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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史太閣記

作者:司馬遼太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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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回 坐大垣三路拒敵 逞虎威盛政奇襲

第二十回 坐大垣三路拒敵 逞虎威盛政奇襲

重茲換防,使將監慌了手腳,以為事情敗露,遂邀重茲飲茶,企圖毒死重茲。重茲表面上答應下來,暗中則加倍防範,此時將監手下有人告發,投敵一事確鑿無疑。
盛政嘲笑舅父愚鈍,當即派人向大營報捷,同時稟告勝家。
信孝聞聽柴田軍南下,企圖騷擾秀吉後方,小部隊由城內衝出,燒燬大垣附近的村落。採用游擊戰術襲擊圍城的羽柴軍,撿到便宜迅速逃進城去。為防範信孝,羽柴軍被拖得疲憊不堪,秀吉回到大垣,心中思量:
說完,秀吉噗哧一聲笑了。他是去姬路休息。「不過,這話不許告訴士卒!」秀吉叮囑說。他要時刻隱瞞自己的蹤跡。不論是對北陸的敵人,美濃的敵人,還是對伊勢的敵人,他必須始終造成一種自己就在他們身邊的假象。倘若伊勢的敵人瀧川一益知道秀吉遠走西國,說不定會大肆活動,掃蕩近江一帶。
他真想大叫一聲,「您老糊塗了嗎?」話到嘴邊,又嚥了回去,勝家猶豫起來。若在叱吒風雲的壯年,他會一聲斷喝,駁回部下的提案。可是,現在自己的確老了,在親屬面前有一種老年人的自卑,同時對盛政的昂揚鬥志也感到由衷的高興。勝家繃緊的面孔鬆弛下來,他終於動搖了。可以說,就在他動搖的這一瞬間,命運之光從勝家頭上消失了。
「所以,不在內宅用飯,要到前廳去吃。現在,我要馬上洗澡!」
「進兵嗎?」
紀之介胸有成竹地說,石田十分佩服紀之介的看法,把此事告訴秀吉,秀吉沉思片刻,微微一笑,說:
「哼,老匹夫——」秀吉看穿了對方的五臟六腑,「龍川沒有什麼了不起的,他和柴田結盟不過是想跟我作對,絕沒有往深處考慮。只要饒其性命,必然前來投降!」
事情發生在最前線,稍不慎,則釀成大錯。因此,重茲分外小心,依舊佯裝不知,啜茶一事,託病未去,立即派人把一切報知後方大營。正值非常時期,後方更不聲張,只是對長濱城裡的將監人質嚴密監視起來。
盛政譏諷道:
「這我明白,可是這樣子,又何必待在大垣?」
血氣方剛的盛政仗著主帥是自己的舅父,終於控制不住感情,言詞粗暴起來。
秀吉把本來就尖得嚇人的下巴拉得更長,話像出鞘的劍尖,瞪起兩隻猴兒眼,準確地下達了一道道命令。其速度之快連他自己也感到吃驚。
勝家絕望了,頹喪地囁嚅道:
「馬上會告訴你,何必搶著問!」
守在主城長島的瀧川一益看到如此光景茫然不知所措,宛如虛脫了一般。
「我一定能夠獲勝!」
「舅父太古板了!」
「多少人馬?」
勝家立刻調撥人馬,部署兵力,牽制敵軍其他營寨的人馬由勝家親自指揮,共一萬二千人;偷襲敵寨的兵馬由佐久間盛政率領,計八千人。作為奇襲部隊,規模如此龐大,這在日本戰爭史上也是罕見的。
卻說湖北山區,表面上風平浪靜,但是暗中正在醞釀著一場意想不到變化。變化來自羽柴軍,不是自然產生的,而是柴田軍的先鋒官佐久間盛政一手導演的。
笑容剛從臉上消失,他便死一般地睡去,晃也晃不醒。
「瞧,猢猻的狠勁兒喲!」
翌日,附近的城主,地方武士,寺院僧人及神社的神官等也來拜年。秀吉不得不扯起嘶啞的嗓子,再次向眾人一一道賀。
