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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他翻腕自袖底托出一面金牌，使得守城的武官立時矮了三尺。他很神氣地開了口：「錦衣衛駐紮在什麼地方？帶我去！」

嚴慕飛一笑說道：「我還是真忘了，謝謝，累閣下跑這一趟。」

嚴慕飛含笑說道：「那麼我也奉告一句，我不會屈於威武的。」

說完翩然而去，十兩金子竟也不要了。

突然，一名蓬頭垢面，兩眼佈滿血絲的中年瘦花子開了口，聲調竟然十分平淡、鎮定：「謝謝這位爺！」

在兩扇漆剝落，門斜倒的大門前停下，門，那是多餘，一堵斷壁圍著一個大圈子，任何人只一跨腿就能進去。

陸讞愕然說道：「閣下，解學士怎麼說的？」

「豈敢！」嚴慕飛道：「嚴慕飛在江湖上籍籍無名。」

嚴慕飛哈哈一笑，道：「開玩笑的，指揮使莫要介意，指揮使公忙，我告辭！」

只因為如今的南京，只是一個「留都」，而不再是「京都」了。

一頂寬沿大帽遮住了大半張臉，除了從鼻下的膚色看出此人頗為黝黑外，別的再也難看見什麼。

那名武官忙交代了幾句，親自拉過了兩匹馬，陪著他直馳而去，沒多久，到了一處大衙門前。

身形未動，出手如電，翻腕攫上了中年瘦花子腕脈，隨即淡然喝道：「哪位不要他的命儘管上！」

陸讞笑道：「朝廷可謂找對了人，有閣下出馬，找尋建文那該易如反掌吹灰！」

嚴慕飛道：「倘如此，解學士就不會讓我來向指揮使當面討教了。」

嚴慕飛道：「指揮使太過垂愛了。」

陸讞笑道：「只因為紀綱一身所學允稱當世第二，倘不徵召第一高手，放眼天下，誰能奈何他？」

嚴慕飛道：「他既見著了紀綱，就該立即予以擒捕，還作得什麼密報。」

那中年瘦花子喝道：「你敢污蔑……」

陸讞老臉更紅了，忙道：「閣下是欽差，持有上位頒賜金牌，陸讞怎會，怎敢！」

那中年瘦花子不經意地溜了一眼，道：「不多不少，整整一兩。」

那中年瘦花子一怔，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陸讞「哦」地一聲，道：「原來是解學士……老朽明白了，閣下請！」

