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少陽病綱要
三、少陽病時相
5、《本經》中兩味特殊的藥
接下來是黃芩,黃芩起什麼作用呢?作用很清楚,就是清熱去火。為什麼要清熱,為什麼要去火呢?我們剛剛講過的少陽病的要義大家應該沒有忘記,這就是鬱結。鬱結了最容易產生什麼?當過農民的應該最清楚。過去我當農民的時候,還是人民公社集體制,那個時候種田很少用化肥。肥料一方面靠城裡人的大小便,另一方面就是每家所養的豬牛糞。所以,每到一定的時候,或者是一月、兩月,你家牛欄的豬牛糞滿了,村裡就要組織社員到你家「出牛糞」。出出來的牛糞挑到村頭的一塊空地上堆集起來。開春以後,需要施肥的時候,再把這些堆積的牛糞挑到田里。每當扒開這些堆積的牛糞時,你都會看到熱氣騰騰的,只有在遠處用長把的梳耙把牛糞勾到糞框裡。手腳是不敢伸進去的,去了必燙傷無疑。這個溫度足以煮熟雞蛋,你說火不火,你說熱不熱。而這個火熱不是你去用柴點燃的一個火熱,這個火熱怎麼來呢?這就是鬱結生熱。所以,鬱結了,就很容易生火熱。這個時候,你一方面要升達,疏解這個鬱結,這就要靠柴胡;另一方面,因鬱結而產生的這個火熱也要清除掉,這就需要黃芩。
現代方面,我們可以根據現代研究的一些苗頭,與傳統進行有效地鏈接,以便互相啟迪,共同提高。比如我們前面提到過的強心藥和降糖藥,如果經過更進一步的研究確證了這兩類藥的最佳服用時間就在凌晨四時左右(寅時),那麼,糖尿病、心臟病也就很自然地與厥陰病、少陰病、少陽病建立了一種內在聯繫。因為寅時是上述三病共有的欲解時。寅時不僅三病共有,而且佔兩陰一陽,這在六經時相中是絕無僅有的。因此,寅這個特殊的時相,不但值得我們從傳統的角度去挖掘研究,也很值得我們從現代的角度去發現,去思考。比如糖尿病與厥陰病的內在聯繫你思考清楚了,那我包管你在治療上會有新的思路、新的突破。中西醫為什麼不能結合呢?當然能結合!但要看你如何結合。工作到家了,敵都可以化而為友,更何況是中醫西醫。
4、少陽持方要義
對象數這個層面的認識和把握相對要困難一些,我們可以先來看「物」的這個層面。從物這個層次講,小柴胡湯的君藥是柴胡。柴胡氣味苦平,它的主治功效《神農本草經》中講得很清楚。另外,就是清代名醫周巖寫的一本書叫《本草思辨錄》,這本書把柴胡的性用講得很地道、很形象。他說柴胡的作用就是「從陰出陽」。從陰出陽怎麼理解呢?大家看一看寅卯辰就知道了。陰陽我們可以從南北來分,從冬夏來分,從水火來分。冬為陰,夏為陽,而位於冬夏之間的這個「寅卯辰」,不就正好是從陰出陽嗎?所以,柴胡這個「從陰出陽」的性用正好是與寅卯辰相應的。與寅卯辰相應,當然就與少陽相應,當然就與少陽病的欲解時相應,當然就與少陽的治方大義相應。所以,周巖講柴胡的這個功用講得很地道。
上述這位盲醫善於用數來治病,而我們循流探源地追溯上去,張仲景才真正是中醫用數的鼻祖。大家單看《傷寒論》中大棗的用量就很有意思。桂枝湯大棗用十二枚,小柴胡湯大棗也用十二枚,十棗湯大棗用十枚,炙甘草湯大棗用三十枚,當歸四逆湯大棗用二十五枚。前面的十二枚,十枚好像還容易理解。到了炙甘草湯和當歸四逆湯,大棗為什麼要用三十枚和二十五枚呢?三十枚大棗代表著什麼?二十五枚大棗又代表著什麼?這個問題提出來,即使你不回答,恐怕也能夠感受到它的不尋常。
前面討論陽明篇的時候,我們曾經談到了高血壓的一個思路,高血壓病很根本的一個起因就是阻滯。而談阻滯,這又回到了東西的問題上來。在陽明篇的時候,我們談阻滯還比較籠統,現在我們討論少陽,討論東西法門,這個問題就比較具體了。阻滯無非就是東西兩道的阻滯,前面談陽明重的是西道,這裡講少陽似乎重東道。東道也好,西道也好,只要阻滯了,都有可能導致血壓升高。這就要求我們在治療的時候區別對待。現在許多中醫被西醫這個「高血壓」框死了,跳不出來。一想到高血壓,就離不開平肝熄風。這就叫「辨病施治」嗎?這個不叫「辨病施治」!這叫認奴為主。中醫的主張沒有了,你憑什麼施治?
(2)「物」的層次
用中醫的理論,用五行的理論來看上面這個問題,是非常清楚的。所以,我們講金木水火,實際講的是什麼呢?它講的完全就是陰陽的不同狀態。因此,講五行離開了陰陽,你很難講到點子上,你很難對這門學問有真實的受用。那麼五行中的「土」是什麼呢?它代表了陰陽的哪個狀態?它代表了陰陽的一個很特殊的狀態。因為這個特殊,所以董仲舒在《春秋繁露》中把它稱為五行之主。五行的金木水火如果沒有土都不能成就其所用。陰陽要從水的狀態,收藏的狀態進入到木的狀態,升發的狀態,它靠什麼?就是靠這個土。同理,從木到火,從火到金,從金到水也都離不開這個土。陰陽要變化,陰陽要流轉,陰陽要週而復始,都必須落實到土上。因此,土在中醫的作用就顯得非常重要,非常特殊。我們為什麼要把脾胃當作後天之本,《素問》言脈為什麼要講「有胃則生,無胃則死」?這些都與土有非常密切的關係,值得我們認真研究。
少陽主樞,樞機要想發揮正常的作用,它有一個重要的條件,就是必須流通暢達。因為樞機是在轉動中來調節開合,如果樞機不轉動了,結在哪裡,這個開合的調節怎麼實現?因此,樞機一個很重要的特點就是貴暢達而忌鬱結。如果不暢達,鬱結了,那就沒法調節開合,那就會產生疾病。另外一方面就是相火,火性炎上,它也是喜舒展奔放而忌遏制壓抑,遏制壓抑則易生亢害。所以,總起來說,使少陽的功用沒法正常發揮,進而產生疾病的一個最關鍵的因素,就是這個鬱結,就是這個遏抑。這是少陽病的根本要素。
少陽的問題就討論到這裡。
傳統在「物」這個層次上所做的工作是比較薄弱的,這一方面我們可以吸收現代的東西,其實這也是中醫現代化的主體工程。大家可以思考這個道理,傳統的東西,中醫的東西有什麼值得現代呢?那只有「物」這個層面的東西值得現代,或者說只有「物」這個層面的東西可以考慮現代。除此以外,「數」這個層次,「像」這個層次,怎麼現代呢?這些方面剛好反過來,是要現代來老老實實地做學生,是現代來傳統化。不光是現代來化傳統,傳統也可以化現代!
