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4、城下一戰
「所以那時我就答應她，以後再也不過問道上的事，一直留在城寨陪著她，那管她已變成一堆骨灰……
死亡的感覺，叫王九生出一種莫名的快|感。
劍指勢急且勁，十二少無從閃避，雙目快要給戳破一刻，王九突然止住去勢。
身在暗黑中無人可以正常視物，但信一卻利用了刀光的火花，為自己製造較有利的戰策。
簡單的幾句話後，信一從此便是「龍城幫」的最高領導人，肩負起整個幫會命脈的重任，以後每下一個決定，都足以影響三萬門生的生計。
噹——噹——噹——
哥哥則坐在火兒與信一的前面。
地道的服飾、熟悉的臉孔，來的都是城寨街坊。他們忍無可忍，決定跟「暴力團」拚個你死我亡！
二人呆住。
王九鼻頭一動：「好強的氣味，給殺了我！」
王九望向那人，嗅嗅：「好強，好強的氣味！哈哈哈哈哈！」
火光由遠至近，信一看到一個個手握燈籠的人影衝殺而來。
不過一個人的力量有限，當他擊倒了十多人後，動作開始變慢，一慢就難免掛彩。
城寨裡面突然湧起一股「氣勢」，把「暴力團」全數人馬給轟到大馬路上。
一個盛滿了血水的紅A牌膠盆放在哥哥腳下。
可是當火兒掌心觸到AV背門時，就連他自己都給一併飛退。
火兒、信一、AV，三個視死如歸的人，今天能夠一起步出城寨，踏入戰場，沒有遺憾，只覺痛快！
龍捲風紋風不動。
「嗯。」哥哥從筷子筒取出一雙筷子，把飯扒放入口，咀嚼後緩緩吞下：「他畢生的宏願就是一統江湖，我相信他這個想法並沒有因為年月過去而淡化。二十年來他不敢動手，全因忌憚於我。」
等待了二十年的對決，竟如此結束。
他低著頭，沉默地走回城寨。
由王九重傷吉祥那天開始，十二少就一直在等待替他復仇的一天。
「！」震驚的話，叫二人如遭電殛。
飛回城寨巷道的入口仍沒有停止退勢。火兒見AV的身背猛飛過來，即伸出雙掌，欲把其勢截下。
「你倆該看出大老闆這一拳對我帶來的傷害有多大。」
二人一直專心聽著哥哥說話，阿柒卻在一旁磨他的豬肉刀。
震威扶起了火兒說：「你想走抑或打？」
身軀給戳中，對方還不斷「給殺了我、給殺了我」的說個不停，十二少怎能吞下這一口氣？
城寨街坊皆紛紛湧到大街。
十二少眉頭緊壓：「所有人退到我後面。」
猛風，是因這顆鋼珠的急速衝力所構成。
「癌症。」哥哥苦笑：「戒了十幾年菸，還是逃不過這一劫。」
他身法雖快，但十二少的刀法更快。電光石火間，一條深長的血痕自太陽穴至腮邊，烙和*圖*書印在王九的左臉上。
「但今日之戰，我已向他暴露了底牌……
另一邊廂，蟄伏在屋邨大廈天台的十二少亦舉兵出動。
AV的拳還未觸及大老闆身體，自己的胸口便先中擊。
滴……滴……滴滴滴。
信一愕然：「阿鬼，我不是命令你們留在家中抱頭大睡，不要出來的嗎？」
「龍——捲——風！」風字甫脫口，大老闆一腳蹬向屁股下的車身，借力一躍，人就如炮彈直飛向前。
「我和大老闆本來就有不共戴天之仇，就算不是因為你，我也會找他算帳！」火兒勒緊了拳：「況且今次禍端因我而起，保衛城池，我實在責無旁貸。」
信一未擢升為「龍城幫」的掌櫃前，乃幫中武將戰神。曾為幫會取得多面勝利錦旗，寫下數十場輝煌戰績。刀法又快又準又狠，贏得「龍城第一刀」之封號。
二十年來龍捲風的名字就如夢魘，令大老闆寢食難安。生生死死，今天總要有個了斷。
「嚓」的一聲，血花四濺。十二少的掌心給一指戳穿。
拳，落在哥哥胸口。
拳與掌，差不多在同一時間落在對方身上。
「想不到當年我棄戰大老闆會造成今日的後患。城寨百姓絕不能因我一個決定而受到連累。火兒，請代我出戰大老闆。」哥哥吸一口菸，頓了頓，又道：「信仔，你一定要力保城寨街坊安危。」