背後，適時響起了蹄聲，那名武官唯恐被留下地上馬離去了。

那中年瘦花子道：「要別的沒有，要命，這兒卻有十幾條！」

嚴慕飛點頭說道：「我來的目的，只是向指揮使討教，如今討教已畢，該走了。身負重任，也不敢多事停留。」

嚴慕飛一笑說道：「花子殺人，而且是官家人，這還成什麼世界？」

嚴慕飛道：「我看那人的辦事能力不怎麼樣……」

陸讞點頭說道：「事實如此，老朽始終認為只要找到他，就必能找到建文。」

抬掌拍向自己天靈。

嚴慕飛笑了。

嚴慕飛點頭說道：「不錯，正是這件事。」

那中年瘦花子冷笑說道：「『窮家幫』今後在南京照樣屹立不誤，上！」

嚴慕飛笑道：「我更知道窮神吃四方！」

陸讞嘿嘿一笑，道：「他學藝不精，怪得誰來？閣下教訓得好，免得他們永遠那麼不知天高地厚，連朝廷大員也不放在眼裏……」

那中年瘦花子臉色一變，震聲喝道：「好手法，尊駕是……」

中年瘦花子目光一轉，道：「你知道花子一張嘴？」

其實，不能說整條烏衣巷空蕩寂靜沒人住，中年瘦花子一行十幾人擁著嚴慕飛一進巷口，巷子裏幾處斷牆後就一連探出了好幾個垢面的蓬頭。

那威猛花子如炬目光移注，道：「嚴朋友蒞臨敝分舵有什麼事？」

陸讞搖頭說道：「聖上不找到建文絕不甘心，以老朽看，該不會僅這一次。其實，那名義上是宣揚國威，多去幾趟該是有百益而無一害。」

嚴慕飛道：「何以見得？」

嚴慕飛道：「大丈夫能伸能屈……」

嚴慕飛道：「原來如此。」

那中年瘦花子道：「『窮家幫』沒人聽這一套！」

甫進城門，他折向了城門邊民宅的滴水簷下，那兒幾個要飯花子正在曬太陽逮蝨子。

陸讞笑了笑，搖頭說道：「老朽不太清楚，總之，此人武功身分大不相同，凡人動他不得。」

翻身下馬向著那大衙門行去。

只聽中年瘦花子道：「清弟，進去通報一聲，就說有位姓嚴的江湖朋友求見。」

陸讞「哦」地一聲，凝目問道：「閣下，怎見得？」

「果然眼光銳利，不錯，它是整整一兩，而且成色上等。」

「你這是害我一輩子不安！」嚴慕飛抬手制住了他。

門內，觸目皆是錦衣漢子，一個個步履穩健，眼神十足，都紛紛投過來詫異的一瞥。

嚴慕飛淡然一笑道：「堂堂一位窮家幫分舵主，就是這般待客麼？」

永樂年間的南京，已大不如洪武年間https://www.hetubook.com.com的應天府了。

嚴慕飛笑道：「你這位英雄好漢很夠義氣，只是他們諸位一個也別想走！」

嚴慕飛微微一笑，道：「我是一個遠自他鄉而來的生意人，想憑這重一兩、成色上等的一塊金子，向諸位買件東西。」

嚴慕飛垂手一指破碗中金塊，道：「要飯的眼光都夠銳利，請看看，這一塊有多重？」

陸讞微微一笑，搖頭說道：「閣下這話，老朽不敢苟同。」

中年瘦花子道：「尊駕要買什麼？」

陸讞老臉一紅，忙道：「嚴大俠千萬明鑒，老朽實是不知道，否則……」

中年花子突然冷冷說道：「你再多出一百兩也沒用，這兒沒人知道。」

陸讞微愕說道：「怎麼，嚴大俠真要走？」

嚴慕飛一笑，道：「好，我到別處買去。」

中年瘦花子突然說道：「閣下對『窮家幫』這麼熟？」

當即，嚴慕飛淡然一笑，道：「這麼說，此人確稱得上一個既神秘而又厲害的人物？」

陸讞道：「老朽豈會對閣下危言聳聽，更不會長他人銳氣，滅自家威風。閣下日後若找到紀綱，就知老朽所言不虛了。」

左邊一名中年花子道：「在裏頭。」

嚴慕飛呆了一呆，失笑說道：「說得是，看來此路不通。指揮使，對於紀綱的行蹤，最近可得到過什麼報告？」

半晌過後，破碗裏又多了八塊金子：「由一兩加到十兩，這不是個小數目。」

嚴慕飛方待拱手告辭，陸讞目光一轉，接著說道：「嚴大俠對找尋建文的事，不知將如何著手？」

