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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步搖

作者:慕容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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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蛛絲馬跡

第二十二章 蛛絲馬跡

瑤臺玉女趕過來問道:「剛纔單哥來,有沒有在路上看到白將?」
瑤臺玉女緊張地道:「是呀,怎麼樣?」
可憐的久野先生,臉色發白,青筋虯暴,好幾次伸手抓棋子卻抓到茶碗中去,自語不停,呼吸喘促,充份顯露出一副隨時可能會昏倒的艱困之態,青衣少年暗暗搖頭,同時暗中作下毅然決定。
「愚形」形成,敗勢已定,掙扎亦屬徒然,不到近午,戰爭結束,久野白棋淨輸十二路。
假如魔女採取這種的態度,基於目前彼此間的身份,他沒有不將一句話說全的理由,接不下去,那麼,就只有拔劍相向之一途了。
魔女一指道:「請坐。」
青衣少年則連稱「意外」和「僥倖」不置。
迷魂倩女搖搖頭,嘆道:「不可理解之至!」
十一號一呆,已經噤不能言。
玉女好似想起什麼般的突然叫道:「呆丫頭,你——」她本意是想喊出:你這四川唐家的呆丫頭,現在什麼時候了,你那些救命玩藝兒還不掏兩把打出來?
有一次,他拉開有如僧袍似的衣領,一股勁兒的直喊:「阿追——阿追哪!」
口中卻佯為埋怨道:「虧你外號還叫什麼『迷魂倩女』,竟連當今武林中天字第一號風頭人物,『玉帳聖宮』對外名義上的主持人『玫瑰聖女』雲師師都不知道!」
十一號過去俯身掀被道:「起來,喝下這碗——」
迷魂倩女搖頭緩緩道:「沒——有。」
說著,抓起案頭羊毫,運腕如飛地寫下:
玉女這番話,與倩女的動作配合得恰到好處,公孫長虹天不怕,地不怕,但對四川唐家的淬毒暗器,卻是恨雖恨入肺腑,畏也畏如蛇蠍,他這時還以為迷魂倩女真的是為了掏取暗器方便,才故意使出這招劍式,驚弓之餘,連想也沒有多想一下,頭一低,矮身盤旋,手中長劍呼的一聲掃出,人已向右後方電疾撤出,武人攻守進退,均有一定原理可循,正如一個人受驚之下必然往下跳,膝蓋不能後彎,肘骨無法向前之道理相同,武林高手所謂之「機先」,即指先人一步算出敵方之「必然反應」而言,瑤臺玉女守候在公孫長虹右後方,就是算定計如生效,公孫長虹必然會送到自己面前來。
一旁那名扶桑棋士見情形有異,突然叫道:「那裡?」
二人依佔走開後,久野卻又不下了,他將那枚白棋重新放回木盒中,要翻譯人轉達,說是「對夜戰不習慣,要對子,明晨再繼續!」
已經照辦了?照辦了什麼?
庭院中讚嘆聲此起彼落:「真是個知禮的國度,看人家這般謙遜,這般溫雅,端的不愧一代大棋士之泱泱風範——」
單劍飛熱血沸騰,但是口中吐出的語句卻是冷冰冰的:「帝君說,武林中已出現七星武學之傳人,七星劍以前座下的白丁雙將風聞也已再度露面,陪宮曾一度為囚禁七星劍之所,消息遲早難免外洩,那時候陪宮雖已將人送出,白丁雙將與七星傳人卻不一定知道或死心,所以,帝君以為,懿德娘娘自現在起,內內外外,均應從嚴加以清點和戒備!」
迷魂倩女點點頭笑道:「對的,白將入城沽酒去了!」
瑤臺玉女等迷魂倩女自廳中搶出,知道敵人已無法再顧及屋中,為便捷計,徑自由撞開的窗戶中穿射出房。
「沒問題;我是隨時隨地都可以找娘娘請示宮務的。」
因為這一局封棋權利又輪到久野,青衣少年自是無話可說。
迷魂倩女抿脣道:「真是橫說橫有理,豎說豎有理,無怪你單大哥曾說,要是我將來能見到你,包管會拿你一點辦法沒有。」
眾人眼中一亮,搶著問道:「三位也精此道?」
翻譯人過去,在那名扶桑棋士身邊嘀咕了一陣,又走了過來道:「久野先生說他時間很寶貴,無法留下再下七盤,同時久野先生也想問問您,指定下七盤的用意何在?」
油燈熄滅,房中頓時黑暗一片。
第二種情形是,魔女始終不開口,一旁靜對他繼續說下去。
玉女說著,猛又滾回原處,雙手抓住桌腳,用力一送,木桌撞在窗戶,轟然發出一聲巨響。
單劍飛驀叱一聲:「上路吧!」
第六局開始青衣少年落子如飛,相反的,久野先生卻是著著「長考」,下到半夜,雙方一共才下了九十三手棋,第九十四手,應該輪到拿白棋的久野落子,久野拿起一枚白棋,偶爾回頭,看到白衣少年正站在自己身後面對棋盤頷首微笑,白衣少年這原是為青衣少年局面樂觀而發,久野竟誤會白衣少年和紫衣少年站在他身後暗中向青衣少年「指招」。不過,他畢竟還有著大棋士的風度,當下並不直接指出這個弊病,僅向翻譯人表示,要白衣少年和紫衣少年站去對面,如果站在他身後,對他的「情緒影響很大」,紫衣少年無所謂,白衣少年卻為之很不高興,紫衣少年悄悄勸說道:「棋已經贏定,你要鬧起來,豈不正好給這傢伙一個下臺的機會?為了最後之榮譽,忍著點罷!」
翻譯人跟在身後,一路大聲解釋著:「久野先生說,他要拿三杯換你一杯,只要你肯賞光,那怕就是拿五杯換你一杯也無所謂——」
瑤臺玉女皺眉道:「那麼——」
王隊長一慌,益發無法將話說清:「沒有誰要卑職來,噢,不,卑職是說,是說——」
久野聽翻譯人翻完,立即提筆在一張白紙上寫下這麼一行字:
瑤臺玉女道:「在烤一隻山羊嗎?」
魔女皺眉抬臉道:「不能就此算完?這,這話什麼意思?眉宮傳書提人,說是要跟玉帳宮方面開始談判,吩咐這邊加意護送,你看,陪宮四大護法,本宮一次全部派出,人送到,本宮責任即了,還有什麼不能算完的呢?」
青衣少年道:「中國有句古語:勝敗乃兵家常事,這意思就是說,任何名將或名手,在種種意外影響下,任何人都免不了要有失陣或失手的時候,久野先生是職業棋士,終日棋不離手也可說是以棋為生,而跟他對局的人,無一不是臨陣披掛,縱然雙方棋力相等,前一二局,也以熟手較生手佔便宜,七,是個單數,下完了,絕對無平局可言,這便是小爺要下七盤的原因和理由。」
哪知道:「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那位扶桑棋士久野先生做得大大的過火。
但是,玉女喊不下去了,不去管它什麼理由,總而言之,迷魂倩女身上連一樣暗器都沒有帶上,大概是不會錯的了。
接著銀虹瀉空,自房頂和劍射落一條修偉的身形。
瑤臺玉女忽然有氣道:「對了,丁立明呢?這會兒去哪裡?」
丁將哈哈大笑道:「真是個好姪女,不愧為心細如髮,放心,孩子,你丁伯伯跟你白伯伯都是成精的老狐狸啦,我們兩個,一個混在少林為人生火,一個屈在君山為人炒菜,如此這般,所為何來,既已忍到行將出頭的今天,說什麼也不會再為些小節跟那些毛賊們動真火啦——」
瑤臺玉女臉色一鬆,佯嗔道:「我才不相信吶!」
介紹完畢,開始複述原文:「適才久野先生說,他在本國中,自膺任『名人』與『笨贏匠』以及其它多項『王座賞』以來,深為找不著對手所苦惱,這次到中土來,就是為了想會會幾個高人,不意這幾天下來,他感到很灰心、很失望,久野先生說,沒有對手的時候也是相當寂寞的,他有時真想故意讓一手,但是,每次都因為對手之程度太低,他想讓都辦不到,因為他必須維持對方的自尊心,不能放水放得太明顯——」
涪陵城,東門外,於黔水入江的三角地帶,有一片很寬廣桑林,桑林中有座佔地畝許,四周圍有紅磚厚牆的莊院,這座院院,便是百餘年來武林中最負名氣的「四川唐家老宅」。
這時,那位被喊做張大爺的大胖子越眾而出,揮動兩條肥大的臂膀,止住人聲,高聲宜佈道:「為了慶賀起見,中午由鄙人請客,席設桃花酒樓,歡迎鄉親們全部光臨!」
芳容一沉,驀喝一聲:「就是你!」
手指的,是五人當中的一名劍士,手指處,掌中金鳳同時飛出,兩邊的四名劍士一聲喝叱,挺劍便攻,而當中那名劍士見金鳳迎面飛來,來勢似乎並不勁疾,長劍於胸前一立,乍挽倏展,覷得真切,一劍削去!哪知道,出人意外的,那支金鳳來勢原來稍稍偏右,一劍稍去,金鳳似生有眼睛,竟以毫厘之差滑開削空。殊不知這正是這套武學的特異之處,去向途中,暗蘊著陰柔之勁,正像油浮水面一樣,浪高油高,浪低油低。結果,劍氣激盪,不但沒將金鳳削著,反將金鳳偏斜之勢修正,金鳳奔速突增,順游而下,嘶的一聲,風嘴啄喉而入。
「殺出一條血路」?那麼是一場武林人物的拼鬥了?
