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
遊美識小
變的美國
由此可見能源危機當時對於美國所發生的震撼。沒有能源,全國就要癱瘓。不過就今天而論,能源危機所遺留的跡象,一是汽油價格的上漲,二是高速公路行車速度,由每小時六十五哩減為五十五哩,其他似乎都過去了。而公路減速卻也有意外收穫,車禍減少了百分之二十。
一場服務的大競賽
美國人平日工作忙碌,生活緊張,拚命賺錢,所為何來。除了衣食住行等生活上的改進外,最主要的,就是娛樂了。娛樂的作用,不僅僅是享受,而是消除疲勞和寂寞,培養精力與靈感,使能更起勁的工作,賺更多的錢。美國人平日,不是在家裡,就是在工作場所,活動的空間有限制,太單調了,太沉悶了,他們也難得和同事接觸,和鄰居打招呼,教堂做禮拜也不一定認真,連妻子兒子也各忙各的事,他們是十分孤獨的。所以他們的遊樂,注重開放,注重暢快淋漓,注重和一家人樂敘天倫。他們當然不喜歡麻將一類費時勞神的玩意,即使電影、音樂、戲劇一類,也只是少數人的嗜好,偶一為之。好在他們有車子,風馳電掣,載得多,開得遠,成為他們遊樂的重心。
另外有些個原因使公務員不能不對人民彬彬有禮。一是美國的稅負重,收入中既被扣去一大筆(高達百分之四五十並不稀罕),住房屋、買東西也處處要稅。納了這麼多稅當然得享受權利。所以美國的納稅人氣燄萬丈,振振有詞。而公務員也深知自己的收入是得自老百姓,又安敢怠慢這批衣食父母。另一個原因是民主政治。無論是行政首長,從全國到小鎮市,或各級民意代表,不時在選舉,而且競爭劇烈。誰能贏得選民歡心誰就在下次的選舉中增加競選資本。同時,選民們有不滿意的事情,隨時可以通過民意代表提出質詢。另外報紙、電視等輿論的督責也發揮很大效用。專欄作家的評論,讀者的投書,記者的報導,鋒利無比。儘管還是不斷的有人責備美國政府官僚化,但就程度上比較,其改進是不可以道里計了。
食衣住行的花招
美國鄉村僻地,遊樂之區,到處都有汽車旅館(motel),讓全家人開了車子去住。闊人家索性在風景之區置一座別墅。但更多的人在車子後面帶了拖車去。所謂拖車就是一幢活動房屋,可以睡六個人,有櫥房,有廁所,隨處可為家。這種車子也可以租用,每星期租金約一百元,遠比旅館經濟,當然,車子裡太侷促,到了野外,就過野外生活。沒有車子的,則背了背包去旅行。那些遊樂區域多分為「野餐區」「BAR-B-Q區」、「露營區」等,各有不同的設備,如桌椅、水槽、烤肉爐,甚至樹柴等。吃在外面,住在帳篷裡,幕天席地,欣賞星月滿天,蟲鳥競鳴,是何等悠閒寧靜的境界!更有突出奇招,如騎了驢子,到一哩底下大峽谷的谷底去宿營,或到有黑熊出沒的森林中去住宿,或駕舟到深海去垂釣,更刺|激,更過癮。
有車子必須有路,美國的公路制度是天下一絕,人見人讚。像全身血脈,流通各地。四線道、六線道、八線道,疾馳數百里,暢通無阻,連剎車也用不到。標誌分明,人人都可循規蹈矩而行。但城市裡卻成了問題。車子天天增加,而建築物是固定的,路沒法拓寬。於是造成擁擠,快車成了牛步。還有停車更加困難,飯店、旅館、百貨公司、遊樂場,沒有自備停車場就做不到生意。開車到了目的地,因為找不到停車處所,繞上一二十里路的是家常便飯,在營業停車場停車,一天要付三四元。路邊停車,隔幾分鐘就要在計時鈕中投硬幣。交通當局忙著把違規停車處罰或者乾脆把車拖往郊外。在衛生立場,車子多了,烏煙瘴氣,空氣汙染也是一個嚴重問題。
美國雖然也有作奸犯科之徒,但比例上說究竟是極少數,絕大部分美國人從小接受訓練,誠實無欺。街頭報攤,自己放錢,自己取報,自動販賣機隨處都是,沒人管理。憑著「信用卡」隨時隨地都可記帳,但發卡單位不怕你不清償。銀行借款,分期付款,手續簡單,更用不到抵押。商店賣貨加收商品稅,一律沒有收據,政府不怕他逃漏。工商行號或私人,都請有律師、會計師,研究如何合法的減輕稅金,但絕不有漏稅之虞。人們住在鄉間,既無警察,又無守門,白天一家人都去工作或上學,週末或渡假更是幾天或幾十天屋中無人,卻用不著耽心失竊。行車速度及行車標誌,一經規定,一律遵守。對於老弱婦女或殘障的人,大多數都爭先予以禮讓、援助……種種例子,舉不勝舉。假如沒有道德訓練,美國社會,早已破產。這也就是美國教育最大的成功。美國人最重視的是誠實,最厭惡的是說謊、隱瞞。尼克森之所以去職,這是最大的原因!
