霞二人並未遇上他們。如今聽得烈火祖師,一照面便自如和_圖_書此說法,心中不禁一怔。
呂麟也一樣怔怔地望著那人,當他一看到那樣的一張怪臉時,他心頭也不禁突突亂踏。可是當他多看一眼時,他卻發現了一樁奇事。
東方白和譚昇兩人,騰地倒退了一步,呂麟則僵在當地,幾乎作聲不得。只見那人,一頭焦黃的頭髮,疏疏落落,披散了開來,一張臉更是說不出來的難看,一邊面頰臃腫不堪,青一塊,紅一塊地,而另一邊面頰,肌肉卻已然不見,露出白森森的骨頭。在額角之上,疤痕一個疊著一個,嘴唇之上,更生出無數血也似紅的小瘤。
呂麟認出那是兩個喜娘的聲音。
另一個道:「未必,這件事本來是怪事,玉面神君將近五十,卻娶一個少女為妻,我看啊,新郎應該是那姓呂的小子!」
列火祖師由掌火使者開路,峨嵋弟子帶引著,向西天峰疾馳而去,東方白、譚昇、譚翼飛、韓玉霞等四人跟在後面。
譚昇眉頭一皺,道:「等一會再說。」
東方白道:「在傍晚酉時,祖師來得恰巧正好,並未遲到!」一面又吩咐人,將烈火祖師等人帶到迎賓館去休息。
端木紅芳心跳動得極是劇烈,低聲道:「那——你就記住了?」
他望著燭火,心情像燭火一樣地搖曳跳躍,來來去去的人影,忽然之間,似在他的眼前,全都成了賓客,而自己卻打扮得整整齊齊,和鳳霞披掛頭上覆著紅巾的譚月華,正在眾人的喧鬧聲中,跪在紅氈上交拜天地——
只見烈火祖師在掌火使者的身子之旁呆了一呆,道:「好!好,哪一位朋友在從中助拳,華山派感激得很!」
此際,大廳上眾人全皆不值烈火祖師所為。他們當然全不知道,烈火祖師和玉面郎君東方白之間有著過節。而那一次,烈火祖而被東方白愚弄,救走了呂麟和譚月華兩人,心中已將東方白恨之切骨,此次上青雲嶺來,只帶掌火使者和兩名武功最高的堂主,便是有心前來生事的。此際既已發作,韓玉霞的話他如何會加以理睬?
呂麟心中暗嘆了一口氣,道:「沒有,她一直在房中。」
呂麟定了定神,使勁地搖了幾下頭,懷疑剛才是因為自己,神思恍惚,所以才會莫名其妙地聽到了有人講話之聲。
呂麟也不阻止她們,他此時,心如槁木死灰,實如一片死水。
呂麟抬頭看時,只見出聲喚端木紅的正是青燕丘君素。看丘君素的面色,像是極為憤怒,正低聲在申斥端木紅。而端木紅則低著頭一聲也不出,呂麟站得甚遠,根本聽不清楚丘君素在說些什麼,他只見到端木紅的衣襟突然濕了幾點。她在哭!呂麟想著。但是他又沒有繼續向下想下去。因為他無論如何想不到事情竟會和他本身有著關係。
呂麟和那位異人交談不止一次,但是那人是怎麼樣的一個人,他卻從來也未曾見過,因此一怔之後又轉過身去。他只覺得在轉身之際,身後有極微的一陣輕風掠了開去。而等他轉過身去的時候,身後也早已闃無一人。呂麟心知自己自從在那海島上得窺上乘武功門徑以來,行動已然極快。在轉身的那一瞬間,對方若想逸開,乃是萬無可能的事情。他能夠令得自己看不見,其實簡單得很,那是因為他到了自己的背後。
嗩吶越吹越是熱鬧,沒有多久,便有人高聲叫道:「吉時到!」
東方白「哼」地一聲,道:「烈火祖師,你也來了麼?」
烈火祖師才一來到他的身邊,他掙扎著動了動,怪吼一聲,鮮血狂噴,道:「祖師,為我報仇!」一面叫嚷,一面鮮血噴之不已,烈火祖師想去將他扶住,他已然身子一側,倒地不起。
譚昇搖了搖頭,道:「看在他們姐姐面上。」東方白道:「你——」
而呂麟趁此機會,身形展動,左臂一揮間,「呼」地一聲,那大火把已向外疾飛而出。他只當事情已然了結,只要大火把飛出了大廳,烈火祖師就算心中怒極,也必然不好意思去撿回來的。
譚翼飛還想再以好言解決時,韓玉霞在一旁氣得肺都要炸,再也按捺不住,「呸」地一聲,道:「烈火祖師,你這算是什麼行為,這樣無聊,就不怕天下好漢恥笑麼?」
呂麟倒給她弄得極為尷尬,飛燕門遠來是客,他又不能得罪?因此,每當端木紅向他嫣然一笑,他也只得陪著笑了一下。
端木紅年紀雖輕,但是卻比另外兩人長了一輩,兩人見端木紅面有嗔色,便不敢再言語,端木紅又道:「情之所鍾,不要說會愛上一個年紀大的人,就是一棵樹,一塊石頭,也可以愛的!」