中醫不但講辨證,而且還要講辨病。辨病是綱,辨證是目,綱舉才能目張。因此,從這個角度看,把「辨證施治」作為中醫的一大特點,而不提「辨病施治」,這是很不完全的。當然,中醫辨病的內涵與西醫不同,比如我們上面討論的,在婦科疾病與六經病之間建立一種內在聯繫,這就是一個辨病的過程。辨病是辨方向,方向都不清楚,還談什麼路線呢?而中醫辨病的指標往往比較明確、比較客觀。像時間、方位、五運、六氣,這些因素都很清楚地擺在那裡,你很容易地就能抓住它。這段時間天氣都在下雨,陰雨綿綿的,這是什麼呢?這就是濕,這就是太陰病的指標。這個指標不用你去做化驗,也不用你去做CT,你很容易地就得到了。可是正是這樣一個很容易就能得到的指標,我們許多搞中醫的人對它不屑一顧,放著西瓜不要,偏偏去找捉摸不定的芝麻。所以,儘管搞中醫的年頭不少,可還是一個糊塗蟲。
寅卯辰從月上來講,它應該是哪個區間呢?它應該是與陽明欲解時申酉戌相對的那個區間,也就是上弦及前後的這個區間。
劑量問題是一個大問題,如果這個問題含糊了,那《傷寒論》的半壁江山就有可能會丟失。你的證辨得再准,你的方藥用得再准,可是量沒和-圖-書有用准,火候沒有用准,這個療效能不打折扣嗎?而最後怪罪下來,還是中醫不好,還是中醫沒療效。對劑量的問題我是有很深體會的,記得一九九〇年暑期,我的愛人趙琳懷孕四十天時,突發宮外孕破裂出血。當時由於諸多因素,我們選擇了中醫保守治療。並立即將情況電話告知南寧的師父(即先師李陽波)。師父於電話中口述一方,並囑立刻購用,即藏紅花十克,水煎服。師言藏紅花治療內出血,誠天下第一藥也。次日,師父親臨桂林。診脈後,處方如下:白芍一百八十克、淫羊藿三十克、枳實十五克,水煎服,每日一劑。經用上述兩方,至第三日B超複查,不但出血停止,腹腔原有出血大部分吸收,且意外發現宮內還有一個胎兒。我與妻子不禁撫額慶幸,要是選擇手術治療,還會有我們今天的女兒嗎?每思及此事,都免不了要增添幾分對先師的思念及感激之情。
寅卯辰從年上講屬春三月,屬木,木性條達舒暢。條達了、舒暢了,少陽樞機就可以活潑潑的轉動;條達了,舒暢了,少陽的木火性用便不會遏鬱。另一方面,我們討論六經時相,討論三陰三陽時相,應該時刻不忘與五行時相進行參合。陰陽與五行是兩門,合起來其實就是一個。為什麼這麼說呢?大家回顧前面幾章討論的內容就應該很清楚。木是什麼?木就是陽氣處於升發的這個狀態,當然這個時候的升發還不是全升發,它還有一絲二絲陰氣在束縛;到了火的時候,陽氣全升發了,全開放了,陽氣不完全開放,大家想一想會不會有火產生?絕對不會有火產生;那麼到金呢?到金的時候陽氣已經由開放轉入到收藏,或者說陽氣漸漸進入到陰的狀態了;更進一步到水的時候,陽氣完全處於收藏。大家可以想一想,陽氣要是不完全收藏,怎麼會有冰雪產生呢?現在全球的氣候逐漸變暖,北極及內陸的冰川逐漸在消融,這說明什麼呢?這說明整個世界的陽氣收藏在逐漸變弱,而開放卻在逐漸加強。我們所處的這個時代就是不斷開放的時代,成天都在強調開放,而不強調收藏,那冰川怎麼會不逐漸消融?我想這是很必然的事情。
炙甘草湯適用於陰虛類的心律失常,這個是辨證得當但是僅僅有這個條件還不夠,還必須用量得當。這一點是柯教授專門談到的問題。你看這個房顫,各方面的條件都符合炙甘草湯證,可是用下去就是沒有應驗。問題出在哪呢?就出在用量上。道門煉丹有一句行話,叫做「傳藥不傳火」。藥可以告訴你,可是火候不輕易告訴你。為什麼呢?因為它太重要了。一爐丹能不能煉成,有時就看這個火候的把握。中醫的方子可以告訴你,可是量卻不輕傳。為什麼呢?量者火候也!火候才是成敗的關鍵,那當然不能輕傳。可是張仲景不同,他是醫界的孔聖,既是孔聖,那就應該「吾無隱乎爾!」所以,張仲景不但傳方、傳藥,而且連用量也和盤托出。
接下來我們看引起質變的第二個因素,即數變到質變。由數的變化而致質的變化,在上述這兩個方劑中表現得尤其充分。我們看炙甘草湯,炙甘草湯上面已經敲定了,是一個養陰的方劑。方中大棗用量是三十枚。三十是一個什麼數呢?三十是一個「群陰會」。我們將十個基數中的陰數也就是偶數二、四、六、八、十相加,會得到一個什麼數呢?正好是三十。十基數中的陰數總和就是三十,所以我們把它叫「群陰會」。既然是這樣一個數,那當然就有養陰的作用。這個數用在炙甘草湯中,就正好與它的主治相符。另外一個方,就是當歸四逆湯。當歸四逆湯是厥陰篇的一張方,用治「手足厥寒,脈細欲絕」之證。從當歸四逆湯的方,從當歸四逆湯的證,可以肯定它是一張溫養陽氣的方。是方大棗用二十五枚。二十五又是一個什麼數?是一個「群陽會」。我們將十基數中的陽數一、三、五、七、九相加,就正好是這個數。這就與當歸四逆湯的主治功用相應了。
我經常在想,搞中醫的人應該煉點內功,應該耐著性子,不要看到這個世界什麼都現代化了,我也非現代化不可。你甭急!中醫不在於現代了沒有,而在於你學好了沒有。學好了,你不但可以走四方,還可以做現代的導師。孔子在「裡仁」這一篇裡說:「不患無位,患所以立。」孔子的這句話我們學中醫的值得很好地參照。「不患無位」,你不用擔心將來中醫有沒有位置,有沒有地位。用現代的話來說,你不用擔心中醫的市場份額,不用擔心搞中醫能不能撈上飯吃。這些問題你不要去操心,你不用去「患」它。而真正應該操心的是什麼呢?「患所以立」也。中醫靠什麼來立?傳統靠什麼來立?顯然不是靠現代來立。因此,只要你真正學好了中醫,真正搞清了傳統,那你就不患無位。