美國人在衣的方面情形與食差不多,但求方便,不拘形式。當然,高貴的服裝店有第一流的裁縫師,用最高級的質料,替仕女們量身縫製,但這正和第一流飯店中的名廚烹調一樣,只供少數人的享受。對一般的美國人而言,像臺灣這樣訂製西裝、旗袍,那真是太奢侈了。每個人都買現成衣服穿。百貨公司、服裝公司有數不清的衣著出售,適合任何體型,任何需要(臺灣的成衣工業靠此做到大批生意),但出賣衣料的則難得一見。
最後談到美國人的育,這可以說是美國所以能夠維持繁榮富強、社會安定發展的關鍵所在。有人說,美國是孩子們的天堂,兒童們吃得好,玩得好。每家都有大堆大堆的糖果,大堆大堆的玩具。但這也可以解釋作平日父母沒有時間照顧,讓他們有較多的自立,較少的溺愛。學校都是免費的,唸書的時候很認真,放了學卻自由自在,根本沒有課外作業。尤其是漫長的假期,或者跟鄰兒玩,或者隨著父母天南地北,把功課拋在腦後。實則這樣更使他們的常識豐富了,見聞增長了,對身體當然也有益。至於中學後的教育,一方面適應各人的天賦知能,一方面配合社會的分工需要,並非一窩蜂的升學主意。腦筋好的,只要想出一種新設計、新花樣、新產品,用不到自己投資,申請專利獲准後便可賣給工廠生產,立致巨富。一般人只要接受一份技術訓練,找一份適當工作,也可安安逸逸的過一輩子。當然,高深的研究,純粹的理論,也一樣受到鼓勵。
美國城市和我們不同的,是計程車和公共汽車特別少,即使有也很少人搭。計程車一開錶便是六角或八角,然後每哩加二角,貴得嚇人。公共汽車票價便宜,能源危機後,政府為了鼓勵多用公眾交通工具,更予以補貼,普遍減價。但是班次少、路上又停停擱擱,不配美國人口味,除了老弱婦孺和無車階級外,乏人問津。為了解決都市交通擁擠,捷運系統以之而興,其中主力是地下鐵,把私人車停在郊區,再由捷運系統的車輛接送。
像愛文斯登這樣的遭遇當然是普遍性的。現在美國的大城市,儘管樓愈來愈高,人愈來愈多,但一過了上班時間,或者是週末及假日,人們卻迫不及待的逃離,車陣如水,避之愈快、愈遠愈好。到了晚上及星期假日,都市裡長街寂寞,深巷淒清。難得看到一輛車,一些人。即使是吃食店或娛樂場所,多數也在六七時便打烊了。
長途公車是賣票的,但一張票一年內通用。而且只要在路線之內,任你中途下車,只要把票交給司機剪一個缺口便可。車身高大,車肚子裡放行李。旅客的行李,可以交給行李房,也可在車旁交給司機,取得行李票。到目的地時憑票提取。不需要填表、寫地址。有的場合連行李票也免了,因為都是隨車運送。司機的工作,收車票、查對人數、管行李裝卸,長途車兼營貨運,也由司機負責。——當然,他還要開車。遇到老弱婦孺,他幫著上下車。如果他高興,還可沿途替遊客做嚮導。
美國社會是一個萬花筒,既複雜,又變幻。以上只是就一些日常瑣事,平舖直敘。既不作深入的分析,也不作主觀的評述。不過從這些事項中讀者當可對於美國社會,有一個概括的輪廓。而對於其造成現狀的緣由,未來發展的趨向,不難了然。同時,我們的社會,在自由經濟制度下,工商業和*圖*書正在發展,生活型態正在改善。美國的鏡子,是可以供我們鑑照的。
在美國工商業發達、競爭劇烈的情況下,廠商除了日新月異、各出奇招,以改良產品、加強服務外,還有兩件事情,最為重要。一是如何減低成本,一是如何增加銷路。
十年前,芝加哥郊外的愛文斯登,是最高貴的住宅區。因為芝城既大且老,囂塵湫隘,髒亂不堪,而離開三四十哩外的愛文斯登則垂楊夾道,綠草如茵,一幢幢設計精緻的小洋房,況如仙境,芝城有地位人士,都住在這裡。可是,據朋友說,今天的高級住宅區更已移至愛文斯登外圍的四五十哩之外的堪雜、鄧填等區。不斷的求新求變,使房屋建築的設計和設備,都更勝於前,於是許多闊人就像一年換一輛新車一樣,幾年換一次新的住宅。愈靠近都市愈無插足之地,他們只有向遠處發展。讓出的房子,有錢的誰也不願接手,於是低收入階級包括黑人乘機而入。在不准種族歧視的大帽子之下,有錢人只得紛紛遷讓。愛文斯登也就如花之萎落了。
競爭固不僅以商品為然,服務也是一端。美國的高速公路上隨處都有服務區,實際上是加油站,熙來攘往的車子,發生什麼困難都可獲得幫助。加油站都備有詳細精美的地圖,免費贈送。當然,圖上印有該公司加油站的位置,藉此可以多做生意。加油站贈送的是公路路線圖,租車公司則贈送市區街道圖,互為配合。許多加油站都有「洗車」服務,這又是一種新花樣。像一條狹弄一樣的暗房,車子關緊門窗進去就有一條輸送帶推送向前,然後是一幕「歷險記」,先是上下左右都有水泉噴上來,再是淋下了清潔劑,而後大大小小一大堆刷子和抹布,迎面而來,在車身各處抹擦。再前去又是一陣清水沖洗,然後一陣暖風吹來,把水漬烤乾。一切都是自動。單單這個過程,已經十分過癮,別說省去自己洗車之煩了。這種洗車服務,有些地方只要油加到了某一數目就可免費享受,有些地方則酌收費用。沒有這設備的,加油員或者替你擦擦玻璃,或者替你擦擦坐墊。看他在百忙中還是如此討好,自然可以博得顧客的好感了。
當然,人們要享受較好的生活,必須取之以道,有較多的貢獻。這就得工作,透過工作賺錢。美國人自幼養成賺錢的觀念,父母叫孩子做事也要給錢,即使百萬富翁的子女,暑期一樣的打工。十二三歲的學生,就利用課餘送報,做清潔工作。賺錢不一定就要書讀得多,很多美國青年讀完了高中高職課程就開始就業,近年來則相當於專科學校的初級技術學院盛極一時。社會上工作機會多,各行各業、各階層不斷的大量的產生空缺職位。各地報紙上都有密密麻麻的徵求人才廣告,隨處都有職業介紹機構。全國失業率達到百分之五,就已經如大難之將至。想一想,如果在別的國家,有工作能力的人百分之九十五都能找到適當的職業,這該多麼令人驚奇!
