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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佛手

作者:司馬長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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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回

第十八回

頂燭人焦急道:「天一婆現在何處?」
麒兒倏的跌落塵埃,七竅流血,一聲悶哼,宛若死去。
這該是空前絕後,新奇的,震憾的武林決鬥了。
「這倒不能怪你們倆……」
小蘋似也被這聲勢駭住!
徐鈞巴不得地道:「當下就去。」
爹爹不會反對小蘋作徐家的媳婦吧?
他這一掌真乃聚全身功力的一擊,其威力之大,有開山劈岳之勢,此掌係武當派享譽武林的「小天星」掌力,端的非凡。
他惟恐男貪女愛,小夫妻誤了正題,不料兩小名為夫妻,卻猶然童身未破呢?
徐鈞本就怕麒兒在急怒之下,激起異變,這一躲反倒放心大半,暗忖:「也好,倘麒兒真的練好千佛手,我父子一同去幽冥宮一拼也不為遲。」
簡短的幾個字,猶是醍醐灌頂,麒兒機伶伶打個冷戰,敢情他想起爹爹昨夜之言,欲救娘親,必將「千佛掌影十八式」全部學成,萬一破了童貞,千佛手半途而廢,豈不作了不孝之人?
一杯杯酒像喝開水般進了肚!
他倆好像做了場夢!
麒兒笑笑道:「好厲害的嘴,一點不吃虧,將來……」
徐鈞沉吟地道:「妳娘在你倆完婚之後,離開武當了。」
忖道:「用不著再去武當觀了,趕快找龐師弟吧!」
一聲震天般巨響,大戰序幕揭開!
此非是千佛手不敵忍耐功,可惜的「千佛掌影十八式」麒兒未竟全功罷了。
「天煞藥人」心脈俱翻,張口血箭如雨,一聲慘嘯,龐大的身軀搖搖欲墜,兩隻車輪般的肉翅也顯得不動了。
於是,父子倆由暗道離開了偏頭峰。
武林兒女本不講究這些事!
麒兒本來還有許多話要問徐鈞,尤其女山主與爹爹的關係,她是不是母親?以及女山主與天喪門門主凌暉又是何等淵源等。
良久陷於甜靜的雲房中,忽被小蘋的嚶嚀一聲,打破沉寂了。
麒兒忍著氣道:「作晚輩的可不敢無理!」
原來是窮神爺!
小蘋「哇」的一聲哭倒地下。
何以應在十八年後……。
武當觀有如在水銀波籠罩下,已不再是血氣騰騰的景象了!
「殘而不廢,算不得什麼!」
你攻我守。
「我要去幽冥宮救娘了!」
聖僧話意未完,突然慧目雙垂,話音驟止。
雙方突然停了手,這並非是不打了,而是誰也打不過誰,先歇歇再說。
徐鈞慈愛而感傷地望著小蘋道:「妳娘已大澈大悟,非我等中人了,蘋兒,一切應往開處看!」
頂燭人雖有救夙因禪師的本事,可是救他就不能保護乾坤道長,敢情,「地煞藥人」挾著雷霆萬鈞之勢,折向乾坤道長橫襲而下。
忽然,客室裡聲息沒有了,敢情淨緣以最低的聲音,在小蘋耳朵邊交待了件令人臉紅的事。
「等到天一婆之事一了就走,但要偷偷地走!」
人生難得幾回醉?
落日一抹,射入了窗簾。
這話顯然是對麒兒而言!
「不行,除非……」
元元子突然一聲長嘆,續道:「小施主尚且不知,掌門人已然連夜趕往幽冥宮了。」
「凌暉好毒辣呀,他是無情婆婆什麼人?」
他重覆了兩句,慧目倏然精光一閃道:「為師不便在此久留,你可即日找到龐元,儘可能早期輔助麒兒完成千佛手各式修為。」
「後輩徐鈞。」
「中原神劍」嚴子和、窮神爺,因見嚴美芸之悄然離去,也就無形之中停止了爭端。
「聖僧…………」
新房自然不便在道院之內,但當他來武當山之時,已然選了家獵戶,在他重金犒賞之下,還有何辦不妥當的事?
麒兒不解地道:「玄玄子是凌暉有功之人,何以要殺他?」
聖僧道:「為師靜中默察先機,可能『千佛掌影十八式』有一式不全。」
眾人驚訝地向窗外望去。
兩人併肩飛馳!
同時也作了極壞的打算,萬一天一婆聲勢凌人,不通情理,合五人之力,說不定驚退天一婆,扭轉危局,並非不可能的事。
但她的吃虧也是不小,麒兒固是受傷甚重,而她的功力經此一拼,少說,也得補練三四個月,始望復元。
「非打不行。」
徐鈞見愛兒激動得目噴血淚,心說:「到時再說吧,這孩子個性倔強,勸是沒用的,但相信娟妹不該淪此慘報的。」
未等天一婆到達雲房。
他不解又愕然地驚呼道:「爹,是飛鴿傳的『書』嗎?裡面是……」
他憑藉的是「千佛五式」。
在小蘋想:「怪呀,娘說為了我的事請乾大哥來的,究竟什麼事呀?」
乾坤道長、夙因禪師、徐鈞、麒兒、小蘋,早已恭立在庭階,肅穆的等候著這位喜怒無常的前輩老婦。
「麒兒沒有足夠的功力,怎可使全部佛影出現!」
窮叫化哈哈笑道:「看來妳也著相了。」說罷聳聳肩頭,一拍腦門,得意地道:「佛門之中,無父子、無母女……。芸芸眾生,均皆骨肉,否則一有偏私,怎謂『無我』『無相』,要知我、妳、她,呵呵!可說是風馬牛不相關呀!」
麒兒心中一動,倏的推開了棺蓋。
「千佛一式」之後,均皆撲襲之勢,是以麒兒這一發威,頓使在場人赫然色變,咋舌不已。
那皮袍怪客皮袍罩頂,自然說話不方便,僅是搖搖頭,算是回答,其實,他壓根兒就怕說話露底,則無法以對昔年的小師妹了。
也透著淒涼了!
男孩子終究膽子壯,麒兒勸小蘋睡覺了!
夙因禪師「憶」聲道:「天一婆既然因麒兒而來,避之尚且不及,怎好見她?」
四目相對的剎那,小蘋玉肩抽搐著,嬌呼了聲:「麒哥……」真情的流露,使她忘掉身在何處,雲房內還有那麼多外人,她聲淚俱下,與麒兒繁緊擁抱在一起。
衝刺潑辣。
元元子道:「一為報復本觀欺騙了他,再為他心愛之『天』『地』二煞受了重傷,是以一肚子火卻發在師兄玄玄子的身上。」
就在這電光石火的一瞬中,驀地一條綠影,快如流星曳空,超過夙因禪師身軀,赫的竟向「天煞藥人」的旋團熱罡裡穿身而入。
其實,她又何嘗不恐懼專剋她忍耐功的千佛手?
不用說,綠衣少女就是小蘋了。
他悄悄附耳說道:「蘋妹,如有變故,速離洞口,在裡面動手是不大方便的。」
麒兒呆呆地望著暈飛雙酡的小蘋!
她早該說這句話,可是她不忍使麒哥哥失望,及今平生第一遭的暴風雨來臨,她害怕了,她不能不說了。
半晌,麒兒說道:「蘋妹,說真的,那冒煙的山洞要不要看看?」
她只有藉著擦淚,將尷尬的窘態掩飾掉,脖子也急紅了。
「娘——」
「藥人不是沒有靈性嗎?怎能看管爹爹?」
說罷,略一籌思,乃將緊急措施,告訴了在場人。
頂燭人轉對徐鈞道:「我看你可叫麒兒來雲房了。」
當窮神爺接過了小蘋又一杯敬酒時,武當山有兩人甫前甫後,星馳而去。
孺慕之情,慨乎表達於一雙期望的眼神中。
他心裡嘆道:「凡事只為強出頭,其實,俺也不過當了名現成的大紅媒罷了。」
「千佛手的妙用極大,以之護住『心經』穴,功力自可源源而來,破『任』『督』,舉顧之間罷了。」
「想來是我同龐師弟功力不足肩當巨任?」
同時,又想起個難纏人物——二尺公來。
當前他已無暇多問了!
麒兒心裡一甜道:「非是我愛管閒事,我總認為那洞中之人,燃火燒食,有許多可疑之處。」
「轟隆——」麒兒的「千佛五式」完成了。
天一婆屹立如山,亦也目不轉睛的睨著麒兒。
「說些什麼?」
「聖僧恩師確已見背了,他收我為徒,乃是一張遺偈。」
「師父……」小蘋的聲音有些顫抖,可是天一婆已然手搭著白鸚鵡御風而行,疾厲地離開了武當觀……。
「女山主。」
小蘋好半晌才由嗓子眼迸出這個同樣的字,跟著,淚滿桃腮,哀怨欲絕,如非麒兒出手得快,攔住纖腰,怕不當場就要暈倒。
她不是因酣鬥「天煞藥人」受傷!
