隱花
一
「痣啦。」
換句話說，她們都是國家認可的妓|女。
中村用怨恨的眼神瞪著阿民說。
緊接著，她像是驚覺到什麼似的轉眼瞪著阿民。
中村向女人彎腰行個禮。
敞開的大門深處，有一面被玻璃封死的大型櫥窗。
看到老闆娘臉上的表情，中村趕緊用手抬起美津的下巴，讓她仰起臉來。
是一位感覺有點嚴肅的美女。
「十八歲馬上就能接客賺錢；十七的話，還得等一段時間呢。」
中村轉臉看著阿民，有點像在向她求救。
阿民的語氣有點像媒婆正在撮合婚事，說著，她很快地向中村使個眼色。
買賣人口的仲介商中村喊道。
「那個美津是十八。這個冬實十七。」
中村趕緊搓著兩手說道：
「喂，中村先生，你怎麼還在發呆呀！老闆娘也是在做生意嘛，總不能隨你要吧。至少也得還個價啦。現在就看你怎麼努力囉。中村先生，全憑你的本事啦。」
眼前的兩層樓房呈ㄇ形，環抱著七十坪左右的中庭而建。
「您好啊。阿民姊。來打擾您了。」
「以前是以前，反正老闆娘是不會喜歡這女孩的。」
然而，阿民身上卻穿著比老闆娘更高級的和服，而當店裡上上下下都正忙著幹活的時候，阿民卻獨自一個人悠閒地吃著刨冰。
「別嚇唬我了啦。我知道這家店裡只要阿民姊一句話，什麼問題都能解決。」
「啊！老闆娘，您好！」
公娼規定年齡必須滿十八。符合這個條件的妓|女從警察那兒領到執照後，才能開始接客。
「任誰臉上都會有一兩顆痣吧。」
冬實覺得眼前這幅景象實在太奇異了，奇異得讓她連自己的命運都忘了。
中村說。
「怎……怎麼會。」
隔著寬敞的中庭，玄關對面還有另一道門。
「這個還可以，那個不行唷。」
冬實覺得老闆娘的目光似乎正停留在自己那顆痣上。
「什麼？htｔｐs://www•hｅtubｏoｋ•ｃｏｍ•coｍ你不信我的話？本來還好心想幫你在老闆娘面前美言幾句的……哎呀，那就隨便你吧。」
冬實在書本裡讀過有關青樓的知識，所以她很清楚「鴇母」是做什麼的。
房間約八疊大小，屋內的樑柱和牆板全都是檜木做的，似乎正散放著檜木的香氣。
誰也沒考慮到冬實心裡的感受。
聽到這兒，被女人看中的美津心裡反而比被評為「不行」的冬實更覺得背脊發涼。因為她擔心冬實如果被賣到別處去，自己就變成孤零零的一個人了。
「要表現得有禮貌唷。這裡可是真金町的一流大店呢。」
她先用手指了指美津，再用手指著冬實說。
中村慌忙地說道。不料，老闆娘卻毅然打斷他說：
火爐的木頭框架被刨冰的玻璃碗弄得濕濕的。
老闆娘只瞥了冬實一眼，目光立刻被美津吸引過去。
阿民裝出不了解的表情問道。
「喂！這裡。」
所以阿民應該只是一名被雇用的員工。
但阿民卻像沒事似的只管把菸絲往銀煙管裡塞進去。
中村對冬實和美津介紹著。
她像是非常疲倦似的嘆口氣，然後垂下肩膀低聲自語著：
現在大家談論的主題既像是自己又不像自己。
美津確實是深山裡的蜜桃。
可是老闆娘並沒有回答。
黑色的高牆像要把整棟建築遮住似的環繞在樓房四周。
聽到這兒，老闆娘轉頭打量著冬實，那眼神似乎在說：對了，還有一個喔。
冬實長得雖然不如美津漂亮，但她那張臉蛋卻也是眉清目秀，輪廓深邃。從外表看起來，有點像個脾氣好強的女孩，這是她的缺點，但對於喜愛這種女孩的男人來說，說不定會覺得她很可愛吧。
老闆娘皺起了眉頭。