在這樣一個萬花筒中
近幾年來,美國旅館業中異軍突起的,是一家「假日旅館」(Holiday Inn),不論大都市或鄉僻地區,只要是旅遊之區,就有假日旅館。這家旅館不講氣派,專重服務。如其名稱所示,專門以美國一般家庭度假的需要為對象。譬如房間裡可以加小床,大人要遊山玩水,孩子可交旅館照管。若干地方備有「遊覽專車」,供老年人或婦孺坐著兜圈子。因為想得周到,迎合家庭顧客心理,所以鼎業日隆。而十年前我來的時候,這家旅館還是籍籍無名的。可見美國這地方,只要動出腦筋,就可以蔚然崛起,稱霸群雄。
美國的公共汽車、電車,都取消賣票,車上只有司機一人,既無售票亭,也無車掌。乘客上車,把硬幣投入司機旁的一個小玻璃箱內,司機看錢數無誤,便扳動按鈕,讓硬幣落入儲幣箱。到了換班的時候,只要抱著這儲幣箱去交帳即可。車上到處告示:司機沒有零錢找,乘客必須自備硬幣,大家照此而行,多簡單,多俐落!若干都市的公車轉車免費或加少數的錢,由司機另給轉車票,再上車時交給另一車司機,也一樣方便。
自助餐廳也是同樣道理,自己點菜,自己拿刀叉菜餚,用不到人侍候,也不須付小費。旅館裡看不到服務生,但設備周全,旅客要想做的事,在房間內的手冊中都有說明。旅館方面節省人工,旅客則可以保持私生活的隱蔽和清靜。
但分期付款究竟限於大項目,零星購置手續太繁。於是又想出信用卡的辦法。經營信用卡的真是無本萬利。任何人都可向它申請信用卡,或者由它主動把信用卡送上,如果經過信用調查合格的話。憑信用卡便可記帳購物。絕大多數的公司、商店、加油站、交通單位都承認信用卡。各營業機構把賬單開給信用卡發行單位收錢,發卡單位每月把每戶的清單包括購物時間、地點、金額及總額列單寄去,客戶只要每月開一張支票便可付清所有的用度,而且先用後付。他們毋須負擔任何費用,因為發卡單位只向營業機構收取回扣。營業機構為了擴大營業,而且付帳有發卡單位負責,不怕呆帳,樂於參加。所以每個發卡單位一邊有幾十萬營業機構,另一邊有幾百萬持卡客戶,規模之大,獲利之豐,可以想見。還有許多大百貨公司則發行自己的信用卡,只在本公司分支號通用。美國人家,不但全家人人各有卡,而且一人往往有三四張五六張卡。身上不名一文,卻可左右逢源,走遍天下。因為使用方便,用度不知不覺的增加。據統計,使用信用卡以後,每家支出平均要增加百分之十五,刺|激消費、增加銷路的目的,也就徹底達到了。
看起來,美國人的住宅是豪華、舒適、漂亮的。一切都是現代化的設備。最使臺灣的主婦們羨慕的應該是廚房,電(煤氣)灶、烤箱、油煙機、洗碗機、冷熱水龍頭、冰箱、殘肴處理設備、垃圾處理設備,還有一排排的壁櫥,各種各式的化學品——除垢的,去汙的,吸塵的,消毒的……。真是一塵不染。但是要注意的是美國沒有佣人,而主婦絕大多數同樣就業。別說長工,就是洗衣、擦地板等做零工的也找不到。最多是以鐘點計酬的褓姆而已。所以這種種設備,實際上也是應運而生,實逼出此。
美商賺錢奇招絕計
農業社會裡,安土重遷;工商業愈發達,行的重要性也就愈增加。在美國社會裡,行的最大特色首推私人汽車。到今天為止,我們這裡擁有私人汽車是豪富奢華或高官厚祿的象徵;但在美國,汽車早已是生活的必需品,甚至是人身的一部分,猶之近視眼的必須戴眼鏡,跛足的必須有拐杖一樣。美國的農人種田、小販進城、工人上工、店員上班、報童送報……絕大部分都是坐私人汽車。美國的汽車超過一億兩千萬輛,除了老幼,幾乎人各一車。每家有幾輛車更是常事。和我們最大的差別是他們都自己開車,而我們卻用司機。假如美國人開車用司機,那人口就要增加一倍。
總之,美國社會的一切,都在變,變就是美國社會的特徵。不要說十年重來,使你有刮目相看之感,就是小別須臾,只要細心觀察,莫不可以發現那些變的跡象,不變,就不成其為美國。
變,就美國來說,是一個標誌,一項特徵,無時無刻不在變,何況十年。當我到達舊金山,由機艙俯瞰的時候,就發現這城市已經有了一副新的面貌。十年前,舊金山還是一個靜謐的小城,十多層的建築物已經算是鶴立雞群了。現在,高空中卻聳立幾十座摩天樓,都是三四十、五六十層高的,天空線的壯觀,比之紐約、芝加哥,具體而微了。一方面為了都市發展的需要,一方面也由於建築技術、建築材料的改進,使高樓成為可能。中國城附近那座尖塔形的大廈,更增加了壯觀的景色。中國城也改頭換面,一座以 國父遺墨「天下為公」為橫額的牌樓,代替了原來富於日本情調的街燈。即便是作為舊金山商標的金門大橋,據說也正在計劃,改建為上下通車的雙層橋。
因為都市居,大不安,而且有一點辦法的人,都愈住愈遠。於是郊外的新社區便大大的發展起來。為了應付這些社區居民的需要,https://www.hetubook.com.com善於動腦筋的商人自然要移樽就教,所謂購物中心之類乃應運而生。購物中心在十年前已經興起,但今天這樣的發展則是不可想像的,規模之大,商店種類之多,商品品質之高貴,絕不亞於大都市的熱鬧市區。過去,紐約的梅賽號稱世界最大百貨公司,廣廈連雲,顧客如蟻。這次我重去觀光,發現他們的營業顯然大不如前,店員的服務態度更是暴躁惡劣。因為梅賽的經營政策是集中式,而另一家大百貨公司西雅斯則採分散式。全國有上千家分支店,譬如血脈筋絡,到處分佈,而且互為連通。都市裡白天沒地方停車,晚上治安不佳,而購物中心則就在咫尺之間,又有誰願意捨近就遠。梅賽之將臣服於西雅斯,是形勢使然,無法避免的了。
變,不停的變,是自由經濟制度的必然結果。自由經濟使人不停的動腦筋賺錢。人賺錢的慾望沒有止境,變也沒有止境。循環輪轉,生生不已。
在美國,有些事情看來很大方,譬如喝咖啡自己倒牛奶加糖,吃熱狗自己塗芥末醬,喝橘子水、葡萄汁給你一個紙杯,隨你倒多少,旅館裡有製冰機,冰塊任你取用。仔細一想,這些都是他們節省人工的辦法。
商店、百貨公司、超級市場……除了出售商品以外,也想出種種用服務爭取顧客的辦法。大規模的公司都精印全部商品目錄,有照片、有詳細規格說明、有售價,分送顧客,便利查閱,並接受電話訂貨,按時送達。若干公司是二十四小時全天候接電話送貨的。出售皮大衣的商店,想出代客保管辦法,熱天用不到穿的時候,可以寄存在他們特設的倉庫裡,有良好的保養和整理。照相材料行經常把空信封大量分送,上面印有沖洗照片的價格,只要把底片和支票放入信封寄去,一星期就可把洗印的照片寄回。美國人經常動不動就是「訂貨」,本來訂貨是躉批購買,現在只要數字稍稍多一些,如三雙絲|襪、一打三明治之類,都可以訂貨,由廠商郵寄或專差送達。就顧客而言,只要填一張單子,或打一個電話,便可閉門家裡坐,貨從天上來,價錢比零購還便宜。就廠商而言,則把給零售商的批發價直接給顧客,並不吃虧,尤其是小廠可以和大廠一爭短長。因為這種服務在大廠商是不屑做的。