相變,說白了就是事物狀態的變化,這個變化在中醫看來就要歸之於陰陽。故云:陰陽者,變化之父母。陰陽的變化是以象言,所以《內經》又將上述這個變化稱為「像變」。事物由此一狀態進入到彼一狀態,必須經歷一個變化過程,而這個過程的某一區間或狀態,對於變化是否發生,變化的進程,以及變化的方向,都是至關重要的、決定性的因素。這樣一個假設的區間或狀態,就稱之為臨界或臨界狀態。在臨界狀態所發生的變化,即為臨界相變。因此,臨界狀態以及臨界相變的情況也就決定了事物的變化情況。
上述的問題稍作延伸,就又回到了欲解時上來。少陽為什麼欲解於寅卯辰?太陽為什麼欲解於巳午未?陽明為什麼欲解於申酉戌?一樣的是「春夏養陽,秋冬養陰」,只不過這個「養陽」和「養陰」是老天幫你完成的。這樣一聯繫,你就知道,六經的欲解時,其實也就是六經病服藥的正時。比如太陽的麻黃湯、桂枝湯就應該在巳午未服用,這個時候服用是應時的服用,是「以從其根」的服用,自然也是事半功倍的服用。而其餘時間則視方便而定。
柴胡為《本經》上品,大黃為《本經》下品。這兩味藥在《本經》中的氣味,功用分別如下:「柴胡,味苦平。主治心腹腸胃中結氣,飲食積聚,寒熱邪氣,推陳致新。久服輕身、明目、益精。大黃,味苦寒。主下瘀血、血閉,寒熱,破癥瘕積聚,留飲宿食,蕩滌腸胃,推陳致新,通利水穀,調中化食,安和五藏。」柴胡和大黃在氣味和功用上有差異,但是,透過《本經》的記載,我們發現這兩味藥在大的方面有很多共通之處。一方面就是破除積聚和通達腸胃,當然在這個破除和通達的力度上、層次上二者有區別,這一點我們以後會專門談到。另一方面,也是最大的一個共通方面,就是「推陳致新」。據我查證,《本經》裡面具有「推陳致新」功效的藥僅有三味,還有另一味就是消石。消石不是常用的藥,在這裡不作討論。下面就柴胡和大黃的共通問題,作進一步的引申討論。
我們做這樣一種思考和聯繫有什麼好處呢?或許有助於現代科學突破一些固有的模式和僵化的思想。現代科學在某些領域已經步入了怪圈,比如基本粒子這個領域,現在已經搞到夸克。夸克意味著什麼呢?再往下去不容易了。夸克的平方已然這樣艱難,那麼,夸克的平方再往下走呢?所以,在物質這個層面,在「有」這個層面,在一定的階段裡,你可以細分,微分,毫微分。可是分到一定的時候,你分不下去了。再分,「有」就會驟然變成「無」。這個時候如果再想往下走,那就必須思想領域的根本變革,我想這個時候就非常需要傳統了。也只有到這個時候,傳統在象數這個領域、在形而上這個領域、在「無」這個領域的東西才會得到真正的認可。
數的問題我們必須把它歸到象上來討論,像雖然有實義,毋庸置疑,可總還嫌它虛無飄渺。因此,我們還是要討論一些實實在在的東西,也就是物這個層面上的東西。我們研究現代科學與傳統中醫,如果將兩者放在象、數
hetubook.com.com
、物這三個層面來界定,那麼,中醫與現代科學都在研究物的這個層面,這是共同的。在這個層面上,我們應該肯定,現代科學要比中醫走得遠,走得好。她對物的認識更為微細,更為具體,手段更多。但是,現代科學的研究有沒有伸展到象的層面、數的層面?或者說現代科學所採用的唯物的研究手段,是否擴展到了唯象和唯數的層面呢?從傳統的象數涵義來說,她好像還沒有。而在這兩個層面,也就是在用唯象和唯數的手段認識世界的方面,傳統中醫已經走得很深、很遠了。其二,我們談到柴胡、大黃在功用方面的另一個特點,是它對結氣、積聚、瘀血、血閉的破決、通達作用。如果用現代一些的語言來描述柴胡、大黃的上述特點,就是它具有掃清障礙的作用。結氣、積聚、瘀血、血閉,這些都是什麼呢?這些就是人體五藏六府、四肢百骸、經絡隧道中的阻滯和障礙。古人云:但使五藏元真通暢,則百病不生。人為什麼會生百病,就因為五藏元真不通暢。而五藏元真為什麼不通暢呢?因為阻滯了,障礙了。因此,你能拿掉阻滯,疏通障礙,也就解決了導致疾病的一個關鍵問題。
從上面這個切入點,是不是又引申出一個法門?這就叫東西法門,升降法門,出入法門。任何疾病,也都不出這個法門。要麼是東道的問題,要麼是西道的問題,要麼是東西兩道都有問題。而從這個法門,我們看到柴胡、大黃這兩味藥的重要性。先師在世時,對柴胡、大黃二味藥特別重視,曾言:用好柴胡、大黃,橫行天下無雙。對此中奧秘,既可以從「推陳出新」言,從「臨界相變」言,亦可以從東西法門言。
講到月週期,我們聯想到一個很重要的問題,這個問題與女性有很大的關係。女性與男性的一個很特別的差異是什麼呢?就是女性要來月經。而月經一個最顯著的特點就是《素問.上古天真論》說的「月事以時下」。這個時包括了兩層涵義,第一層就是每一次經潮的時間,以及經潮與經潮之間的時間間隔都是相對固定的;第二層就是這個間隔的時間一般是一個月。為什麼女性的這個特殊生理現象要叫月經或者月事呢?其實就是根據這第二層涵義而來的。
在前面第三章談陰陽的開合機制時,我們曾經用開合去分析疾病,我們曾經以開合為切入點。從開合切入,我們可以用它來分析所有的疾病,而現在從否泰切入,我們也說可以用它來分析所有的疾病,似乎從每一個切入點都能包打天下。其實,這是中醫一個很有趣的問題,很值得研究的問題。