那神秘黑衣客哼地一笑，道：「難怪人人怕錦衣衛！」

那黑衣客抬眼打量了一下，點了點頭，道：「有勞了，你回去吧！」

而，嚴慕飛一拋腕，「噹」地一聲，一塊黃澄澄的東西掉在了地上一隻破碗裏。天！那硬是一塊金子。

陸讞站起舉手就是一拱：「嚴大俠，請恕老朽失禮，今日能拜識俠駕，老朽可說三生有幸，榮寵無上，足慰平生了。」

那中年瘦花子冷笑說道：「好個不屈於威武！你來自北京，大搖大擺地進出內城，你當我不知道你是幹什麼的？」

嚴慕飛沉吟了一下，道：「陸指揮使，宮裏鄭公公為什麼遠尋到海外去？」

那中年瘦花子道：「我還沒弄清楚……」

那年輕花子一句話沒說，深深地看了嚴慕飛一眼，轉身走了進去，轉眼間，雄健步履響動，那年輕花子陪著一名魁偉高大的中年花子走了出來。

嚴慕飛跟著站起，含笑答禮，道：「指揮使令我深感羞愧汗顏，想嚴慕飛不過一介江湖草莽，何敢當指揮使這般看重……」

那老者含笑說道：「老朽正是陸讞！」

他清楚，陸讞此人是個十足的鬼精靈，當年的太子太傅藍玉夥同丞相胡惟庸造反時，告密的人就是他這位錦衣衛的檔頭。此人不曾入造反之夥，也不可能被邀，而是從眼線之流的人物得到了這消息，於是，藍玉在上朝時被捕，第二天移付錦衣衛，第三天就被殺了。

中年花子臉色一變，搖頭說道：「不知道，你請別處買吧！」

誰見過這麼慷慨、大方、闊綽的施捨？

嚴慕飛道：「要飯花子何來天膽，竟敢糾眾向我這麼一個身分的人動手行兇？『窮家幫』如想繼續在南京立舵……」

嚴慕飛道：「貴分舵的所在我知道，我讓你帶我去，只是禮貌！」

陸讞淡然一笑，搖頭說道：「閣下，前幾年紀指揮使曾在中都出現過，他既猶活著，建文該也健在。」

那中年花子一怔道：「那麼你這位爺是……」

那黑衣神秘客未停步，上石階直闖大門。

嚴慕飛著實地吃了一驚，道：「怎見得？」

嚴慕飛一怔，笑道：「『窮家幫』的跟線之廣，消息之靈通快速，誠然令人嘆服。」

那中年瘦花子道：「尊駕問這是……」

北京的新宮殿，在永樂五年五月開始鳩工建造，到了永樂十八年底才完工，前後費時共十三年七個月。

嚴慕飛道：「兵荒馬亂，內宮起火時，錦衣衛指揮使紀綱的去處？」

快步跟了上去，他送客一直送到大門外，眼望著嚴慕飛下階遠去，他那唇邊浮起了一絲詭異笑意，轉身走了進去。

花子們一怔，個個停手詫異地直了眼。

但是他不該拋棄大寧故地，鑄成大錯，他把欒河與遼河之間的廣大地區，白白地送給了「兀良哈」設立的三個「羈縻衛」，以後這三個「羈縻衛」不但不接受明朝羈縻，反而常替明朝的敵人帶路，打先鋒，使得明朝的京師，時時處境十分危險。

他喝了聲「上」，四面眾花子閃身掠至，打狗棒疾遞，齊指嚴慕飛周身諸大穴，攻勢異常威猛凌厲。

片刻之後hetubook.com.com，他跟在一人之後走了出來，那人一身錦服，領口上繡著三圈金色的圈圈，身材瘦高，年約五旬上下，蠶眉、細目、隆準，留著兩撇鬍子，滿臉透著陰狠奸詐，隱隱有懾人之威，看步履，看眼神，十足地內外雙修一流好手。

嚴慕飛道：「解大人現在返京路上，我比他早一步。」

「錦衣衛」這三個字十分地懾人，那武官老遠地就勒住了馬，拍手一指，怯怯地道：「稟大人，這兒就是錦衣衛！」

那中年瘦花子道：「你要放我幾個走？」

嚴慕飛眉鋒微皺，搖頭說道：「那就麻煩了……」

「站住！」嚴慕飛突然一聲輕喝。

陸讞皺眉一搖頭，道：「閣下不知道，這多年來老朽也一直在搜尋他的下落，可是始終沒找到他。去年有人密報說在汴梁看見他，及至老朽本人趕去時卻撲了一個空，雖曾找遍全城，但連他的影子也沒有找到……」