先談減低成本。減低成本之道當然很多,有許多是屬於專門性、技術性的問題,如生產過程改進、品質管制、大量生產等,這裡且不談。要減低成本最有效、最顯著者,該是用人的減少。用人不但有直接支出,如薪給、保險費等,更有間接支出,如工作場所、停車處、衛生設備等。尤其麻煩的是人的管理最難,時常鬧情緒、爭福利,動不動就罷工。損失浩大,不可計量。生產部門,早已作種種努力,大部分人工,省無可省。服務方面,卻大有伸縮餘地。改進的目標,是雇一個人,必須盡其最大的利用率,使其在工作時間內,忙個不停。同時儘量簡化手續,並以機器來幫助人工,以制度來加強管理。
現在美國各級政府都很重規公共關係,儘量使民眾知道政府在做些什麼事。所以上自白宮、國會,下逮各城市的公所(City Hall),乃至一般人心目中視為禁區的印鈔局、造幣廠、聯邦調查局等,都公開開放,設有導遊,供眾參觀。導遊人員每天早晨由主管舉行簡報,告以截至目前止的有關情報,並如何回答觀眾可能提出的問題,固不僅「引導參觀」而已。但是單單開放還不夠,最新的觀念是把社區內的行政機構作為民眾活動中心,使政府機關不但是民眾接洽公務的地方,也是接受教育和從事社交活動的地方。經常舉行展覽、音樂演奏、放映電影、遊藝表演等等,會議可以旁聽,辦公室可以參觀,各項行政業務,則經常印成小冊或單頁,供眾閱覽。政治乃真正成為眾人之事,而不為少數官吏所包辦了。
但是美國在育的方面的重心還不止於「授業」、「解惑」,而更以「傳道」最為成功,這也就是道德的訓練。我認為美國人最可貴的有兩種精神因素,一是自立,一是誠實。上面說過,美國人從小就重視自謀生活,不依靠家庭。居家生活也一切都靠自己做。許多人家裡的書架、壁櫥、花棚,以及油漆洗刷等工作,都是買了材料自己動手做的。不僅為的雇工貴(雇工在牆上挖洞裝冷氣機要三百多美元,洗一次地毯要二百多美元)。同時也覺得自己動手做是一種光榮驕傲!
這當然不僅以舊金山為然,美國的每一個城市,都在那裡爭奇鬥勝,力爭上游,誰也不甘雌伏。聖路易有了壯觀的拱門,休士頓有了最大的室內運動場,華盛頓正在大興土木、趕築地下鐵道。本來,紐約一百零三層的帝國大廈,一向是雄峙世界,作為世界的最高建築。八九年前,同在紐約的世界貿易中心趕過了它,最近,芝加哥一百零七層的西雅斯塔,又後來居上。雖然整個工程尚在最後裝修階段,卻忙不迭的把頂上的瞭望塔開放。門票三元,愛新鮮的美國人卻趨之若鶩!
商店零售沒有發票,只用收銀機打出金額數字。分項而後總計,夠清楚,也夠迅速,別以為這小小紙片,上面也有不少暗記。若干大公司,憑這紙條,隨時可以退貨還錢,以保證信用,招徠顧客。遇到要「寫」的場合,譬如填表一律用複寫。複寫部分附在表格後,不須一張張複寫紙臨時襯上去。而且每張的複寫部分視下面須要複寫的項目而不同。某次我填一份表,填完後看看,竟連對方給我回信信封的地址也代他一次寫好。這也是原子筆在美國流行的原因。鉛筆會被擦掉,鋼筆不夠重。填表硬性規定用原子筆。而表格的設計,對工作簡化關係重大,也真有出神入化之妙呢!
當然,電腦的廣泛應用,更是簡化的最大功臣。它不但減少人工,也做人工所無法做的事情。美國的大公司,都有自己的電腦系統。數量少的則在管理部門設一個「站」,把資料送到總站去處理後再送回。
銀行在我們這裡一向被視同衙門,可是在激烈的業務競爭之下,美國銀行的確充分發揮了服務功能。美國人早已不大使用現款,一切帳務處理都用支票。即便是一元乃至數角的小數目,他們也喜歡開支票,既方便,又有查考。銀行付了款,還把蓋銷的原支票退回。如果付一點手續費,還可由收款人在支票背面蓋章後退還,重要的收付可以此作為法律上的憑證。銀行利率,按照市場情形隨時調整,顧客可以有種種不同的選擇。到銀行去開戶、存款、提款,顧客只要口頭說一下,簽一個字,其他填單、填表等等手續都由行員代辦。過去電影院有Drive in,坐在汽車裡看電影,現在銀行也有Drive in,坐在汽車裡存款提款。
現在再談美國工商業者如何增加銷路。首先引人入勝的是廣告。美國簡直是廣告世界,目之所接,耳之所聞,事事物物都是廣告。馬路上各式各樣的招牌和霓虹燈,吸引注意。商店經常有佈置精美的櫥窗和詞句驚人的海報。報紙更是廣告的大本營,每天出報動輒二三十張,多則四五十張,還有附刊,但絕大部分是廣告。廣告內容真是觸目驚心,圖文並茂,有強迫你非買不可的力量。最大的法寶是「廉價」,把原售價格和現售價格一併列出,或者便宜三成,或者打對折,甚至五六十元的貨品,只賣一二元。大公司不會說謊,的確便宜。所以有些人專看廣告,有廉價就去買。實際上便宜貨只是一小部分,大部分則不便宜。你進得店去,那些美不勝收的商品都花枝招展的迎上前來,不由你不買。另外有些公司以贈送印花(Stamp)為號召,積少成多,可以換種種商品,也可抵現款,使你經常光顧。
要達到簡化的目的,也須建立一些制度,利用一些工具。美國的自動排隊習慣便是一例。用人雖少,排了隊伍,可以有秩序的進行。否則,一二十個人便會亂成一團,迫使你非加人應付不可了。美國有許多工程師就是專門研究「排隊」,太短不經濟,太長處理不完。譬如車站、球場、戲院、遊樂場所的售票窗口,什麼時候開一個,什麼時候開二個、三個……都要根據研究獲得結論。再如狄斯耐樂園,幾十處節m.hetubook.com.com目,有的最受歡迎,有的比較冷落,星期假日遊客如雲,平時觀眾較稀。自不能一律辦理。如何安排得恰到好處,是一門大學問。
在美國,沒有自己的車子簡直是寸步難行「活死人」。一則因為點與點之間,相距遙遠,動不動就是幾十幾百哩;再則是時間寶貴,競爭激烈,差一分一秒便要落後,蒙受損失。三則車子除了代步以外,還有負重的功能。譬如美國人平時工作忙,所以大多每星期上一次菜場,買一次全家所需食品和日用品就是幾十公斤,大包小裹,沒有車子怎麼辦。再如各百貨公司超級市場經常有減價便宜貨,但相距遙遠必須開了車子跑這裡跑那裡。又如像前文所說,美國人為了避塵囂,住宅離城市愈來愈遠,沒有車子又怎能辦到。開車一小時上班,在美國是很平常的。再如週末假期,或暑期休假,全家人出去旅遊,大大小小擠滿一車(美國一車坐多少人沒有限制)之外,還要裝上自行車、遊艇、帳篷、幾天的食糧,或者索性拉一部拖車,吃喝玩睡都在上面,沒有私人車又怎麼行?