黑澀的血水，源自哥哥。
砰——
他的身體同時承受著大老闆的拳力和AV體重的衝擊力。兩股合起來的力量超過千磅，如同被一架時速一百公里的重型貨車碰撞一樣，連靈魂也差點給轟出肉體。
高手之戰，一招了決。
信一挽著負傷的火兒和AV，站到城寨的入口，遠遠望著龍捲風。
信一站在二人前面，一個人、一柄刀，力抵「暴力團」過百人馬，誓保兄弟性命！
身負重傷的火兒與AV，處境甚危，幸好他們還有另一個好兄弟沒有任何損傷。
哥哥曲身而坐，臉如紙白，往日的神采已不復再，一下子活像老了十年。
「火兒，我跟你總算有緣……」哥哥咳了一聲：「在我家的衣櫃上，有個啡色的皮箱，裡面的東西不值錢的，不過算是我一番心意，到你出城那天，你便打開它吧。」
比天雷更大的轟聲爆響，近二百磅的身軀拔地而起，往後急飛。
王九第二招又再來了，十二少盯緊著他急速移動的右臂，看準此劍指正朝自己的左胸位置而至。
王九深深索了索鼻，興奮瞪目：「我嗅到好強好強的氣味！」
十二少一聲令下：「兄弟們——殺下去！」
火兒看得心酸了又酸。
關係整個香港黑道的存亡大事，這刻火兒、信一卻並不和_圖_書關心，他們在意的，是哥哥所說的身體毛病。
門生像中了子彈般相繼倒下，只有十二少跟吉祥仍然站著。
運掌、接招！
噗——
轉眼，信一身上多了好幾道刀傷，步伐亦愈退愈後，與躺在後面的火兒距離拉得更近。
「吼！」大老闆決定要用他的拳粉碎噩夢。
既然大家都勇敢地走上戰場，信一已經毋須多言。戰意大增的他只高呼一句：「殺『暴力團』他媽的一個片甲不留！」
咻——咻——咻——咻——咻——咻——咻——咻——咻——咻——
嚓——
十二少動了，向梯級俯衝而下。
掌，印在大老闆腹肚。
面對那一記足以轟爆一頭水牛的拳頭，大老闆只以哼一聲作回應。然後，也擊出了拳！
兄弟，這兩個簡單的字眼，此情此境意義更深。勝過千言萬語，勝過千噸黃金。AV要為他的兄弟作先鋒，獨力迎戰大老闆。
就在火兒和信一將要踏出九龍城寨之際，AV分別抓住二人的骼膊：「兄弟，我先上！」
斬下了不知多少個敵軍，擊落了不知多少把刀刃，信一的手開始在發軟、在顫抖。任他刀法如何再強，也有力盡一刻，信一自知已是強弩之末。
「給殺了我！給殺了我！給殺了我！」王九劍指再至。
十二少驚魂未定，便見王九急步走回樓下。
王九頭部往橫一甩，頸上鐵鏈破風疾飛，如靈蛇般把武士刀絞纏、緊扣。
被戳穿的手掌五指緊合，把王九的最危險的武器鎖住。
「你的身體到底出了什麼事？」信一為哥哥點了根菸。
一顆鋼珠掉在地上。
十二少雙目火紅：「他媽的！」
人們一手提著燈籠，一手拿著武器，萬眾一心，保我家園！
阿柒冰室內。
「嗯。」十二少盯緊王九：「終於給我等到今天了。」
颼——
觀戰的所有人都在期待二人再度交鋒。
信一心想：「再退下去，火兒和AV隨時生命不保。我一定要撐下去！」
望著火兒，哥哥彷彿看到當年的自己。
十二少左手鎖住了王九的劍指，握刀的右手扭動刀柄，刀身絞旋，掙開鐵鏈枷鎖，繼而向王九頭顱俯劈下去。
制住了十二少的刀，王九祭出了他最厲害的武器——劍指！
十二少早知王九的劍指又快又狠，深信只要制住他的指頭，勝算便會更大。所以他就孤注一擲，把一掌押注下去。
「有你這一句，我便放心。」哥哥一笑，又道：「信仔，龍頭杖放在床底下的鐵箱裡，我不能親手交給你了……手握龍頭杖，你便是『龍城幫』的第二任龍頭，號令幫會三萬門生！」
關上大門的店子，只有四個人在裡面。
AV勢如史前凶獸，大老闆並沒被他的氣勢所懾和_圖_書，仍然坐房車頂上，不動如山。
