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澳政策」形成的背景
「在亞洲人中,中國人最勤勞而且能幹,他們願意向外移殖,相信可以在一世紀內,把這片荒地化為綠洲。」
「澳洲不想造成美國和南非那樣的種族糾紛局面。」
自然,我在澳洲和中國人見面不限洛克肯普頓,舉凡我所到的地方,都有或多或少的機會和他們相晤。社會上有地位和聲望的聞人、名教授學者、學生、私人企業機構和商店餐館裡的人。大家都異口同聲的告訴我:他們懷念祖國,也喜愛澳洲,有色人種要想進入澳洲固然不容易,但一旦澳洲接受了你,大家都得到平等的待遇。
〔二〕當時到澳洲的中國人既為應徵而去的勞工,教育程度和知識水準自然較差,他們當中幾乎沒有人會說英語,語言的隔閡,影響了雙方面的諒解和合作。
一八八〇年「澳洲殖民地會議」(Intercolonial Conference)在雪梨召開,新南威爾斯州首相帕克斯(Henry Parkes)為主席,呼籲各殖民地採取一致行動,以遏止因中國人所引起的嚴重後果。這一動議立即被通過,但是南澳代表保留意見,因為他們想利用中國人開發北澳,其後西澳代表也突持異議,因為他們決定由政府出資招募華工。
一八五四年雙方在維多利亞州發生摩擦,雖然次數頻仍,但都被及時鎮壓住。一八五七年在勃克蘭河(Buckland River)邊,終於發生了大衝突:中國人死傷很多,物質的損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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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輕。一八六一年新南威爾斯州楊鎮(Young)附近的藍濱灘(Lambing Flat)又有一次排華的暴動,歐洲鑛工開會,決定把中國人趕走。接著,州議會通過條例,限制華人入境。「不要再提『白澳政策』這句話,這已經成為過去的歷史名詞了。」
「白澳政策是澳洲最有名的國策,追溯根本,最主要的是對付華僑,以後擴及卡那卡人(Kanakas,夏威夷及南太平洋群島上的土人),進一步凡有色人種如印度人、日本人都在排斥之列。」原因複雜,而且,「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事過境遷,澳洲朋友提到這件事,都表示遺憾的對我這樣說:
這一場抗議並沒有收到什麼效果,英國人對清廷敷衍一番,澳洲方面卻很不愉快,帕克斯憤怒的說:
十九世紀中葉,美國人也把中國人看做最理想的移民,以為他們不但是最得力的勞工,也是最優良的公民。加利福尼亞州州長麥都高(John McDougall)說:「中國人是我們接納的公民中最受歡迎的。」(The most desirable of our adopted citizens.)同時主張「用政府授田的方式鼓勵這族人繼續移入和拓殖。」
「中國公使要英國注意澳洲行動,實在愚不可及,他簡直把澳洲人當作一群小學生,可以隨時受英國首相的責罵。」
一八六一到一八八https://www.hetubook.com•com〇年的二十年間,中國人和澳洲人的感情愈加惡化,澳洲人的排華心情,逐漸變為白澳的論調。這時正逢澳洲的勞工運動勃興,勞資鬥爭日趨激烈。一八七八年十一月海員罷工,資方僱用中國人為海員,這一來激起勞工的憤懣,中國人被目為資本家的工具,而成了勞工運動的叛徒。於是,「中國人問題」,更成為澳洲的一個重大的問題。
那時候清廷腐敗,喪權失地,多次訂城下之盟,國際地位日低,無法給人民有力量的支持。於是,連帶的中國人所建的廟宇、所穿的衣服和所蓄的長辮子,也成為西方人輕視和調侃的對象了。
說到這裡,我想我們有色人種必定十分了解澳洲人的衷情了。事實上,「白澳」兩字並不存在澳洲正式文獻內(至少在目前絕對看不到),澳洲的移民政策也不停地在改變,在放寬,相信跟隨著時日和世局的變遷,一切必定向著更合理的途徑。