我國的文字主要用來寫文章,美國人則更發明了一種「說明文學」,任何場合,任何動作,任何業務,任何商品,都有說明,或則簡潔,或則詳細。最顯著的例子是高速公路,即便是第一次去一個地方,迢迢千里,只要查明地圖,按照路牌指示,便很容易到達。公共場所,幾乎每一間房、每一樣用具上都有說明,飛機、商店、公用事業、金融機構經常有一堆堆的印刷品,宣傳介紹各種業務。一件事尚未舉辦,說明書先行分發。商品的盒子、包紙上,只要有地位,就印著密密麻麻的文字,多數是指導使用方法,介紹本品優點,分析製造成分。真可說是叮嚀周至。這種說明的功效是增加認識,避免糾紛,同時也有廣告的宣傳作用。
電影票價,早晚不同。打電話,晚上、星期天,都特別便宜。要接線生代接,另須加錢。電費冬夏的價格不同,用量愈多,費率愈低。飛機票價,晚上有特別折扣。銀行存款利率,當市場利率趨於下降的時候,存款期愈長,利率愈低,期限愈短,利率反而愈高。利率趨勢上升的時候則相反。
每星期六和星期日他們都一律休假,許多節日如勞工節、感恩節、復活節等都不規定日期,而定在星期一或星期五,成為「長週末」;另外隨服務機構和年資等的不同而每年都有長短不等的假期,不但薪水照發而且可能還津貼旅費。這些,都是每一個人延頸企踵以求的。即使出更多的加班費,也不肯犧牲。
超級市場、百貨公司,雖然每天營業額大得驚人,但店員卻少得出奇。琳瑯滿目的產品,都是開架陳列,任憑顧客挑選。然後自己拿著或用手推車推到中央櫃檯或出口處,由店員計價,收錢,並包裝。當然,儘管有「閉路電視」的監視,或巡邏人員,以及「法律禁止在店內偷竊」的皇皇佈告,商品的損失還是免不了的。但如與減少用人利益相比,還是十分合算的。
公用事業也一樣為便利顧客著想。十年前,打長途電話還要向接線生報明對方號碼,現在,只須撥號就行。打公用電話,你要自己付款,可按接線生告訴你的款額投入硬幣。你要受話人付款,或者你在外面打電話,要把帳記入自己家裡的電話費或是記入第三者的電話費,甚至用「記帳卡」打電話,都可以照辦。警察、郵差、公車司機等都是經常和大眾接觸的人。他們服務的周到,態度的親切,實在叫人由衷的讚佩。警察真可以說是人民的朋友,看到小孩、老弱者過馬路,經常自動的去扶持,即便是擋住了公路上超速的違規者,也一樣客氣得像和朋友寒暄。郵差送信,一路上遇到人笑嘻嘻的打招呼,在等簽字的時候和受信人聊天。公車司機會不憚煩的指點你坐車的路線、換車的地點,以及你要去的地方的走法。即使老遠的招呼,他也會靜靜的等你上車,一點火氣也沒有。長途車的司機,替旅客提行李,攙扶婦孺老弱上下車,是他們的責任。遇到鐵路平交道,絕對會停下來,看清楚再開過去。任何旅客都有座位,坐滿一車再加開一車,而且同時出發,不使你耽誤轉車。這種種服務,真使你舒服之至。不過,他們如果罷起工來,卻是無理可喻。最近美國的電話醞釀罷工,加拿大全國的地下鐵、市區公車罷工了已近一月,郵政罷工也時有所聞。為自己爭利益,給全社會帶來了癱瘓和損失,把平日服務所得的公眾的好感,一筆勾銷了。
在工作的時候,美國人也確實賣力。消極方面怕失去工作,積極方面希望賺更多的錢。老闆為了夠本,對於員工也絕不放鬆,期其發揮最大的效率。所以安排工作緊迫得使你透不過氣來。工作時間的控制,以百分之一分鐘為單位,以此計算所得,扣薪或逾時加給。薪水一律每星期發一次,因為這樣可以使員工產生「即時報酬」的感覺,而提高工作興趣。中午的午餐時間只有半小時,根本談不到午睡。工作,真是結結實實的工作。八小時下來,筋疲力盡,許多人都不願意做做工資較正常多一倍半的「超時工作」,其理由是可以想像的。而翹首以望的週末假日,盡情享受他們辛苦工作的成果,更是天經地義了。
美國由西海岸到東海岸廣達三千哩,城市與城市之間動輒數百哩。所以業務接洽,或長途旅行,就要坐飛機。美國國內航空發達,人們動不動坐飛機,甚至有每天坐飛機來回辦公或唸書的。到了飛機場沒有車子還是不行,就有租車公司供給車輛。長途汽車是平民旅行工具,顧客日稀,於是汽車公司想出「九十九元遊美國」的辦法,招徠觀光客,所以外國人坐的倒不少。火車則設備豪華,座位舒適售價也貴,作為有閒者的消遣。
記得十七、八年前由臺灣到歐洲,所聞所見,雖然也很新奇,但只是程度上的差別,並不覺得相隔太遠。但從歐洲再到美國,就如同劉佬佬進大觀園,有茫茫然不知所措的感覺。這次重來,雖然已經累積了過去的經驗,但還是有許多新玩意、新花樣,至少使你第一次見到時嘖嘖稱奇。譬如汽車間的門,進出要開,夠麻煩了。現在,門外一根柱子上有鑰匙孔,坐在車裡只要把鑰匙插入,車間門便自動捲起。汽車開出時則只要輕輕的拉一根銅鍊,門便會升上,就如同機關佈景。小便槽的兩側,有一道光線穿過,使用時遮住光線,離開後光線重新照射,水就自動放出沖洗。電話不但按鈕式代替撥號式,而且那些鈕就在聽筒上,只要你拿起聽筒,既可以聽,又可以打。廚房裡處理垃圾,有了新設備,一種把剩餚斷骨打碎,隨水沖去;一種把鐵罐紙盒等壓扁,使垃圾一二個星期才處理一次。我從臺北出發,特地帶了一個開罐器,因為知道一路上都要吃罐頭,但結果卻一無用處。所有的罐頭蓋上都有一個圓環,只要拉一下便可出現缺口。更新式的是在缺口上黏一張金屬紙片,只要把這張紙片拉去就行。至於各式各樣的新商品,更是目眩神迷。即便是衛生紙,也印上了美觀的圖案,引人入勝!