她不只生來美貌，一張臉蛋更帶著難以形容的萬種溫柔風情，身材雖然纖細，但卻ｍ.ｈeｔubｏok•cｏｍ.cｏm長得豐腴圓潤，一身細緻的淺桃色肌膚，就連指尖也不例外，看起來柔軟萬分。
老闆娘接著說。
老闆娘驚訝地反問。
「您該不會是因為她眉毛上的倒楣痣，才這麼說吧？」
「中村啊，是你偷吃的吧？」
「倒楣痣？」
「哎唷唷。這樣喔。」
「等……等一下。」
而更奇怪的是阿民。
「來，讓我仔細瞧瞧。」
「不不不，我的心情沒什麼，只是這樣的美玉，丟掉實在是太可惜了。這可是我為了『福壽』才……」
橫濱的真金町是公娼區，在這兒從事這個行業的妓|女全都是公娼。
老闆娘低聲說道。
「哪有這種事！」
老闆娘微微欠身還禮，走到火爐對面坐下。
「痣？」
「我從遠地把這兩個女孩帶來，這樣她們才不會想家。怎樣？這兩位都是璞玉吧？」
「讓你久等了。」
不知何處傳來一陣三味弦的樂聲。
「那是哪裡不合您的意呢？我記得您上次是說，想要找年輕女孩，就算打雜的也好啊。」
從院內看起來，樓房的面積要比外觀更顯寬敞。
「喔……」
她的頭上梳著大圓髻，一看就知道是假髮。身上穿著一件繡滿夏日景色的生麻布和服，白色薄紗腰帶上繪著淺紅色牽牛花的圖案。
「我連一根手指都沒碰過喔。她們倆從早到晚都緊緊黏在一起，我怎麼可能碰到她們倆的哪一個啊。」
不僅如此，阿民跟老闆娘說話的語氣，簡直就像在開玩笑似的。
中村看一眼冬實的臉，然後點點頭說。
阿民繞過火爐走過來，來回反覆打量著兩個女孩。
「這是一顆很特別的痣，是倒楣痣啊！她會毀了這家店的啦。」
冬實和美津緊跟在中村的身後，走進帳房隔壁的房間。
老闆娘笑得眼睛瞇起來。
阿民卻一點也不想動手清理的樣子。
美津安靜地坐在一旁，對自己的美麗絲毫沒有一點
和圖書誇耀的表情，那柔弱的模樣，好像只要一陣強風吹來，就會把她吹走了似的。
老闆娘為什麼對這麼一顆小小的痣，如此在意呢？
中村在門框邊跪下，必恭必敬地向女人行個禮。
踏進那道門，帳房就在眼前，從這個位置望出去，玄關和門前的人來人往，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您看如何？就像是綻放在深山裡的一朵桃花……」
「老闆娘，拜託啦。當初說好要兩個人，所以才大老遠地把她們從若狹帶到這兒。也不知是誰說的，這什麼倒楣痣的無聊迷信，不要因此而讓我的努力白費了呀！再說我們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交情了。」
「雖說是十七，其實不到半年就滿十八了。真的只是一眨眼的工夫啊。」
女人頭上梳著圓髻，身上穿著一件不起眼的深藍色宮古島麻布和服。
中村問。
「是個好女孩。的確！」
中村的聲音裡充滿了疑問。
「老闆娘。」
老闆娘一臉不悅地保持沉默。
「你說從若狹帶來的，就是她們吧？」
冬實和美津正在打量妓|女攬客的模樣，聽到叫喊聲，趕緊快步跟上前去。
中村的語氣既像在感嘆又像在討好。
中村彎著腰，臉上露出討好的笑容說道。
說著，老闆娘臉上突然露出陰暗的表情。
中村看了阿民一眼，繼續說下去。
紙燈籠裡的燈光映出紙皮上的「福壽」兩字。
即使身上只穿了一件簡陋的粗布和服，美津就已如此出色，要是再好好調|教一番，真不知會變得多麼耀眼呢。
阿民在一旁插嘴說道。
她向走廊外伸出頭，大聲命人把茶水和煙盒端上來。