「盛政呀,山路將監之輩如何曉得猢猻的厲害!」
好熱鬧的猴子,連這種事也吩咐下去。少頃,來到內宅,見著妻子寧寧,
剛剛平定伊勢,秀吉便接到了令人震驚的北方飛報「柴田兵出北陸!」時值二月末,往年此時,越前還睡在皚皚的積雪之中。
「一定是他!」秀吉瞬間猜到了對方的用意,「瀧川親自充當探馬,為的是夜間偷襲,大概就在今晚。」於是,秀吉命令全軍點起篝火,把伊勢照得如同白晝。瀧川看到這意外的夜景,十分失望,打消了夜襲的念頭。此計不成,越發使瀧川消沉,秀吉估計時機已經成熟,遂遣使勸降。瀧川終於放棄抵抗,開城投降。
秀吉打馬向大垣馳去。
「不必吝惜金錢!」
「什麼樣的變化?」盛政追問道。
秀吉正等著他呢。此前,秀吉把外交觸角伸進了一益的勢力範圍,把原來從屬於信孝的部將,伊勢龜山城主關氏和峰城主岡本氏拉進了羽柴陣營。可是,秀吉返回姬路期間,伊勢的龜山城發生叛亂,關氏的家臣佔領了城池,降下羽柴軍的大旗,又投靠了瀧川一益。
秀吉厲聲喝道。石田的小聰明大概惹惱了他。
盛政心情亢奮。他深信,避開敵軍防守嚴密的前沿陣地,出奇兵直插羽柴的縱深腹地,襲擊中段的薄弱部位,一定可以大獲全勝。
將監攤開地形圖,詳盡說明了羽柴軍的陣形和薄弱環節www.hetubook.com.com:敵軍前線和後方人馬密集,鹿砦堅固,可是中間兵力薄弱,猶如一層紙,一戳即穿。
翌日,秀吉在城下點兵,請三法師登上點將台。
「今天是春節吧?」
「瀧川一益似有活動!」
「殿下請看!」秀吉高高舉起懷裡的三法師,「台下眾將都是殿下的大將!」
分派完畢,已是午後二時。各路人馬接到將令,早的四時,晚的五時前後,紛紛向賤之岳進發。
「告訴黎民百姓,飯煮好,草袋子不要扔,扯成兩片,用鹽水浸泡,拿它包飯,馬料也照此辦理。為避免搞錯,馬料插上樹枝,或用紙作下標記,所有乾糧和草料統統搬到路旁等候。」
利可以驅動戰國時期的人。生活在亂世的勝家痛切地感到人並不足為情義所動。
「我要睡覺!」
秀吉晃悠悠地站起來,使勁兒伸了個懶腰。城內各個廳堂早已擺上酒茶,窗外不時地傳來悅耳的民謠。
瀧川還未交戰,便失去了銳氣。其實,此人追隨勝家絕不是經過深思熟慮才決定的。他只是迷信勝家「織田家首席重臣」的權威,加之平時和勝家關係密切,更主要是出於對秀吉的妒忌,才投靠勝家的。
「孩兒還是不懂!」
秀吉把六萬大軍分作三路,同時撲向伊勢。
連日不戰,盛政悶坐帳中,思來想去,突然想到可以爭取敵將投誠。於是盛政逐一分析羽柴軍中的大將,最後選定了一名新將——秀吉的偏將,山路將監。山路將監字正國,原是近江長濱城主柴田勝豐的家臣。由於勝豐投降了秀吉,他自然也要隨主人在秀吉帳下聽令。如今守衛在山嶽陣地的最前線。然而,他對目前的處境很不滿意,柴田方面聽說山路曾反對自己的主人投降秀吉。
紀之介歪了歪腦袋,豐腴的面頰似少女般可愛。
「此計可行。」
將監的每一句話都足以使盛政側耳傾聽,其中最引起他注意的是敵軍主帥不在陣中。秀吉為進攻歧阜,踅回美濃,近日不可能指揮北路作戰。
「以重利誘之!」
秀吉接到飛報時,身邊的人都嚇了一跳,他們的語氣中不無對勝家的壯舉的讚歎。
勝家再三叮囑盛政,對方為了把柴田軍引出鹿巖,必定前來討戰。勝家聚眾將於中尾山議事,不止一次地提醒大家,切不可中了敵人的誘兵之計。可是,年輕的盛政疑惑地問:
盛政拉過戰馬,飛出鹿寨,直奔勝家大營,他要親自請戰,以免錯過戰機。
秀吉在大垣擁有一萬五千人馬,必須馬上把隊伍調往賤之岳。決戰勝負取決於行軍速度,要使速度出現奇蹟,自然需要下番功夫。
「中間?」
騙出敵人,就是勝利!