甲方如取得封手之權,他已決定下一步,無可更改,縱於饋息時間想到更妙的招數,亦屬徒然。
惡人有惡招,狠人有狠著,真是一點不錯,這時若換上另外任何人,大概都逃不出玉女這一劍,然而,公孫長虹結果卻脫出一死!此刻的公孫長虹,別說低頭查看了,他只要想一想,甚至只須閃電般一溜神,他也沒命了。所以,很明顯的,公孫長虹所憑借的僅是一再九死一生、經歷無數次類似情況之後的累積習慣,他朝左邊倒下去,說倒就倒,快、堅決,以一種那怕地下也有一把鋒刃向上的劍或刀,他依然會以在所不惜,照倒不誤的精神倒下去,驀然看上去,他這一倒,就好像給劍掃倒的一樣,惟其能夠做到這種程度他才撿回了一命。
瑤臺玉女低聲急急制止道:「噤聲!」話發同時,摟起迷魂倩女,一個翻滾,滾離原地丈五有餘。
大胖子嘆了口氣道:「結果,唉,當然是那廝勝了和_圖_書,先後七場,始終維持不敗,唉唉,辰州一地這個人這次丟大啦!」
三人登樓後,樓上已上了約莫六成座,三十多名酒客,全都集中在左面一角,雖然三人上樓曾一度引起眾人注目,但是,那些酒客圍飲一角的原因,似乎是為了聽取某人的談論,所以眾人掃出羨慕的一瞥之後,迅即又一致轉過身去,顯然眾人正在聽取的談論大概相當吸引人。
結果,第二局,第三局,第四局,青衣少年統統贏了。
四名劍士正待躡中縱跟去,丁將大喝道:「過來,朋友,咱們耍咱們的!」
魔女向那王隊長皺眉道:「今天又是你值日?」
單劍飛點點頭,偷偷將杯中酒潑掉一半,然後舉杯站起來,向對面席上的久野大聲含笑道:「我敬您,久野先生!」
語畢趨退三步,轉過身來,大步出堂。
而現在果如所料,公孫長虹果然往自己劍尖撞過來。
達!達!兩道銀虹,穿窗而入,掠過兩女原先臥倒處,深深釘進地板中。
丁將眼皮一眨,注目問道:「賢侄有事麼?」
單劍飛前此於關外時,已然獲得不少藥物知識,雖然比起唐家的嫡裔傳人迷魂倩女唐心儀來,還差得很遠,但此刻一聽迷魂倩女唐心儀發出警告,眼掃杯中,馬上也就發覺酒色有異。滿樓乾杯,僅單劍飛、唐心儀、楚卿卿三人例外,三人掩飾得很技巧,照樣作出仰脖狀,事實上卻是原杯未動。
兩名少女,一衣紫,一衣白,年紀均在十六七光景,衣紫者嫵媚動人,衣白者秀麗脫俗,兩女正是「迷魂倩女」唐心儀和「瑤臺玉女」楚卿卿。
那名劍士因傷中咽喉要害,撒手後栽,長劍飛上半空中,在半空中,玉女伸手一抄,長劍入握。
十一號邊走邊說道:「可惜我們統領性子太急,不然,由他開兩個方子,可比請什麼大夫都要來得高明,而我,就只懂得這個老法子,腸胃不好,喝鹽湯,準沒錯!」
王隊長撲地跪倒,叫道:「萬分火急!」
白衣少年與紫衣少年為之掩口而笑,青衣少年啊了啊,玉容微赤,搭訕著走去棋桌一邊坐下。
猛竄一步,雙掌齊推,掌風呼嘯奔出,四名劍士幾乎給身後這陣掌風捲離地面,身軀向前一顛一絆,知道初衷難遂,只好掉轉長劍再向先前之敵人採取聯攻。
單劍飛身形落地,七星劍一揮道:「兩位妹妹去幫丁叔叔,今夜不能放走一個活口!」
那名劍士中了金鳳,另外四支長劍也已同時向瑤臺玉女遞到,底下這一手,是玉帳仙子曾在四大魔翁面前展露過的,玉女身軀後仰,明明是因退避來劍而向後上方空中竄出,遞空之四支長劍尚未收回,玉女人於空中一個拗身俯折,竟又轉向前面衝來,有如春燕掠水一般,自四支長劍上面,以不足三寸之距離輕快滑過,繼續飛向那名中招之劍士。
店伙離去不久,人堆中談論立即恢復,只見一名身穿狐裘,似乎既有錢又有勢的大胖子,喝了一口酒,清清喉嚨道:「絕!簡直絕透了!」
半宵易過,第二天,久野打開「封手」,原來封起的第「九十四」手,只是在青衣少年「九十二」與「九十三」兩步棋之間的一記「沖手」。
公孫長虹在挪避時,雖然也曾注意到身後還有一個瑤臺玉女,但因為他一心只在迷魂倩女的毒器上,根本未將瑤臺玉女當做一回事,結果,瑤臺玉女二度得手,公孫長虹左肩又挨一劍。
人堆裡一人極其不願地走了過來道:「相公用點什麼?」
晚餐桌上,空氣異常沉悶,久野先生捧起飯碗,僅扒了兩筷子便即放下。不過,他為了表示他的「沉著」和「不在乎」,他吩咐老和尚為他拿文房四寶來,他透過翻譯人說他要練幾頁「漢字」,並說明這是他在扶桑本國習之已久的每日例課。
單劍飛返棧一打聽,扮成另一名白蠟商人的楚卿卿,自昨日跟他一同出棧後,始終即未回來過,單劍飛迷惑了,他們約好他混進陪宮,她回到棧中等他,不超過三天,他一定再脫身出宮與她會合,現在楚卿卿一夜未歸,是去了哪裡呢?