「凌暉可以獨斷獨行呀!」
兩小本能的交換了一眼,卻引得「老而不修」的窮神爺縱聲狂笑道:「呵呵,你們看,未入洞房,居然眉目傳情了。」
半晌未言的乾坤道長問道:「果如前輩之言,那天一婆就不會要千佛手了。」
徐鈞急行數步,仍不失之於禮,向天一婆道:「前輩,麒兒乃是小兒,一切罪過是否可由在下承擔?」
「天煞藥人」肉翅一斂,卓立於地,凶光灼灼的盯住身著綠色衣裙,美艷如花的少女,他居然楞住了。
「『天煞藥人』、『地煞藥人』與其他的藥人不同,雖然無智慧,卻與天喪門門主凌暉的心靈相通的。」
她雙目不瞬地凝視著徐鈞,稚氣的小臉上,流露著孺慕而又夾滲著惑疑不解的神情。
……。
載浮載沉。
原來,他要找個沒有人煙的地方,挨守過這暮年的殘燭歲月……
穿過兩進道院,雲房在望了。
他用手一指道:「山溝裡有人!」
「唔!凌暉必是給娘吃了喪心丸?」
「飛鴿傳書?」
徐鈞最為關心,不解地道:「賢姪女,何故悲傷至此?」
麒兒積壓胸中的怒火再也不能抑止了。
「如此說,天一婆兩個時辰內可以趕到了?」
窮神爺眼皮一撩道:「何罪之有?」
另一間客室中,麒兒恰如小蘋一樣,也陶醉在偉大的父愛懷抱中。
她顯然是得到白鸚鵡之報,因而直撲武當,找麒兒索千佛手,同時要怒懲小蘋,她愛小蘋過甚,正因此愛之深、責之切,她不希望有這等背師的徒弟。
進退有據。
倆人脫口而出,闖入雲房,放眼望去,房中只有夙因禪師、徐鈞、元元子,而乾坤道長、窮神爺,以及小蘋的母親淨緣,竟然不在。
同時,另一處山林裡,傳出激烈地打鬥之聲。
「他將我發交予『天』『地』二煞看管。」
「因你娘雖食了喪心丸,並未完全失卻記憶,在她靈智似明似晦的發展下,為父性命得以苟延,就是孩子你也免去一死之厄。」
他莫非是趕往幽冥宮,替死去的弟子,找天喪門門主凌暉報仇雪恥嗎?
「後來你娘生下了你。」
展望窗外,日影已偏西,顯然過了午牌。
瞬間,他以一雙充滿了驚喜,卻又閃著激奮淚光的眸子,眨也不眨地打量著小蘋。
「娘必然另有原因吧?」
「可是娘……」
「唔,據鄭伯母說,麒兒的娘長得很醜,女山主很美呀?」
及今愛女于歸!
「爹……」
再看天一婆?
因為,這該是淨緣的最後一次了斷塵緣了,一待愛女于歸,她將隨著位有道高尼,永絕塵寰。
山之一隅,倏然飛射出兩條人影。
不用說,嚴子和之來武當山,乃是嚴美芸約來替麒兒報仇的,卻不料麒兒沒死,竟在窮神爺大紅媒撮合下,與小蘋成親了。
那笛聲雖不甚高,卻清晰的傳入在場人每個耳鼓裡。
初作小夫妻的心裡,產生種介乎羞赧,驚喜的揉合感情,心頭小鹿,也跟著激撞不hetubook.com.com已。
「哼——」天一婆不屑地一哼,那是加重她方才說話語氣,眼角餘芒,狠狠瞥了麒兒一眼,在當下的心情言,她是非得千佛手不可了,倘麒兒不使她重傷,或許還有轉圜餘地,及今她真的飽嚐到千佛手的威力了,習武成癖,性情偏激的她,如不得千佛手死不瞑目了。她準備下山了!
「誰是『天』『地』二煞?」
揭隙攻暇。
強收心神,這才看清桌面上赫然放了隻扎眼的白漆木匣。
「三天如何?因為麒兒個性倔強,容晚輩勸導於他,相信不會辱命。」
「當她與妳鄭伯母見面時,曾以面具,掩飾了本來花容。」
麒兒與小蘋自不便趕窮大哥走?
信箋內的字跡不多,沒有署名,寫的是:「董月娟的頭髮!」
「娘就那樣信他?」
他不知應該怎麼說話才好!
小蘋接著道:「麒哥,你又怎生知道有煙就有人?」
夜神之翼平鋪下來!
好好的樂一樂吧?
越是攻擊的力量大,反彈震懾之力也越顯威猛。
「無疑的,你娘有了危險,不然,他會留住我這條已然在他掌握中的生命……」
饒她是大徹大悟,向佛志堅,也難免想到慘死的丈夫了。
「……」
麒兒以袖管擦了擦眼角,稚氣地道:「這下好了,爹爹不會再離開麒兒了。」
忽然窗外一聲大笑,緊跟著一人掩窗而入。
他話音倏然一頓!
念罷說了聲:「有僭!」
經執事道人傳報,說是來訪客人是位尼姑,法名淨緣,特來見在場諸人。
小蘋哽咽地道:「公公,麒哥哥又打不過天一婆呀?」
「轟——轟——」
不用說,這兩人就是麒兒與小蘋了。
頂燭人振案而起,語氣堅決地道:「就此小別,但看造化弄人……」腦袋一晃,青煙一冒,已然穿窗越脊,電也似的踏上征途。
頂燭人插口道:「小蘋,他真的是你徐伯伯,有什麼話到觀內再說吧!」
說著自知失言,怎的跟女兒談起「看破情關」的話來,忙轉了話題:「小蘋……」
天一婆難是勝券在握。
十數年棺中的磨難,他語氣間極為消沉。
小蘋眼最尖,一望來人驚訝道:「呀!大哥來了!」
一天——
「啊!」
「唔……」天一婆心裡忖道:「不錯,看起來小蘋並不是忘恩負義的。」
月照千里。
「哦!」窮神爺一怔道:「千萬別因吃醋跳山崖自殺了?」
「師父可以不和她朝面呀?」
忍耐功是種藉力打力的修為!
血氣方剛的他,如何再能堅持得下去。
「這話說起來可太長了!」
她很快的推開了麒兒!
誰料皂臉怪人掌如削刀,指似鷹爪,一吞一抓間,立時產生種薰辣無比的奇飈炙風,威猛至極,不可想像。
「一天?」
頂燭人怎能見死不救,縱步、滑步,「嗤——」一簇千年佛前火,向著怪人脅下攻去。
自也對麒兒的事更加窮竭心智了。
她一手浮搭在白鸚鵡的銀羽上,就藉此一絲飄蕩之力馭風而行,閃電地射入了二進道院院牆。
聖僧飭令頂燭人免禮,然後感喟地道:「你師叔雖被我蒙騙於一時,恐怕遲早,她會揣測到是我的。」
窮神爺放蕩不羈地手指著淨緣笑道:「喂!禿頭,妳這野狐禪可把俺乾妹子冤苦了,有本事我們聊聊,能算出咱老叫化有幾個兒子,真的服了你。」
小蘋香唇一撇道:「還是繼續趕路要緊。」
徐鈞看了眼二小,嘆息地道:「先坐下,慢慢地談吧!唉——」一聲嘆息,顯然是裡面大有文章了。
「當為父到達幽冥宮時,不料你娘目光凜肅,神情淒厲,方感不妥時,你娘竟狠心一掌將我劈倒在地下。」
徐鈞吞吐地道:「為什麼呀?」
落霧像波濤、雲絮,半掩了武當。
亦也抱定有勝無敗的絕端信心!
不用說,來者是徐鈞了。
淨緣慈祥地看了眼愛女,笑道:「相由心至,若草木之欣榮凋零,皆有先兆,諺云『月暈而風,礎暈而雨』,祇是平常人不能靜心觀摩罷了,倘能看破『情關』,自可見微知著………」
每一道掌風,就是聲震天般雷鳴,掌風迭連而下,激蕩排空之音愈響,聽聲辨勢,雙方該是性命拼之時。
窮神爺「拍」的一拍腦門道:「還用說,不然,俺還不會來呢?」說著一捺小蘋的額頭,居然扮個鬼臉道:「乾妹子,拜乾大哥可不冤枉了,俺為了找你倆的洞房,煞費苦心呀?」
頂燭人沉思片刻道:「只好作孤注一擲了。」
敢情他看到小蘋與麒兒流淚了。
他前身甫離武當觀,「地煞藥人」也頻頻咻喘中,跟身追起。
「為我?」
五式連環擊出!
麒兒要揭開積壓心頭,快要爆炸的謎團了,誰是母親?母親究竟在那裡?女山主與爹爹又有什麼關係?
因而使他一腦子迷霧,更而加深。
他希望在醉意朦朧中離開武當山,更離開所有與他有關係的人。
「你娘的心地太厚道了,其實,無情婆婆在你娘返回幽冥宮之時,已然遭凌暉的暗算,毒箭穿心而亡。」
恰於此時,一隻白色信鴿掠過拂曉空隙,向武當觀飛去。
「怕你分心,練不成千佛手!」
但他凝神注目小蘋的應敵之法!
「爹是不準咱們冒險的……」
頂燭人倏然臉色一變道:「妳是說牠將咱們的話告訴了天一婆?」
他語音甫落,一口鮮血,湧至咽喉,只要「天煞藥人」第四掌抓下,那隱忍胸頭,以鮮血壓抑的真氣,就會穿破七竅,排浪般而出,咯血身亡。
這情況自然瞞不了頂燭人同乾坤道長,以及愕立一角的徐鈞。
這種愛,應該是屬於性靈的,不為人憎,卻為人喜,是以血腥未乾的武當觀裡,因這雙柔情蜜意,名份已定的小夫妻的表達,感染到了充滿喜意!