呂麟在一張椅子上坐了下來,心中暗暗地道:「如果喜娘是對自己在說那些話,那又該多好啊,如果我是新郎——唉——」
正在此際,有四個峨嵋弟子持了數十枝巨燭進來準備更換,那新娘大喝一聲,手揚處,四點金星電射而出。那四點金星向那四名峨嵋弟子,激射而到,四人連躲避的念頭都不曾提,便自悶哼一聲,仰天跌倒在地。
那三人的武功也早已達一流境界,如果呂麟硬要以一敵三的話一定不是敵手,可是此際,呂麟卻是突然出手,一上來便使出了早已失傳,威力無匹的「金剛神指」功夫。
本來以烈火祖師的身分而言,無論如何,不肯和呂麟動手的。但是,華山派中卻的確有這樣的一條規矩,烈火祖師足可名正言順地將呂麟斃於掌下!呂麟來到東方白和七煞神加的身邊,便不再開口。東方白「哈哈」一笑,道:「烈火,原來你上青雲嶺來,竟是存心生事來的麼?」
譚昇正待詢問時,已然聽得掌火使者朗聲道:「華山烈火祖師到!」
那新娘在這種情形之下,照理萬無退避的可能,可是就在譚昇五指將要抓到之際,她上半身突然向下,平平折去。那一式「鐵板橋」功夫,實是驚世駭俗,譚昇的一抓,已然走空。譚昇那一抓乃是他「玄武三拿」之中的一招「青龍露爪」。那一招「青龍露爪」,看來,一出手之際,只是平平無奇的一抓。但是,其中卻一共藏著七式變化,使展開來無論如何總不會失手,唯一的躲避方法,便是使出「鐵板橋」功夫。
眾人聽說,才又坐了下來,可是就在此際,忽然聽得新娘,發出了一陣驚心動魄的怪笑之聲。
一旁呂麟聽了,心中卻大受感動,痴痴地咀嚼著端木紅的話,突然失聲道:「姑娘說得確是不錯!」他突然出聲,端木紅等三人,倒被他嚇了一跳,一齊躍起身來,喝道:「什麼人?」
因此譚昇一見對方,毫不考慮地便使出了「鐵板橋」功夫,心中不禁為之一怔,不由自主,後退了一步,面上神色,為之一變。
那異人道:「與其臨淵羨魚,不如退而結網啊!傻小子!」
那堂主的幾句話,說得青燕丘君素立時面上為之色變。那堂主分明已然出言挑戰。而在眾目睽睽之下,丘君素若是不出而應戰,飛燕門在武林中再無地位可言,何況丘君素是剛烈好勝之極的人。但是丘君素卻沒有立即站了起來,因為她知道若是要動手,自己只怕不是華山烈火祖師的敵手,若是未能將那大火把扔了出去,結果更是丟人到了極點。
和-圖-書賓客心中更是奇怪,但七煞神君既已如此說,也就各自不動。
只聽得譚昇道:「烈火祖師,貴派的座位本來排在此處,但貴派聖火卻不宜在廳中燃燒,何不將座位移到門旁,則聖火可以插在門口,大家都可以方便許多?」
呂麟等三人,聽得他們討論的那人像是來歷極大,心中大是奇怪。及至聽到譚昇如此說法,這三人年紀雖輕,但全是膽識過人,小一輩人物中了不起的奇才。可是他們聽到此處,也不禁向四面望了一下,看看有沒有人躲在一邊偷聽。他們五人坐在大廳一角,整個大廳上,實是一個人也沒有。韓玉霞心急,已然忍不住問道:「兩位前輩說的可是六指琴魔?」
那怪人的一切可以說全都醜到了不能再醜,一隻手上也是疤痕累累,但是她的一雙眼睛卻是澄澈到了極點。而且呂麟在一見到那雙眼睛之下,便立即聯想起譚月華來。因為那怪女人的一雙眼睛和譚月華的一對,一模一樣。
這時候,飛燕門中人心情更是緊張,也一齊站了起來。
烈火祖師卻是滿面笑容,道:「東方老弟,大喜大喜!」
那三人也根本沒有注意呂麟,只見她們,隨便揀了三張椅子,坐了下來,一個道:「過了今天,只怕再也沒有熱鬧看了!」
呂麟仍然站在一角不動,看了這等熱鬧的情形,他又不禁嘆了一口氣。怎知他剛嘆了一聲,那聲音又從身後傳了過來,冷冷地道:「沒出息的東西!」
飛燕門的武功本是以輕功見長,但是丘君素此際,心中怒到了極點,一舉手一投足之間,數十年功力,隨之而發,因此才一起步,便踏碎了一塊青磚。
因此,他剛才在講話之際,早已真氣運轉,蓄定了內力。此際,猝而發作,將金剛神指中的那一式「三環奪月」的威力,發揮得淋漓盡致!只見也手才揚起,「嗤嗤嗤」三股純陽至剛之力所凝成的指風,幾乎在同時向三人襲到。
玉面神君東方白忙道:「麟兒退後!」
東方白「哼」地一聲,道:「爬不爬?」