臨界狀態的變化影響整個事物的變化,事物能否由「陳」的狀態進入到「新」的狀態,就要看臨界相變的發生情況。從這一點上來看,柴胡與大黃這個「推陳致新」的作用,是否就是直接作用在臨界狀態及臨界相變上呢?這是非常值得思考的一個問題。假如柴胡和大黃的這個功效確實能夠很直接地作用於臨界狀態,確實能夠很直接地促使臨界相變的發生。那這個意義就太大了。疾病是一種狀態,健康也是一種狀態。有些時候我們從健康走向疾病,有些時候我們由疾病回到健康。為什麼會有這個變化呢?相變不同,相變的方向不同,所以就有這個健康和疾病狀態的不同。由疾病態進入健康態,這個相變是好的,是我們希望的;而由健康變為疾病呢?這就不是我們所希望的相變了。我們能否利用上述藥物的特殊作用,通過適當的方法,適當的配伍來直接參與相變,影響相變,使相變的方向朝著有利於健康的方向發展。尤其是對那些突變性疾病,如惡性腫瘤類疾病,這應該是一個值得思考的路子。
傳統方面,《素問.四氣調神大論》的「所以聖人春夏養陽,秋冬養陰,以從其根」,已然從陰陽這個根上將它包攬了。你從這裡一口咬定,一門深入下去,必能打成一片。淺近一些講,養陽的藥該什麼時候服用?養陰的藥該什麼時候服用?這已經很清楚了。在這樣一個時候服用,就好比我們給植物澆水,一下就澆到了根子上,那當然就事半功倍啦。但是,也要提醒大家,中醫的問題死板不得。如果養陽的藥一定等到春夏才服,養陰的藥一定等到秋冬才服,那豈不慘了。一日之中又何嘗沒有四時呢?養陽的藥開出來不必等到春夏,一日之中的寅卯辰可服,巳午未也可服;養陰的藥開出來,也不必等到秋冬,申酉戌不就是秋?亥子丑不就是冬嗎?
6、少陽之脈
條條道路通北京。我們從南寧去北京要坐T6特快列車,那麼從成都去北京呢?當然不必坐T6,你要乘T8。所以,從任何一個點上深入進去了,你都可以見道。道只有一個,中醫的道也好,儒、釋、道的道也好,都只有一個。但是,見到它、證到它卻可以有許多的方法。佛教有八萬四千法門,也就是有八萬四千種方法,八萬四千個切入點。從這些切入點切入,你都能夠最終認識宇宙人生的根本。我們這樣來看歷史上中醫的許多流派,那就不足為怪了。張仲景他從三陰三陽切入,李東垣他從脾胃切入,葉天士他從衛氣營血切入,吳鞠通他從三焦切入。只要從這些點上真正地深入進去了,最後都到了「北京」,都見到道了。那麼,這些法門,這些切入點就應該都是可取的。所謂法門無高下,見道即為真。既然法門無有高下,那你為什麼總是強調經典呢?明眼人應該可以看到,經典是什麼呢?其實經典就是「北京」!後世那麼多有成就的醫家,建立了那麼多不同的流派,不同的學科。有的醫家成就很大,眼界也很高,幾乎目空一切了。但是,為什麼他們都強調經典,都認為自己流派的出處是來自經典。這恐怕不完全是沽名釣譽,一定要找一個聖賢為依託。而是一門深入以後,當深入到相當的程度時,當他們豁然開朗時,都會不約而同地發現:原來這就是經典!
經典與後世不同流派之間的關係,我們在第二章中已作過討論。它實際上就是一個體用的關係。經典為體,後世學說為用。無體無以成用,而無用亦無以顯體。體用密不可分。這樣一個關係學中醫的必須搞清楚。這個關係如果沒有弄清,你就會覺得無所適從。一會跟著張三跑,一會跟著李四學,茫茫然不知所措。到最後兩頭不到岸,什麼都不是,更不要說成一家之言了。所以,這個問題應該引起注意。你清楚了它們是這麼一種關係之後,就知道路路不相左,法法不相違。你可以根據自己的特點,選擇適合的方法。或者單刀直入,直接從經典入手,從體啟用;或者迂迴而入,從用見體,從後世的醫家入手。我想這些方法都可以,都不相違。我的先師就是直接從經典入手學醫的,而更多的人則是用第二種方法,先從後世入手。只要你功夫用得深,功夫到位了,都可以學出來。就怕你淺嘗輒止,半途而廢。這樣的人不但自己學不出來,而且說三道四的就是這些人,存門戶之見的也是這些人。功夫做深了,見道了,都是岐黃的子孫哪會有什麼門戶之見?看一看《臨證指南醫案》,看一看《溫病條辨》你就清楚了。
少陽病的要素清楚以後,我們來看少陽時相的欲解時。少陽病為什麼要在寅卯辰這樣一個時相欲解呢?我想很重要的一點就是寅卯辰時相所蘊涵的要義能夠有效地幫助解決少陽病的上述問題。
西醫治療高血壓,它用降壓的方法,這是應該的。因為它有一個理在。如果中醫你也如此這般,那就糟了!高血壓是個什麼「東西」?你降它的什麼?臨床上有的高血壓服用西藥不理想,中醫也看了一大堆,都是平肝潛陽,鎮肝熄風一類,血壓還是降不下來。一看脈證,一派陽虛、水飲之證。你一溫陽,一化飲,血壓反而慢慢降下來。為什麼呢?因為陽氣一溫,水飲一化,東道上的問題就解決了。所以,搞中醫的一定要分清本末,主次,不要被西醫的一個病名牽著你到處跑。這一牽著跑,那中醫的本性就迷失了和圖書。
中國人講東西很特別,英文的「thing」是完全翻譯不出「東西」的。為什麼呢?因為東西太大了,什麼都可以包括進去,什麼都可以叫東西。什麼都可以叫東西,那東西又是什麼呢?記得前面談人中的時候,我們說人中這個稱謂透著中醫的三昧。其實這個「東西」也具有這樣的內涵,而且更寬更廣。
天津南郊有一位盲醫,善治多種疑難病證,遠近的許多人都慕名去求醫。既然是盲醫,當然就不能望而知之,他主要靠問診和切診來診斷疾病。疾病診斷出來以後,開什麼「藥」呢?他開的「藥」來來去去都是我們日用的食品。像綠豆、紅豆、葡萄乾、黃花菜等。不管你什麼病,他都用這些東西。唯一的區別就在這個數上。張三的病,他用二十顆綠豆,二十顆葡萄乾,李四的病,他用二十一顆綠豆,二十一顆葡萄乾。按照現代人的理解,二十顆綠豆與二十一顆綠豆有什麼區別呢?熬出來的不都是綠豆湯嗎?要是按照現在的成分來分析,它確實沒有什麼差別。而且如果不嚴格計較綠豆的大小,二十一顆綠豆與二十顆綠豆的重量也可能完全相同。但,為什麼在中醫這裡會有這麼大的差別呢?這就要聯繫到我們從前提到過的象數這門學問了。