她餘怒未熄地向小蘋喝道:「怎麼?不跟我走嗎?」
靜靜地山林一抹,傳來一連串掌飈激暴之音。
皂臉怪人「嘎——」的一聲慘鳴,振翼騰起,脅下黑煙滾滾,顯然是被火灼傷。
淨緣微微笑道:「要飯的,可知罪嗎?」
頂燭人想了想道:「不管怎樣,恩師總算維繫了武林道統,也使武當觀再免一場浩劫,既或師叔誤解,於心不愧了。」
麒兒半晌無語,忽然哭道:「娘真的死了,我要將幽冥宮踏平,一個人也不准活,事後隨娘於地下,以死報親恩。」
徐鈞插口道:「千佛手已和麒兒凝結一體,實在無法取下。」
既然打算安安靜靜的過幾年,何不先將這些疙瘩事作個了斷呢?
麒兒抱著徐鈞雙足,仰臉應道:「爹,這不是夢吧?」
只見他眼睛連眨,繼見他星眸噴淚,跟著他口角痛苦的一陣牽動,「哇」的聲哭道:「爹——」
兩聲似人若獸的怪音,拋向天空,乾坤道長驚魂甫定,轉首仰目,這才看清偷襲敵人的真面目,又不禁倒抽了兩口涼氣,打個冷噤。
小蘋嫣然道:「你的娘也是人家的娘呀!」
「去見女山主?」
念罷,輕盈一笑道:「你真了不起。」
「為什麼?」
你道來者何人,敢情是剃度佛門不久的吳彩雲。
第二日的午牌光景!
「她的師父無情婆婆。」
儘管兩人依然童身,別人怎會知道呀!
「怪不得她叫無情婆婆哩,後來呢?」
原來窮神爺在武林輩份,較夙因禪師等為高。
「轟——」一聲谷動山搖的巨響,只見「地煞藥人」身形被震得倒翻丈外,頂燭人腳下也陷地二尺有餘。
雲房中沉靜片刻,徐鈞叮囑二小道:「排除雜念,練功為上……」
小蘋纖手一指道:「伯伯們快看——」
只見小蘋混身上下,罩起一片濛濛的彩色雲煙!
那白髮婆婆一出手,罡氣結體,轟然雷鳴,本已功力高的不可想像。
偏頭峰的鐵石蚯內,上演著幕天倫重聚,亦悲亦喜地悲喜劇。
徐鈞目送頂燭人走後,在趕往鐵石坵見麒兒時,乃安慰小蘋道:「賢姪女但請放心,相信有頂燭人從中化解,不會有太大問題的。」
這一切都使麒兒感念紅粉知己,粉身碎骨難報,是以他忘情地吻著小蘋流滿了淚水的粉頰,小蠻腰也因而加力地摟緊……摟緊……。
「嘎嘎——」
這自稱「淨緣」的女尼一進雲房,徐鈞「哦——」的一聲,臉色大變。
窮神爺酒醉心不醉,忽然聽到了彈指傳音。
良辰美景,月色團圓,窮神爺硬是泡在喜房裡,倚老賣老,叫二小陪他飲起酒來。
窮神爺見嚴子和走遠了,竚立山道,慨然自語道:「唉!看來我老叫化無法安寧了。」
思母心切的他,這一下正中下懷,於是毫不考慮地道:「對!咱們一同救娘去。」
徐鈞慈祥地拍著麒兒肩頭道:「趕快到武當觀吧!」
祇見她雙目深垂,儼然入定,臉上慧光冉冉,一瞬間,使在場人意識到,昔年的「芙蓉仙子」吳彩雲不能與當下的淨緣同日而語了。
院道的樹木、殿脊、門窗,四散而飛了。
他不解?
麒兒緩緩地站了起來道:「師叔……」
夙因禪師一旁笑道:「想不到窮神爺前輩,竟有如此高的佛學造詣,愧煞我們出家人了。哈哈!」
小蘋小手一拍道:「還有嘛,你一定認為那冒煙的山洞裡,是人在燒飯了……」
他向前再走數步,緩緩探首一望,忽然他臉紅了,心跳了,一雙眸子閃著驚而又喜的光芒。
元元子點了點頭道:「也許是的……」
麒兒說罷,以拖引之力,先將小蘋帶後七步之外,他顯然怕真章相見時,傷了心上人。
「咦!」嚴子和似是發現了什麼道:「芸兒呢?」
此時太陽在西山頭只剩下半邊影子。
倘徐鈞不為昔年愛妻董月娟心勞神瘁,自會觀察兩小表情,大反常理,按說數日小別,即可重聚,又況近在咫尺,何需顧盼再三,依依不捨乃爾。
這該是毫無矯作的而純摯的愛了。
「如果死了,恐怕早已死了,如果未死,就是晚些去也不妨,這並非為父不想救你娘,因為冥冥安排,孩子不能不相信這個『數』字。」
「她神智因喪心丸控制,但對我父子有了仇恨念頭,可是她本能裡卻下不得乎。」
當兩人卿卿我我,情話無間無休之際,傷心人別有懷抱,一條倩影,掩淚疾馳,由山頭乃至山腳,悄悄溜走了。
「徐老弟!」
敢情小蘋穿了件腥紅的緊身衣裳!
「頂燭人以超絕武功,震懾了武當、少林兩派掌門人,並曉以怯魔衛道,免使武林遭受荼毒大義,因而才有計誘凌暉,以及設法將你引來武當的一連串行動。」
淨緣慧目慶光閃閃道:「有驚無險,遇難成祥,但……」話意突然紮住,似是怕洩露天機似的。
良久,徐鈞嘆息地道:「孩子,總算長大成人了。」
「是爹爹離開武當,假『劫後人』為名特別點明的,因為要找你趕來武當,他是最清晰麒兒的存身之地的,當時所以不願暴露身份,一因我等在幽冥宮不遠,怕凌暉發覺,二因顧慮你知道為父仍在世間,思親之念,無法專心練千佛手了。」
麒兒心說:「那人就在拐角處了!」手肘碰了下小蘋,示意她加和圖書倍小心。
席間窮神爺道:「淨緣,你我相約之後,老不死這雙狗腿不算慢吧!」
只見他那刺耳的嘯叫聲一起,肉翅循拍,使頂燭人再次攻來的火焰,無法近身,跟即通臂猛的一伸,一團薰焰狂暴,卻向頂燭人胸前撞來。
說罷沿著黑漆曲折洞道,向內迂緩而進。
頂燭人深知恩師將話說到半截,定有礙難啟口之處,千佛手何以僅獨少一式?
只見她席地一坐,秀眸微閉,兩隻晶玉般的小手掌半吞,半吐的,平肩伸出,人儼然似老僧入定一般。
我窮神爺好戲也該收場了!
但他身為記名弟子,卻不敢真的向聖僧繼續追問下去。
兩小送他出了房門。
「他大失所望了。」
「無情婆婆發誓要殺掉為父的,毀卻爾母,是以我倆人為了保全骨血,才設法將你鄭家伯父母找了來。」
「不錯,凌暉當時卻諉稱奉了無情婆婆之命,令妳娘自甘就服的。」
「咭咭!」小蘋被逗得噗嗤笑了。
麒兒弄得一頭霧水,怎知小蘋這番話,含著羨慕地,心喜地幾種成份呢!
大約起更了!
麒兒放聲痛哭,但僅也是盞茶光景,強止住眼淚了,他要化悲憤為力量,他發誓替母親報仇。哭?懸該叫天喪門門主哭才對呀!
麒兒儼然是條紅光四射的火龍了……。
叩拜過天地,窮神爺以大哥身份,送二小入了洞房。
十五日該是個大喜的日子!
「這一點弟子不大明白了,師祖既然不願將千佛手傳予天一婆師叔,何以又令她多了面『青竹令』而要挾師父?」
鐵爪若梭,勁氣如流,一出手就是八掌!
未出來的一式又怎生關係著一場血劫?
「草店外一片果木林裡。」
無疑,麒兒按照頂燭人的指示,依計而行。
何況,這小小的妞兒傷人於無形,尤其力道之猛,宛似千斤重錘,厲害的無與倫比。
乾坤道長身為地主,雖在百忙之中,猶不失之於禮,當命門下弟子,準備素齋,為窮神爺、淨緣接風。
徐鈞一轉臉偷偷擦去眼角淚痕,繼續道:「賢侄女當還記得徐鈞這兩個字吧!」
「呵呵……」
她仰仗的是「忍耐功」。
於是,由夙因禪師帶路,到了後進雲房。
「話雖不錯,但麒兒的『千佛掌影十八式』必得提前完成。」
「那滔滔如海般的血劫,將應在十八年後……」
她遍體雲霧透身,宛如畫中的王母娘娘。
紅的小蘋!