這句話一出口,座中長一輩的人,並不覺得怎麼奇怪。因為當年拜倒在毒手羅剎赫青花石榴裙下的,不知有多少人。而最後博得她芳心的,便是七煞神君譚昇,兩人婚後居住在火礁島上,極少再在江湖上行走,武林中人也很少去探望他們。
呂麟早知對方存心生事,也一定會得到這樣的回答。反正自己一問,本來只是為了禮數上盡到,並沒有希望他們答應,因此冷冷一笑道:「剛才這位老丈說,如果飛燕門丘前輩有意為峨嵋派出頭的話,不妨將這火把扔了出去。如今本派已有人出頭,不知也可否將之一扔了事?」
丘君素怪笑一聲,雙臂一振,正待飛身向那火把撲去時,突然聽得一人叫道:「丘前輩且慢,本派有人在!」
本來在那些綠幽幽的燈火照耀之下,每個人的面色,均已然難看到了極點。如今七煞神君譚昇的面色,再為之一變,乍一看來,更不像是人。
烈火祖師哈哈一笑,道:「我並未難為了那兩個小娃兒,你可放心!」
此際,東方白和七煞神君兩人,也已然來到了大廳之上,一見這等情形,不禁一怔。其實不要說他們兩人發怔,全大廳之中,所有人無不驚奇之極,連呂麟自己在內也莫名其妙!
呂麟「哈哈」一笑,道:「既然如此,小子就無禮了!」
那三人只覺得一股強勁無比的力道,逕向自己胸口襲到。一開始,他們還沒有將呂麟放在心上,以為他只不過是少年人愛出風頭而已,是以雖然聽出指風破空之聲強得出奇,但是卻並沒有躲避之意,掌火使者反倒踏前了一步。
東方白點了點頭,面色顯得甚是神肅。
座間一干年輕人卻對「魔龍赫熹」、「毒手羅利赫青花」兩人的名字均感到十分陌生,睜大了眼睛繼續聽了下去。
一時之際,大廳之中,氣氛緊張到了極點,人人都望著丘君素。丘君素將心一橫,「霍」地站了起來,面色鐵青,一聲冷笑,便向前走了一步,只聽得「格」地一聲,地上的青磚,已被她踏碎了一塊。
只聽得七煞神君譚昇,長嘆一聲,轉身向所有的賓客,拱了一拱手,道:「各位請勿驚擾,那是我們幾個人之間的事。」
只見上山的口子上又出現了四個人,兩個華山派的堂主在後,譚翼飛和韓玉霞兩人在前,向嶺上走了上來。
那怪人又是一聲凄厲已極的怪笑,叱道:「老鬼,你何不將我的身分,向在場的一干武林高手介紹一下?」眾人聽得那怪女人如此說法,心中更是詫異,一齊向譚昇望來。
他獨自嘆息了一會,只聽得後堂上傳來兩個女子的聲音,道:「東方先生,新娘怕羞,不到喜時,他不肯見你,你何必硬要進來?」
韓玉霞道:「譚老伯,那火把仍然大廳中成什麼體統?」
兩人站起了身來,黑神君右手扣著左臂,和金骷髏兩人昂首向天向前走去。
頓了一頓,方道:「豈敢!」
在譚翼飛身邊的韓玉霞早已氣得俏臉通紅,幾次想要發作,全被譚翼飛以眼色止住,等那兩個堂主說完,譚翼飛才一笑,道:「這個在下倒也聽說過,但是兩位可曾看到,如此一來,不到一個時辰,大廳之中,濃煙迷漫,便對面不能見人麼?」
這一亂,離開吉時已然只不過小半個時辰,沒有多久,嗩吶吹起,東方白換了裝束,站在拜墊的旁邊,兩個喜娘扶出了新娘。只見新娘頭上戴著鳳冠,一幅紅綢,遮著她的面龐,和東方白對面而立。
東方白的那一下行動,突如其來,更是令人吃驚,譚昇首先叫道:「東方兄!」
東方白沉聲道:「是來了,但是她至今尚不現身,不知是何用意?」
他剛才硬捱了呂麟一指,在剎時之間,尚且能全力發掌,但是在片刻之後,卻立即傷重而亡,確是叫人難以理解。
那聲音突如其來,將呂麟嚇了一跳,連忙循聲看去,但是他身後乃是帷幕,等他拉開帷簾一看,後面又是沒有人。
卻說當下東方白見烈火祖師竟然一定要與呂麟動手,不禁冷笑數聲,道:「烈火,你是衝我而來,卻想尋小輩的晦氣,你的身分架子一下子都跑到什麼地方去了?」
當掌火使者向呂麟推出兩掌之際,掌風轟然有聲,純陽之力,奔騰呼嘯,立即可以隨之疾發而出。但是就在他掌力才吐兩分之際,呂麟的一式「雙峰插雲」,也已然襲到。
呂麟心知華山派祖師不是可以輕易亂惹的人物,連忙後退了丈許,但已然聽得烈火祖師沉聲道:「你也不必退了,掌火使者之死,掌門人必須親自為他報仇,這是華山派歷代的規矩!」
東方白不知他心中安的什麼主意,而且心知這老兒功力精湛之極,比不得金骷髏和黑神君兩人,可以隨便應付。因此他並不發作,也是哈哈一笑,道:「多謝多謝!」