這就是謝家廢園，幾百年的歲月流轉，朝代更換，物非人故，如今這門頭上，便連個謝字也看不見了。

神秘黑衣客微微一笑，道：「我來自江湖，要見你們指揮使。」

嚴慕飛一笑說道：「打狗棒奉還諸位，倘有不服，盡請再試試！」

倏地住口不言。

中年瘦花子直著一雙血絲滿佈，似剛睡醒，又像喝多了老酒的眼道：「尊駕請直說。」

那錦衣漢子躬身答應，飛步奔了進去。

北平，在永樂元年便已指定為「北京」，改稱「順天府」，與當時京師的「應天府」南京平等看待。

神秘黑衣客平托金牌遞了出去，道：「指揮使可認識這面金牌？」

嚴慕飛搖一搖頭，道：「沒什麼，我這個人一向不願強人所難，我這個人也由來不同於一般官家人。」

「可不是麼。」陸讞附和著道：「可是說來也應該，他替聖上建過大功勞，凡是建文的人，自聖上登基以後不到多久，就會被他消除了，紀綱是唯一漏網的人，就像在太祖時……」

陸讞道：「老朽仰慕嚴大俠已久……」

放眼看，如今的南京，應該比它在洪武年間為「京都」、稱「應天府」時，更為熱鬧些才是。

嚴慕飛雙手捏著十幾根打狗棒，而且連站也沒站起。

嚴慕飛道：「指揮使再要這麼說，我可就坐不住了。」

中年瘦花子尚未答話。

嚴慕飛凝目問道：「指揮使，可否賜告此人是誰？現在何處？」

有了這一句，眾花子又低頭抓起虱來。

一句話震住了閃身欲動的眾花子。

那中年瘦花子機伶一顫，冷然說道：「『窮家幫』的南京分舵自知不敵，咱們後會有期！」

嚴慕飛截口說道：「玩笑要適可而止，如今說正經的。你掌南京分舵？」

嚴慕飛道：「不再去了麼？」

陸讞道：「那是因為聖上懷疑建文逃亡到海外去了。」

嚴慕飛點了點頭，沉吟說道：「指揮使說得是，當年上位帶兵破京闖宮時的情形，指揮使清楚麼？」

近前，那老者堆起滿面笑容，目光凝注道：「閣下是……」

嚴慕飛道：「以指揮使看，有可能麼？」

陸讞搖頭說道：「抱歉，這個老朽不知道，此人直接受大內節制，對任何朝廷大員有權先斬後奏，在聖上面前是個炙手可熱，紅透了的人物，任何人都視他為生死判，莫不怕他三分。除了聖上之外，恐怕沒人知道他是誰，現在何處？」

嚴慕飛道：「那麼，勞煩一趟，請帶我去見貴分舵主！」

話落，他當先閃身，雙掌猛抖，劈向了嚴慕飛胸腹。

一揮手，眾花子立即拔起打狗棒騰身要走。

陸讞道：「早在半年前就回來了。」

一側身，擺手往後讓客。

嚴慕飛截口說道：「卻個個願死得輕如鴻毛！閣下，你要明白，這算不得英雄，也算不得好漢，充其量一個血氣之勇的匹夫！」

陸讞笑道：「不是老朽誇口，老朽看人從沒有走過眼。以老朽這雙老眼看，閣下該是允稱當世第一高手的俠骨柔腸，劍膽琴心，『玉龍美豪客』。」

陸讞遲疑了一下，點頭說道：「也可以這麼說。」

陸讞道：「事實上老朽也只能幫這麼大忙了。」

叱喝聲中，另三名抽出了腰刀！

這位燕王朱棣遷都北京，是有用意的。在天下無事時，可以在南京位置年高德劭的閒員；一旦京師發生問題，也可以作為應變的依據。像祟禎十七年四月，京師淪陷，史可法便以「南京兵部尚書，參贊機務」的地位，號召各方，把福王朱立嵩立為皇帝（可惜福王不是一塊好料，否則明朝的半壁江山，未必不能保持）。