「彈丸小城,可以日後慢慢地收拾它!」
勝家越發驚慌,接連派人催促撤兵,一連五次。盛政只是不理,每次均寫回幾句不可一世的大話,根本不服從撤退的命令。
倘若偷襲成功還要撤退,又何必興師動眾去襲擊敵人?只要佔領了敵軍營寨,就應該以此為據點,向周圍的敵寨發動攻擊,擴大戰果,這不是用兵的常識麼?假如這也不讓做,舅父一開始就不應該領兵到戰場上來。然而,盛政表面上卻裝得十分馴順,一一點頭應下:
前部先鋒是織田家的第一猛將,勝家的外甥佐久間盛政。
這一時期,秀吉不得不三面作戰。第一戰線是伊勢,第二戰線是美濃的岐阜。秀吉以五千人馬包圍了織田信孝的居城。令士兵結寨於城外,把他堵在了岐阜城,即使勝家費盡艱辛,來到近江,信孝已被捆住手腳,諒他也不敢輕舉妄動。
遂奮力廝殺敵軍數將,全無懼色,看看手下僅剩數名親兵,這才跑進山頂大帳,脫掉鎧甲,自殺身亡。
拂曉盛政指揮攻寨,士兵爬上山去,雙方展開激戰,瀨兵衛手下千名將士奮起抵抗。眾寡懸殊,絕無獲勝的希望。戰到最後,瀨兵衛身邊只剩下五十人,敵兵蜂擁而至,眼看寨柵陷落,左右勸瀨兵衛火速退卻。瀨兵衛不從,大叫道:
秀吉大步跨進房中,撲到寧寧近前,貼著妻子的膝蓋,盤腿坐在榻榻米上。寧寧心中有氣,儘管丈夫嘴上說的好聽,可是這人走一處睡一處,軍營中從來也沒有斷過女人。寧寧聽到過許多有關丈夫的艷聞。然而,如今他把一張笑容可掬的面孔湊到自己跟前,寧寧還能再說什麼呢?