譚昇苦笑一下,道:「你既已復出,我當然要介紹一下。」
端木紅一笑,道:「你們只知道年齡相當,哪裡知道,情之所鐘,年齡是一點關係也沒有的?」
端木紅側頭一想,道:「沒有啊!」
只聽得玉面神君東方白沉聲問道:「閣下是誰?月華給hetubook.com.com你弄到哪裡去了?」
這一下變故,當真出於每一個人的意料之外。
譚昇和東方白一起搖了搖頭,道:「不是。」譚昇又向譚翼飛望了一會,譚翼飛心思何等靈敏,一怔道:「爹,那人與我有關?」
那兩個女子聽了,想笑又不敢笑,面上的神色尷尬之極。
呂麟定睛一看,俊臉之上也不禁一紅,俏生生地站在他面前的,正是飛燕門的端木紅姑娘!呂麟忙道:「啊,我不知你來了。請勿見怪。」
譚昇點了點頭,道:「不錯,有許多已經不是武功,而是魔法,障眼迷神無奇不有,我們說她未曾現身,說不定她與我們就近在咫尺!」
那兩個堂主「嘿嘿」連聲,態度傲慢已極,看情形分明是有心生事!
而那新娘既已被兩人圍住,想要脫身,只怕也是萬難。眾人心中,都是這樣地想法,只當那是一場小風波,來勢雖然驚人,但立即就可以成為過去了。
他一個「到」字才出口,便見一個一頭紅髮,身上披著大紅方服的老人,貌相生得古怪出眾,已然輕飄飄地,走上青雲嶺來。
譚昇想不到烈火祖師竟然會有此一問,笑了一下,便自算數,譚翼飛和韓玉霞兩人來到了他的身旁,譚昇低聲道:「領他出陣的人是什麼模樣,你們可曾看清?」
他躲在一角,喃喃自語的聲音,又輕到了極點,當然不曾想到會有人注意他。可是就在他心境越來越難過的時候,突然聽得身旁一個人,「嗤」地笑了一聲道:「難過什麼?」
烈火祖師答應得那麼痛快,眼前的問題雖然又得了解決,但是七煞神君的心中,反倒更增加了一分憂慮。因為烈火祖師顯然是眼前沒有取勝的把握,所以才退讓一步。而他又不拂袖而出,這便證明自己所想,不消多久,便會另有變故一事,已然料到。
言語之間,竟毫無商量的餘地!
呂麟起先也只當是有人在一旁相助,可是一想當時的情形,兔起鶻落,波詭雲譎,變化快到了極點,而且掌火使者之死乃是死於內臟重傷,絕非是暗器之類所致,然則相助之人也絕不可能被發現。因此他想了一想,道:「並沒有人為晚輩助拳,烈火前輩不要多問了!」
呂麟怔了一怔,烈火祖師已然向掌火使者,走了過去。此際,只見掌火使者面色發青,全身顫抖不已,汗如雨下。
兩人退過了一邊,只聽得烈火祖師又道:「不知吉時選在何處?」
七煞神君笑道:「我有辦法。」
譚昇道:「如此說來,她果然來了!」
他所在的地方,剛好是在門口,他話沒有講完,門口人影一閃,走進一個女子來,那女子被他陡地一喝,嚇了一跳,站定了腳步,面色愕然,道:「什麼我是什麼意思?」
而西域少林支系後來式微不堪,反倒將「玄門神掌」失傳。那「玄門神掌」功夫和華山派的各種武功截然不同。華山派中,除了世代掌火使者才能傳授之外,雖是掌門人也不會使「玄門神掌」功夫。玄門神掌的掌力至陽至剛,極為厲害,但是天下純以陽剛之力練成的武功極多,但卻以「金剛神指」為首。
七煞神君發出了第三下長嘆之聲,道:「翼飛,你不止一次向我問起過你的母親,我皆未曾講明,如今你總該明白了!」
呂麟知道他是指自己對譚月華的愛情而言,只得苦笑了一下。
譚翼飛和韓玉霞兩人又講了一會,也離開了大廳走了出去。
東方白劍眉略蹙,道:「譚兄,那部『秘魔大法』,我也只是聽說,並不知其中內容,據說,其中有些功夫簡直匪夷所思!」
其實,飛燕門和峨嵋派之間並無什麼淵源,丘君素因為口出惡言在先,又被那堂主將話逼住,所以不得已才上前一拼。她一連走出了三步,華山派四人仍然是神色自若,視若無睹。
眾人一齊向那除了紅綢的新娘打量過去時,人人心頭,俱都感到了一陣寒意。女賓之中,有幾個人,禁不住發出了一下驚呼之聲。
只聽得人叢之中,青燕丘君素冷冷地道:「想不到華山派這樣一個武林大宗,不但門下弟子越來越不像話,連掌門人都如此不成體統!」
譚昇又嘆了一口氣,道:「我知道,這些年來,她——她恨我切骨,而我——唉,東方兄,咱們除了小心以外,實無他法,這些年來,她父親所遺的那一部『秘魔大法』,她只怕早已學全了!」