因為夫婦都要出門做事,且是結結實實的工作,不是敷衍塞責,所以一天工作下來,已經筋疲力盡,而且時間也不允許,因此美國人在食的方面也和我們大異其趣。我們的主婦一天到晚眈在廚房裡做這做那,他們可沒有這麼多閒工夫,每星期去一次超級市場,大包小裹,綑載而歸。市場裡的食品,豈僅是分級包裝,每一樣都是洗切乾淨,或者調配完畢,只待你稍稍烹煮一下便可進餐。更多的是現成食物,盒裝的罐裝的,即便是餐廳飯館也大做「拿出去吃」(Take out)的生意(舊金山唐人街有幾家中國店賣現成菜餚如炒蝦仁、咕咾肉、全家福、羅漢齋等,主婦不必動刀鍋就可端出十樣八樣菜餚來)。美國人一生出來就吃冰牛奶,從小就適應冷食的習慣。早餐吃水果汁、洋芋片、牛奶沖麥片,中午吃三明治。熱狗、牛肉餅早已風行,近年來盛行「TV餐」,是冷凍的飯菜,買回來放在冰箱裡,要吃,加熱一下便萬事俱備。「BAR-B-Q」也廣受歡迎,因為這種吃法,紙盤紙碟,處理起來很簡單,又頗富野趣。即便是正餐,甚至宴客,也不過一二https://m.hetubook.com.com道菜餚而已,客人還有義務幫著主人洗碗碟。
使美國人如醉如痴的職業棒球大賽,固然由於緊張和刺|激,更也由於普遍而多變化。全國的二十四個球隊分為兩個聯盟,每個聯盟的十二個隊又各分東西兩組,每組六隊,組內各隊分別比賽,又和同聯盟而異組的各隊比賽。因此棒球季節中,每天都有十多場比賽,要連續不斷的半年多。那些大都市,有的有一隊,有的有兩隊,每隊各有其球場,容量至少五萬人,各隊的戰績,升降不定,因為場次多,戰情激烈,而且有鄉土的情感、英雄的崇拜、得失的心理羼雜在內;美國人對於棒球的關心不下於我們對於少棒奪標的興趣。他們不是傾巷傾城,現場觀戰,便是開著收音機聽廣播。而各隊之間,升沉消長,年有不同,挖角啊、黑馬啊,變化莫測。使這項運動,歷久不衰,且方興未艾。一名職業球員,年薪十幾萬元,新建球場,一個比一個漂亮。老資格的紐約洋基球場,也不能不趕緊翻造了。
最乾脆的是自動販賣機,連管理的人也不需要。冷熱飲料、水果、點心、糖果、香煙、化粧品、郵票、日常用品,無一沒有自動販賣機。公共場所,投硬幣寄行李,投硬幣上廁所,投硬幣看電視。自動洗衣店二十四小時營業,只要投硬幣便可洗淨、烘乾,店內闃無一人。——只需一個人開箱收錢,一人可以管幾十個店。僑胞開的人工洗衣店當然要淘汰了。沒有硬幣嗎,有自動兌換機,把一元鈔票放入便有三個二角五分、兩個一角、一個五分硬幣出來。拉斯維加斯的幾十萬臺「吃角子老虎」恐怕是世界上最集中、最賺錢的自動販賣機了。如果不是自動,要用多少人,而且要造成多少糾紛!
美國商店,定價是一種工具,靈活運用,變化無窮。所以同樣商品,這一家和那一家價格相差懸殊,乃屬常事。須知商品本身價格固無差異,但加上「服務」以及環境的考慮,便大不相同。許多人星期六下午去買蔬菜、水果,因為星期天關門,這些東西會壞掉,所以價錢特廉。有一種Drive in農場,顧客開了汽車進去,自由採蘋果、草莓、玉米、番茄……價錢也許只抵市價十分之一,東西也新鮮。農場主人既不必花工夫去採,又不須售給中間商剝削。雙方有利,何樂不為。
不過美國人對於吃,只是求其手續簡單,質的方面卻十分講究。牛奶當水喝,三磅一塊牛排,只供一餐。我們吃東西注重佐料、注重刀工、注重色香味,他們則大塊文章,大氣磅礴。如果就營養觀點,他們吃的東西遠勝我們。還有是衛生條件,美國農業部對於食品衛生管理特別嚴格。一位朋友在一家肉品公司做化驗師,他的工作是不停的從地面上、牆壁上、機具設備上、工人的身上、牛豬肉上採樣化驗,看看有沒有細菌。因為農業部官員隨時會來,如被發現,後果就十分嚴重。在臺北,人們常備「腸胃藥」,經常提防「瀉肚子」、「大腸炎」。在美國,腹瀉不過是一種物理性刺|激,根本用不到吃藥。自來水都可以隨便喝,別說食物了。
因此分期付款制度是解決住宅問題的一把鑰匙。在美國,幾乎每個人的住宅都是用分期付款的方式買的。房屋公司建屋所需的土地(美國有得是土地,只待你去開發)和資金由政府設法協助,但政府也要干預售屋的條件。分期付款時限長達三十年,利率特別訂得低,預付款的金額只在總額十分之一以下。許多由政府支持的住屋計劃,住戶資格也要由政府審查,以保障低級收入者,避免富有者壟斷。因此,只要積起二三千元作預付款再每月付出相當於房租或更少的錢,便可擁有一幢自己的住宅。有恆產始有恆心,有了舒適的住宅,人們才能安居樂業,努力向上。
商店在營業時間方面也儘量便利顧客。除星期六照常營業外,每星期還有一二天晚間營業。銀行營業時間,原到下午三時為止,但星期五各個工商號發薪,銀行也延到下午六時關門。此外還給你一把保險箱的鑰匙和若干特製信封,使你在營業時間外,任何時間都可存款。
「人要衣裝、佛要金粧」,這觀念在美國行不通的,你無法從服飾上判定對方的身分。在機關裡辦公時可能打領帶,穿上衣,但一般場合,絕不這般正經,穿得再怎樣破舊簡單,也不會有人批評。甚至許多人更以衣服上的解放,作為與傳統反抗的標記。我這次來美,適逢夏天,在街上、在公眾場所,就有許多男人,赤膊、赤腳,只穿一條短褲來往其間,害得許多博物館、戲院、餐廳,貼出佈告:「赤膊光腳,恕不招待」。女人們也不多讓,喇叭褲的時代早已過去,代之者是短褲,尤其把褲腰儘量向下,露出肚臍。上身則是一塊布從頸後繞到胸前,交叉後再在背上打一個結。奶罩這項工業恐怕要式微了。這些還都是普通人的打扮,至於嬉皮,十年前我來時還未誕生,現在西部也有不少。他們蓬頭垢面,男女不分,穿的衣服,故意弄髒、弄破,牛仔褲上開一個洞,或者拉斷了腳管,那就只能算是美國人衣的變體,不足具論了。