可是嚴慕飛也不含糊，當即淡淡說道：「指揮使既不肯賜告秘密替朝廷效力那人，我只好憑自己當年在江湖的關係，四處闖闖試試了。」

那中年瘦花子道：「要什麼？」

這兒，m•hetubｏoｋ.cｏm•coｍ緊挨著紫禁城，這大衙門十分宏偉氣派，兩扇大門敞開著，石獅對峙，石階高築，門前站立著四名腰裏挎刀，身穿錦衣的精壯漢子。

突然一聲冷笑：「你的膽子不小，滾下去！」

嚴慕飛道：「多年前一件事的情形。」

陸讞陪著嚴慕飛進了後院，在他那指揮使的密室中，分賓主落了坐。坐定，陸讞陪著笑說道：「對閣下，老朽是仰慕已久……」

中年瘦花子轉身一句：「閣下，請跟我來。」掉頭走了進去。

陸讞忙道：「嚴大俠請坐，既然嚴大俠連老朽這肺腑之言也不願聽，老朽不說就是。」

一拱手，轉身向外走去。

雙腕一振，十幾根打狗棒立即脫手飛出，篤篤連響，不偏不差，每個花子身前插著一根，入土盈尺，還在直晃。

「請，我帶你去。」

陸讞目光凝注，直欲看透嚴慕飛的肺腑，含笑說道：「閣下的一身所學，必在紀綱之上，否則的話，朝廷不會派解學士多方查訪，徵召閣下。」

那中年瘦花子道：「尊駕想知道的情形是……」

另外，這位當年的燕王朱棣，又設立了「行後車都督府」、「行部」，「國關子監」。

中年瘦花子厲聲喝道：「朋友，『窮家幫』人人寧折不曲……」

陸讞道：「豈敢，應該的，應該的。」

滴水簷下的那些要飯花子，竟也沒一人開口，也沒一人抬眼，更沒一人去拿那些黃澄澄耀眼的金塊。

良久，一陣輕捷步履聲行近，停到了他身前。

中年瘦花子道：「幾年前的什麼事？」

拿起那長長的行囊前伸一擺，那道金光全落到了行囊上，十塊金子整整齊齊地排列著。

六朝金粉，豪華冠絕一世，夫子廟、秦淮河仍然是那麼繁華，那麼熱鬧，充滿了喧嚷與脂粉。

陸讞道：「怎麼？」

想必，他們已經吃飽了，喝足了。

那中年瘦花子冷哼一聲，一揚手，只見人影閃動，十幾名要飯花子一起射落，恰好把嚴慕飛包圍在中間，個個手執打狗棒，目光炯炯，眼神十足。

嚴慕飛道：「指揮使有什麼高見？」

陸讞搖頭說道：「以老朽看，似乎不大可能。」

嚴慕飛何等人物，心知他不是不知道，而是不肯說。

嚴慕飛淡然一笑，道：「太祖登基後，火焚凌煙閣諸位功臣，將開國的有輔佐之功的人一網打盡，恐怕就是此人的主張。」

嚴慕飛道：「難道不行麼？」

他袒著毛茸茸的胸膛，門口站定，一瞪中年瘦花子：「哪位是姓嚴的江湖朋友？」

周邦彥的那闕金陵懷古：

陸讞笑了笑道：「解學士推崇閣下是當今江湖中的一位奇才，適才閣下能一下放倒一個敝屬，足見解學士之推崇不差。」

顯然地他已動了疑。

陸讞搖頭說道：「不瞞閣下，錦衣衛奉命大搜天下多次，鄭公公（鄭和）也曾奉旨前往海外各處，但都未能尋得一點蛛絲馬跡。」

成祖遷都的最大作用，在於面對北元的威脅，不肯示弱。

陸讞目光一凝，含笑說道：「閣下對此人，似乎很有興趣？」

到了院子裏，神秘黑衣客停了步，道：「麻煩替我通報一聲，我就在這兒等了。」

那中年瘦花子冷冷說道：「閣下的金子忘記拿走了，我特來奉還。」

嚴慕飛沒往城裏走，他拐個彎沿著城牆往西行去。靠城牆處，是一片荒涼的曠野。他找了棵大樹，盤膝坐在大樹下，把那隻長長的行囊往腿上一擱，然後往後一倚，拉下了大帽竟然養起神來。