那「玄門神掌」本來不是華山派本門的武功,而是昔年西域少林派旁支的絕技,後來一個少林派中人物,投入華山派,充當掌火使者,便將這門絕技帶到了華山派中。
玉面神君頓了一頓,道:「她也是七煞神君譚昇的夫人!」
他忘情地想著,口中不由自主地喃喃叫道:「月姐姐,月姐姐——」
烈火祖師陰笑一聲,道:「本來我還要費些手腳,但是在陣外卻遇到了一人,自願帶我出陣,譚島主你可知他是誰?」
他們著地之處離懸崖邊緣只不過尺許,兩人喘了口氣,不敢動彈,東方白瞪了他們一眼,喝道:「還不快滾?」
雙手用了五成力道,黑神君和金骷髏兩人痛得全身皆顫。但是他們究竟不是等閒人物,雖已身受人制卻也不肯爬下青雲嶺去,只是咬緊了牙關一聲不出,東方白雙臂一振,將兩人提出起來,大踏步地向懸崖邊上走了過去。
端木紅嘆了一口氣,慢慢地走了開去,等她走開了幾步,呂麟才猛地想起,如果那異人將話講完之後,是從走廊退去的,那麼端木紅恰巧走了過來,應該會和他迎面相逢。他一想及此,便轉過身來,低聲道:「端木姑娘,且住!」
可是東方白的出手何等快疾,譚昇的話尚未講完,五指夾風,已然抓到,只見新娘「桀桀」怪笑聲中,已然後退了丈許。
原來掌火使者之死,實在死在他自己所發的那下「玄門神掌」的大力之下的,呂麟的那一式「雙峰插雲」,只不過在其中起了引發的作用而已。
呂麟的這句話,分明是示意自己已然沒有別的話要說,端木紅可以走了。但端木紅卻仍然站在那裡不走。只見她低著頭,不時抬起頭來,向呂麟望上一眼,嘴唇掀動,像是想講些什麼,但是卻每次都未曾出聲,總是嫣然一笑了之。
譚昇呆了半晌一聲不出,就站了起來,來回踱了幾步,道:「東方兄,不管如何,一到酉時,便舉行大禮,烈火祖師固然不懷好意,只怕當著那麼多人,也不致於會出手!」
呂麟望著他們兩人的背影,暗暗地嘆了一口氣,閉上了雙眼,眼前立即又浮起譚月華的倩影來。他忘不了譚月華,雖然譚月華不愛他,愛的不是別人,又偏偏是他的師傅。但是在呂麟的心中,仍然愛著譚月華的!
東方白「嗯」地一聲,眾人全都坐了下來,譚昇嘆了一口氣,道:「東方兄,不是我在誇口,天下能立時三刻破此陣法者,除找以外,只有一人,東方兄也應知道!」
那新娘仍然以紅綢覆著面,「桀桀」怪笑,令人毛髮悚然,道:「我是誰,難道你不認得了麼?」譚昇大喝一聲,道:「弄什麼玄虛?」五指倏地一伸,其快無比,已然向她面上紅綢抓去。
眾賓客心中更是大為奇怪hetubook.com.com,因為看那人的情形分明是準備大鬧一場。而更奇怪的是,東方白和譚昇兩人,竟像是識得那人一樣。而且,不但識得,看情形,行動之間,還對她十分忌憚。
烈火祖師背對著丘君素而坐,連頭也不回過去一下,只見那兩個堂之中,一個身材矮小,頷下白髯幾可及地的老者,轉過身來,冷冷地道:「若是飛燕門有意為峨嵋派出頭的話,不妨將聖火扔出去!」
原來華山派烈火祖師,已然來到了大廳就座。這本來是不足為奇,也不足以引起喧嘩的事情,可是烈火祖師卻仍然由華山派掌火使者擎著大火把開路!那大火把上的火焰高達兩尺,濃煙沖天,一走進,整個大廳之中已然煙霧迷漫,眾人莫不面現怒色,七煞神君此際不在大廳之中,正進房去賠新郎東方白去了,譚翼飛和韓玉霞兩人正在和烈火祖師爭執,呂麟連忙走了過去。
七煞神君譚昇默默地點了點頭。
呂麟這時,已然聽出對方的聲音微微發顫,那當然不是因為害怕,而是心中激動,高興得有點過了份。
呂麟卻向他們揮了揮手,示意他們不要多言,譚翼飛和韓玉霞兩人,對望一跟,立即向後堂掠去,大廳之中,除了火把的「劈拍」聲以外,什麼聲音都沒有,只聽得那堂主道:「當然可以!」
而譚昇卻發覺奇怪,他在下面設陣專為對付烈火祖師。本來,只有譚翼飛一人守陣,但是陣法精奧,雖然不能傷了烈火祖師,但將華山派一伙人困上一兩天卻是沒有問題的。
多年之前,那毒手羅剎赫青花的名頭,何等響亮,她父親魔龍赫熹的神技,又是何等驚人!但是多年以前,曾經見過毒手羅剎赫青花的人卻都還記得,她花容月貌世上無雙!再也想不到如今會變成了這般模樣。