都市裡簡直成為低收入者的世界。譬如華盛頓的住戶,黑人就佔百分之八十五以上。洛杉磯、聖地牙哥等邊界地區,則多的是墨西哥人。他們只能找到一些廉價的、零星的工作,所以他們必須住在都市裡,當然還有許多是等待工作或找不到工作的。因此不但髒亂,治安也日漸變壞。幾乎到每一個城市去,朋友都要警告:身上不要帶現款,晚上不要外出。本來想去底特律,大家眾口一辭,說那裡的情形更糟,我只得取消原定的節目。這種雈符不靖的現象因物價上漲、失學率高而加增其嚴重性。警察也無如之何。據說人們遇到了事件,向警察報告時,得到的反應只是雙手一攤,面露苦笑。這也難怪,警察晚上巡邏都要雙崗,否則就有被宰或失蹤之虞。我的一位住在紐約的朋友,就因為在電梯裡被搶了三次,而遷地為良的。罪行之猖獗,也就可想而知了。十年前,最多是紐約中央公園,入晚以後視為畏途而已。
美國人無論男女,都以工作為榮,而不在乎工作的性質,他們所唯一關心的是收入的多少。實際上美國的工作報酬完全和我們傳統的觀念不同。譬如他們的垃圾工人待遇屬優厚之列,每小時工資達五、六元,每月達一千餘元,比起大學教授或高級公務員來毫無遜色。體力勞動的工人或技術工人的收入都十分可觀。因此這些人的生活水準也相當高。誰又能加以輕視。
要生意愈做愈大。一是量的擴張,所謂連鎖商店,形成全國性乃至世界性的企業。譬如肯塔基燒雞、麥克唐納【麥當勞】牛肉餅、可口可樂和百事可樂、羅賓冰淇淋、假日旅館和希爾頓旅館、灰狗長途汽車、霍華瓊斯餐廳、西雅斯百貨公司、吳爾吳斯雜貨店、A&P超級市場、各大石油公司等,如百足之蟲,深入各地。一是商品種類的加多,所謂多角經營,一家公司,兼營各種行業。譬如灰狗汽車公司原是經營長途客運,現在兼營貨運、觀光遊覽、餐廳、旅館、紀念品商店、旅行保險等等,因為這些業務都有相聯關係。有些公司名詞很奇特,如氰胺公司、碳化公司、輪胎公司等,其業務卻遠超於名詞所示。由於見獵心喜,遂使名實不副。這些大企業的興起,一方固然形同獨佔,違反自由經濟體制的精神,所以政府要想法抑制。但另一方卻也有大貢獻於社會。美國地方廣漠,人種複雜,貧富不均,教育程度、生活習慣都不同,而且實施聯邦制,各州都可訂法律、作主張,分權而治,這種大企業卻有統一的力量,如我們的鄉僻地區,商店都是簡陋不堪,但是大企業的分支機構,卻能維持一定的水準,可把各地的差距拉近。
照我若干次和政府行政機構接觸的觀感,我甚至覺得一般公務員的服務態度,比商店店員還要好得多。原因之一是商業機構為了減低成本,用人儘量減少,人少事繁,情緒自然比較差些,照顧也不容易周到。而政府機關不計成本,用人多,分工細,所以可用全副精力來應付公務。尤其是和人民直接接觸的公務員,自以禮貌和熱忱為要件,他們耐心而謙虛的傾聽對方的陳述,友誼而親切的解決困難,答覆詢問。他們不僅https://m.hetubook.com.com是「有問必答」,由於他們經驗多,知道對方還有一些沒有問及但必然會發生的問題,他們也一併事先加以提示,以免不夠清楚,重勞往返,或造成錯誤。醫生診病,也是如此。不單為病人看病,而且是為病人上一課。美國人辦公有一個最大的特徵,就是在辦公時間內,心不旁騖,全力處理分內的事情,忙個不停(如果有空,可能考慮把這個位置合併或裁撤了)。他們絕不在辦公室看報、談天、打私人電話,當然更不偷結毛衣。我親自遇到一位公務員在辦公桌上電話鈴響的時候,要對方暫候,把我的事應付完了再去接聽。這種情形在我們這裡是不可想像的。因為我是一個陌生人,而打電話的對方和他一定十分熟識。
美國人的住宅種類繁多,但大別可分兩類,一類是公寓式,層樓高聳,幾十戶乃至幾百戶合居,有經理部分專責管理,水、電、冷暖氣、室內外游泳池、兒童遊樂場、洗衣機器間、乒乓室、會客室、交誼室乃至「三溫暖」浴室等設備齊全,由住戶公用。另一類是分戶式,平房或二三層樓房,一戶單獨或二戶、三四戶連接,每戶的設備各自獨立,前後院有庭院。前一類因為用地經濟,所以鄰近市區。後一類由於用地大,而且因為是平房,要避免嘈雜,就須造到郊外去,甚至離開市區幾十哩,也是常事。前一類一切用不到自己操心,花費也比較省,每個月只須分攤少數的管理費便行。但活動的空間較少,整天關在房裡。後一類有室外活動的地盤,可以種種花、種種菜、乘乘涼,孩子們可和鄰兒往來,房屋要怎麼裝修設計也可各如其願。但費用分開,負擔就大了。自己燒油生暖氣(法律規定房屋必須裝暖氣),自己倒垃圾,按照政府規定,園地必須打掃乾淨,夏天剪草,冬天剷雪(雪沒有剷除,有人在你門口滑跌,要你負擔醫藥費和賠償損失),也夠辛苦的。究竟住那一類,就隨各人的喜歡了。
現在再來談談美國人的生活。自由經濟下的美國,工商業的競爭激烈,產品和服務,日新月異,層出不窮,而又想盡方法,擴大推銷,人人都有享受較好生活的慾望,又有誰能抵擋得住這外界物質生活的誘惑。而且所謂較好的生活,是沒有止境的,人類的慾望,也是沒有止境的,一面創造,一面追逐,無有已時。社會也就不停的變,不停的進步。