「肺癌把我折騰得五勞七傷，死，是早晚的事。」哥哥吐出一口黑血：「當大老闆知道我已沒有能力與他為敵，他就會舉兵屠城，這是我最不想看到的事情。
城寨軍士氣如虹，衝殺入「暴力團」人群裡去，兩軍大戰正式爆發！
哥哥這一掌，不但把大老闆打回了原點，更打得他吐出大蓬鮮血。
哥哥亦已動手。
哥哥抹去嘴邊的血絲：「但中了我一掌的大老闆也不會好過，大約要用七天時間才能養好傷勢。」
哥哥退了兩步。
AV雙臂往後一拉，把火兒信一扯到後面，自己順勢飛奔向前，直衝目標。
說到這裡，哥哥面露難色，欲說還休。相信這道裂縫當中，埋藏了一段錯綜複雜的故事。
良久，大老闆才慢慢站起，彎曲著身，不發一言，手在震。
雙目差點便要報銷，十二少大汗涔涔，呆了下來。一時間未能平復那種恐怖的感覺。
門生振臂大喝：「好！」
二人一直往城寨巷口裡面急退，飛退到八十多呎之遠，撞到一堵牆壁才得以停下。
暗巷前方傳來了陣陣殺聲，「暴力團」的大軍殺進來了！
阿柒正在埋頭切著叉燒。
未能命中王九，十二少的腹肚反被開了個血洞。
啪嘞——
令門生倒下的，是那快得離奇的鋼珠。
刀光疾閃，信一跟敵人的兵刃擦出了一點星火，把握著火光熄滅前的瞬間，看準落點，舞動著靈巧的手。
十二少俯望梯級盡處的人，再看看那顆鋼珠，已經知道來者就是當日重創吉祥的人。
「我……一定會盡最大能力，修補這裂縫。」
刻下的危機雖然化解，但火兒卻從哥哥的神情裡看出了隱憂。
街坊們都走上戰場，火兒又怎會選擇退路。他的痛已被壓下來，雙目如虎，道出心意：「打！拚了命也要——打！」
「好，我們兄弟倆一起上！」震威的鬥志從未如此激昂。
那個懂得「彈指神通」的高手，王九。
王九往上撲。
因為若然角色互調，火兒也一樣會這樣做。
敗退大老闆，街坊們都在激昂吶喊，但哥哥的臉上卻沒有一絲喜色。
哥哥露出歡顏：「我沒錯看你。」
殘餘下來的人馬，跟著這個敗軍之將撤走。
中了！十二少看不見王九的招勢來路，胸口便給戳了個血洞。
一股猛風急取吉祥頭顱。十二少眼明手快，立即以尚未出鞘的佩刀橫擋在吉祥前頭。
轟——
AV衝到大老闆的咫尺之近，運起那霸道無匹的拳頭，準備向他迎頭猛擊。
這個擔子，真的好重好重啊。
這一局，他的注碼押中了。
死神就在王九身邊擦過，一直木無表情的五官，終於現出了人類的神色。
果然，和_圖_書當哥哥走到火兒和信一身邊的時候，輕輕說了一句話：「你倆隨我來。」
轟——
防線將要失守之際，兩邊巷道湧現出點點火光。
後退之勢，令地面劃下兩行深長的凹坑。
——大老闆，和他的宿敵，哥哥龍捲風。
激動的情緒感染了每一個有血性的男兒，包括膽小懦弱的震威。他跟其他人都豁出去——有前無後，戰死方休！
帶領著他們而來的，正是信一的門生阿鬼和大隻佬甲乙丙。
不是恐懼，而是興奮。
直劈的一刀落空，十二少急忙轉勢橫斬。
「我明明鎖住了他的手，他竟還能傷我？沒可能，除非……」十二少駭然，心道：「他左右兩手都能擊出劍指！」
但他並非再上戰場，而是黯然離去。
他甚至沒跟火兒打個照面就離去。因為他跟火兒一樣，同樣是那一種施恩不望報的人。
只見一人，氣定神閒地站在馬路上，「氣勢」強大得像一座巨山，震懾天地，無人再敢上前。
斜劈、橫削、直斬。
吉祥在十二少耳邊輕聲說：「阿大，小心他的手指。」
——大老闆戰敗了。
「他甚至會猜到，我的身體出了嚴重毛病，已到了夕陽遲暮。依我估計，七日之後他就會兵臨城下，發動一場清除異己的滅絕大屠殺。」
黑道上兩個最強人物的對決，沒有驚天動地，一切都來得平實。
全部人屏息不動，視線投落在馬路中央的兩個人物身上。