譚昇見了這等情形,方始鬆了一口氣,烈火祖師「哈哈」一笑,道:「譚島主,莫非你以為老夫竟會對後生小子動手麼?」
烈火祖師冷笑道:「令徒的武功高得很啊,你何必代他出頭?」
東方白劍眉軒動,對那怪女人的話,不理不睬彷若未聞,續道:「譚兄,你介紹起來,或有不便,還是讓我來說吧!」
韓玉霞和譚翼飛兩人,也未料到呂麟會講出這樣的話來,齊聲叫道:「麟弟!」
呂麟不由得苦笑了幾聲,卻聽得那異人道:「傻小子,你一定以為我是在痴人說夢了,是也不是?再過上兩個時辰,你就知道我所說的話,絕非胡言亂語,而且大有道理的!」
呂麟大失所望,「噢」地一聲,道:「那就算了!」
東方白出手抓向兩人,兩人分躍而開,可是只不過抵抗了一招,仍然不免落在東方白的手中,其間過程兔起鶻落精采絕倫,看得人眼花繚亂,直到東方白已將兩人盡皆抓住,叫好之聲才轟然而起。
如今又多了一個韓玉霞助陣,韓玉霞的武功只在譚翼飛之上,而不在譚翼飛之下,那陣法應該威力更大才是,卻如何華山派的掌火使者卻已然到了嶺上?
七煞神君譚昇越想越不是路,因為譚月華本是心甘情願嫁與玉面神君東方白為妻的。當譚月華第一次向他提出這個願望時,七煞神君還幾乎不相信。但是沒有多久,他已然看出自己的女兒,的確是一心一意地愛著東方白,因此他才答應了這頭武林之中罕見的婚事。既然是譚月華心甘情願,她也絕無在將要交拜天地之際,發出這樣的怪笑聲來。因此,他又沉聲喝道:「月華,今日你大喜之日,怪笑作甚?」
呂麟本來就覺得那聲音聽來熟得出奇,此際再給他一提,已然猛地想起,那聲音正是那怪山洞中的異人的聲音。呂麟心內猛地一動,想起午間,譚昇和東方白兩人面色如此神肅,所討論的那人分明就是那個託自己帶口信的那位異人。
又略略地轉過頭去,剛要開口,東方白已然道:「譚兄——」
他這裡才一運足真氣,只聽得那聲音又起自背後,道:「你難道竟未曾聽過兩句古話麼?」呂麟奇道:「哪兩句?」
東方白才講了兩個字,那怪女人已然叱道:「你要娶他女兒,他便是你的岳父,為何稱他為兄?這是什麼體統?」
譚翼飛也低聲道:「爹,一言難盡,我還有話有問你哩!」
電光石火之間,指風已然襲中了他們三人,他們只覺力道之大幾乎不可想像,宛若千百斤重的鐵錘,猛地在胸口擊了一下。到了這時候,三人已然知道不妙,可是既被金剛神指的指風襲中,再想躲避,如何還來得及?只聽得兩聲悶哼,那兩個堂主,「蹭蹭蹭」各自後退了三步,將青磚踏碎了七八塊,終於站立不穩,「咕冬」一聲,坐倒在地。而掌火使者則身子一幌再幌,退出了兩步,他究竟功力極高未曾跌倒。
另有人來將大廳中的血跡洗清,沒有多久,大廳之中,氣氛又漸漸地和緩了下來,可是人人心中都感到,這一場婚禮風波極多,如今還只不過是方興未艾而已。
看端木紅的神情,如痴如醉,大失常態,呂麟雙眉微蹙,正想借故走了開去,突然聽得一個老婦人的口音,厲聲叫道:「紅兒!」
向前走了兩步,玉面神君東方白也向前踏出兩步,兩人仍是並肩而立。
那聲音道:「你難道認不出來了麼?」
這樣的一個七分像鬼,三分像人的怪人,就算是在青天白日之下看到了,也不免令得人心中會陡地吃上一驚。更何況此際大廳之上,燈光如此詭異,便算俊美已極的少男少女看來也極為可怖,因此那人的怪面更是看得人口定目呆!一時之間,大廳之中,靜到了一點聲音也沒有。
當七煞神君譚昇再度在江湖上現身之後,人們還只當毒手羅剎赫青花仍然在火礁島上,至於他們夫婦兩人間的糾葛卻是無人得知。但是在年輕一輩的人聽來,那簡直是不可想像的事情。其餘眾人倒還罷了,譚翼飛幾乎直跳了起來,道:「東方前輩,你——你說什麼?」
端木紅全身盡皆震動了一下,呆了好一會,才轉過身來,面上的神色,驚喜莫名,微顫道:「呂小俠,你——怎知我的姓名?」
第二聲巨吼剛一發出,他身子突然向旁掠出,已然阻住了新娘的去路。在他一面滑出之際,一面已然叫道:「譚兄,咱們兩人,將她圍住!」
呂麟呆了半晌,他心地聰穎,自然知道那異人所講,是指譚月華和自己間的關係而言,聽他的口氣,自己似乎還可以急起直追?