他叫徐鈞轉告麒兒,令麒兒見及天一婆後,口稱師叔,只准挨打,不許還手,並聲言在得到千佛手時,已蒙聖僧遺偈允予為徒,如此,天一婆再性情急躁,決不會跟晚一輩的真的圖窮匕見了。
一向「古井不波」的頂燭人,見及二進道院,血肉模糊,屍積如山,也不禁勃然震怒,他那數十年未露過的兇眸,開合如電,烱烱逼人,宛似兩隻火炬。
窮神爺神秘地一笑道:「有我們的神機妙算女菩薩,天一婆敢搶新人嗎?」
頂燭人快如電射,橫身攔住小蘋去路,小蘋美目落淚,凄惋欲絕,哀聲道:「頂燭人公公,難道你不願人家替麒哥報仇?」
兩人想法大同小異,是以忸怩不安之態,登時變成焦急逼切之容。
原本氣得臉色轉青的麒兒,逐漸恢復了紅暈,他向爹爹莊重地道:「爹!現在我麒兒想明白了,幽冥宮重重埋伏,絕非麒兒當下功力所能去得成的,請爹爹允許我同蘋妹選一僻靜山穴,由她護法,我要好好的練千佛手。」
「她這麼作怎算清醒呢?」
麒兒食指一捺小蘋的粉頰道:「嘻!士別三日,刮目相看,蘋妹,妳比從前聰明多了。」
夜風送來了桃花香,他消逝於月光朦朧的桃花林。
她本應稱呼徐鈞為公公,一時改不過口來!
垂楊成線,灑在淨緣的住處,此時隱隱傳出小蘋的哭聲。
麒兒攔住話頭「噫」聲道:「玄玄子投奔凌暉與我麒兒何干?」
它顯得渺小!
尋仇?
徐鈞比較冷諍些,這也許是因他十數年困於棺中,過著地獄般生活所致,因而在感情上,有些麻木了。
其實,這一雙原本無仇,況復友好的當代雙絕,不過一時意氣用事而已。
頂燭人略一躊躇道:「真的沒死……唉——」不覺地嘆了口長氣,他的嘆氣是感到自己老糊塗了,既然誘殺天喪門門主凌暉之計失敗,還有何瞞人必要呢?
「你娘的武學儘得無情婆婆真傳,凌暉決非敵手,他深知吃過喪心丸之人,一旦欲得到什麼,如果背其心意而行,會反受其害的,是以希望我父子死在你娘親手殺害之下……」
小蘋似曾相識地望了望徐鈞道:「你是誰?」
頂燭人不解地道:「這與千佛手何關?」
頂燭人愕然道:「這麼一來,麒兒將無法敵得住天一婆師叔,千佛手難予自保了。」
窮神爺一拍徐鈞肩膀道:「嘿!呆什麼?世上只有男家向女家求婚,俺老不死卻未聽說過還有女家移樽就教之理?」
瞬間百餘回合過去了!
夙因禪師道:「莫非前輩去見聖僧?」
徐鈞扶起了愛兒,感嘆地道:「不是夢,但人生卻太像夢了。」
想到小蘋妹為自己寧願為婢,不計生死。
「方才言過,祗要他自破『任』『督』二脈!」
麒兒笑了,笑得放縱而凄涼!
夜色已深了!但兩處客房中,猶然射著燈火光,敢情徐鈞父子、淨緣母女,正在吐訴著別後離情。
兩人說到了高興處,又然擁抱一起了。
風聲呼呼。
聖僧慧目潛潛道:「『千佛掌影十八式』雖缺了一式,師妹天一婆仍難望其背項的。」
那白色信鴿右足下繫著個竹管。
小蘋未等麒兒話落音,就搶著說道:「人家猜到了,非但有人,而且定是壞人,說不定是與幽冥宮有來往哩!」
「啊!原來是這樣的,敢情『劫後人』就是爹爹?」
紅的光,綠的霞,雲房頓然顯得多彩多姿!
「哦!頂燭人公公?」
「不見得吧?」
元元子感喟地道:「無非密報凌暉說你假死,是以凌暉在震怒之下,才命『天』『地』二煞犯武當,大施屠殺……」
浪跡江湖,鐵血俠情的他,敢情也有了個近乎淨緣地想法!
「母子不相識,怎能怪得了你!」
說話之間,武當觀近在咫尺了。
轉念間,靈根磐固,扶起了小蘋道:「孩子,母女相會,該是一喜,不要作小孩氣,惹兩位掌門人笑話。」
乾坤道長身為武當掌門,而今武當精英毀於一旦,他恨不得自破天靈,以身殉道,庶幾不愧死去的弟子。
聖僧突發龍嘯道:「但願如此!但願如此!」
「那是一時氣憤之言,因當時爹曾勸她遠走高飛,但你娘強調師恩浩蕩,不得違逆,毅然到幽冥宮向無情婆婆領罪去了。」
這種不見經傳,天一婆嫡傳的忍耐功,妙就妙在不動聲色,殺人於無形。
其實,他倆也捨不得叫窮神爺離開,他倆究竟不是普通兒女,何況他倆也看出窮大哥像有滿腹心事似的。
武當觀祇剩下一角紅牆綠瓦。
沿途敘述著別後經過!
有頃,麒兒見小蘋不哭了,乃向徐鈞問道:「爹,桌子上的木匣是什麼?」
天一婆道:「這個咱知道,你可自毀功力,老婆子就有辦法取得下來。」
他與爹爹徐鈞,以及乾坤道長等,正在計議十七日如果頂燭人趕不回來,如何應付天一婆一事時,忽然雲板三響,武當山有客人來訪!
「由你同龐元助其成功,不過,結果仍難免功虧一簣!」
小蘋不知想起了什麼,驚呼道:「師父天一婆果真不來了?」
小蘋所以稱他大哥,原來窮神爺認過她作乾妹妹。
徐鈞轉對窮神爺一揖到地道:「謝謝大紅媒了。」
不知為何,他灑下了一串錯綜複雜的感情淚。
他倆激動的流淚!
「誰干涉娘啊?」
「可否以假時日?」
這雙經歷滄桑,九死一生的父子,在激動、感慨、悲涼的心情下,反而相對無言,怔怔互視,置若夢中。
每當「天煞藥人」凌撲掌飈一到,金虹暴長,反兜勁飈,聲震屋宇,氣魄濤天,看得夙因禪師咋舌不已!
小蘋忍不住的呼道:「徐叔叔,娘呢?」
這句話確實收了極大效果。
天一婆眼睛皮一撩道:「起來再說。」
「那真是不可想像了!」
他早就由頂燭人口中得悉小蘋和麒兒相愛的經過了,是以在沉痛的心情下,目睹未來佳媳,又不禁喜上眉梢。
「免了,那一位?」
聖僧一聲佛唱中,慶光一閃,飄然逸去。
「唉——」
麒兒當先走入。
「混帳——」
兩人相對一笑,卻笑得麒兒、小蘋益發蒙在鼓裡了。
「殺我害你的陰謀無法得逞!」
其實,他連抬手之力也無了……。
她裝成滿付笑臉!
如果天一婆不打小蘋,或許他還可以逆來順受,拖上一時,當下他忍無可忍,不顧一切他斷喝一聲道:「妳這不明是非的老混蛋!」
淨緣慈祥的撫摩著小蘋的秀髮,親切地鼓勵著她,溫馨地安慰著她,也儘情地讓愛女享受著母愛的偉大。
她長嘯一聲,沒林而入。
「哦?娘為何這樣做?」
他釋然了……。
終於他也走了!
小蘋突然破涕為笑了!
她感到一片空惘!
他多少感到有點突然!
那裡還見人影?
一清早,窮神爺就忙活著替兩小打點新房!
「將來好好的孝順孝順你娘,也就不愧於心了。」
小蘋靈機一動道:「為了恩師嘛!」
麒兒沒有表示意見,其實,他早已下定決心了。
「麒——兒——」
小蘋倏地由地上躍起,小手連點,指著乾坤道長、夙因禪師,一聲嬌喝後,長身撲去。
「麒哥!」小蘋見他不聲不響了,不安地道:「你生氣了?」
這當口,黑煙一線,頂燭人不知由何處悄悄走來了。
另外夙因禪師合十默唸彌陀。
夙因禪師突然跌地,閉目待死。
「一言為定……」徐鈞嘴裡如此說,心裡卻不禁發抖,他知道天一婆言出法隨,十六日的午刻,準時必到,可是頂燭人能否趕來,的確大有疑問,何況他能否解救這次的危難,仍在兩可之間。
「將來我……我一定怕老婆。」
他倆直到觀門好像話剛剛開始,直如傾儘三江水,流不盡似的。
他話音哽咽了,滄海桑田,人世變遷,使他感慨地不知說些什麼才好。
「娘——娘——」
小蘋香唇擦著麒兒耳邊道:「說話別打啞謎!」
此時,小蘋畏縮地叫了聲「師父」,也然跪於麒兒之旁。
舉目淒涼,血跡斑斑,這大劫後的慘狀,使在場人無不泫然淚下,相對嘆息。
徐鈞低喟地道:「孩子,你娘在難中已自無疑,如說已然被害,似乎言之過早。」
小蘋偎在母親的懷中,她顯然是出嫁前夕,感娘親之棄紅塵,不能依依膝下,而盡人子之道了。
「嘿嘿!妳又佔便宜了!」
「老混蛋?」天一婆自語著,她出生以來第一次聽到別人罵她這名詞,是以楞了半晌,勃然火暴三千丈。
「嘭——」
兩人突然腳步放慢了。
不料甫抵雲房門,驀覺情勢有一些不妥。
是以沿途之上,仍是忘不掉卿卿我我,恩愛纏綿,間爾,來上和*圖*書一個不及於亂的小動作,陡增寂寞山道上無限情趣。
麒兒心說:「別是爹出了事?」
她是位銀髮如絲,面色慘白,冷酷而無情的老太婆。
她心想:「這是多羞人的事啊!」
「卻被凌暉發現了,於是,我在功力懸殊之下,被他制住要害。」
淨緣合十道:「徐兄弟劫後歸來,靈台淨明,否極泰來之兆已現,未來苦海回頭,管得我佛慈佑,小尼預為賢父子賀了。」
窮神爺道:「揀日不如撞日,今晚一過,明日就是良辰,呵呵,洞房花燭夜,其樂融融,真的是其樂融融了,哈哈……哈哈哈!」
頂燭人嘆了口氣道:「這是聖僧的家務事,我這記名弟子可不敢奉告。」
知子莫若父,徐鈞忖知麒兒傷心到了極點。
「刻後呢?」
小蘋點點頭說道:「天一婆的目的是找麒哥哥討千佛手的,她聽到麒哥哥未死,能不趕來武當觀嗎?」
頂燭人道:「很難說,只有碰碰運氣了。」說著一臉肅容向徐鈞道:「切記囑咐麒兒,千萬別說出聖僧仍然活在世上。」
不過,這是場他倆小心靈中最喜歡的夢罷了。
此刻,「中原神劍」嚴子和冷嘿一聲,因關心愛女有變,二話不說,絕塵而去。
她不解地問道:「麒哥,沒有看到人呀?」
「怕人發現行蹤。」
頂燭人再次匍匐於地,他知道聖僧要走了。
麒兒笑道:「這兒已是『大共山』的山區了,不見那山溝荒涼至極,連根草木都沒有嗎?所以……」
「嘻嘻——」
其實,他對頂燭人之行,何嘗有把握呢?