上述這個「道」粗分起來不外兩條,一條是東邊的道,它管升出,一條是西邊的道,它管入降。這兩條道都要通暢,通暢了,升降出入有保證,神機氣立有保證,那當然健康就有保證。阻滯了,障礙了,神機化滅,氣立孤危,怎麼還會有健康。這就要設法疏通它。
接下來我們看具體的用藥,小柴胡湯用藥七味,第一味就是柴胡。我們看《傷寒論》的方應該注意它藥物排列的次第,誰先誰後,這個是很有講究的,隨便不得。排第一位的往往就是君藥,第二的往往是臣藥,排後面的當然就是佐使藥。現在開方往往不管這些,先記哪味就先寫哪味。開一個小柴胡湯他可能把人參寫第一、生薑寫第一,這就亂套了。「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沒有。」你這樣來處一個方,不用說人家就知道你的家底。
(3)選擇服藥的時間
寅卯辰在月的層次上我們做了如上的討論,那麼在年的層次上呢?它就是寅卯辰三個月,即農曆的正月、二月、三月。在年的層次上再往上走,就是寅年、卯年、辰年,凡遇這些年我們都應該考慮它與少陽時相的特殊關聯。
《傷寒論》成書於東漢末年,這是一個公認的事實。既然是東漢的著作,那這個用量理所當然地應該按東漢時的重量來折合。可是這一折合,問題就弄大了。生地黃可以用半斤,麻黃可以用93.75克(按大青龍湯麻黃用六兩來折合),這就大大超過了《中華人民共和國藥典》所規定的用量。你按東漢的劑量治好一千個人沒你的事,但只要有一個人出了問題,那你就吃不了兜著走。你就要變胡萬林。為什麼呢?因為藥典不支持你,你沒有法律依據。所以,柯老先生儘管知道《傷寒論》的劑量就應該是東漢時的那個劑量(這個「知道」不但有考古的依據,而且還有臨床實際的依據。何以見得?因為炙甘草湯你按照現在一兩3克的常規用量,這個房顫就是轉不過來。而一旦你用回東漢時的劑量,生地用250克了,炙甘草湯還是這個炙甘草湯,劑量一變,火候不同,房顫很快就轉復成正常的心律),可是,柯老先生還是要強調一句:「應以中國藥典所規定的用量與中藥學教科書所規定的常用量為依據。」(見柯雪帆主編的《傷寒論選讀》上海科技出版社,一九九六年三月版)不強調這一句,出問題打官司,十個柯老也不濟事。
下面我們簡單地講一講少陽病的兩個常見脈象。
這一節我們討論少陽病的時相問題。討論時相當然離不開欲解時,少陽病的欲解時條文見二百七十二條,即「少陽病欲解時,從寅至辰上」。寅至辰的類似概念我們在太陽及陽明篇已討論了很多,從時上而言,它有許多層次可分。如以日這個週期層次而言,它包括寅卯辰三個時辰,即凌晨三點至上午九點的這段區域屬少陽病的欲解時。如果疾病的特點是表現在這段區間欲解,那麼,我們應該考慮有少陽病的可能。當然,這樣一個問題我們還應該放開來看,聯繫前面討論過的問題來看。寅卯辰不只是時間的問題,它還有許多相關性,根據這個相關性我們來舉一反三,這才是研究中醫的正路。比如寅卯辰它包不包括東方呢?當然包括東方。一個病,或者是眩暈,或者是腸胃不好,或者是其他什麼,在南寧的時候你很不舒服,你周身不自在,可是你一到了上海,一到了浙江,你就舒服了、自在了,頭也不暈,腸胃也好啦。這個算不算少陽病呢?這個你也應該考慮有少陽的可能。因為它的欲解也在寅卯辰。
前面談過少陽在功用上的兩個特點,一個就是主樞,談樞當然就離不開開合,樞與開合的問題大家應該牢牢記住。我們研究和學習《傷寒論》,始終是把這個問題放在很重要的位置。為什麼呢?因為它是一個很方便的法門,一個很直接的切入點。從這裡一門深入,你很容易見到傷寒這個道。而少陽在功用上的另一個特點,就是本章開頭討論的相火。
大家可以找一些相應的病例,當然不要太重的,最好是調養階段的心臟病。如果病例多,可以分作兩組,一組是心陽虛,一組是心陰虛。心陽虛的我們每天以二十五枚大棗煎湯服,心陰虛的我們以三十枚大棗煎湯服。看看有沒有效應。有效應了,效應穩定了,我們再顛倒過來,陽虛的一組換成三十枚,陰虛的一組換成二十五枚,看看會不會有變化。如果有變化,那你就知道象數的學問確實不是虛設,數裡面確實包含著東西。數裡面包含的這個「東西」是什麼「東西」?是信息,還是光色?這個我們可以做研究。先肯定下來,再從容研究。如果一口否定,那也就沒戲了。這是我們從少陽的治方,從小柴胡湯的三、八之數所引申出來的一些討論。
前面我們談到少陽主竅的問題,而由這個竅引出了否泰的討論。應該說否泰是我們討論中醫的一個非常重要的切入點。為什麼說它是一個重要的切入點呢?因為無論什麼問題,什麼疾病,你都可以從否泰去切入,都可以把它歸結到否泰上來。不但在人事、社會的領域我們可以用「否極泰來」,在醫這個領域我們似乎可以更具體地、更實在地運用它。
(1)象數層面
先師所用第二方,藥皆平平,為什麼會有如此神奇的效果呢?看來奧妙就在這個用量上。我們平常用白芍,也就十來克、二十克,至多也不過三十——五十克。用到一百八十克,真有些驚世駭俗。但是,不用這個量就解決不了問題。因此,用量的問題確實是一個關係至大的問題,值得大家來認真地思考與研究,尤其應該由國家來組織攻關。個人來研究這個課題,充其量是你個人的看法,它不能作為法律依據。如果大家公認了,東漢的用量確實就是柯雪帆教授研究出的這個量,那我們就應該想一想,對於《傷寒論》的許多問題,對於中醫的許多問題,是不是就要重新來認識和評價呢?