將監的想法過於天真了。實際上,羽柴方面始終沒有放鬆對他的警惕。將監平時的不滿引起人們的不快,所以他格外引人注意。自從密使入寨以來,將監及其部將的行動發生了微妙的變化,眾人感到蹊蹺。和將監同守堂木山營寨的是近江出身的木村重茲。此人從長濱時代,即在秀吉帳前聽令。雖屬武將,卻有靈敏而細膩的政治嗅覺。
杉原七郎左www.hetubook.com•com衛門按名冊讀來,秀吉一一作出決定,讓秘書分別記下:給某某增加俸祿多少石;賜某某備前寶刀一口;賞某某錦衣一套;賜某某戰馬一匹,不過,身邊無馬,賜黃金二錠,以作馬資等。午夜已過,新歲開始,城內頓時熱鬧起來。秀吉仍然埋頭公務,直到中午,才結束。半個晝夜,竟決定了八百六十餘人的獎賞。
探馬的消息是準確的。中原接連出事,勝家再也坐不住了。不等開春,即於二月二十八日,點齊人馬,帶上馱隊,沿途扒開一條小路,數萬大軍排成一字長蛇陣,綿延數十里,在雪中緩慢地爬行。
勝家督軍向前翻過木芽嶺,跨過敦賀平原,而後進入山間、小路等來到湖北山區時,果然如探馬所言,羽柴軍扼住了各處隘口,勝家傳令全軍:
「將監一事,可報知舅父大人。」
雙方展開了激烈的爭論。
秀吉睡了一晝夜,沒吃也沒喝。等他醒來時,日頭已開得老高。他這才步履蹣跚地從臥室裡走出來。隨即進入浴室,懵懵懂懂地蹲了很長時間,才想起洗澡。等他由浴室出來時,彷彿渾身充滿了用不完的力量。
秀吉大喜。
「大人置身於死地,是拿自己作誘餌!」
這是羽柴軍的基本方針。但是,任憑秀吉使盡手段,柴田軍軟硬不吃,頑石一般蹲在山上只是不動。
回到姬路,秀吉也忙得團團轉。洗罷澡,來到前廳用餐。一邊吃,一邊叫來秘書和各路總管,還有隨軍參事杉原七郎左衛門令其帶來功勞簿。
第二路,以外甥孫七郎秀次為大將,進攻大君畑越。
秀吉寫下一封家書,悄悄派信使送予夫人寧寧。家書也是秘密,這一陣,秀吉的住處和行動計劃對手下諸將也保密,一切都必須秘密進行。
「不,久必生變。」勝家說。
「二將是何等樣人?」
「現在老爺先幹什麼呢?」
「不愧為右大臣親手栽培的大將!」
秀吉命令道。連日來轉戰各地,大小數次交兵,還未來得及整理戰功。現在一一審核,論功行賞。這是大將的要事之一。賞罰不公,會導致軍紀鬆弛,士氣低落,甚至會出現叛變投敵裡通外國的奸細,勝家的養子便是絕好的例子。秀吉在這方面稱得上天才。戰事一結束,馬上就地獎賞有功將士;對於顯赫的戰功,甚至在激烈的戰鬥中,也會讓侍從跑到前線,立即行賞。但是,論功行賞很複雜,有一些還是積壓下來了。秀吉回到城中,便想把此事處理完畢。
一點兒不錯,在日本六十六州中,哪個敢冒著嚴寒鏟雪出兵?
「嘿,我的心肝,老爺回來嘍!」
盛政盤算著,在奪取賤之岳之前,秀吉是趕不到的,因此他還在美濃的大垣城。兩地相距四十五公里,即使放棄歧阜,也要在明天到達,而且人困馬乏,無法立即投入戰鬥。在此之前,只要攻下賤之岳,奪得戰場上的優勢,即可大獲全勝。
「這個麼——」
「哼,這回該瞧見了吧!」
天剛佛曉,秀吉下了天王山,經山崎大道,出攝津池田,進而走尼崎。一路而行,很晚才用上中午飯,當晚宿營在花隈。翌日黎明前出發,入夜到達姬路。由於事先通知了寧寧,城內燈火通明,亮如白晝。秀吉很長時間沒有回城了,今日得歸,舉府上下歡喜雀躍,前廳後院一片沸騰。
「這要等到什麼時候!」
「今日之戰,應為世人之楷模!」