迷魂倩女雙頰又是一紅,佯嗔道:「我怎麼樣?打一下,揉一下,還不是都聽你這位好妹妹高興?」
大家見扶桑棋士要寫漢字,一時好奇,便都圍攏上來看,久野先生鋪紙揮毫,先寫下「傲骨虛心」幾個大字,眾人一看,橫是橫,豎是豎,筆力竟然不弱,不禁齊齊喊了一聲:「好!」」久野先生抬起頭來,朝眾人露出一個意頗自負的微笑,接著,左一個「爛柯」,右一個「爛柯」,將「爛柯」兩個字,一口氣寫了十三次,寫完第十三次,筆一擱,扭臉朝青衣少年笑了笑,同時不知說了一句什麼話。
瑤臺玉女痴痴點頭道:「怪不得——」她似乎本想說:我們劍飛哥哥一直念著你,我們同是女兒身,我現在看了你都幾乎著迷呢。嗣見迷魂倩女秋波盈注,連忙輕咳著改口笑著接下去道:「怪不得——我呀,剛纔到現在,話說了一大堆,茶卻沒有喝到一口,要想火氣不大怎麼能夠?」
白衣書生也很詫異道:「既然連敗七場,難道連一個受傷負彩的也沒有麼?」
那名夥計反倒有點不好意思起來,臉一紅,連稱是的是的,搭訕著下樓而去。
人在半空中,已經發出另一聲大喝道:「儀妹與卿妹後退!」
魔女一哦,轉向地府書生道:「本宮有事,等等再說。」
茶沏來,他不喝,冷了,卻又吵著要換熱的;煙裝好,紙捻子燃完一根又一根,他則兩眼死瞪著棋盤,理都不理一下。
迷魂倩女不禁一呆,心想:像你現在這樣說,做人豈不是太難了些?剛纔,很顯然的你希望他在我面前只曾提起你一個,最後,我故意掩卻事實,去遷就你的心意,哪知道,你竟因此又將他看輕了,你這位大小姐怎麼這樣難伺候?
她自懷中取出一支「金鳳步搖」,這種「金鳳步搖」,在當年,無才夫人和玉帳仙子之師,她的師祖「金鳳羅剎」,曾憑一招「金鳳花雨」,一舉懾服「四大魔翁」。「金鳳花雨」一招,一次需要打出金鳳十三支,而今,她想來一招「單鳳追魂」,第一次真正以正宗師門武功克敵。
不消片刻,樓上樓下同時宣告座無虛席,樓上,二席遙對,青衣少年與久野分別佔著主位,這邊青衣少年席上坐了四人,除了白衣少年和紫衣少年之外,還有那位做主人的大胖子。那邊,也坐著四人,久野、翻譯人,以及另外兩名隨行之扶桑棋士,酒菜一端上,主人大胖子首先擎杯起立,豪笑著道:「謝謝,謝謝,請,鄙人先敬大家一杯!」
單劍飛生怕他走出之後她會回來,那時候此進彼出,永遠沒有個完的,於是決定耐下心來守在棧中相等。
棋賽開始後,下面庭院雖是人山人海,但大殿上圍坐四周的人卻沒有幾個,因為寺中規定賽棋時除了與賽雙方之直接關係人,以及辰州當地少數知名縉紳外,閒人一概不准登殿。
迷魂倩女打趣道:「不相信?你是不相信我的話呢?還是不相信他沒有提?抑或是不相信你自己,咳咳,嗯?」
丁將在納悶,倩女唐心儀感到焦灼,玉女楚卿卿肚內咒罵著:穩是醉倒半路上了,醉死了最好。
不過,刁蠻的瑤臺玉女楚卿卿,她刻下雖然已經在暗中作了決定,但是,她並沒有馬上採取行動,她覺得,如果徑直那樣做,實在不夠味;而且,她雖然已是決定去幫迷魂倩女,在丁將方面,她一樣也想表示表示。
正廳正中,四腳木架放著一口紅漆巨棺,靈前一燈熒熒,一名老年僕婦正在就燈點香,燈火比較明亮,一名小婢蹲在房門口看守茶爐,房內燈下,兩名少女正在喁喁低聲交談。
單劍飛只是含笑搖頭,一面加速搜視四周。
紫衣少年一指青衣少年道:「我們這位單大哥懂一點!」
青衣少年微微一笑,答道:「請你告訴久野先生,剛纔,我是說『記不清楚了』,而非說不知道,因為在本國,這類故事一向都是就由大人於夏夜納涼時,拿來給孩子們消遣,在下今年十八九歲,距離聽到這個故事,最少也在十年以上,請你反過來問問久野先生,他所知道有關圍棋的神仙故事是否就只這麼多,假如有興趣,要不要在下另外為他補充幾則,以便他將來帶回扶桑去向人衒耀衒耀?」
紙筆取至,青衣少年正待離座迴避時,那位久野先生已然手指一點棋盤,同時喊了聲:「『渴雞』!」
除了自言自語不算外,輪到該他思考時,這位久野先生不是討茶,便是要人為他點火裝煙。
瑤臺玉女凝神聚氣,容得公孫長虹身旁一近,長劍一振,宛若驚電穿雲般,猛往公孫長虹漩捲而來的身影氣團中一劍刺去。
迷魂倩女芳頰微微一紅,欲言又止,搭訕著轉過臉去朝房門外面的小婢喊問道:「小素,水還沒有滾?」
十二號手一抄,順勢接下那隻鹽水碗,滿滿一碗水,居然沒有溢出一滴。
青衣少年看看盤上自己並無「可追」之孤棋,乃抬頭向翻譯人眨著眼皮發出一道詢問眼色,意思說:久野先生在對我那塊棋發狠?
七星劍法共得七招,第三招「璇璣幽滅」最難捉摸,第五招「星斗滿天」最富氣勢,如論威力,當然仍數第六招「七巧玄機」和第七招「飛虹北斗」。
翻譯人似也很覺意外,呆了呆,方始期期地道:「久,久野先生說,他下一著就下在他剛纔手指的地方,『渴雞』就是此處之意——」
翻譯人搖搖頭道:「不,他問『那裡』,是扶桑語之發音,直翻是『什麼』,現在問和*圖*書出,意義則含『你們在爭執什麼』之意。」
白衣少年想想也覺有理,於是便忍氣吞聲,不發一語地走到另一邊去了。
接著西廂中有人撲出,厲喝道:「找死的這邊來!」
瑤臺玉女又眨了幾下眼皮。似乎也已回味到適才自己那番話的矛盾之處,當下不由得啞然一笑,說道:「這樣一來,我就不必再為你介紹我那位解語阿姨了,知道嗎?我那位阿姨,玉帳仙子雲解語,她就是像我這樣的一個人!」
迷魂倩女一笑點頭道:「不但提過,而且介紹得很詳細,怎麼樣?不高興是不是?」
瑤臺玉女楚卿卿姑娘似乎自感語氣說得太重了,這時忽然拉起迷魂倩女的一隻手,輕輕試問道:「心儀姐,您——」
入室後的單劍飛,向魔女不卑不亢地微一躬身,冷靜地道:「總宮金錦劍字第十二號,參見懿德娘娘!」
公孫長虹方自喝得一聲:「原來是你小子——」漫天劍氣已然過頂而來,只好煞住語尾,奮力迎出一劍。
第五局結束是在晚茶時分,第六局預定在晚餐後點燈開始。
瑤臺玉女話一完,人已溜去西廂房中,丁將迫出一步大叫道:「你跑,你跑!」
單劍飛沉吟搖頭道:「遇上特別事故,已經是一定的了,不過,我們也不必過份為他擔心,我與他處得很久,也曾見他處理很多意外事件,憑他那份老到的閱歷,以及那一身深厚的功力,就算碰上什麼敵人,也必然是他在採取主動,現在的問題只是我們將在這裡等他到什麼——」
連輸兩盤之後,在下第四盤時,那位久野先生已經顯得有些沉不住氣了,一會兒喊:「奧殼細」,一會兒又喊:「密呆奈——格」。
青衣少年仰臉想了想道:「記不清楚了。」
翻譯人連忙解釋道:「久野先生說要乾杯!」
三匹駿馬上跳落的,則是三名人比馬兒更俊的少年書生,這三名書生一衣白,一衣紫,一衣青,饒是天氣如此寒冷,三人卻仍只穿著一襲夾絨長袍,在人人一身腫臃的比照之下,三人上得樓來,益發顯出瀟灑不群。
相反的,如果第六局輸的是青衣少年,「三」比「三」,平手,青衣少年仍有在最後一局奮勇一戰的機會。
青衣少年尚在思索的當兒,紫衣少年忽然搶著朝翻譯人大聲說道:「我們大哥一向對太淺俗的文字遊戲不大感興趣,久野先生如還有更高明的對聯,不妨再提出來,這一次就由我代勞獻醜好了!」
翻譯人連忙轉達道:「久野先生問你有沒有聽說過這個故事?」
瑤臺玉女故意將臉孔一繃,握拳道:「你試著再說說看!」