談少陽的治方,我們還想引申一個問題。這個問題與《本經》兩味特殊的藥相關,一味就是小柴胡湯的君藥柴胡,另一味是大黃,這味藥在大柴胡湯中用到。
另一方面,在器這個層面,《素問》講:「升降出入,無器不有。」升者出者,亦東也;降者入者,亦西也。一個東西,升降出入在其中,器亦在其中。升降出入對於維繫生命,維繫健康,都太重要了。所以,《素問.六微旨大論》又言:「出入廢則神機化滅,升降息則氣立孤危。非出入,則無以生長壯老已;非升降,則無以生長化收藏。」而出入升降為什麼會廢息呢?很重要的一個原因,就是出入升降的這個「道」阻滯了,障礙了。道路不通,你怎麼出入?怎麼升降?那就只好作罷。
https://m.hetubook.com.com
西醫辨病可以完全不要上述這些指標,隆冬三九得大葉性肺炎與雨濕天氣得大葉性肺炎沒有什麼區別,用一個「抗菌消炎」的方法就都解決了。可是做中醫你也不要這些指標,那問題就嚴重了。為什麼石家莊治療乙腦的成功經驗搬到第二年的北京就不靈了?是不是中醫的經驗不能重複?非也!是辨病的這些指標不同了。指標不同了,病就有差異,當然治療就應該有差異。柴胡、大黃有這樣一個共性特點,那麼,在這個共性上有沒有區別呢?有一個很重要的區別。這就要連帶扯出東西的問題。
中國人認識事物離不開陰陽,故《素問.陰陽應像大論》開首即云:「陰陽者,天地之道也,萬物之綱紀,變化之父母,生殺之本始,神明之府也。」而陰陽的問題有如前述,都可以歸結到「陽生陰長,陽殺陰藏」上來。什麼是陽生?東就是陽生。什麼是陽殺?西就是陽殺。而惟有生才有長,惟有殺才有藏。是以一個東西已然包賅「生長殺藏」。所以,東西的內涵很深刻,沒法用「thing」來翻譯。就像周汝昌先生說「紅樓夢」沒法用「A Dream ofRed Chamber」來翻譯一樣。用「A Dream ofRed Chamber」來翻譯「紅樓夢」,不但這個內涵表達不了,而且所有的義趣、境界也蕩然無存。一個「東西」,生殺在裡面了,變化在裡面了,無常在裡面了,傳統的基本理念也在裡面了。為什麼孔子老是強調「君子食無求飽,居無求安」,為什麼老子慎言,卻要不停地嘮叨「知足不辱,知足常樂」?因為事事生滅,事事無常。你要想在這個生滅裡求一個永恆的東西,在這個無常裡求常,那你永遠沒有出頭的日子。與其這樣,那還不如及早回頭,不在物器裡打轉,而在道裡面用功。因此,「東西」這個稱謂確實透著理性的三昧。
小柴胡湯的其餘四味藥,即半夏、炙甘草、生薑、大棗的功用,大家可以自己去思考。
這樣一界定,我們就可以看出,現代科學與傳統中醫是各有千秋,各有長短。在象數的方面是我們的長處,可是在物的方面我們要差一點。為什麼呢?那個時候的「物」的確太貧乏。大家想一想,兩千多年前我們有多少物呀?而物這個東西,你要打開它,認識它,那還必須靠物,這叫做以物識物。大家看現代科學的研究過程就非常清楚。你要認識這個物質,你要找到物質的基本結構,你需要什麼呢?你首先需要精密的儀器,需要高速度、大能量的粒子碰撞機。沒有這些東西,微細的粒子就沒辦法打開,你也就沒辦法看到物質結構的真面目。所以,以物識物的格局一旦形成,它就彷彿進入到一個怪圈,進入到一個擰不斷的循環。你越想認識物,你就越要依賴物,認識的程度越高,這個依賴也就越大。隨著這樣一個循環的不斷深入,心的作用就自然被淡化了。
(2)東西法門
現代人以物知物,而古人是以心知物。以心知物,所以要「格物」而致知;所以要「知止而後有定,定而後能靜,靜而後能安,安而後能慮,慮而後能得」。得到最後,便成「心物一元」了。這些就是傳統和現代在認識方法和認識手段上的差別。我們研究現代科學和傳統中醫,如果把她們放在文化的高度,思想的高度,那就必須認識到這些差別。
前面我們談到柴胡和大黃在掃除阻滯,清理障礙方面有共同的地方,但也有區別。這個區別在哪呢?就在上述兩條道上。柴胡善於清掃東道上,也就是升出這條道上的障礙,而大黃則善於清掃西道上,也就是入降這條道上的障礙。有些時候引起疾病是因為東道上的阻滯,有些時候引起疾病是因為西道上的障礙,而有的時候東西兩道都障礙了。這就需要根據脈證來分別對待。東道上的問題當然用柴胡,西道上的問題當然用大黃,東西兩道都有問題,那就柴胡、大黃一起上。太陽篇的大柴胡湯不就是一起上的嗎?所以,小柴胡湯和大柴胡湯的功用我們應該很清楚。小柴胡湯是解決東道的問題,而大柴胡湯則是解決東西兩道的問題。
小柴胡湯用藥七味,所以,我們先從七來入手。七是什麼數?七是火數。故河圖云:地二生火,天七成之。學中醫的對河圖、洛書這兩個圖要記得很清楚,這兩個圖很關鍵,傳統的數學就包含在這兩圖之中。現代科學如果沒有數學,那就稱不上科學。沒有數學語言表述,怎麼能登大雅之堂?其實中醫也是這樣,中醫同樣需要數學,所以也就離不了上述這兩圖。《內經》也好,《傷寒》也好,都用到這兩個圖。孫思邈說:「不知易不足以為大醫。」我們且不要說知易,瞭解一點總是應該的。小柴胡湯用藥七味,這說明它用的是火的格局,這就與相火相應了。