「但爹爹為什麼說娘是害爹的人呢?」
小蘋美目一轉,心說:「他的本事大,眼力好尖呀,看來咱的忍耐功仍然比不上麒哥的。」
「凌暉何去敢害爹跟麒兒呢?」
麒兒含笑地點點頭。
「這又為了什麼?」
嗣後當決心伴同雙方父母,遠離塵寰,覓桃源之境,與世無爭,那將是神仙般的生活了。
他隨後趕到了雲房,此時小蘋已問明了麒兒在鐵石坵練功夫的經過,她始而喜,繼而愛,跟著放聲大哭。
她顯然是應了那度她皈依佛門的高尼之約,遠走雲山之處了。
恰如昨夜的愛撫小蘋一樣,她要使小蘋留下個永久忘不掉的甜蜜回憶!
瑞結慶雲。
所謂:「吾不殺伯仁,伯仁因吾而死。」他眼淚往肚裡吞,造化太也玩弄人了。
說得麒兒與小蘋無地自容,兩顆心頭小鹿般熱辣辣地跳個不休,他兩人恍然而悟了,益發地不好意思起來。
武當山因而又黑沉了!
徐鈞不由笑道:「你娘疼你還來不及啦,會捨得打你。」
沙塵蔽空,日月無光,山搖地動,在場人不能不再撤出十丈開外了。
麒兒大聲驚呼道:「此行兇多吉少呀?怎不攔住他?」
小蘋悲哽地道:「牠是長舌婦呀!」一想這話伯伯們怎懂,又補充道:「長舌婦是隻白鸚鵡,喜歡學舌,是天一婆養的靈鳥!」
「把守天喪門的一名記名弟子……」
頂燭人雖非和尚,卻高唸「陀佛」,他雙手合十,亦然逼出一絲冷冰冰的寒氣,寒氣凝結成體,像是一縷白色的長線,雲煙。
「自為父以無字函交你之後,大約一月之後,我曾冒險走出了天喪門。」
「不!不!」麒兒連連否認,一挪身,臉兒相偎地道:「幸虧蘋妹提醒了我,不然,我麒兒死也不能瞑目。」
原來是兩名三分似人,七分若鬼,一黑臉、皂裝,一紅臉、赤服,均皆脅生雙翅的怪物!
敢情她趁著爹爹與窮神爺打鬥之時,悄悄地溜走了。
這時,乾坤道人形近瘋狂,龍泉劍一式「曇花一現」,倏的一團欺目寒光,護住上盤,人在厲嘯中凌空疾撲。
他跪在徐鈞的膝下了。
小蘋順著他指的方向一望,祇見里許不到的一山溝裡,似有炊煙緩緩升起。
「那麼就試試看!」
「小賤人——」天一婆反手一掌,「拍!」小蘋慘呼一聲,櫻唇流著血滴,小臉蛋腫了半邊。
「有我小蘋哩!」
就在她忍耐功發出之際!
夜益發靜了!
「見到了?」
吉時到了!
小蘋聯想起娘之不告而別,眼圈一紅道:「敢情是跟咱娘甫前甫後出走的。」
娘定然遭了難!
「轟——」千佛一式,雷厲風行,平胸|推出。
元元子一傍向麒兒補充道:「師兄玄玄子一念之差,竟因記恨施主昔日傷他弟子,復傷他本身之恥,因而倒行逆施,竟然投奔了天喪門門主凌暉……」
他向著那皮袍怪人伏地一跪道:「師父……」
那洞穴中的煙氣也然消失不見了。
元元子慘然嘆道:「作繭自縛,死在凌暉之手!」
小蘋香唇一嘟道:「哼!難道從前人家傻?」
「哼!他死去幾十年了,你些許年齡,怎能拜他為師,除非老不死的沒有死?」
小蘋想了想道:「麒哥真的沒有死?」
「住口!」天一婆二字如雷,震得在場人掩耳不迭,繼道:「再叫老婆子師叔先把你的門牙打掉。」
麒兒感情的衝動,自然不下於小蘋!
麒兒也聽到小蘋大戰「天」「地」二煞的事!
敢情頂燭人在全力對付「地煞藥人」時,赤臉的「天煞藥人」已然與夙因禪師換過三掌。
聖僧肅穆地道:「你僅知其一,當她激動的情緒穩定後,能屈指細數百年來武林有名之士,除我之外,誰個是她敵手呢?到那時自會揣測出我是何許人了。」
「師父!」
合兩人當下功力,遠征幽冥宮,救出母親(婆婆)——董月娟,真是輕而易舉的事了。
兩人說到這裡,洞房的聲音轉低了,間爾,卻傳出小蘋的格格嬌笑聲,敢情,他倆並沒有睡,他倆不知話題又扯到什麼有趣味的地方去了。
語音起落間,「刷——」一聲刺耳的破空勁響,進入耳鼓。
「哼!算你知趣,記住,今日三月十四,明日三月十五、十六日的午刻時分,老婆子前來取千佛手,倘如期變卦,休怪俺心黑手辣,一個人不留。」
就在他功力間竭一瞬,那名皂臉怪人,鐵爪倏忽暴長三尺,直向乾坤道長天靈抓下。
「所以爹爹就到了武當觀,可是武當觀與麒兒有仇呀?」
小蘋擦了擦杏目熱淚道:「我要陪麒兒……」
戰鬥結束了!
天一婆不理小蘋,向麒兒追問道:「誰收你作徒弟的,竟敢稱老婆子師叔?」
那綠衣少女也似不勝驚恐,好半晌櫻唇一張,說道:「你是妖怪?」
「我的千佛手本事沒成功呀!」
一聲悶響後,不可思議的事出現了!
天一婆鼻子裡出了口冷氣,穆容威眸,望著麒兒了。
她牙關一挫,冷喝聲道:「不管你是人,是鬼,本天一婆拼著餘年,也要雪今日之恥……」
他等不認為這是逾禮的!
麒兒回顧了眼小蘋,不忍地道:「為了娘,妳辛苦了。」
他沒有說話!
小蘋與麒兒這雙顛沛離合的鴛鴦,雖然是樂極而悲的,他倆又何嘗不感到事件發展,太突然,太意外了……
兩位掌門人雖不識淨緣為誰,可也看出淨緣與徐鈞等人的關係了。
「遺偈?」
頂燭人說道:「自是不肯,但老朽希望能以這下下之策,拖上兩天,容俺去個地方,就可化險為夷了。」
麒兒天真地道:「除非叫娘狠狠地打我一頓,不然,我……我無法活下去了……」
精眸一閃,五位當事人儘入眼簾。
非僅如此,「天煞藥人」潑剌騰衝之勢,也緩慢了。
他界於靈智半昏醒的一剎那,再次騰空而起。
「叫我麒兒繼承衣缽!」
「那麼……」
麒兒咬了下舌尖,一痛,將到口罵人的話強行止住,乃改口道:「怎的個自毀功力呢?」
乾坤道長劍交左手,右掌翻張,猛的一翻,登時罡氣蔽空,雷吼呼嘯而出。
「兩名更厲害的藥人。」
可是師父的限期如此!
「不錯。」
麒兒道:「師叔還有何見教?」
百餘年的積修,高明就在這裡,她能秉持忍耐功的殘餘之力,仍可將在場人全部格斃,她顯然看出其他人,怒目相向,有意替麒兒報仇。
「好,好,好,打是親,罵是愛,到時為父幫你娘一起打,該滿意了。」
小蘋忙道:「娘……娘怎的不在?」
「董月娟是誰?」
此刻,小蘋匍匐在麒兒身上,她沒有哭,也沒有說話,極端的刺|激,使她形成木呆,她以為麒兒死了。
「她終究是你師祖的女兒,再說,你師祖也料不到她會藉著『青竹令』為難於我。」
小蘋一旁勸道:「在未明嬸母的生死之前,保重身體為要,常言道:『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但見麒兒倏的躍身空中,連發奇招。
聖僧語重心長地道:「不要忘記,麒兒的千佛手卻因此而困難加重!」
愈說愈傷心,索性依在麒兒懷裡哭了。
紅的燭光!