「二十年前，我本來要跟他一戰，但在決戰前夕，我那久病臥床的太太情況突然急轉直下、離死不遠。以前，我為了逐鹿江湖，放棄了跟她相處的時間，總以為還有很多很多的日子，從不知原來死神是會隨時奪去你身邊人的性命。
他們相隔的距離只有一呎。
兵器掉在地上發出清脆聲音。一瞬間解決了三人。
二人本來相距約二十級階梯，閃電間已拉得很近。
大老闆卻一直後退。
刀光直噬，王九錯身閃開。
大老闆與龍捲風這對不世宿敵，終於又再碰頭了。
他再次站起，與火兒、震威加入戰線。
武士刀與猛風碰上，刀鞘爆破，木屑四飛。
一盞茶後，待雙手再沒顫動，大老闆才邁出一步。
「哥哥，我答應你，有我信一一日，『暴力團』也別妄想可以打垮我們『龍城幫』！」
十二少出拳迎敵。
幫了朋友，並不需要讓他知道。下一次，再下一次，無論多少次，當火兒遇上困難，他照樣會趕來，義不容辭、拔刀相助。
「我知你一定可以。」哥哥泛起微笑，嘴角滲出黑血，轉望火兒：「火兒，你天生是格鬥的材料，但你呼吸太紊亂，不懂以氣御力，遇上大老闆這種愈戰愈狂的對手，到最後必定耗盡力氣，慘敗收場。時間和-圖-書無多，我立即要替你打通體內經脈。」
「表面上，我得到這一戰的勝利，但事實是，我的五臟六腑已被他轟爆了。」
哥哥比大老闆矮了一截，不慍不怒，但渾身上下卻有一種說不出來的無形壓力，令大老闆不敢發動攻勢。
雖然信一實力和信念都很強橫，但雙拳難敵四手，「暴力團」人馬斬之不盡，這樣下去，防線早晚也會被攻陷。
王九的天賦令十二少十分訝異，五指一鬆，王九脫開枷鎖，兩手同時戳向十二少雙目！
「哥哥，你放心，我和火兒會照顧藍男，絕不會讓她受到任何傷害。」
「老朋友，我們已經有廿多年沒見面了……」哥哥淡然道：「等了那麼久，你還等什麼？」
「嗯。」二人齊聲應道。
阿柒把那碗叉蛋飯放在哥哥面前：「飯要暖的才好吃，起筷吧。」
大老闆敗走，十二少亦鳴金收兵。
疊疊人馬沿著大廈階梯而下，走到二樓梯間，突然！
「還有一事……『龍城幫』一直有一道大裂縫……我……已沒能力作出修補，信仔，這個重任，要交給你了。」
倒在地上的人紛紛爬起，走到十二少身後。
「多謝哥哥……」
阿鬼邊跑邊喝：「『暴力團』的人那麼吵怎能入睡，只有把他們驅走我們才可好好睡一覺呀！」
火兒只覺背門似給炸開一樣，痛得飆出了淚水。
直接中拳的AV亦好不了哪裡。昔日的城寨霸王如蝦米蜷曲在地。可以想像，大老闆的拳頭有多厲害。
當今天下，能擁有這強大實力的，只得一人。
「還有我！」沙啞聲線來自AV。
「信仔，菸。」哥哥向信一比了個討菸手勢。
王九撲了上去，想跟他交手。可當他來到對方身前一呎時，身體竟如遭炮轟，震開幾十呎去。
大老闆也僵立原地。
所有的用武好手，通常都只集中鍛鍊一臂，要練就到兩臂威力相同，必須擁有萬中無一的天賦。
眾人齊聲喝道：「殺呀——！」
阿柒卻仍然無動於衷，只將切好一片片的叉燒，放在一碗白飯上面。
直至退到數十呎之遙，大老闆背門撞向剛才用作借力飛躍的房車，巨響震天，車身給砸至凹陷，其退勢才得以止住。
「當他的傷好轉後，便會奇怪傷勢何以痊癒得這樣快，然後就會發覺我力度雖強，但內力不足的事實。
「信仔，你和藍男自小跟隨著我，我視你倆為親兒女，尤其是藍男，我跟她的生父情同手足，比親兄弟還要親，他死前拜託我好好照顧她，可惜，我已時日無多……咳咳……」哥哥又吐出口黑血。
十二少雙手握緊刀柄，武士刀朝下急劈。
不過今次這一刀，他慢了。王九腰往後彎，刀鋒僅在他胸前擦過。
街坊們大喝：「驅走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