嚴慕飛道：「閣下何必多此一問？」

那中年瘦花子駭然色變，道：「看來你閣下……」一頓擺手。

嚴慕飛頓時更提高了警惕，笑道：「指揮使畢竟高明，難怪統領錦衣衛。」

「不錯。」陸讞點頭說道：「紀綱在任內，確實查了不少的逆臣。」

雙手抬起一抓一撈，只聽驚呼四起，眾花子紛紛暴退，滿面驚駭，個個目瞪口呆。

一名錦衣漢子一哈腰道：「指揮使在，大人請！」

嚴慕飛微微一笑，道：「這才是。」邁步當先行去。

嚴慕飛道：「指揮使當真不知道麼？」

「難說。」陸讞搖了搖頭道：「固然，紀綱的行蹤在中都開封出現過，可是那並不能意味著建文也在中原，也有可能紀綱是有意出現在中都，引開朝廷對海外的注意。」

嚴慕飛道：「諸位敬酒不吃吃罰酒，我如今只有改買為要了。」

這花子巨目海口，滿臉虯髯如蝟，神態威猛，巨目炯炯，隱隱有懾人之威。

停步hｔｔps://wｗｗ•hetｕｂooｋ•ｃoｍ•coｍ未動，砰然一聲，那錦衣漢子一腳踢個正著，這一腳有如踢到了鐵樁上，哎呀一聲痛呼尚未出口，那神秘黑衣客伸腿一勾，砰然連聲，滾下去的是那錦衣漢子。

「別動！」神秘黑衣客抬手托出那面金牌，三名錦衣漢子立即直了眼，收起腰刀躬下了身：「大人是……」

陸讞道：「既如此，老朽不敢再留嚴大俠，只是嚴大俠下次來京，千萬容老朽做個東，好生招待一番。」

他有點明知故問，也有點輕慢，嚴慕飛英俊灑脫，頎長的身形站在花子堆裏如鶴立雞群，他還看不見，分辨不出？

陸讞道：「對於找尋紀綱，嚴大俠又將如何著手？」

嚴慕飛道：「那還得指揮使賜以鼎力。」

嚴慕飛道：「一個遠自他鄉而來的生意人，姓嚴，嚴慕飛。」

嚴慕飛未再落坐，含笑說道：「指揮使，嚴慕飛真要告辭了。」

「你不信？」嚴慕飛笑了笑道：「貴分舵曾一遷再遷，最後才遷到現址烏衣巷謝家廢園。」

眾花子中有人怒喝說道：「好大的口氣！」

嚴慕飛淡淡笑道：「指揮使莫要見怪，那是自衛，並無意炫露自己所學。」

從永樂十九年起，「北京」改稱京師，而原來的京師改稱為「南京」，所有的中央衙門，都搬到了「京師」去，在「南京」僅留下了「南京宗人府」、「南京都察院」、「南京五軍都督府」、「南京吏部」、「南京戶部」、「南京國子監」等。