兩個毛丫頭,一個前此壞去他一根小指頭,一個現在一劍削飛他的一層臂皮,在公孫長虹而言是可忍,孰不可忍?這使以懶驢打滾身法再度躍起的公孫虹一下子瘋狂了,他再度展開的劍法已不再講究化解和克制等劍法之道,那招狠,就用那一招,那招毒就用那一招,那怕這種不經選擇的招式在使出之後有兩敗俱傷之虞,他似亦已在所不計。
翻譯人臉色都變了,期期道:「翻是翻得出——」
迷魂倩女跺足不依道:「你不知道——」
在外殿找著那名王姓隊長,單劍飛將他召至一邊道:「我的病,是假裝的。因為敝統領交代有特別任務,必須這樣掩人耳目,王隊長是陪宮高級心腹,自毋須瞞,現在請王隊長快去報告懿德娘娘,請懿德娘娘安排一個秘密而單獨的機會,我有火急之事,需要馬上向她遞陳。」
大牢中妖女一見地府書生陰井明來到,喜色一動,連忙親親熱熱地低喚了一聲:「井明,你不等——」
連下三城,戰果輝煌,如果再贏一局,底下的,就可以不必再下了,現在,第三天的午後,第五局再度開始。
迷魂倩女駭然道:「你——」
單劍飛說時,眼光飛快四掃,表面上似乎在求取四座之諒解和同情,實際上卻在搜察有無可疑份子,憑單劍飛現下之目力雖然只是電掠一瞥,卻已將滿樓看了個透徹,但是,令人迷感的是,一個嫌疑人物也沒有發現。但見久野叫了一陣,一把抓起席上的酒壺,離座大步走過來,左手空杯不住揮動,口中不知在嚷著些什麼。
翻譯人照直翻了,久野先生臉色異常難看,忽然手一指,哇啦哇啦的又不知說了些什麼,翻譯人譯道:「久野先生說,他們扶桑國有位精通漢文之博士,曾就圍棋方面出了一副上聯,下聯至今無人對出,閣下年輕才富,不知能否露一手,讓他見識見識?」
青衣少年注目道:「不,你得先將這位久野先生剛纔嘀咕了些什麼告訴我!」
西邊廂房上,陡然響起一聲厲喝:「狂徒住口!」
瑤臺玉女側目道:「假如能連老酒暫時一併戒去,這話倒是真的。」
一句話尚未說完,床上十二號身軀一翻,出手如電,已將十一號三處大穴分別點住。
魔女勃然變色道:「知道這兒是宮中什麼地方?既非當值,又未經召喚,誰人要你來的?」
瑤臺玉女噗哧一聲,忍不住笑了出來,笑歇,忽然輕輕嘆了口氣,自言自語地喃喃道:「我那師師大姐,實在是個好人,溫文柔順,就像我娘一樣,我娘也這樣說,而我,相反的,卻像極我那位解語姨姨——」
他等待魔女拾著他的話尾接下去,因為,他能說的只有這麼多,七星劍桑雲漢底下呢?他一個字也加不上去。
頓了片刻,終忍不住搭訕著又問道:「那麼,他——他有沒有提起師師大姐?」
瑤臺玉女欣喜脫口道:「他向你提過我?」
翻譯人尷尬的搖搖頭,跟著俯身下去,不知在久野耳邊說了兩句什麼話,久野聽了,臉孔一陣燒,忙將衣領拉攏,並朝殿外皺眉做了個好似嫌風大的表情,外面有風嗎?外面一點也沒有。
白將如果這時趕返,戰事不難馬上結束——但是,可怪的,白將一去音訊杳然。
他怕一直走出去,說不定會碰上公孫長虹領人回頭,真氣一提,沿壁而上,眨眼登臨岩頂,四下一打量,測好方向。足尖一點,騰身而起,奔出三里路,先找僻靜之處將金錦武士裝束脫去,再恢復白蠟商人的外貌,然後尋路回到酆都城中。
翻譯呆得一呆,問道:「他要輸了呢?」
十一號又驚又怒,似乎在問:你瘋了?
瑤臺玉女眼光中首先驚喜地飛出一道詢問,似說:真的?
逃出這一劍,公孫長虹付出的代價是右臂半個衣袖,以及右肘彎一層半掌大小的表皮。
這種在打躬作揖之下所表現的另一次藐視舉動,幾將青衣少年氣昏,結果,青衣少年飯沒有吃得下,棋也輸了。
單劍飛七星劍驀地一收,沉喝道:「再試一招!」
有人大搖其頭道:「人家是扶桑國的『名人』又是什麼『笨贏匠』,你們年紀輕輕的只懂一點,怎麼能行?」
底下該如何套間呢?放在前面的,可說是最重要的一個環節,良機在握,一去不再,單劍飛感到無比的激動,心緒也因激動過度而為之紊亂不堪。不過,他清楚,在此緊要關頭,他絕不能放任情感自由奔瀉,他需要冷靜,需要自然,並且要馬上措詞應對——
雖然魔女這樣反問很可能意味著師父確已落入對方的手中,甚至就囚禁在這座陪宮之內,可是,這只是他的臆測,縱然猜對了,他又能如何表示?
青衣少年淡淡地道:「他輸的機會當然比我少得多,不過,咳咳,萬一他太謙虛的話,諒他這等價值的東西也拿不出來,這樣好了,就讓他將兩個殊榮中的『名人』讓一讓,以後見到我們中國棋士只提是他扶桑的『笨贏匠』你看怎麼樣?」
迷魂倩女笑接道:「不然可以讓你這唐二姐多窘一會兒是不是?」
他這番話,說得冷峻而堅決,如同出自帝君之口,尤其最後要對方「內外」「清點」一節,更於無意中刺中魔女隱私,魔女因心虛關係,聽來不禁寒意潛升,當下連忙肅容答道:「敢煩貴統領美言上覆帝君,就說本宮知道了,請帝君放心就是!」
天快黑了,需要點燈,也需要休息進餐,那位久野先生上身一躬,以扶桑語不知喊了一句什麼,經翻譯出來才知道是:「拿紙筆來!」
青衣少年道:「他這意思,是不是說他有把握能連勝七局?」
託天之幸,兩種情況都沒有發生,魔女當下顯得很詫異地道:「本宮不是已經照辦了嗎?」
所好的是,公孫長虹由於急怒攻心之故,已失去往常那股沉靜和機警,他雖聽到瑤臺玉女在喊,卻沒有留意到迷魂倩女的眼色。
莊內,五進深院,百餘間房廳樓閣,處處為蛛絲泥塵所封,數十年來,從未改變。
瑤臺玉女恨聲道:「不然——」
但如今這座宅第和它們主人的身世一樣,沒落了。
詳細的經過是這樣的:按棋規,一向是上手執白子,下手執黑子,勢均力敵者,則輪黑子或白子,遇到「封手」,一向都是上手拿白子者的權利。這一次,猜枚結果,青衣少年取得白棋照理講,應該青衣少年決定封手,但由於對方係被挑戰者,為尊重對方之名氣起見,青年便將封手之權讓給那名扶桑棋士。
翻譯掙了掙,終於直說了:「他說,罷了,也好,定雖然定的七局,實際要下的亦不過四盤而已,算我倒霉也就是了!」
挑戰的青衣少年自殿旁拜座中緩緩站起,他沒有走向棋局;卻緊趕一步,過來攔住那名翻譯人平靜地吩咐道:「請你告訴久野先生,我要和他弈七局!」
迷魂倩女趕過來想加上兩劍將二人結果掉,單劍飛伸手一掃道和*圖*書:「算了,儀妹。」
魚陣縱橫,爭一雄雌,聞急劫,驚夢殘。
青衣少年微微一笑,似乎對方這一手早已在他意料之中,當下毫不遲疑的以第九十五手兜頭擋,接著下來,白棋「叫吃」黑棋「反打」,一「滾」,一「絞」,白吃黑一子,結果卻成了一團「愚形」。
眾人又發出一陣如雷歡呼,青衣少年心頭一動,覺得已耽擱了好幾天行程,實在不能為了一頓酒再拖下去。
瑤臺玉女忽然問道:「白將白遵義哪兒去了?你說丁白二將都在這裡,我來了這麼久,怎麼連他人影子都沒有看到?」
「七巧玄機」一招,七個小變化全藏在七星步法之內,人踩七星步,劍貼肘下,敵人一有空門露出,劍尖隨時乘虛吐出,三圈遊走下來,公孫長虹眼花繚亂了,他雖然尚能護住一身最緊要部份,但已機先盡失,完全處在挨打地位,不但無法反攻,幾乎連敵人身形也漸漸看不清楚了。
真是怪事,原來連樓上招呼客人的夥計們也擠在裡面。
迷魂倩女這種救命自保之著,自然不會放在公孫長虹心上,但是,這一招「望江拜月」,由於左手劍訣回帶時必須緊貼腰際,卻於無意中又啟發了瑤臺玉女另一次「靈感」。
所有觀戰者,全都看得莫名其妙,有的皺眉,有的婉嘆,一個個都在心底疑忖道:這位小弟看錯了吧?!這一局白棋那裡輸了?