麒兒不知想起了什麼,忽又放聲哭道:「即使救了娘,麒兒也沒面目見娘了。」
他功力運集於右臂,雙目眨也不眨的盯視著天一婆。
在他微一錯愕頃爾,皂臉怪人肉翅一合,快如電奔,俯衝而下。
麒兒默然淚下,心裡說道:「如非我麒兒出手太急,傷了玄玄子,情形怎會壞到如此程度呢?」
何況陳設雖簡陋,一雙天生佳偶,仍可使蓬蓽生輝,毫不減少顏色。
但僅也是剎那間的事了!
他赫的一驚,酒醒了大半,他忖知來了高人,他不願使喜房煞風景,他故意地說道:「醉了,醉了,真的該走了。」
兩人很快的接近了山洞,山洞很黑,流著滴滴答答的泉水,水從洞口內緩緩向外流動。
不知如何臉色陰沉了。
麒兒終究是個大孩子,噗嗤笑了,他自然也知道爹說這話的用意了。
徐鈞淚光一閃,聲音顫抖地道:「孩子,果不出所料了。」
這雙名份已定的小夫妻,沿途說說笑笑,猶然忘不掉昨夜交頸並枕,調情的滋味。
敢情她罵的「混帳」係指聖僧。
「瞧不起人嗎?要知凌暉的厲害,乃係仗著『天』『地』二煞,但那兩個怪物,咱見識過,沒什麼了不起,如果你有把握對付凌暉,再收拾『天』『地』二煞,則幽冥宮救嬸母豈非輕而易舉嗎?」
呆了半晌,忽然腦中一動!
他也是感慨萬千,對變成尼姑的丈母娘無話可說了。
「董月娟。」
「兒子打娘即謂不孝,天地不容!」
「自看管之後不久,凌暉因為唆使『天』『地』二煞排除異己,乃將為父的交予了飄萍子,帶往他處。」
她經此打擊,已無勇氣再返武當觀了。
她去了那裡?
在場人被兩個已不算孩子的小大人真情感動了。
「以所習玄功,震破『任』『督』二脈!」
「妳?」
乾坤道長是自顧不暇,礙難為力。
「麒兒祇得遵命。」
小蘋淚眼一仰,說道:「你有爹自然不著急了,人家沒了娘還說風涼話……」說著想到了有語病,麒兒的爹能說不是自己的爹嗎?
「她是位遇人不淑,被人離棄的棄婦。」
她果然孤傲之名,沒有虛傳,昂首闊步,倨傲至極,她以冰霜般的語氣,冷冷說道:「把名字報出來,老婆子先聽聽。」
毫無疑問,小蘋的忍耐功由平衡而操先機,再由先機而制對方於利害了。
「哈哈……」
但此等已失人和*圖*書性,被天喪門門主凌暉積三十年所煉成的「地煞藥人」,在受傷之後,猶能忍著灼傷奇痛,再次攻敵,益發凌厲!
麒兒赫然色變道:「是玄玄子的人頭?」
她委實將小蘋視為衣缽傳人了。
「麒兒……」
「哼——」天一婆冷哼了一聲道:「千佛手乃我家之物,給我。」
情緒漸趨穩定的小蘋忍不住說道:「這就怪不得乾坤道長衝動了,試想:身為掌門人,目及弟子血難,門下叛幫,怎的不逼走極端。」
小蘋救下夙因禪師,始而看清「天煞藥人」竟是個脅生肉翅的怪東西,好怕人。
「看!」麒兒像是發現了什麼。
顯見,淨緣之料沒有錯,天一婆定是因頂燭人約來聖僧嚇跑了。
敢情麒兒離開爹爹徐鈞之後,名之為闢秘演練千佛手,其實他早已與小蘋商量好,遠赴幽冥宮救母親了。
武當觀司事道士的雲板響了。
兩位出家人步似沉雷,向天一婆接近……再接近……。
「爹,麒兒是誰生的?」
徐鈞卻望著一張白色字柬發楞,似對麒兒與小蘋迎來,沒有看見似的。
何以門口的道人各個眉心深鎖,一臉憂戚之容。
他倏然跪在徐鈞的面前了。
夙因禪師響亮的笑聲一收,淨緣的禪機也告了段落。
徐鈞滑步跟上道:「小蘋,麒兒沒有死。」
另一位卻是乾坤道長!
原來窮神爺要設法找到二尺公,然後再研究個兩全之策,最好是嚴美芸與小蘋共事一夫,則天大困難均可迎刃而解。
那力量十足代表出他當下的想法:永不分離,即使是海枯石爛……。
「可能認為我在幽冥宮中,會引起二尺公等高人的前來尋釁,因而他令徒眾將我交予飄萍子手中,不久,又以飛鴿傳書,令飄萍子殺掉為父……」
乾坤道長究不愧一代宗主,急展身伏,斜射七步,同時龍泉劍尖氣暴鳴,「波波波」三點銀光,「倒打天星」,向背後的厲風迴蕩。
麒兒惶恐地道:「玄玄子又何以死呢?」
小蘋秀眉緊皺地道:「如果三天內公公不回來呢?再說,就是三天能趕回,恐怕天一婆已經將麒哥揍扁了。」
他認為聖僧勝自己與龐元助麒兒完成「千佛掌影十八式」,實暗地授意著兩人必竟全功不可。
麒兒似懂非懂地道:「伯母說我有危險?」
雲煙中,間爾閃著點點的星虹。
他等已然有了準備。
小蘋走念及此,櫻唇綻放,美目一瞥,也會心地笑了。
太失禮了!
同時他還有個替兒子看媳婦的心理!
「叫前輩,叫老婆子,都可以,就不准喊師叔。」
頂燭人目送恩師背影不見之後,心中反覆思索,似有所悟!
「控制幽冥宮,佔領天喪門。」
小蘋心裡止不住在跳了!
天一婆三尺蓮船地下一跺道:「滾起來,老婆子不認帳!」
小蘋道:「想去就去,反正人家都由你的。」
只見一位身材魁偉,像貌堂堂地癯健老人,正與一位鶉衣百結老化子,拼到了酣處。
是一個山雨欲來,酷熱萬分的四月天候,麒兒與小蘋因心急趕路,饒是一身內外兼修功夫,也累得汗水淋淋。
麒兒脫口失聲,他陡見徐鈞手捧紙柬,目含痛淚,簌簌而下。
她的兇戾孤僻脾氣幾如黑煙般消逝!
很顯然,麒兒功力差了一籌!
「嗯——」
竹管內是一束秀髮,另外有一信箋。
顯見師父擔心自己再動塵思!
麒兒忙自地下一跪道:「師侄麒兒叩見師叔!」
「天煞藥人」雖然失了靈智,人類存在的潛意識本能,使他怔愕於一時!
「將來怎麼樣?」
「冒犯長輩呀!」
小蘋怔神半晌,稚氣地道:「娘,您不要再離開苦命的女兒了。」
小蘋忖道:「娘不會有差錯吧!」
也恰是捲天席地的狂飈撲襲下來之時。
小蘋美眸精光一閃,喜孜孜地道:「可以往幽冥宮救嬸母了?」
抑或找人出氣?
驀見「天煞藥人」堪已不保之軀,赫的肉翅一攏,疾如鷹隼的向觀外射去。
淨緣敬了杯素酒,笑道:「乾——為了你乾妹妹的事乾杯!」
這一雙歷經患難的小夫妻之悄然離去!
他挫肩疾進,已然與首代弟子們會合,他方待問明經過,驀自背後傳來頂燭人的急迫聲音:「速避敵人偷襲!」
麒兒道:「天喪門門主凌暉呢?」
小蘋美眸倏然一亮,手指桌上木匣道:「玄玄子的人頭何時發現的。」
徐鈞走過來道:「大嫂……」話音一住,忖道:「這稱呼不太妥當!」忙改口道:「師……師太………」
如此多的伯伯們跟前,尤其還有未來的公公在場,怎可以摟摟抱抱的,太難為情了。
山林色變。
「嘎——嘎——」惕厲嘯聲中,「天煞藥人」鉤爪勁吐,薰飈蔽日,再次向夙因禪師頭心「百會穴」抓到。
聖僧沉吟片刻,續道:「怕只怕麒兒煞星太旺,魔劫趁虛而入。」
偏又得在是夜遠去!
兩人疾行如電,卻時而回首瞻顧,似是怕人發覺!
紅的窗簾!
他倏然「嘎——嘎——」怪吼長啼!