神秘黑衣客截口說道：「可是陸指揮使當面？」

嚴慕飛淡然笑道：「買者出錢，賣者出貨，閣下何必問這麼多？」

嚴慕飛道：「解學士要我來見指揮使，並說指揮使對我這次使命，也許會有些幫助。」

嚴慕飛道：「這麼說來，我也只有先找紀綱了。」

「污蔑？」嚴慕飛笑道：「這算客氣，我敢誇一句，我當面指著鼻子罵他，他絕對不敢吭聲，臉上也絕不敢有一絲異色！」

在如今的南京，烏衣巷已大異六朝當年，整條巷子裏，幾幾乎全是斷壁危垣，網結塵封的荒宅廢院，一眼望進去空蕩而寂靜，好不淒涼，難怪後人有「烏衣巷裏故人貧」之句了。

嚴慕飛點了點頭，道：「指揮使分析得好，鄭公公回來了麼？」

嚴慕飛微微一笑，一拋腕，「噹」地一聲，又是一塊金子掉在破碗中，他道：「在下再加一兩。」

陸讞哈哈一笑，搖頭說道：「他若能幫這麼大的忙，聖上早就找到建文了。」

嚴慕飛哈哈笑道：「『窮家幫』眾英豪果然令人敬佩！」

嚴慕飛「哦」地一聲道：「真的麼？」

嚴慕飛道：「指揮使該已知道，我被朝廷徵召是幹什麼的？」

嚴慕飛道：「那麼缺了一條腿的邊蒙他就不配領袖『窮家幫』！」

嚴慕飛到了近前，那些要飯花子只懶洋洋地抬頭瞅了他一眼，沒向他伸手，也沒向他出碗。

神秘黑衣客昂然走了進去。

陸讞「哦」了一聲，道：「那怪不得，閣下要陸讞效勞的是……」

陸讞想了想，「哦」地一聲道：「老朽明白了，解學士該是指的這回事……」頓了頓，接道：「閣下可知道老朽現職的前任、紀綱指揮使此人？」

他拉開大帽一看，只見那中年瘦花子神色冷漠地站在他眼前，他微微一笑，道：「閣下奈何擾人好夢？」

中年瘦花子進門問道：「分舵主在麼？」

嚴慕飛不捨地道：「此人在太祖時又建過什麼功勞？」

陸讞微微一驚，道：「誰說的？老朽從未聽過。」

嚴慕飛道：「該是已化明為暗，秘密地為朝廷效力了？」

那中年瘦花子臉色大變，道：「閣下究竟是……」

他又停也未停地直闖內城。當然地，在內城的城門口，他被守門的禁衛軍擋了駕。

嚴慕飛道：「那麼指揮使請說說看！」

話鋒一頓，鬆了五指。

威猛花子巨目猛睜，倏而一斂威態，擺了手：「請！」

這一天，北京城來了個人，那是個身材頎長，穿一襲黑衣，頭戴寬沿大帽，手裏提著個長長行囊的人。

陸讞道：「看錯了或有可能，謊報他沒有那個膽。此人在太祖時蒙恩，太祖崩前雖然已經告老退隱，但是如今他無時無刻仍為朝廷所用。」

陸讞定了定神，沉吟了一下，道：「不知是不是找尋建文……」

嚴慕飛跟在身後一路觀望，只見滿園的瓦礫野草，東倒一堵，西倒一角，觸目盡是荒廢淒涼，當年顯赫一時的烏衣巷中謝家，如今竟成了要飯花子窩了，心中不禁連連感慨。

一拋手，一道金光直奔嚴慕飛胸口|射到。

而嚴慕飛表現得十分平靜，他笑著道：「當然，此人對我的幫助，也許比陸指揮使還要大。」

那中年瘦花子冷冷說道：「彼此都是江湖上混的，誰的眼中也揉不進沙子。我再問尊駕一句，你問這幹什麼？」

嚴慕飛那裏已然淡淡說道：「我就是嚴某人。」

這天正午，南京那宏偉的北門口和圖書進來個人，一襲黑衣，一頂大帽，一隻長長的行囊，是嚴慕飛，他依舊那身打扮。

一躍而起，揮手撣了撣身上塵土。

陸讞搖頭笑道：「閣下有所不知，紀綱指揮使跟老朽這指揮使不一樣。論所學，老朽難望項背，一二十個高手根本不在他眼內，也根本近他不得。」

陸讞想了想道：「老朽談不上清楚，只能說略知一二。當年聖上帶兵破京進宮的時候，老朽猶是錦衣衛中的一名大檔頭（一等領班）。老朽帶著人進宮探視時，內宮已然起火，宮門口掉著一隻鞋子，後經辨認，才知道那是紀指揮使的……」