少陽病的主方是大家熟悉的小柴胡湯。現在我們就來看小柴胡湯的治方要義是不是符合我們上面討論的這些內容。
先來討論「推陳致新」這個問題。陳與新是一個相對的概念,「陳」代表一種舊有的東西,舊有的狀態,「新」當然就是一種相反的狀態。將舊有的狀態推翻了,建立新的狀態,這是推陳致新,促使一個事物進行變化轉換,以形成另一個事物,這也是推陳致新。
五行表述的是陰陽的不同狀態,而五行的每一行在不同的時間區域內又有旺、相、休、囚、絕的不同變化過程,這便構成了五行時相的重要內容。所謂旺,就是旺盛的意思,某一行,或者說陰陽的某一個特殊狀態,在某一個特殊的時區內最當時,最旺盛;相,就是促成旺的因素,是達到旺的狀態所必須經歷的階段;休,就是旺的狀態已經衰退;囚,旺的狀態衰退,但較之休的程度略好;絕,完全衰退的狀態。以火為例,火旺於夏,相於春,休於立春、立夏、立秋、立冬前各十八天,囚於秋,絕於冬。春為寅卯辰,火相於春,即火相於寅卯辰。又,相者助也,上述關係反過來稱,即春為相火,寅卯辰為相火。由上可見,一個寅卯辰已然將少陽的性用,相火的性用充分地體現出來。少陽發生病變,少陽的性用失掉了,遇到寅卯辰就很有可能重新恢復過來。因此,少陽病當然就欲解於寅卯辰。
3、少陽時相要義
再下來就是人參,人參的作用可以濡養五藏,補益氣陰。所以,吃人參以後,從遠的功效講,它可以益壽延年而從近的功效講,它可以使人保持旺盛的精力。柴胡性具升達、疏解,從陰出陽。所以,用柴胡能夠有效地恢復少陽的功用。但是,柴胡在升達,在從陰出陽,在轉動樞機的這個過程中,需不需要加油,需不需要幫助呢?需要加油,需要幫助,而人參就充當加油和幫助的作用。
從小柴胡湯的用量,我們看出了中醫的一點門道。它取三、八之數,是跟寅卯辰相應,是跟少陽病的欲解時相應。我們辨證開方為的什麼?不就是為了使疾病「欲解」嗎?所以,與欲解相應就是一個根本的問題。
月事以時下,隨著個體的不同,甚至是年齡階段的不同,這個時會有很大的差異。我們討論六經病的時相,如果將這個時相放在月週期層次上來考慮,那麼,就可以把一個月分成六個刻度,以分別與六經的時相相應。月週期內的六經時相區域確定以後,上述「月事以時下」的「時」差異就很容易與六經時相建立對應關係。這個對應關係建立以後,婦科疾病與六經病之間就建立起了一種內在聯繫,就可以幫助我們從六經的角度去思考和解決女科的許多問題。這是一個很有意義,很值得研究的課題。
柴胡位屬第一,是當然的君藥,黃芩位於第二,是為臣藥。我們看君藥臣藥的用量是多少呢?柴胡用八兩,黃芩用三兩。一個三、一個八,正好是東方之數,正好是寅卯辰之數。單就一個君臣藥的用量,就把整個少陽的性用烘托出來,就把少陽病的欲解時相烘托出來。可見張仲景的東西是非常嚴謹的。不是你想怎麼樣就怎麼樣。如果開一個和圖書小柴胡湯,柴胡不用八兩,黃芩不用三兩,它還是小柴胡湯嗎?它已然不是小柴胡湯了。再用它作為少陽病的主方,那就會出問題。又如桂枝湯,如果把桂枝的用量加上去,由原來的三兩變成五兩,這個就不再是桂枝湯。它變成了治奔豚的桂枝加桂湯。這一變就由群方之祖,由至尊之位,淪為草民了。所以,中醫的用量重不重要呢?確實很重要!當然這個量更重要的是在數的方面。
在講太陽和陽明欲解時的時候,我們沒有強調服藥的時間,其實這個問題也應該引起高度重視。一個疾病你診斷出來了,而且開了相應的藥方,比如你開了小柴胡湯。方子開出後,寫上水煎服,日三次。這樣當然也可以。但是對於少陽病而言,乃至推及到其他的六經病,有沒有一個最佳的服藥時間?而在這個最佳的服藥時間服藥,往往能夠收到事半功倍的療效。現代醫學在這方面已經有所關注比如洋地黃類強心藥,服用的時間不同,藥效截然不同。在凌晨四時左右服用,其效價要遠遠高於其他時間服用。而降糖類藥物也有類似的特點。同樣一個藥物,只因在不同的時間服用,就會帶來如此大的效價差異。可見研究服藥的時間,確實是一件投入小而獲益大的事情。而中醫在這些方面應該大有文章可做。一個是傳統的文章,即挖掘經典在這方面的內涵;一個是現代的文章,這就要尋找與現代的契合點。
(1)臨界相變
炙甘草湯是太陽篇的煞尾方,用於治療「脈結代,心動悸」。八十年代初,《上海中醫藥》雜誌曾連載柯雪帆教授所著的《醫林輟英》。後來,《醫林輟英》出了單行本。該書是採用章回小說的形式寫就的,即有醫理醫案,也有故事情節。其中有一章就專門談到炙甘草湯的運用。炙甘草湯是一張治療心律失常的良方,特別是一些頑固性的心律失常像房顫這一類心律失常,用之得當,往往都可以將失常的心律轉復正常。這個得當包括兩方面,第一方面當然是辨證得當,你要搞清楚炙甘草湯適應哪一類證。我們姑且不論它什麼心律失常,你得先從陰陽去分,看看它適應陰證還是陽證。更具體一些,適應陰虛證還是陽虛證。我們一分析方劑的組成,《傷寒論》中的養陰藥幾乎都集中在這一方中。因此,它適應於陰虛證應該沒有疑問。然而就是這樣一個在《傷寒論》中集養陰之大成的方子,它還是要加進桂枝、生薑、清酒這些陽的成分。我們去看太極陰陽的畫面時,你很能感受出陰中有陽,陽中有陰來。而我們回過來看炙甘草湯,陰陽的這層涵義亦活脫脫地呈現出來。