翻譯人譯過去,久野瞠目,半晌無言,最後搭訕著面向青衣少年指著棋盤深深一躬道:「叨擾!」
丁將激動得轉來轉去,不住自語著:「底下怎辦?」
大胖子一呆,木然道:「死傷?」
瑤臺玉女失笑道:「真是一對——」一語未竟,眼角偶掃,忽然一聲驚呼,嬌軀向後一仰,右手拖倒迷魂倩女,左足一掃,將案頭油燈蹋飛。
歸元寺大雄寶殿上,一名身材矮矮瘦瘦、髮式與服裝與我國唐代人相同的中年人,雙掌交疊胸前,向殿下院中之人群打完一躬又一躬,嘴裡「泥哇呀拉」的不知道在說些什麼,說完,又深深一躬,肅容退去一旁。
同時,由於功力關係,這種均衡之勢亦未維持多久,玉女與倩女,均屬初臨大敵,而公孫長虹,年不過四十,正值武人之巔峰時期,加之他久經戰陣,心機老練,肺腑深沉,既懂得如何保留精力作持久戰,復能察顏辨色,隨時洞悉對手之心理與實力,所以,他這時馬上瞧透兩女真力不繼,只要他不操之過急,再用不著過多久,兩女自然會不支落敗的。
原來按照弈棋之規定,弈至中途,遇著進餐、休息,或者睡眠等必須停戰的情形,最後落子者,應該將欲下之位置秘密書寫下來,等再度繼續時由公證人啟封宣佈,這樣做的意義,乃是為了公平起見,免得一方有較多之時間去思忖應敵之策,依一般術語講,這叫做「封手」。
人隨聲降,雙足抵地,嬌軀一旋,長劍式演「乘風破浪」。劍尖平挺向前,筆直衝向東邊的迷魂倩女和公孫長虹的戰陣之中。
眾人做夢也沒有想到在那樣一躬再躬的謙虛態度下,放的竟是這等厥詞,人人都暗地肚裡罵一聲:真是他奶奶的。
青衣少年皺眉低喊道:「儀弟,你——」
公孫長虹欲振無力,劍光一閃,身首分家。
久野乾了杯,並且又照了底,但是單劍飛卻無法照辦,久野見狀有點不高興,手一指,大叫道:「『慷杯』,『慷杯』!」
一劍掃空,公孫長虹當然知道中了計,但等他感覺不妙,玉女一支劍,劍鋒已然及腰。
天黑了,楚卿卿仍然不見人影——
因玉女之加入,局勢立為之改觀。不過,所謂改觀,亦僅由迷魂倩女原處劣勢而進為均衡而已。
翻譯人尷尬地聳聳肩胛道:「你想呢?」
人群中有好幾個同時忍不住發出一陣抑不住的輕咳,大胖子大概感到胃口已經吊足,這下又喝了一口酒,繪聲繪形地接下去道:「到後來,那個來自扶桑國的傢伙眼見已經無路可走,不知怎的,只見他一碰,一頂,再加一覷,居然給他殺出一條血路——」
翻譯人無可奈何,只好硬起頭皮將青衣少年的意思翻譯過去,那名扶桑棋士聽了,臉色相當難看,默然好半響,方纔點點頭,同時「泥哇呀啦」不知自言自語地說了幾句什麼話。
那裡青衣少年愕然道:「他會漢語?」
怎麼做呢?
單劍飛扶劍躬身道:「卑劍士告退了!」
酆都陪宮前的金賓館,是一座三合廂房,這時,東廂最末一間廂房中,第十一號金錦劍士正端著一碗鹽湯,走向一座石床,石床上,蒙被呻|吟的,正是另一位第十二號金錦劍士。
翻譯人為難地:「這個——」
所以,權衡輕重之下,迫切需要支援的,仍是迷魂倩女這一方。
單劍飛匆匆傳音問道:「儀妹,這胖子已經中毒,你看怎麼——」迷魂倩女傳音答道:「沒有關係,這似乎是一種帶有麻醉作用的慢性毒藥,在三兩個時辰內當還無礙,我們不能打草驚蛇,對方知道我們各具一身功力,一時沒有中毒現象,還不致露出馬腳,趁此機會,大哥快點加以觀察,看看主謀者究係來自那一方面,時間一久,恐怕就不容易察覺了——」
單劍飛訝然道:「沒有呀!」
玉女暗中咒罵了一陣,忽然靈機一動,居然給她咒出了一個詭主意,她想:公孫長虹!兵家云,慈悲敵人,便是暴虐自己,底下,你家姑奶奶可想來一手不太光明的啦——
天哪!原來談的是弈棋,白衣書生玉容一紅,顯然又惱又好笑,另一名紫衣書生接口道:「那名扶桑棋士在哪裡?」
迷魂情女接口道:「會不會遇了意外?」
紫衣少年寫畢,以筆尖指著『聞急劫』三字,向翻譯人道:「請你問問久野先生,本國古代有人入山迷路,寄宿山中樵家,夜聞姑嫂隔室言弈,弈至一劫,姑大笑認輸,迷路者驚起,居室已渺,惟星月在天,歸來復按,果然是妙棋一局——這段神話他聽到過沒有?」
瑤臺玉女一聲呆丫頭出口,迷魂倩女似乎早已料到又有下文,眼角一飛,迅速遞過來一道眼色,在那匆促投來的一瞥中,充滿了絕望,也充滿了求恕和自責之意,玉女領會之餘,暗暗跺足不已。
雁行絡繹,飛兩黑白,倚爛柯,敲雲碎。
另一點令人迷惑的是,扶桑乃日出之國,那人既是扶桑武士,他到中原上邦來做什麼?還有,「碰」「頂」是拳掌功夫,「覷」,只有刀劍才用得上,難道那名扶桑武士是一手使拳,另一手執有一支刀劍之屬的兵刃不成?