陸讞道：「閣下有所不知，紀綱跟建文是同時失蹤的。可巧上位大軍破京之際，紀綱隨侍在建文身側，所以有人以為紀綱必然知道建文的下落，而且很有可能是他助建文逃出京的。」

當然，除了這，南京在其他方面是絲毫沒有改變的。

那中年瘦花子搖頭說道：「不，分舵主現在分舵。」

左邊一名錦衣漢子飛起一腿踢了過來。

嚴慕飛道：「陸指揮使請想，建文身側有這麼個人，對要搜捕建文的人來說，這不是很大的麻煩麼？」

嚴慕飛道：「那麼，如今指揮使提他……」

那中年瘦花子凝目未語。

那中年瘦花子勃然色變，目光盡射驚駭，喝一聲：「好高的身手，沒想到官家竟有如此高人。」

陸讞搖頭說道：「只有一次，自那次後至今再沒有任何報告——」

嚴慕飛道：「不信咱們哪天同上貴總舵試試看，『窮家幫』中以巴老三性情最為剛直暴烈，就連他也不例外！」

中年瘦花子連看也未看一眼。

嚴慕飛笑了笑，道：「論功勞，該以此為最。」

神秘黑衣客淡淡一笑，道：「指揮使不必如此，我一介草莽，這只在證明我如今是為官家做事而已……」頓了頓，接道：「我姓嚴，叫嚴慕飛，解學士讓我來見指揮使，有機密大事當面討教！」

嚴慕飛一點頭，道：「久仰，太祖在位時，他立過不少功勞。」

陸讞老臉一紅，忙道：「聽說過一點，只是事關重大，不敢亂猜……」

這還得了！誰敢打錦衣衛，而且是在錦衣衛門前！

嚴慕飛淡然一笑道：「彼此一家人，指揮使不可見外！」

嚴慕飛「哦」地一聲截口說道：「怎見得建文、紀綱指揮使，不是縱火自焚，活活地燒死在宮裏了？」

中年瘦花子當先進了門，門裏，抱著胳膊站著兩個中年花子，四隻眼直瞅著嚴慕飛。

那中年瘦花子道：「尊駕莫要自誤！」

這時，那中年瘦花子厲聲喝道：「兄弟們，交給他吧，咱們拼！」

嚴慕飛一笑說道：「人言『窮家幫』人人英雄個個好漢，今日一見，果然不虛，說不得我只好要命了！」

嚴慕飛微微一笑，抬眼說道：「聞下這是什麼意思？」

那中年瘦花子怒笑說道：「怎麼樣才算英雄好漢？」

他厲害！

說他是鬼精靈，也可以說此人幹秘密工作的能力非常高，因之燕王朱棣篡位後，他來個見風轉舵，燕王也就把他擢升為錦衣衛指揮使。

嚴慕飛道：「十九年前『靖難之役』，燕王朱棣兵破應天府，闖宮的事。」

突然，前行中年瘦花子停了下來，嚴慕飛收回目光前望，只見所停身後是一條畫廊，眼前，是一大間破屋子，屋子門口還站著一個精壯的年輕花子。

陸讞賠笑說道：「老朽不知道，尚請閣下明示。」

陸讞忙道：「容老朽恭送。」

嚴慕飛道：「怎見得那密報之人不是看錯了，或者是謊報？」

嚴慕飛眉鋒一皺，道：「閣下出手怎這麼重，這麼辛辣！」

嚴慕飛道：「這麼說，指揮使是一直在找紀指揮使，而不是找建文了？」

嚴慕飛一搖頭，含笑說道：「閣下，我不是施捨。」

那中年瘦花子悲笑說道：「兄弟們，要拼則拼，想走則走，只是別管我……」

眾花子臉色鐵青，神態怕人，突然一個個丟下打狗棒，其中一名說道：「別難為一個，大夥兒拿命陪你衙門裏走走！」

錦衣衛指揮使陸讞忙躬下了身：「欽差駕到，一如上位親臨！」

他步履穩健地進了北京城。

「行！」那中年瘦花子點頭悲笑：「你有這個權，不是我『窮家幫』中人不願領這個情，兄弟們，我先走一步了！」

嚴慕飛道：「跟指揮使一樣，我打算先找尋紀綱。」

那中年瘦花子神色怕人地道：「怎麼，閣下難道要……」

而，這些垢面的蓬頭又很快地縮了回去。

頓了頓，在嚴慕飛沒說話之前，他接著說道：「閣下去看過解學士了麼？」

嚴慕飛淡然一笑，道：「那是指揮使看重。」

「當然！」嚴慕飛點頭笑道：「對『窮家幫』的一切，我能如數家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