「不是那意思!」
「石田!」
秀吉一邊洗手,一邊呼喚侍從石田三成。石田由廊下跑出來,跪在秀吉面前。
石田對夥伴大谷紀之介說。三面作戰,需要非凡的才智。本來就忙得不可開交,主人為什麼要待在大垣呢?石田深感疑惑,於是企圖引出紀之介對秀吉作戰意圖的看法。紀之介的戰略眼光遠遠超出石田。
「立刻撤兵!」
勝家說,倘若兵力超過敵人,盡可大踏步進擊。當敵眾我寡時,最好堅守陣地,等敵軍生變。
紀之介頗有表達能力。秀吉北、東、南三面作戰,自己蹲在連接三點的正中,準備把北方的柴田勝家引出來。
「現在我敢和厲鬼打一仗!」
七名家眷住在後方的長濱城,周圍耳目眾多,若想救出家眷需要相當謹慎。不過,秀吉為人,諸事寬鬆,假如小心在意,總可以設法救出七人的性命。
佐久間盛政成功了。
「寧寧,那事不行了。」
第一路,以其弟羽柴小一郎為大將,直取土岐多羅越。
「由你去!」
盛政手下有許多山路的摯友和同事,他們一致認為,將監為人固執,對新環境肯定有牴觸,心情絕不會舒暢。
「末將不懂,為什麼不可迎敵?」
「呀,恭禧,恭禧!」
然而,秀吉絲毫沒有透露自己的作戰意圖。對於格外健談的秀吉來說,這是很少的。由於醞釀在和-圖-書心中的計劃充滿了極其微妙的色彩,致使他無法用語言表達出來!沉默的猢猻臉上蒙上了陰影,雖說該做的準備都做了,但對手畢竟不是尋常之輩,能否取得勝利,還不能太樂觀。
卻說山路將監跑進柴田營寨,竭力說服盛政。
「回去告訴舅父大人,切莫講那些糊塗話,放心整理行裝,明天把大旗插|進京城!」
「在下答應,只是家眷不好辦。」
「中川瀨兵衛不過是好鬥的武夫,高山右近遇事多慮,均無應變之才。只要衝破中間的兩座營寨,敵軍的整個陣地不戰自亂!」
將監伸出手指,敲擊著地圖的正中,上面標著大巖山和巖崎山。大巖山由中川瀨兵衛把守巖崎山的主將是高山右近,二人均出身於攝津,在舊織田體制時,曾是荒木村重的牙將和佐久間盛政很少交往。
勝家又囑咐道,即使偷襲成功,也絕不能滯留在敵軍陣地裡,一定要火速撤回。勝家最擔心的是偷襲部隊陷入敵軍重圍。假如盛政被困,勝家不得不前往救援。到那時,全軍被赤|裸裸地拋在野外,豈不變成了秀吉的口中食?
「記下了麼?還有一事!」
「勝局已定!」
「白天激戰,士兵勞乏,因此不回本寨,就敵寨中宿營。」
勝家立刻察覺了盛政的意圖,大驚,急忙派快馬傳令:
柴田的密使悄悄混入山路將監把守的堂木山營寨,告知來意,將監沉思良久,最後說:
「告訴將監,倘若事成,我可以賜給他越前丸岡城和十二萬石的領地。」
「春節一定回姬路!」
有人建議說。秀吉把頭搖得像撥浪鼓,斷然宣佈:立即出征!而且不是小隊人馬,要動員所有的兵力。秀吉旨在趁此機會攻佔伊勢,消滅一益,砍掉柴田勝家的一支臂膀。
秀吉匆匆奔入臥室,一骨碌倒在床上。寧寧為他脫下衣服,換上內衣。秀吉依然沒醒,寧寧又為他穿好熟絹睡衣,待一切收拾停當,秀吉這才微微睜開眼睛,笑瞇瞇地說:
此時的羽柴秀吉,進京可以控制朝廷;在美濃,把勝家操縱的木偶織田信孝困在了歧阜城;在近江,平定了境內的大小城池;同時在琵琶湖北岸的群山中設防,堵住了勝家南下的去路。等他把一切佈置停當,返回天王山山麓的寶寺城時,已到歲暮的二十九日。天寒地凍,連澱川的蘆葦之間都結了雪凌,寶寺院中的石頭洗手盆也凍了冰。看樣子,北陸的雪比往年要深,秀吉不禁暗想,天助我成功!