以衣食住行育樂人生各大需要來看美國的生活,首先要談到的是住。住是最重要、也是最傷腦筋的。就個人來說,人生一半以上的時間都消磨在家裡,住得不舒服對心理的情緒和身體的健康都會有不良的後果,對兒童的成長也有影響。對整個社會來說,住宅區的髒亂更是貧窮落後的象徵,犯罪災害的淵藪。但是住的問題最難解決,因為一幢像樣的住宅要花很大的代價,即使省吃儉用,也要一二十年的時間去積蓄。換句話說人們至少要工作一二十年後才可獲得一幢住宅,那麼前一二十年的時間裡註定要住貧民窟,住的問題又如何解決。
美國這個國家,幅員也實在廣大。物產也實在豐富。上一次和這一次,我為了看看真正的美國,特地坐灰狗長途汽車旅行,遍歷了二十多個州,計程一萬數千哩,沿公路經過的縱不全是腹地,至少也是線和部分的面了,有些地方,平疇一片,麥、玉米、馬鈴薯等等主要作物無窮無盡的向天際展開;有些地方,果園千頃,蘋果、橘子、桃、李,種種樹木,彩色繽紛,纍纍如貫珠。有些地方,是綿綿穆穆的森林地帶,蒼蔭翠蓋,茫茫數百里。有些地方,是綠油油的草原,風吹草低,牛羊成群。有些地方,層巒疊嶂,黃沙荒漠,汽車走上幾小時,了無人跡;有些地方,油井處處,森森羅列,如排竹筍。有些地方,河流縱橫,水壩處處;天賦美國之厚,亦算至矣盡矣。然而單單天然條件優厚,是不夠的,還得人的努力。加拿大和美國同在北美洲,天然條件幾乎相同,但加拿大在美國人眼中,還是落後國家。何則?工業的發展,公共工程的建設;行政的效率,社會的制度,究竟相差一截。而這些則全在人為。天然條件加上人為力量,才使美國花團錦簇,飛黃騰達。以美國人之能享受第一流的生活水準,一方面固然福氣好,一方面也是自己動腦筋,肯奮鬥應得的報酬。
分期付款制度是美國工商業擴大推銷的重要辦法。在美國買房子、汽車、家具、貂皮大衣、鑽戒、飛機票、機器設備……無一不可分期付款。分期付款使你「先享用,再付款」。美國人表面上豪華闊掉,實際上大部分都負債,每月的收入都要歸還分期付款。但這也使他們必須兢兢業業,努力賺錢,否則就要失去一切。通過銀行,分期付款更使民間的儲蓄獲得出路,工商業的資金獲得周轉。
遊樂事業在美國正方興未艾,美國人多,錢多,只要動出新奇的腦筋,就會有人來,有錢賺。又豈僅美國人為然,全世界都看中了美國人荷包,想法吸引美國的觀光客。美國人平日賺錢、積錢,自己國家玩膩了,就到國外旅行。尤其是老年人,退休以後,偕著老伴,看看這個世界上的五光十色,一生也就無憾了。
任何商品,任何行業,要繼續領先的地位就必須不斷的革新,不停的變,不然就難以維持,十年前市場上許多名牌,都已為新品淘汰或淪為二三流。紐約洛克斐勒中心的音樂廳(Music Hall)有六千多座位,半場電影,半場歌舞,那個三十多人的舞蹈團,遐邇聞名,過去是觀光紐約的必有節目之一,現在據說舞蹈團即將解散,音樂廳也面臨停閉的命運,事實上目前的節目也已偷工減料,遠不如十年以前,同樣的團體,相似的節目,要經年不改的演出一二十年,儘管紐約地大人多,其面臨困境也是必然之事。再如拉斯維加斯和雷諾,由於地瘠民貧,州政府開放賭禁,似乎唯我獨尊,非此莫屬了。但是其內部卻也一樣的在變。拉斯維加斯最大的夜總會星塵(Star Dust),現在也已退居其次,而給米高梅(MGM)後來居上了。
在過去的觀念中,美國的工業發達,工廠林立,需要的勞工人數多,所以工作機會也多。事實上,美國的工廠設備愈來愈自動化,精密和高級的工作,也只有機器方能管理。所以真正的勞工人數,正一天天在減少。而工作機會大量增加的,則是「服務業」。私人機構也好,政府機構也好,都挖空心思的在服務上動腦筋,誰的服務工作設想周到、效率高,誰就贏得勝利。所以今天美國從事服務業的人數,遠超過從事勞動工作的人數。而且這種趨勢還方興未艾。當然,這種服務是服眾人之務,而不是服個人之務,因此在美國家庭雇女佣,開車雇司機,都是不可想像的事。
又豈僅百貨公司為然,譬如遊樂場所也是一樣。狄斯耐樂園氣勢浩闊,設計新奇,雄霸遊樂事業的牛耳已經二十餘年,現在也在弗羅里達設了分號。十餘年前,洛杉磯郊外的「瑪琳蘭」是最著名的水族館,有海豚、海狗等表演,有各式各種魚類陳列,成為觀光的重要對象,現在同樣的水族館幾乎到處都有,離開洛杉磯不遠的聖地牙哥新建了一個「海世界」,新花樣遠比瑪琳蘭為多,還有巨鯨的表演,使瑪琳蘭黯然失色了。與此相似的是所謂野獸世界(Safari),劃定一塊曠野的區域,把老虎、獅子、象等放在那裡,自由往來,而人卻必須坐在密閉的車子裡才能進去,和野獸隔窗相向。這是近幾年的新玩意,配合了美國人追求刺|激、喜歡粗獷的胃口,現在成為時尚,好在美國的荒地有得是,各地至少已有七八處分別建立了。
美國建國時期短,歷史遺產少,但自然的景觀和人工的建設卻彌補了這個缺陷,後一類的如博物館、動植物園、運動比賽(主要的是棒球、橄欖球、賽車、賽馬等)、展覽會、遊樂場等等。但給予更廣大的人群以更廣大的遊樂機會的則是前者,野外生活剛剛沖銷了都市所累積的煩惱。美國到處有森林、有草原、有峽谷、有瀑布、有河流、有海洋、有曠野、有崇山峻嶺,有的由政府建設為國家公園或公共遊樂地,有的由私人投資開發。他們在那裡可以野餐,可以BAR-B-Q,可以露營,可以游泳,有以泛舟,可以滑水,可以釣魚,可以打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