當我在昆士蘭州的洛克肯普頓(Rockhampton)接受電視訪問的時候,便被問到我對「白澳政策」的感想。那天晚上,當地十幾家澳籍中國人聚在張家信先生家裡烤牛肉款待我。他們在澳洲的日子都相當久,有的已經兩三代,孩子們不但不會說國語,連他們爺爺奶奶輩的家鄉話(在澳洲的中國人以廣東省籍為最多數)也講不來。那一場「大集合」使我十分感動。當地人個個忙碌,加以地方大,好朋m.hetubook.com.com友也難得有空串門子,但他們因為我到了,扶老攜幼,帶著黃髮碧睛的妻子或丈夫都來看我,大夥兒聚在一起像久別重逢的親人。
中國人和歐洲人最初發生衝突是在黃金鑛場上,從一八五四年開始到後來愈鬧愈烈,那時候的情勢是這樣釀成的:
〔三〕東西風俗習慣不同,部分中國人不知道講求衛生,凡是中國人麕集的地方,都被目為齷齪的地區。而且,在西方人的心目中,中國人走到那裡,鴉片烟和賭博也就跟到那裡,他們認為那是中國人的習性。
「門戶一經開放,來者勢必源源不絕,那時候再來限制,豈不更惹風波?與其那樣,不如貫徹目前政策。」
五十年代開始,數以百計的中國人應募到了澳洲(一說一八四〇年已有中國工人到澳)。所謂契約工(Contract Labour)訂的是五年的合同,期滿後,可以聽其自願留在澳洲,這可說是中國人在澳洲最受歡迎的時期。
一連串的限制法令變本加厲的實行,全國一心,不遺餘力。由於「中國人問題」,各殖民地聯合起來,不但排斥中國人,並且對付英國政府。「白澳政策」既然形成,也促使澳洲早日實現了聯邦政府。坎布爾(Percy Campbell)在他的「Asiatic Immigration into Australia」一書中有這樣的一段話:
這的確是一件令人痛心的往事。但時至今日,大家已開始了解並冷hetubook•com.com靜的對這問題有更客觀更公允的看法。澳洲有識人士早就提議修改這項政策,何以遲遲未見徹底實行,說起來也有他們的一份苦衷:一百多年來「白澳」是澳洲第一國策,人們對它既已習慣,又彷彿是件自然的事;一旦改變,誰也不知道將會發生怎樣的變化。算算,有益的情況可能有,為害的一面也許更大。自由黨也好,工黨也好,誰也不敢冒這風險把這問題提出來:一提出來,競選時先就沒有人願意投他的票。
「亞洲人來時會使我們的生活水準降低。」
一八八八年澳洲排華情緒進入最高潮,華僑處境苦不堪言。那時候又值澳洲經濟不景氣,人民情緒低落,加上強烈的民族意識,排華已不限於勞工階級了。
〔一〕鑛場上的黃金漸漸被掘盡,歐洲人跋涉萬里到澳洲的目的是淘金,不但所得的不如理想,有時候連所付的代價也白白花費了。中國人有耐性、肯吃苦、易滿足、遇事鍥而不捨。歐洲人決定拋棄的「廢墟」,到了中國人手中卻成為藏金量豐富的鑛眼。當時澳洲流行的一句話「中國人的運道」(Chinamans Luck),到現在還時常有人提起。跟著「好運道」來的是歐洲人的嫉妒和隱憂,認為中國人將要搶盡他們的機會,同時會使他們的生活水準降低。
一七八八年菲律浦船長率領第一艦隊在雪梨灣登陸時,澳洲只是罪犯充軍的地方,既沒有人打算獨佔,也沒有誰料想得到有朝一日它會被建立成一個國家。既然計hetubook.com.com劃中要把這塊土地化為英國的倉廩,第一件事便是招募勞工來墾荒。研究的結果,都認為中國人最合理想。一八二九年,威克斐(E.G.Wakefield)在他有名的「Letter from Sydney」中討論到勞工問題,提及印度人和太平洋島民。有關中國人的部分,他這樣說:
「……無疑,在一八七六年以前,如果想創立聯邦政府,必定不容易成功,因為缺乏共同意志所產生的力量作動力。一八七六年到一八八八年間,中國人大批湧入,澳洲社會面臨被破壞的危機,使得各殖民地覺醒起來,認為需要一個完整的政治體制來維護自己。」
美國舊金山也醞釀著排斥華人,清廷便採取行動,派員出國調查。駐英公使劉瑞芬向英國政府提出抗議,以一八六〇年中英條約為根據,要求英國尊重約文,制止這等情勢繼續發展。
「每一個國家都有權自由處理自己的內政事務,移民是國家內政範圍以內的事,澳洲歡迎那一種人,可以自由決定。不受歡迎的種族,即使心中不愉快,也只好認了。就像有人請客時沒寄給你一份請帖,你並沒有理由生氣一樣。」
種族歧視最主要的是此優彼劣的成見,我們遇事應該反躬自問,如果與人易地而處,我們將會採取怎樣的態度。種族與種族,社會與社會,到了國與國間,原沒有感情私交的可言。如果一方面不知道自強,而希望另一方面牢牢記住「上帝之前,人類平等」這句話,結果一定免不了痛心和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