盛政派人速奔中軍大營,懇求勝家同意。
此時,秀吉東路告急,歧阜城的織田信孝突然活躍起來。
秀吉親自領第三路,經安樂越,直插伊勢。
此話傳到盛政耳中,盛政付之一笑,說:
卻說勝家直氣得哇哇大叫,大罵孺子無知,終於傳出第六道將令,並讓人傳過話去:
寒冷的天氣至少可以給自己一點喘息的時間。秀吉在寶寺歇了一宿。翌日,天未明,他來到寺院內,握起拳頭砸開石盆裡的冰。
正月初四,伊勢方面的探馬來報:
「睡覺!」
——索性剷平歧阜城!
「真拿你沒辦法,不過——」勝家附加了條件,偷襲所經過的敵軍營寨必須派定若干人馬,防止敵軍出寨,截擊、斷我歸路。萬一中途遭到敵軍襲擊,勢必引起混亂,導致全軍崩潰。
秀吉在不影響其他戰線的情況下,湊齊人馬,欲引兵殺到城下。行至中途,天降暴雨,河渡川和呂久川等內河決口,無法接近歧阜城。秀吉無奈,復引兵返回大垣。
「那積雪呢?」
「照武士名冊讀下去!」
盛政襲擊中川營寨的同一天,即四月二十四日正午,秀吉在大垣城接到飛報。從時間上講,盛政拂曉襲寨,上午十時完全佔領,兩小時後,消息傳到大垣城,秀吉事先佈置的通訊網發揮了作用。
將監是逃走了,但是家眷被押至堂木山營寨,一家七口均被處以極刑,慘死在面朝柴田營寨樹起的桀刑(古代分裂肢體的一種酷刑)架上。
「不可強攻!」
「大人要同時擊敗三人!」
「柴田和瀧川乃亂世逆臣。末將不才,願領兵出擊,為殿下討伐叛逆!」
從秀吉現有的實力來看,留守北路的羽柴軍偏少。其弟小一郎為主將,手下只配有七員偏將:桑山重晴、中川瀨兵衛、高山右近、堀秀政、小川祐忠,山路將監和木村重茲。而且七人都不是一流大將,但這七人精於野戰,善長指揮小隊人馬廝殺,士氣正盛,拉得住激戰。前線與後方合在一起,北路的羽柴軍共有二萬五千人。
秀吉這才意識到應該告訴他人馬的去向。於是,他深深吸了一口氣,然後慢慢吐出,
瀨兵衛奮戰四小時,最後全軍覆沒。此間,與瀨兵衛毗鄰的巖崎山守將高山右近聞風喪膽,丟下少年時代的故友,棄寨逃往後方的木之本和-圖-書
是洗澡,是吃飯,還是召見鎮守姬路的小一郎,詢問留守期間的事情?作為內宅的主宰,她很想問清楚。秀吉聽罷,放聲大笑,震得扶手亂顫,說道:
「姬路!」
「知道,知道。我這就去辦事,一直到天亮!」
「此刻不攻,更待何時?」
秀吉嚷嚷著穿過走廊,石田跟在主人身後。當日下午,秀吉在大殿接受群臣及家將拜賀。對於一國之主來說,這也是需要體力的苦差事。今日一天,住在姬路的家將必須全部參拜完畢。因此,前來拜年的武士等在城下,湧進城門,擠滿了內城。大家依次進入大殿,叩拜秀吉。秀吉不斷地扯開喉嚨,大聲喊:
「他們鏟雪而前進!」探馬慌忙答道。
長濱城半浸在琵琶湖裡,將監的家將備下船隻,打算趁夜幕由湖上逃走。不料行至城下水門,被巡夜的戰船發現,追出甚遠,終被捉住。在同一時刻,前線的將監引五百親兵逃進柴田陣中。
「戎馬一生,不想今日到了盡頭!」
此番出擊,必須提醒大軍速戰速決。否則,拖延時日,一旦冰雪融化,柴田勝家撲來,北有柴田,南有瀧川,就要陷入腹背受敵的絕境了。
秀吉的嗓門兒越來越大:
「出發就是進兵,無須多問!」
「敵軍若有行動,立刻到大垣告我!」
羽柴軍的探馬把目擊到的情況報告秀吉。
秀吉召集有關各將,點名要了隨行人員。人數格外地少,不足七千人。秀吉令其中五千先行。前部先鋒蜂須賀小六問:
面對舅父的叮嚀,盛政卻產生了另外的反應。他把勝家的謹慎歸結於垂暮的年齡,心想舅父畢竟老邁,有些昏聵了!