「也對。我們廚房裡的人手不夠，就先在那兒打打雜吧……」
冬實懷著一種奇妙的心情，看著眼前的景象。
「雖說兩個人比起來，這個稍微差一些，但她長得並不壞呀。而且我帶來的女孩，老闆娘到現在還沒有一次表示過不滿的……」
「喔
hｅtubｏｏk.ｃom•ｃｏm，辛苦了！在那兒等著呢。」
「只可惜已經不是處女了。」
「誰說痣來著？」
「那就這麼說定了，可以吧？」
說著，他從錢包裡掏出一張五元鈔票，迅速塞進阿民的衣袖裡。
中村介紹著說。
中村連忙拉住正要往外走的阿民。
帳房先生一看到中村，就用下巴指指屋內。
屋中放著一個長方形木製火爐，一名上了年紀的女人正坐在爐子對面吃刨冰，嘴裡的碎冰被她咬得嘎嘰亂響。
「喔，不是嗎？」
而且冬實也不懂，這顆痣為什麼會引起這麼大的麻煩？
跨進大門，鋪在地面的圓形石塊引領著人們走向玄關。
「這是妓院的鴇母阿民姊。」
「是這樣嗎？」老闆娘說完把臉扭向一邊，但語氣很微弱。
說著，她把自己那張貓臉緩緩轉向老闆娘。
接著，他又轉頭對冬實和美津低聲叮囑著：
被稱為阿民姊的女人，一面伸出舌頭舔著沾在手上的糖水，一面打量著兩名少女。兩名女孩身上穿著有點土氣的粗布和服，頭髮則簡單地在頭頂梳成髮髻，也沒戴任何頭飾。
「是。我跟『福壽』的生意，希望今後能長長久久一直做下去。所以關於價格方面呢，一定盡量讓您滿意……」
「隨便吧。」
以前曾經有人稱讚她這顆痣顏色很黑，是一顆帶來希望的痣，她可從沒聽人說它是什麼倒楣痣。
不過她那身打扮可是非同小可。
樓內的檜木走廊寬約兩間，靠中庭的一面全都裝了落地玻璃窗。
「為了一顆倒楣痣就不要人家，中村先生心裡會不痛快的。」
中村說道。
「為什麼啊？」
「對不起，中村先生，我想要的是兩個能立刻接客的女孩。要找打雜的下手的話，找個年紀大的就行了。重要的是店裡的生意啊。ｈttps://ｍ.ｈｅtuｂook•ｃｏm•ｃｏm」
「這就對啦。這話應該早說才對呀。再說我們店裡也經常靠你照顧啊。老闆娘怎麼可能虧待你呢。對吧？」
「到底這女孩哪裡不好啊？」
阿民把煙管在煙盒上砰地打了一下，說：「是啊。」
「別開玩笑了。」
「您好，又來麻煩您了。」
遠遠望去，只見一名狎客在丫鬟的引導下，正從玄關旁的走廊經過。
阿民粗啞的嗓音跟她的臉很不相稱。
而老闆娘呢，她明明對阿民很不滿意，但卻連一句反駁也不肯明白地表示出來。
阿民臉上正要露出笑容，這時，一個四十歲左右的女人走了進來。
「拜託啦。以後還要靠您多費心呢。」
身材小巧的冬實看起來還完全不懂情|色之事，但她身體健壯敏捷，也算是一項長處。
「你看，她眉毛上不是有顆痣嗎？」
中村笑了起來，臉上一副「從沒聽過這種事」的表情。
老婦人一面攪動手裡的刨冰，一面抬起眼皮看了眾人一眼。她有一雙大得有點異乎尋常的眼睛，那張臉卻很小，而且呈倒三角形，看起來就像貓臉一樣。
他們正在談論一種以金錢為交易的物品，物品的名稱叫做「璞玉」。
美津滿臉通紅地低下頭。
梳著島田髻和兵庫髻的妓|女們身穿艷麗的打掛，像雛人形似的並排站在櫥窗裡招攬客人。
這是個身材矮小的老婦人，臉上的皺紋多得簡直像塊縮緬布。
鴇母是專門照顧妓|女，並負責跟客人交涉價格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