執事道人盞茶光景不到,引進位三十許,端莊美麗,法像超絕的中年女尼。
「『天』『地』二煞的一切行動,可由凌暉的意念指揮、操縱……」
除按照頂燭人的交待,指示了麒兒。
徐鈞插口道:「怎麼?這麼快就成親?」
麒兒感動地道:「蘋妹………」
麒兒一旁巔巍巍地道:「伯母……」
她並非是想救夙因禪師,相反地,她是來殺夙因禪師的,她見有人要奪夙因禪師的命,她心想:「怎的成?非要咱親手替麒哥哥報仇才行哩!」
「為何大失所望?」
「別人懼你千佛手,老婆子卻未放在心上。」
夙因禪師功力大致調息復舊,而劫後餘生,猶如他回憶著方才生死一幕,冷汗直流而下,不住仰視蒼穹,默誦佛號。
麒兒仗著千佛手的神秘妙用,已然將傷勢醫好。
「你?……」徐鈞不好意思說窮神爺不行,強將到口的話收住。
小蘋揉搓地嬌憨著道:「娘啊,就是將來,嗯!人家也不會答應他的,嘻——」噗嗤笑了,臉又紅了,紅得像月暈花嬌,益發使人憐愛,淨緣也不禁吻起愛女的小粉頰,淚水忍不住了……。
這短短的數個字,十足說明娘當下的情況了。
徐鈞匆匆的將武當觀遭受「天」「地」二煞洗劫,以及天一婆同小蘋趕來武當,扼要說了一遍,父子倆乃踏入觀門,疾撲雲房。
他的功力並不輸於兩位出家人,是以他估量出眼前形勢,如果戰端再起,真正傷亡的該是自己這方面了。
忽然遠處響起蘆笛鳴!
元元子悲忿地道:「人頭木匣掛在觀前『解劍池』附近,時間約在凌暉飛鴿傳書不久。」
頂燭人趁機試探地道:「弟子自觀察麒兒行為以來,見他雖年少氣盛,心地卻非常光明,尤其『妄殺』之念已除,『慈航』之心油然而生,相信他不會使恩師失望的。」
「是麒兒在崆峒派已故掌門人知機子神案前得到的。」
「什麼時候走?」
正當麒兒心勞神瘁,揣度著天喪門門主何以還不來,悶死了人之際,忽然一個熟悉,沉痛而顫抖的聲音,起自棺外。
各自還禮不迭,乾坤道長單掌一立道:「無量佛,師太勿須多言,但請指教!」
頂燭人表情慘淡,他身為這次事件的主持人,一切策劃,都是出諸他的妙算,想不到情勢變化之糟、之慘,不堪想像!
窮神爺突然「啊」的一聲!
「爹和娘為何將我交予鄭伯伯同鄭伯母?」
又而笑道:「真有你的,咱算服了,好,我們去!」
徐鈞強忍著心中激動略一猶豫道:「人頭——」
「可是凌暉何以近日要假飄萍子之手,加害爹爹?」
在麒兒想:「鄭伯母什麼時候認識窮神爺的,她約窮神爺來武當為了什麼?」
於是,這位昔年武林剋星,而今亦也皈依佛門的頂燭人繼聖僧而去了。
老化子道:「你這油悶心的『中原神劍』嚴子和,也不替女兒算算命,憑他那塊料,敢與咱乾妹子爭長短嗎?」
「三丈叟又怎生知道此事的?」
麒兒淚眼模糊,續道:「那麼求爹爹答應一件事!」
「貧尼乃小蘋的娘,你是小蘋大哥,敢向我無禮?」
徐鈞道:「情勢演變的出人意表,到路上再談吧!」
她看出麒兒有意叫她休息了!
二尺公對窮家幫有扶危解困之恩,雖說老哥們翻臉是氣話,但窮神爺卻已深感對不住二尺公了。
無疑的,根據他話意推測,仍舊是兇多吉少,不可樂觀。
這將使小蘋好夢覺來,遭受何等打擊?
「娃兒敢是想死?」
「長輩?」
小蘋一聽,忖道:「他的見識總比我高一籌,他才真的精明哩!」
頂燭人道:「她既知麒兒仍在武當,別說麒兒無法逃得過她的腳程,即使能脫身事外,老不死的也不忍使武當再淪一次浩劫,唉——」一聲嘆息,老淚縱橫。
「爹——」
勁厲濤濤。
麒兒抽搐地道:「在君山『煮酒大會』時,麒兒曾打傷過娘!」
「他的目的安在?」
乾坤道長與夙因禪師果然身形一緩,其實,他兩人身為主人,箭在弦上,不能不發,又何嘗不瞭解當前敵人是何等人物?
淨緣暗暗忖道:「禪心不淨,竟被高僧觀破,我淨緣面壁思過矣。」
相對默默地一雙新人開始心跳了。
麒兒道:「冒煙的那座山洞裡,定然藏著人。」
淨緣不知為何很仔細的端詳著麒兒,良久,始口宣佛號道:「孩子,煞氣隱現斗牛,暈光遮蔽日月,你的劫難方興未艾呀!」
麒兒嘆息地將爹爹說的話,講了一遍。
一位是小蘋的母親淨緣!
麒兒含著淚眼道:「蘋妹,伯母昨日談話,句句透視先機,可見伯母已得佛門三昧,該為伯母未來修成金身祝福才對……」
「天一婆既知道我仍存世間,則她可憑恃著你師祖的『青竹』令牌,逼我將千佛手交出。」
「這當兒,妳娘命凌暉將我關入幽冥宮的棺木之內。」
但她卻未忘掉苦學而成的「忍耐功」。
可是小蘋「哦」的一聲,向床裡邊滾去了!
當下以乾坤道長為首的在場人,已然知道災難不遠,天一婆到了。
小蘋哽咽地道:「大澈大悟就該不要女兒嗎?娘……妳太狠了,怪不得要我嫁人作媳婦呢!」
麒兒不解何意,剛想盤問,徐鈞將字柬交予了愛兒,麒兒注目一望,只見上面寫的是:「董月娟的頭髮。」
他只有應付這一面了,他慨嘆夙因禪師活不成了!
雲消霧散!
「她不願意妳娘愛上為父,她……她恨盡了天下男人。」
忽然傳來夙因禪師的驚呼之音:「貧僧休也——」
不然,毫髮受之父母,怎容他人割取呢?
「麒哥哥最聽我小蘋的話,所以想幫著師父勸他自毀功力,將千佛手取下。」
眾人不禁向淨緣望去。
麒兒想到這裡,望著小蘋別具風姿的鬢角甜蜜地笑了。
「那是說………」
小蘋「噫」聲道:「莫非又有發現?」
倒是徐鈞比較冷靜,他引吭一嘯道:「兩位掌門人請止步!」
麒兒不知忍耐功是種以靜制動的厲害功夫,心說:「不打也不行了,先下手為強。」
乾坤道長忍住極大悲苦,率同殘餘弟子,料理www.hetubook.com.com死去的門下屍首。
「那不成了廢人?」
他愕然了,望著那發話人一語不響!
在場人經她這一說,才想到今日午牌,還有一道難關沒有過去呢!
「為父與你的想法何嘗不一樣,可是頂燭人交待,千佛手十八式不能盡得其傳,無法去幽冥宮的……」
驀然前進的拐角處,赫然的微光一閃!
他既知聖僧有收麒兒作衣缽傳人之想,則與「癲僧」龐元之能否見列門牆,收為正式弟子,還得靠將來的麒兒引荐了。
很顯然,他對自己的前途充滿了信心。
「凌賊對娘又怎生安排呢?」
元元子戚然道:「掌門人已將掌門令符交予小道,可見他心存死志,此非勸阻的了。」
徐鈞所以如此激動的望著小蘋,敢情因人思人,他想到故友「鐵膽銀鏢」鄭堃之死,而今其女就在眼前,撫今追昔,滄海桑田,徒悲老友之不幸,人生真的像杯苦酒。
她喃喃地說道:「娘叫我告訴你……你不能呀……你不能呀……你的千佛手未練到家呀……」
原來從生以來,第一次看到了這麼多死人,小蘋被嚇呆了。
其實他不介紹是麒兒,天一婆也知道了,可是他自稱師侄,卻令天一婆有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之概了。
只見一個彈丸大的小白點,已然抹過了殿脊,星馳電逝不見。
小蘋不知就裡,也順著麒兒臂彎裡探首一望,羞得她面紅過耳,一扭頭,輕輕地嘩了一口,暗罵道:「嗯!活見鬼,羞死人了……」
她發覺作的太過火了。
她羞怯的低下了頭來,脖子也紅了。
「爹爹後來也跟去了?」
他腦中飛快一轉,忖知怪物乃「天」「地」二煞了。
還有小蘋妹困居石牢,那一段苦挨歲月的情況時,麒兒注然淚下了。
「也許會更快吧!」
佛光繚繞。
聖僧口宣佛號道:「野草燒不盡,春風吹又生,恐怕下一代流血的種子,就應在這未全的一式上面了。」
「適時頂燭人救了我,也驚走了飄萍子……」
尤其,皮袍怪客僅是一路閃避,守而不攻,看樣子他必然是有顧慮之處,不然,白髮婆婆決難是他的對手。
癯健老人喘著氣罵道:「你這個老不死的窮神爺,狗拿耗子,多管閒事,真不知俺女兒愛上了麒兒嗎?」
他不解,他自語:「邪門,樂還來不及,何以要哭?」
夙因禪師劫後餘生,調息已畢,感激的,不安的望著這位小女施主應付強敵的變化。
「唔……爹怎的會到了武當山的?」
他看到了小蘋!
徐鈞不解地道:「為什麼呀?」
「……爹,怎不早來看我呢?」
頂燭人心頭一震,急道:「依恩師推測呢?」
「禮堂」名稱好聽,不過是一張條几,兩隻紅燭,一條鋪地的紅毯罷了。
夜前奏的風也愈刮愈大了……。
他耽心小蘋敵不過「天煞藥人」!