譚昇和東方白兩人,全是方今武林一等一的高手,兩人站在那裡,如淵渟岳峙,氣重山河,的確是不同凡響。
此際,距吉時已然只不過一個時辰的時間,七煞神君向東方白一使眼色,道:「烈火祖師,且待明日再行理論如何?」
東方白才一講到此處,座間烈火祖師、青燕丘君素,以及各門各派中的長老前輩,已然各自面上變了神色。
那少女生得杏臉娥眉,楚楚動人,呂麟記得,當飛燕門掌門人丘君素拜見東方白之際,那少女曾自報姓名喚著端木紅。其餘兩人,聽得端木紅嘆氣,一齊笑道:「小師叔,你嘆什麼氣?」
丘君素喝道:「不用你們,倒要看看華山派有多大神通?」
譚翼飛神情俊朗,顧盼神飛,韓玉霞粉https://www.hetubook.com.com面含笑,看來兩人並未受制。
呂麟的功力固然比不上掌火使者,但是金剛神指的指力,卻是在各種陽剛武功之中首屈一指,指風投入掌力之中,那情形,就像一團烈火投進了滿是乾草的爐子中一樣,立時將掌火使者尚蓄而未發的掌力,一齊引發,在體內反震,是以掌火使者,在指力和他自己的掌力雙方面夾攻之下,立時傷重身亡,而且雙臂的臂骨也自寸寸斷裂。至陽至剛的武功威力之大,於此也可窺見一斑。
如今,他果然來了。
但是再過一個來時辰,譚月華就要和師傅東方白交拜天地,正式成為夫妻了,「退而結網」,等到你結好網,魚兒早已給人打走了。
那人叫完,便應該一雙新人交拜天地,此際,天色已黑,可是大廳之中,百餘枝巨燭,卻還照得明幌幌地,但也就在此際,燭光陡然一變,竟變得綠幽幽地,如同鬼火一樣。
東方白見譚昇一抓不中之後,立即後退,心中也為之一動,他為人何等聰明,忙道:「譚兄,是她麼?」譚昇尚未回答,那新娘已然直起了身子來,厲聲道:「不錯,是我!」
呂麟並沒有在意,只不過「唔」地隨便答應了一聲,可是他在細細地咀嚼了一下那異人最後幾句話後,不由得大吃了一驚。
此際,人人都對呂麟一出手便擊斃了掌火使者一事感到莫名其妙。實則上,以呂麟的功力而論,絕不能一出手便置掌火使者於死地,他那第一式「三環套月」,雖曾經擊中掌火使者,掌火使者卻並未怎樣,便是證明。掌火使者之死,呂麟直到以後,悟境又大有進展之際,方始明白其中的原因。
烈火祖師似閉非閉,似開非開的雙眼,徒地睜了一下。他功力何等深湛,雙眼一睜之間,精芒四射,韓玉霞不由自主怔了一怔。
呂麟這一次,再也不會疑心自己聽錯,怔了一怔,反問道:「誰?」
這時候,大廳中的一切布置,都已經準備得差不多了。有的賓客已經開始在大廳上坐了下來,七煞神君譚昇和譚翼飛、韓玉霞等人正在招呼著客人入座,以待吉時的到來。
那新娘後退的身法,顯得怪異到了極點,雖然人人見了,都難以說得出是怎樣地一個怪法,但是心頭上卻總有這麼一個感覺。那身法不但快,快似精怪,而且雙足像是離地寸許,整個人似飄了開去一樣。
只聽得譚翼飛語意之間甚是客氣,道:「烈火祖師,貴派掌火使者手中這個火把,是否可以暫時放在大廳之外?」
正在大火把帶起一股濃煙,眼看將要飛出大廳之際,烈火祖師突然站了起來,也未見他身形怎樣展動,一團烈火也似,已然向大火把撲了過去,恰在門口,將大火把接住,立即馳回,又將火把插在原來的地方,一來一去,疾逾閃電。
丘君素那幾句話,特別提高了聲音來說,大廳中人人皆可聽見。她那幾句話講得極是厲害,本來眾人雖是面有憤色,但是對於烈火祖師倒也不敢輕易得罪,除了丘君素之外,當然沒有人再敢講這樣的話,而丘君素話才出口,大廳之上,也頓時靜了下來。
丘君素一聽得呂麟出聲,已然振起的雙臂便垂了下來。呂麟已然趁著她一停之際,來到了烈火祖師之前,行了晚輩之禮,道:「烈火前輩,那大火把能否暫移出去?」
在那這種像幽幽的燭光照映之下,每一個人的面色均變得猙獰可怕已極,連譚翼飛、呂麟、韓玉霞、端木紅等一干英俊艷麗少年男女也無例外。
就在韓玉霞一怔之間,烈火祖師嘿嘿冷笑兩聲已然在一張椅上坐了下來,掌火使者來到他的身旁,將火把向地上一插,退後一步而立,那兩個堂主伺立在烈火祖師的身後,竟自不理不睬。
烈火祖師半晌不語,出乎眾人意料之外,竟然站了起來,道:「好。」
眾人一見來的正是華山派的掌火使者,掌火使者一到,烈火祖師也必然跟在後面,心知這一場婚禮,枝節橫生,絕非簡單!