2、少陽病要
有關《傷寒論》的用藥重量,現在的教科書都以三克算一兩,而藥典所規定的劑量也與這個差不多。但是,柯雪帆等根據大量出土的秦漢銅鐵權及現存於中國歷史博物館的東漢「光和大司農銅權」的實測結果,東漢時期的一兩應折合為現在的15.625克。一兩合3克與一兩合15.625克,這個差別太大了,直差五倍有餘。像炙甘草湯中的生地黃用量為一斤,如果照一兩3克算,只是48克,若按東漢銅權的實測結果,則應是250克。正好相當於現在的半斤。
1、寅至辰上
少陽病的兩脈,我們一看書就知道了。一個是二百六十五條:「傷寒,脈弦細,頭痛發熱者,屬少陽。」一個是二百六十六條:「本太陽病不解,轉入少陽者,脅下硬滿,乾嘔不能食,往來寒熱,尚未吐下,脈沉緊者,與小柴胡湯。」一個是弦細,一個是沉緊。弦細也好,沉緊也好,都是少陽病脈。為什麼呢?我們回看前面的內容,知道少陽病是在升達的過程中受到了壓抑,產生鬱結。一壓抑,一鬱結,脈氣就無法升浮起來,條暢起來。或弦、或細、或沉、或緊便由茲產生。此如清代醫家周巖所云:「然當陰盡生陽之後,未離乎陰,易為寒氣所鬱,寒氣鬱,則陽不得伸而與陰爭。」故脈現弦細、沉緊也。
在現代物理學前沿,有一門非常重要的學問,叫做「臨界相變」。今天我們來談這門學問,不是從專業的角度去談(從專業的角度我們也沒這個資格談),而是把它泛化開來,作為一個一般的思想。這樣我們就有處可入了。
月經來潮是由於子宮內膜的脫落,而子宮內膜脫落又由女性激素的分泌水平決定。這使我們看到,女性激素的分泌有一個週期性,而這週期正好與月週期相當。日為陽,月為陰,男為陽,女為陰。女性的激素分泌有一個月週期的變化,這是陰與陰應。那麼,男性的激素分泌有沒有一個類似的週期變化?這個週期變化是不是就與日的週期相當?這亦是值得探討的一個問題。這就從傳統的角度向現代提出了課題,而這樣一些課題的研究,不但為現代提出了問題,而且也為解決現代問題創造了契機。
一個是「群陰相會」,一個是「群陽相會」,張仲景為什麼不把它顛倒過來,炙甘草湯用二十五枚,當歸四逆湯用三十枚呢?可見數是不容含糊的。數變,像也就變。像變了,陰陽變不變呢?當然要變!陰陽一變,全盤皆變。所以,數這個問題不是一個小問題,它與前面那個重量問題同等的重要。
我們由柴胡、大黃的「推陳致新」作用引入了「臨界相變」這個概念,當然這還是一個很粗的思路,但是,把它作為與現代接軌的一個切入點還是值得提出來的。這是其一。
數在傳統中醫裡,它不是一個純粹抽象的數,它是數中有象,像中有數,像數合一。數變則像變,像變則陰陽變。為什麼呢?因為陰陽是以象起用的。所以,《素問》專門立有一篇「陰陽應像大論」。這篇大論以「應像」為名,就是要從「像」上明陰陽的理,從「像」上現陰陽的用。當然,像數的問題不容易使人輕信。我們總會覺得三十顆大棗與二十五顆大棗會有什麼區別呢?我們總覺得有疑問。既然有疑問,那又何妨一試呢?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那我們就用實踐來檢驗它。
月事每月一潮,月亮每月圓滿一次,而前面我們談到潮汐的時候,又是月滿而潮。月相的變化與女性的經事,與潮汐的漲落,這個聯繫一提出來,中醫的很多問題你就可以感受出來。特別是女同志,發生在你們身上的事,你們自己應該有感受,有思考。思考發生在你身上的事,感受這個「天人合一」。所以,從這一方面來講,我覺得女性學中醫應該有優勢。因為中醫這個理在你身上有很好的印證。經事每月一潮,這個是大的相應,粗的相應,我們還應該注意它細小方面的相應,也就是月事來潮的具體時間。是在圓滿潮還是月晦潮,是上弦潮還是下弦潮。我曾經看過一份資料,這份資料專門探討月經來潮的時間與不孕症的關係。結果發現,凡是在月滿或接近月滿這段時間來月經的,不孕症的發生率就很低。而不在月滿的時候來潮,離月滿的時間越遠,甚至在月晦來潮的婦女,不孕症的發生率就會很高。而且其他婦科病的發生率也遠遠高於月滿而潮者。為什麼會有這個差別呢?這就是相應與不相應的問題。所謂「得道多助,失道寡助」,我們怎麼去看待這個「得道」與「失道」呢?其實就是相應與不相應。相應就是得道多助。老天的力量有多大,自然的力量有多大,你相應了,老天都幫助你,那還有什麼問題不能解決?你的疾病自然就會很少。所以,《素問.四氣通神大論》所說的:「故陰陽四時者,萬物之終始也,死生之本也,逆之則災害生,從之則苛疾不起,是謂得道。」這在女性身上應該反映得更加充分。
討論《傷寒論》的用量,應該注意兩個問題,一個是重量,一個是數量。這兩個問題有聯繫,但在本質上又有差別。重量不同,量變了會發生質變;而數不同,同樣的也可以發生質變。對於第一個質變,我們容易理解,現代用藥的劑量就是這個涵義。而對於第二個質變,由數而引起的質變,我們往往不容易理解,也不容易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