暮春光景穿皮袍子本就令人感到驚異了,但更令人稱異者,卻是那位身著長皮袍的怪人物,竟然兼具一身無法名狀的神奇功夫!
皮袍怪客見天一婆走遠,雖然沒露出廬山面目,只見他兀立山道,動也不動,顯見他內心中充滿著不安和矛盾。
她撐住了麒兒粗壯的雙臂!
倏然他激動了!
「你娘在偶爾清醒時,卻聲言有兩個人必須她親自料理,一個是為父,一個是麒兒。」
他認為任何人都應該死在他的鐵爪下!
白髮婆婆用盡平生之力,兀自奈何他不得,心裡一聲長嘆道:「唉!完了,我天一婆指望二次出現江湖,武林除我莫屬,及今看來,真也是以管窺豹,不知天高地厚。」
頂燭人道:「相信不會吧,如果師叔認得出,她早該在見面時指明師父是何許人了。」
兩位出家人卻深垂著雙目,他等並非著力於色相為空,敢情默頌佛號,在替兩小祝福哩。
雙方勁力甫接,乾坤道長立覺五內如焚,丹田中氣一斷,方才所發掌力,力道銳減,充其量保持著三成火候。
夙因禪師見小蘋花容慘變,凄婉欲絕,心中已然雪亮,忙道:「你我均係佛門中人,不應過重於繁文禮節,老衲請師太先了斷下塵緣吧!」慧目慈光大射,似已看透了淨緣當下心情。
小蘋埋首懷中,感到難為情極了。
天一婆白髮蝟漲,氣呵呵的道:「老不死的不得我同意,擅自收徒,無非是將千佛手傳予外人,哼——」
半晌,聖僧雙手合十,自言自語道:「人定勝天,好自為之,也許能扭轉天機。」
淨緣微微笑道:「你我乃通家之好,倘不嫌棄小女年幼無知,就此一言為定!」
「哈哈哈……」
天一婆跌坐於地,面如紙金,汗水落地有聲。
爹爹喜歡小蘋妹妹嗎?
「為了什麼?」
「無情婆婆真的無情嗎?她為什麼無情呢?」
「這位俗家?」
敢情乾坤道長等見天一婆不可理喻,也然動了肝火,明知委屈求全,更遭其唇,索性看麒兒的「千佛五式」能不能對付得了天一婆,然後合力一拼。
但見數名首代弟子,縮瑟一團,仰望蒼穹,似是天上有何災難降臨似的。
麒兒道:「取不下來呀?」
夙因禪師口宣佛號接道:「小施主,玄玄子諒不陌生吧?」
新婚燕爾,卻未真個消魂的麒兒與小蘋,在朝陽甫吐之際,已然拜辭獵戶,儷影雙雙地往武當觀走去。
可是轟擊在皮袍怪客的身上,宛似無物,反而將臨近的岩石、樹木,震得滿天狂舞。
頂燭人釋然道:「如此,千佛手得保,武林之難自亦可化解了。」
麒兒道:「腳下可放輕一點呀!」反腕將小蘋的衣襟一拉,雙雙併肩疾馳而去。
不用說,來者就是那位自視過高、孤傲而不近人情的天一婆了。
不旋踵,「天煞藥人」攻來的掌風薄弱了。
「由幽冥宮中談起吧!」
二更光景了!
於是,二尺公昔日爭辯之言,宛似就在耳邊…「臭要飯的,如果麒兒與小蘋一旦成婚,嘿嘿!休怪俺翻臉無情了……」
兒時扮新郎新娘本是常事,而今是真的了,兩人反倒怩忸不安。
無疑的,那條含著悲傷的倩巧人影就是嚴美芸了。
不用說,這位老和尚就是武林中尊若神明的聖僧了。
這是暴風雨的前奏!
一雙新夫婦,原本舊情侶的麒兒與小蘋,在羞怯、喜悅、不安的心情下,步入了「禮堂」。
徐鈞一掃過去愁眉,他目睹愛兒佳媳,由心坎裡感到慶幸,安慰,但他唯一遺憾的,如果麒兒的娘不遭意外,也在這裡,該多麼好?
「男人與她有仇?」
徐鈞功力與夙因禪師伯仲之間,自知螳臂當車,無濟於事。
在場人寂如寒蟬,無一人發言。
小蘋淚眼模糊地道:「娘,您……您真的出家了?」
徐鈞的表情是慈祥的,感慨的。
在當下的心情說,兩人都認為踏平幽冥宮,逼令凌暉授首,該是彈指間耳。
皮抱怪人「皮蒙頭」一拉,赫然青皮戒疤,紅光滿面,原來是位精神旺健的老和尚。
難道娘已不在人間了?
小蘋童心一動,破涕為笑道:「娘呀,數日不見,敢情學會看相了。」
「起初為父的也蒙在鼓中,直到最近,才明白妳娘所以狠心傷我,乃是凌暉一連串的陰謀開始!」
方才是小蘋傷心落淚,而今輪到麒兒了。
「麒兒傷中要害,怎可攻破兩大主脈。」
無疑的,蘆笛之音,也就是操縱二煞進退的一種聲音符號了。
窮神爺道:「天一婆自有人對付。」
是以「天煞藥人」在兇戾之性爆發之際,拼命進襲,因而小蘋凝氣結罡的內家罡力,已正對方不覺之中,隨看他本人的薰飈,反彈體內,加重再加重了。
答非所問,小蘋顯然理解不了淨緣的禪機。
徐鈞略一躊躇道:「可是天一婆方面……」
此時陽光平推武當山,約在辰牌時分,但見一白髮蒼蒼,面型削白的老太婆,正以排天掌力,追逐著位像似白團的滾滾怪物。
「怎不在幽冥宮了?」
小蘋粉臉一慘,驚呼道:「你……你是徐伯伯……娘跟爹都說過……」
天一婆突然發狂笑道:「哈哈哈!老婆子大娃兒十數倍,應該讓你先出手。」
剎那之間,她倏然站立起來。
乾坤道長略一沉吟,說了聲:「請——」
元元子嘆道:「其實,掌門人不走,尚不太明白玄玄子之叛逆,以及被凌暉殺掉呢,否則更不堪設想了。」
麒兒與小蘋依依不捨地離開雲房了。
「千萬不要這樣呀,麒哥哥要仗以替武林除害呢!」
「天」「地」二煞一走,兇殺場上顯得異常的寂靜。
頂燭人道:「麒兒既然有福緣得到千佛手,就有福份作聖僧的衣缽傳人,他……他不會有意外的……除非………」
白髮婆子恨得牙癢,一面鐵掌連揮,一面怒喝道:「尊駕是人?是鬼?」
淨緣的感觸也是多方面的!
天一婆飄落於第三道院內。
她這時才想起來武當的目的了。她要替麒兒報仇了!
凝目一望,敢情那「白團」是個人,是個穿了身蒙頭蓋臉,幾乎連手腳均被罩住的長毛皮袍。
一條灰色的影子,在霧氣中半隱半現,很快的抵達武當觀的觀門。
為了更大的願望,也只有忍痛和愛女、佳婿,不辭而別,悄悄離去。
乾坤道長趨前數步,單掌一立道:「貧道乾坤,武當掌門,謹向前輩問安。」
「爹……爹……」
「誰知凌暉的陰險詭計,仍然百密一疏,卻被頂燭人探聽得清清楚楚。」
麒兒蠻有把握地道:「第一、大暑天藏到山洞裡作飯,不怕熱嗎?第二、看那煙氣轉薄,顯然飯已吃畢,又呆在洞裡搞什麼鬼?」
八掌勁飈在天空泛起丈許的紅色煙幕,熱飈沉地,木石俱裂,無疑的,「天煞藥人」的凶戾之性一發,將全身功力畢集於連環八掌之上。
徐鈞此時還有何不明白之處?即席向淨緣雙手一拱道:「師太,小弟敬待金語!」
天一婆儘管對小蘋愛在心頭,表面上仍極嚴峻地道:「好,如果勸服不了他,連妳在內,一同處死。」
小蘋一旁忍不住發言了!
徐鈞微愕道:「你說吧,」
錯眼間,他也趕到了第二進道院。
「少僧夙因,忝領少林。」
世上只有純摯的,沒有虛偽的愛,才能表現出真、善、美!
天一婆「噫」的一聲,她真料不到徐鈞是麒兒的老子,她略一忖思道:「老婆子言出法隨,不尚虛言,咱們長話短說,千佛手乃我家之物,仍該歸我所取……」
天一婆威芒火熾道:「不想活了?」
那一式到了那裡去?
三更接近了!
麒兒張目結舌,不知以對,臉上表情興奮,也然哀傷,眸子裡熱淚滾滾,傾眶奔流。
淨緣(亦即吳彩雲)倒真的心如止水,微微朝徐鈞頷首一笑後,卻向乾坤道長及夙因禪師合十為禮道:「想來是武當、少林兩位掌門人了,弟子淨緣,特來參謁。」
他見小蘋猶然席坐於地!
此時兩人腦子裡充滿著一片幸福的甜蜜。
「當在何年?」
「娘害爹?」
淨緣微微笑道:「塵海茫茫,還我本來面目,有何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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