王隊長結結巴巴地道:「不——不是。」
水晶室門外,王隊長意氣昂揚地來回踱著,兩隻靈活的眼球四下滾閃不停,只要老遠的發現有人走過,他就會嚴肅地指指室內,然後板著面孔,嫌煩地連連揮手,表現權威,確是人生一大樂事。
單劍飛今夜志在斃敵,故所以起手便使出最富氣勢的第五招「星斗滿天」,意在先聲奪人,以便速戰速決。如今,接著使出的,正是第六招「七巧玄機」。
如今,有改變的是第三進院落,在第三進院子中,野草已經剷除,東廂房黑暗如故,西廂與正廳卻隱有燈光透出。
青衣少年忙還禮道:「沒有什麼『叨擾』不『叨擾』的,久野先生太客氣了!」
迷魂倩女望向丁將道:「我們去後,這兒只剩下丁伯伯一個,酆都陪宮中不見公孫長虹等回轉,一定會派人前來察看,丁伯伯可要小心點才好哩!」
久野又說了幾句話,翻譯人轉達道:「久野先生說,他很遺憾,想不到貴國古代這麼有名而又有趣的故事,你竟不知道。你要不要他把故事說給你聽?」
公孫長虹出劍固然快極,而玉女,出劍也不慢,雙方幾乎可說是同一動作。
迷魂倩女噢了一聲道:「你指的是她?」
現在,在兩種情形之下,他勢將非失敗不可,第一種情形是,魔女反問一句:桑雲漢怎麼樣?
扶桑棋士一邊,除翻譯人之外,另有兩名隨行之扶桑低段侍從,少年這邊,一共三人,紫衣少年、白衣少年以及青衣少年本人,再以外,便是辰州之名流三四人,那個適才桃花樓散佈棋譜的大胖子也在其中。
十名金錦劍士雖覺得瑤臺玉女這種態度和語氣近乎兒戲般可笑,但那支不顫自動的金鳳,在皎潔月色下,金光閃耀,加上它在武林中的威名,卻使他們不得不提高警惕,以防萬一。十名劍士陣式倏忽一變,由團團環攻而改成五五排攻,十人分兩組,背背相對五人並攻丁將如故,另五人則面對玉女,一邊掩護夥伴,一邊監視敵人,玉女微微一笑,接著道:「你們不表示,姑娘我,只有自己選擇了!」
經問翻譯人,知道是說:「奇怪」和「看不懂」青衣少年所下的棋。
兩女打什麼時候開始在一起,一直都在談些什麼,無人清楚,這時只聽迷魂倩女唐心儀低聲笑道:「瞧,你還說不關心他——」
久野不耐煩地朝翻譯人瞪了一眼,似乎說:「叫你記下,你沒有聽到嗎?」
迷魂倩女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第二局開始之前,紫衣少年和白衣少年合力將青衣少年拉去一旁,同時低聲埋怨道:「為了鬥氣,當贏的不贏,一味只顧窮殺胡砍,第二局你如果再不好好的下,看我們兩個,不留下你一個一走了之才怪!」
眾人之中,只有深切了解青衣少年平日為人的那位白衣書生和紫衣書生二人,心中明白這是怎麼回事。
他原是情急之下,衝口胡亂喊出的一句話,但是,這沒頭沒腦的一叫,卻比什麼都來得簡潔高明,魔手一豎,兩名值殿隨從立即止步不前,https://m.hetubook.com.com王隊長透出一口氣,這才以九牛二虎之力,將單劍飛的話低低複述出來。
久野寫完,白衣少年第一個掩口道:「又是一『爛柯』!」
「雙方如何分勝負?」三名書生迅速地又互望了一眼。那個大胖子一敲桌面道:「緊張,激烈——絕!簡直絕透了!」
所以事實很明顯,如果酒中有毒,現在中毒的只有大胖子一人,換句話說,毒僅下在他們這一桌的酒壺中,別桌無毒,主要的對象,只有他們這一席。三小原以為是主人大胖子做的手腳,現見大胖子第一個中毒,這才有點後悔,剛纔沒有對大胖子加以阻止。
翻譯者換了一口氣,作結束道:「這次,挑戰者雖然年紀很輕,但是,久野先生說,他們國中,一向都重視年輕人,不但久野光生本人成名很早,久野先生還舉出一個例子說,他們國中目下就有一位少年,名叫『渡邊英雄』,不過雙十年紀,即已到達高段,比起久野先生來,只不過差個把棋子光景,久野先生說,他雖然不敢期望現下挑戰的這位小友,能有他們國中那位渡邊英雄那種程度,但他希望這位小友能沉得住氣,不要怯場不要過份震懾於他的名頭,久野先生說,對年輕人,他一向都是這樣諄諄告誡的,好了,話到這裡為止,棋盤棋子已經撂好,雙方即請入局!」
丁將也走了過來道:「老白是去沽酒的,兩位姪女以為他醉倒路邊,其實,這一點毫無可能,第一,老白酒量好,數十來,我還沒有見他真正醉倒過,第二,有我在這兒等著,他也不會一個先喝的。」
有人忍不住插口道:「張大爺您是在場親眼看到的,雙方最後如何的分勝負,請您就詳細地為我們馬上說出來好不好?」
劍飛一顆心不由得狂跳起來,這語氣太明顯了,他沒有猜錯,師父之下落果與神威宮有關,不但與神威宮有關,甚至與這座酆都陪宮都曾一度發|生|關|系。
等到單劍飛轉過身去,那邊的金錦武士早已十去七八,剩下的兩名正在亡命奪路,單劍飛一躍而上,性劍所至,一人砍下一條右臂。
迷魂倩女切齒傳音道:「又是這傢伙,公孫長虹,前此帶人去關外就是他!上次我在力竭之餘,毒芒失了準頭,結果只壞去他一根指頭,這廝可怕得很,快,外面僅有丁將一人,我們快點去幫幫他!」
她趁倩女劍招發出之際,飛快的繞去公孫長虹右後方,大聲高呼道:「儀姊,使不得,你的暗器無一不是霸道絕倫,我在他身後,等一等,等我離遠一點——」
這位王隊長,僅是陪宮之地位,中平而已,昨夜,他因為值日關係,方有機會在內殿出現,現在一聽總宮金錦劍士將他視為陪宮高級心腹,全身骨頭早就酥了一大半,當下滿口應允道:
被窩中的十二號沒有道謝,也沒有坐起來,僅僅含混地嗯了一聲,似乎痛得沒有一絲氣力。
你道怎麼了?