一些和峨嵋派交情深厚的高手,本來也想要出手去幫忙。可是當他們看到了東方白、譚昇、呂麟三人已將新娘圍住,便也就在椅上端坐不動。因為並世之間,武功要高過玉面神君東方白、七煞神君譚昇兩人的只怕已然再也尋不出來。
所有峨嵋派的弟子早已全都站了起來,呂麟身形幌動,已然和東方白、譚昇三人,將那新娘鼎足圍在中心。
呂麟自顧自在出神,卻沒有注意到端木紅仍站在一旁,櫻唇掀動,好幾次要講話卻未曾講出來,她鼓足勇氣,叫了一聲「呂小俠」,卻又因為聲音太低,呂麟根本未曾聽到!
呂麟真氣運轉,雙臂下垂,右手五指微微向後,已然蓄定了勢子。那異人是敵是友也還不能肯定,他倒並不想先發制人,只不過若是對方突加偷襲,那麼他既然有了準備,金剛神指功夫便可以立即發出,不致於受制於人。
來到了懸崖邊上,雙臂抬起正要將兩人拋了下去時,七煞神君譚昇突然長嘆一聲,道:「東方兄,放了他們吧!」
呂麟轉過頭去,望著走廊上擠來擠去的人群,突然間,忽然聽得大廳之中,起了一陣喧嘩之聲,呂麟抬頭一看也不禁為之愕然。
七煞神君譚昇的心中,也不禁大是駭然,他首先發出了一聲長嘯,嘯聲清越無比,想藉此將新娘所發出的厲笑聲蓋了過去。
東方白點了點頭,兩人便向內廳走去。譚翼飛握住了呂麟的手,他已然聽韓玉霞講起過他們兩人間的一切恩怨,因此心中對呂麟甚是感激,同時他也知道呂麟現在的心情,因此說道:「麟弟,」叫了一聲,卻又一笑,在他的肩頭拍了拍,又道:「麟弟,你是聰明人,也不用我多說了,是不?」
眾人心中大驚之餘,紛紛離座而起,只聽得七煞神君沉聲道:「各位不必驚惶,定是有人在燭中加了什麼怪事,以致燒至一定時間,火光便轉發綠,障眼小技而已?」
烈火祖師昂起了頭,並不回答,他身後兩個華山派堂主卻厲聲道:「胡說,我們祖師到哪裡,聖火就一定在身邊,怎麼可以離開,你是什麼人,要你來多嘴?」
本來武林兒女,不拘小節,但這次因為東方白與譚月華兩人的結合,頗出於一般武林人物的意料之外。為了杜絕非議,是以才大事舖排,婚禮也特別隆重,一切皆從俗禮,那兩個喜娘也是武林中的女俠,此際想是守住了譚月華的房間,不肯讓新郎東方白走進去。
烈火祖師「哼」地一聲,雙眼仍然罩定在呂麟的身上。
大廳之中,靜了好一會,才聽得那怪女人冷笑一聲,徐徐說道:「你們兩人不認得我了吧!」
呂麟見他並未跌倒,便知他一定立即會出手向自己攻擊。因此他抓火把之際,用的乃是左手,掌火使者掌風甫起,他已一式「雙峰插雲」,迎了上去。在轟然的掌風之中,指風的破空之聲,依然聽得極是清晰,只聽得掌火使者,陡然之際,一聲大叫,突然向後連退出七八步去,「砰」地一聲,撞在一根大柱之上,才止住了去勢。
譚翼飛向外猛地衝出了幾步,韓玉霞唯恐他有失,緊緊地跟在後面,譚翼飛搶出幾步之後,面上的神色,難以形容之極,道:「你——你就是我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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