迷魂倩女往後一縮,搖掌笑道:「剛纔試過了,如果不帶使用暗器,我可絕不是你的對手,如有白、丁兩位伯伯幫忙,那還馬馬虎虎。」
這原是一項相當完善的措施,但是,青衣少年第一局就輸在這項完善的措施上。
三人之中,以青衣書生年事稍長,約在十八九左右,另外那白衣書生和紫衣書生,則均在十六七歲光景。
青衣少年轉身自紫衣少年手中取過一隻錦盒,遞到翻譯人手上道:「麻煩你老兄再去傳達一次,這裡面是塊漢玉,佩在身上冬暖夏涼,百邪不侵,我輸了,以此作注。」
瑤臺玉女回敬道:「臭老丁,小心你一條老臭命別給斷送了!」
迷魂倩女心思玲瓏剔透,秋波一轉,故意裝出不解之色道:「誰是『師師大姐』?」
瑤臺玉女冷笑道:「誰像你?」
三名書生疑訝地相互望了一眼,於是也在靠近的一副座頭坐下。
大胖子哪裡肯聽他的,不等話完,早已窮嚷起來,紫衣少年走過來低聲道向青衣少年:「既然人家是一番好意,差也不差了這頓飯時間,你回絕了,對久野先生臉上也不太好看,去就去罷!」
這種在酒席上的應酬話是用不著翻譯,無論那一國的人也能體會得出,久野慌忙起立,不住躬腰道:「『啞禮啞讀』,『啞禮啞讀』——」
庭院中數百名觀戰者知道了結果之後,歡欣若狂,那種場合相當感動人,久野鞠躬下臺,臉色自然不太好看,不過,這次他卻請翻譯人傳了一句話:「這位小弟棋力不凡,本人輸得心悅誠服!」
丁將搶著表示贊同說道:「好,就這麼辦,你我馬上弄點吃喝的,吃飽了,這就趕快收拾上路吧。」
十來名錦衣劍士,劍光霍霍,將赤手空拳的丁將丁立明圍得密不通風。這一邊,迷魂倩女唐心儀則在獨戰那名金錦統領公孫長虹。
小婢揉著眼睛答道:「快了。」
迷魂倩女笑道:「找他作甚?他剛纔也不過從你出手上識破你的身份而已,你跳腳罵了他足有盞茶之久,難道還嫌不夠麼?」
於是,他上前向大胖子拱手道:「感情心領——」
丁將兩眼一瞪,氣呼呼地道:「三個丫頭之中,就是你這丫頭頂不討人歡喜,你,你丫頭,膽有天大,想造反了是不是?」瑤臺玉女轉向迷魂倩女笑道:「聽到沒有,三個丫頭——什麼好姪女、壞姪女的,一情急,全露了底,還不同都是『丫頭』一個?儀姊,你是屬於『好姪女』之一,你說這種伯伯『討人歡喜』嗎?」
稍停補充道:「你已經有了『大姐』,我除了當『二姐』,還有什麼辦法?」
庭院中一片寧靜,聽的人雖然不舒服,但事實擺在那裡,誰也無話可說。
這樣反問,他將辭窮。
有人連忙越眾而出道:「原來是小哥說話謙虛,來,我帶路,就在東街歸元寺,只要出得起十兩黃金的賭注,為什麼不能試一試!」
大胖子圓睜一雙豆眼道:「輸棋輸彩而已,人怎會有傷亡?」
十二號放下鹽湯,除去面罩,露出的竟是一張黝黑而陌生的面孔,但是他手搭十一號肩頭,以充滿歉意的口吻真摯地道:「你應該認識我的,在下單劍飛,七星門下,曾一度被貴宮視為金錦統領人選的,就是我,此刻之容貌,係藥物之功。感謝你的友情,但我為了另有要務,不得不這樣做,這不怪你,都緣我對貴宮各事太熟悉,換了別人,當然混不了你們那位真正的十二號,我也沒有傷害他,等你這兒獲救之後,可去昨夜你回頭的那地方附近去找他回來,望你珍重了,再見!」
迷魂倩女不敢怠慢,一挺身,竄去廳中壁上摘下長劍,長劍一順,搶出大廳。
有一件事非常不可解,丁將丁立明、迷魂倩女、瑤臺玉女,三個人差不多都在納罕著,而誰也不敢露示出來,那便是入城沽酒的白將白遵義,照理說早就應該回來了,為什麼到現在還不見人影呢?
現在,大家才明白,原來這位久野先生適才心火上昇,竟忘了刻下正是仲冬天氣,所謂「阿追」,「熱」也。
金鳳武學是不尚冷襲的,瑤臺玉女托出金鳳,轉向西邊戰圈,朗聲一字字地道:「聽著,你們這邊十個,現在請你們派出一個代表向本姑娘納命!」
接著,一名與大棋士隨行者站出來加以翻譯,那人說:「久野先生是扶桑國當今第一國手,是該國之『名人』兼『笨贏匠』,久野先生的棋藝,我們過去這幾天大家都看過了,七場連戰連勝,本來,久野先生今天準備動身去洛陽的,現在既有人指名請教,說不得,他只好再多留一天了。」
單劍飛想了片刻,毅然決定道:「這樣吧,要等,也不能全部留下來等,我帶心儀和卿卿兩妹連夜上路,趕去玉帳聖宮,這消息一定得預先報告玉帳仙子,好籌應付神威宮要挾之策,白將遲早一定會回這裡來的,就請丁叔叔一人留下相等,等到了,即請兩位叔叔先趕去武當,太陽神翁、天池隱翁、以及七殺翁三位前輩將在武當會面,去玉帳聖宮只是一種消極措施,要談對壘救人,仍是少不了這三位前輩的。」
然後朝爬在地下的王隊長點點頭:「帶他去第三個水晶室相見!」
青衣少年以為對方是跟他說話,茫然抬臉向翻譯人問道:「久野先生說什麼?」
瑤臺玉女楚卿卿打鼻孔中哼了一聲辯白道:「他配?哼!我不過——是說,他在裡面,此刻不知怎麼樣了。其實——其實他如果真的給人家識破身份逮起來,我呀,哼,高興還來不及呢!」
瑤臺玉女傳音答道:「好,你先出去,我來掩護你!」
這位金錦統領反應端的敏捷驚人,不閃,不避,不回顧,抄的一聲,金鵬曝翅,猛地朝身後掃出一劍,一劍掃出,方借勢旋身轉過去,這一廂,「蓄意圖謀」的玉女早已成竹在胸,敵人不動她不動,敵人一劍掃出,她跟著一劍掃出,公孫長虹掃的是空氣,她這一劍,掃去的則是公孫長虹的腰幹。
翻譯人張大眼睛,驚訝得說不出話,青衣少年冷冷地道:「就你的身份,應該聽到什麼轉譯什麼,知道麼?」
廂房內遙遙傳出了瑤臺玉女笑聲道:「跑到哪裡去?聞到烤羊焦味,來替好伯伯加塗些佐料罷了——」
迷魂倩女笑道:「這有什麼不好?」
他緩緩吸了一口氣,鄭重地道:「是的,卑劍士知道娘娘已經照辦,不過,在帝君的意思是說,辦了這個,事情還不能就此算完——」
單劍飛這時已恨不得插翅一下飛出這座酆都山,所以,走出門外後,連看也不看那名王隊長一眼,徑往前院走去;一路走出宮門,遇上宮中武士,人人為之垂手讓道,單劍飛在進入谷道以前,始終保持著高視闊步的姿勢,一入谷道,脫離了宮門守衛和圖書武士的視線之後,單劍飛就不再客氣了。
迷魂倩女睨視微笑道:「真的嗎?」
於是,單劍飛將這次混入酆都陪宮所聽到的,詳細地說了一遍,兩女、丁將,聽了均是又喜又急。
一道陰冷的口音,同時傳出:「好個機伶的丫頭!」
瑤臺玉女楚卿卿暫不加入任何一方,她閃目先將兩邊的大勢約略計了一下:那邊,赤手空拳的丁將丁立明,被困在十來支長劍織成的劍網中。形勢相當危急,神威宮的金錦刀劍武士,武功原就遠遠高出宮中其它各隊武士,而現在的十來名劍手,又似乎是精中之英,即令單打獨鬥,這十來人,也都當一流高手之列,十人聯手,威勢自然更是銳不可當;不過,所好的是,丁將丁立明亦非泛泛之輩可比,「七星雙將」,早在二十年前即已名滿武林,萬般皆有假,惟武人之成名無法幸致,棋高一著便硬是棋高一著!而這邊,迷魂倩女與公孫長虹,說起來是一人對一人,一劍鬥一劍,可是,無論在劍術的成就,或者功力和火候,迷魂倩女都比公孫長虹差得太遠。
一行出寺,浩浩藹藹的奔赴桃花酒樓,路上任足,萬戶空藉,中華少年棋士贏了扶桑第一高手的喜訊不脛而走,人人都想爭睹這位少年棋士的風彩,一路擠擠撞撞,好不容易才來到酒樓樓下。
這樣一來,玉女這一方面的災難可重了。
結果,青衣少年落子如飛,隨便下了十來手,最後忽向棋盤上拍出一顆白子,欠身道:「慚愧,這一局在下認輸了!」
單劍飛一躍下床,將十一號推入被窩中,整好衣裝,重新套上面罩,大踏步昂然向館外走來。
單劍飛容兩名劍士遠去,轉身道:「我知道,儀妹,這批金錦武士為神威宮行動之主力,前此去關外,大概這兩個傢伙也其中,不過,說實在的,愚兄心軟了。他們已成廢人,僥倖留一命,將無顏再回神威宮,讓他們去吧。」
久野寫時,眾人眼光全都隨著他一支筆移動,青衣少年身旁的白衣少年和紫衣少年更分外顯得神專意注,自古以來,詩詞難不倒人,難倒人的對聯卻不知有過多少,他們兩個真擔心這位野棋士玩出這一記絕招,青衣少年一旦對不上下不了臺,他們自然也要跟著臉上無光。
魔女冷然向另外二名值殿隨從揮手喝道:「押他起來!」
單劍飛屹立原處道:「單劍飛不敢放肆。」
丁將大喝一聲:「要得,丫頭!」
瑤臺玉女眨著眼皮道:「你做甚瞪著我?」
迷魂倩女笑道:「你入廳之先,可曾看到丁將在西廂中忙些什麼?」
第六局。是相當重要的一局,對已經輸了三局的久野先生尤其重要。全部是七局棋,久野如果再輸一局而成「三」比「四」之局,那麼,久野先生的「名人」紗帽便算是扔定了。
單劍飛與迷魂倩女均忍不住失聲掩口。
青衣少年不假思索地笑道:「我知道久野先生是在有意考較我,對得出,對不出,那都是另外一回事,請他寫出來,大家先研究研究亦屬不妨。」
青衣少年正待舉杯就脣,紫衣少年目光一閃,突然碰肘低呼道:「這酒飲不得!」
乙方呢?他只知道對方下一著已經決定,決定在什麼地方不知道,所以,他就是要想研究化解之法,也是無從研究起。
念動處,一聲啊,突然歡呼道:「老白,你怎麼到現在才——」
青衣少年似乎不願做出令人掃興之事,含笑輕聲道:「隨便,能飽暖就行,稍等一下也無妨。」
她這一叫喚,雖突然,卻極自然,眼光落點則是公孫長虹的肩後,公孫長虹那還有不上當的道理?
等到瑤臺玉女跳落院中,院中已經殺成兩堆。
三名少年書生會意地輕輕點頭,但三人眉頭均是縐得緊緊的,似乎全在思索一個問題,就是當今各門各派,那一門的武功在佔得上風後,以「碰」「頂」「覷」便可以輕易化解——
紅磚圍牆到處現出頹缺,牆頂牆腳,野草雜生,莊前昔日可容雙駟並馳的石板道,早已淹失路形,腐葉殘枝,深可沒膝,緊閉了數十年。漆鎖均已剝落的大門,如今,仍然緊閉著,稍稍不同的是,如今的楣上,多了幾對飄動的白布球,月夜望去,更增陰森之感。
三名書生中的白衣書生忍不住掉過臉去發問道:「那麼你們這邊一共死傷多少?」
兩女一怔,隨即同時歡呼道:「啊,劍飛,劍飛哥哥!」
師父七星劍之失蹤,前在魔宮聽鬼女口氣,顯然百分之百的與神威宮有關,最少,神威宮之重要人物,如三宮娘娘者,必知師父七星劍之下落。現在,他這樣做,是冒險的,一個破綻露出來,可能就有生命之虞,然而,事到如今,他也顧不得許多了,此刻他將語氣說得很肯定,也很慢,同時話到口邊留一半,這是孤注一擲。
這種退讓,永遠也不會為情況帶來好轉的。
翻譯人轉過身來,手一攤道:「他答應了,你們開始吧!」
翻譯人傳達過去,那名扶桑棋士自無不肯之理,於是棋賽正式開始。
天哪?果然如此1原來那天鬼女陰美華於提到師父時所說:像你那個老鬼師父又怎樣?哼哼,他今天,還不是——還不是下面,省去的,原來是「一樣成了階下囚」幾個字。
為了節省時間,結果雙方同意挑燈再戰。
適才,公孫長虹本有取勝機會,但是,人之好奇,乃天生之弱點,在玉女以金鳳取敵之際,公孫長虹由於年齡關係,他對當年金鳳門之絕學,大概亦只止於耳聞,而他,這位公孫長虹,在武功方面求知之心比誰都要來得更為強烈,是以一時之間,他竟由攻而守,常常扭頭過來掃視這一邊,每揮一劍,純出自保,如這時迷魂倩女肯罷手,包管他會於一旁抱劍觀戰的。
迷魂倩女為了不讓公孫長虹近身,這時奮力遞出一招「望江拜月」,雙足右前左後,左手劍訣隨著左足後帶,右手長劍一擄一揚,式如俯身欲拜,劍尖則由敵人胸口斜斜上劃,威勢所及,直達敵人左眉梢。
第五局開始後,青衣少年拿白棋,一路攻城掠地,始終佔著上風。
劍尖削肩而過,大片皮肉和衣應劍而飛,但是,定下身形之後的公孫長虹不但不怒,反而仰天哈哈大笑起來道:「諸葛亮的空城計只用過一次,想不到你這丫頭尤勝古人,居然兩發皆中,哈哈,如此聰明可愛的丫頭,雖然我公孫長虹並非好色之人——」
翻譯人乾咳了一下道:「『叨擾』是扶桑語中『請』的意思,久野先生的意思就是說,請入座,第六局可以開始了。」
語畢,再不打話,七星劍一順,起手便是七星劍法中的第五招「星斗滿天」。劍尖灑出滿天星花,猛向公孫長虹兜頭罩落。
地府書生幾乎魂飛天外,張嘴、擠眼,同時以大拇指藏在前胸朝後連指不已,妖女已明白了,倏而住口,幸虧落後約十來步的魔女正好被適時趕來的那名王隊長纏住,沒有留意這一邊,饒是如此,地府書生已是一身冷汗。
青衣少年沉聲道:「那麼,你去告訴久野先生,他如心虛或者缺乏自信,他就可以不下,中國有句古話,叫做『不戰而屈人之兵』。這句話老兄有法子將它翻出來嗎?」
青衣少年道:「如果你是靠他吃飯,傳達時,語氣不妨儘量婉轉,但是,話不傳過去,卻是不可以,他一火,你老兄可就什麼都完啦!」
武人動手過招,常有這樣一種情形:一方賣命,另一方便更惜命,一方豁出去,表現出死不足惜,另一方,也就更會清楚地感覺玉石俱焚之不值,生命,畢竟是可貴的。因此之故,迷魂倩女,突然顯得滯拙起來,劍遞不出去,手腳也施展不開,只有試著退一步,再退一步。
眾人齊聲道:「結果呢?」
陰冷的口音仍在窗外,沉聲道:「亮劍,包抄,不必留活口,這屋裡兩個丫頭由本座親自動手。」
仲冬十一月,一個天寒欲雪的中午,湘西辰州桃花樓前,忽然停下三匹噴著白氣的駿騎。
下到天黑以後,第一局終結,青衣少年輸了,不過,平心而論,青衣少年這起手第一局輸得很冤枉。
劍如天龍,破風遞出,精芒耀目,星月為之黯然無光;這一招,正是一套七星劍法精英所聚的最後一招,「飛虹寒北斗」。
單劍飛抱杯拱手賠笑道:「抱歉,抱歉,在下酒量實在有限,這只不過是在下對久野先生表示敬意——在下可比不得久野先生海量。」
現在,玉女衝來,他驚醒了,也暗為良機縱失而感後悔。
魔女點點頭,注目道:「公孫統領有何密令交代於你?」
可是,一件怪事出現了,人人乾杯,結果卻是人人無事,僅做主人的大胖子臉色微赤,似乎有點不勝酒力的樣子,大胖子這尚是第一杯酒,以他那副體格和體型,海量雖未必,然而,如說一杯酒的量也沒有其誰能信?
瑤臺玉女又嘆了口氣道:「我並不是說這有什麼不好——我——我只是覺得這樣有點不公平罷了,師師大姊對他那樣多情,最後甚至為了他的緣故而遭解語姨姨囚禁起來,唉,沒想到他在你面前只提到我,而竟然沒有提到她,老實說,這樣的人,我實在覺得——」
紫衣少年說道:「我們這位單大哥,懂雖懂得不多,但自棋藝習成以來,卻還沒有遇到過對手,試一試應該可以吧?」
單劍飛有事在身,心緒本就不寧,如今人等不到,不禁分外感到煩躁,他起身在房中來回走動了一陣,忽然間心念一動,也不管天色已黑,掩上門窗,匆匆出棧而去。
單劍飛以十分鄭重的語氣緩緩說道:「係關於七星桑雲漢——」
瑤臺玉女自知情急失態,不禁玉頰微赤,狠狠啐了一口道:「難怪那段日子我要倒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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