「兵發何處?」
「目標只有一個,賤之岳的木之本。若有遲誤,將遺恨千古!」
盛政不再回話,乾脆斷絕了和勝家的聯繫。
秀吉閃電般離開姬路,進京朝見了天子。他在京只逗留了一日,翌晨便出現在近江路上。羽柴軍沿琵琶湖畔北上,傍晚進入安土城。
「孩兒知道了。」
侍女心中好笑,臊得低下頭去。寧寧窘得面紅耳赤,辯解道:
「那麼,什麼時候給大人拜年?」
「大人的仗,打得多麼忙喲!」
「開罈賜酒,犒賞士兵!告訴城下商人,說我回來了。」
將監見問,即刻答道:
木村重茲心中疑惑,為慎重起見,他立即改變了寨中部署,令將監移守外郭,重茲親自鎮守主寨。
「鬼機靈!紀之介是這麼講的嗎?」
伊勢的主城是長島城。秀吉放把火,把城下的房屋燒個精光,只剩下一座光禿禿的內城。秀吉並不急於攻城,只留下若干人馬將伊勢團團圍住,而把攻擊的重點指向龜山和峰城。秀吉在城外栽下道道木柵,城內士兵休想逃出。然後密密層層地擋上青竹把子,防止城內|射擊。令數千名民夫把地道掘至城下,舉鐵錘和洋鎬,撬下城牆上的石頭,準備破城而入。
為了確保和大垣的聯繫,秀吉在大道路口分別置下快馬。只有快馬,他仍不放心,同時設置了烽火台,以傳遞信息。
但是,他心裡並不以為然,想著只要衝出去,就是我說了算!
將監深感不妙,事已至此,只好投奔柴田。於是,他選一精細家將,讓其密赴長濱,設法救出家眷。
「一直到天亮?」
「好誘人的封賞!」
無子的勝家耐心地說服勝過親生兒子的盛政。然而,盛政卻認為舅舅老邁,過於謹慎,但他無可奈何,只好暫且服從舅舅的將令。
討伐光秀之後,六個月以來儘管秀吉把大本營紮在京都城南天王山麓的寶寺城,但是他本人並沒有待在那兒,他像一股旋風,不時地出現在京城,近江和美濃各地,然後又神秘地離去。他在馬上運籌,在馬上發出命令,在馬上睡覺。
秀吉根本沒把瀧川放在眼裡,然而要讓對方投降,必須以排山倒海之勢進行猛烈的攻擊。為此,秀吉彷彿要把伊勢土都翻個過兒,向國內的大小城池投入了大量民夫,秀吉的六萬大軍簡直成了保衛隊,專門用來保護挖地道,掘城牆的民夫。
秀吉大步跨進室內,而後,他的大腦、手、腳和舌頭,都動起來了。此時此刻,他清楚地看到了罩在自己頭頂上的七色彩虹。但是秀吉使勁兒皺起臉上的皮膚,閉上眼睛,努力抹掉頭上的彩虹,必須抹掉它!因為他深知,戰爭是由無數偶然的斷片組成的。只有敏捷地撿起這些偶然的斷片,把它們編入自己的設想,才能符合命運之中的心意。現在,秀吉斷不可沉醉於迷人的彩虹之中,因為稍有不慎,勝利就會從自己手掌中跑掉。
第三戰線是湖北山區,由越前北之莊出發的柴田勝家,不久將沿湖北山路南下中群山原。作為秀吉來講,絕不能把勝家放入中原,應該把他堵在湖北山區的險要去處,聚而殲之。秀吉已在之間草創幾座hetubook.com.com寨柵,分兵把守,現在必須火速增兵,以擋住勝家。秀吉忙活起來,他立即引兵由伊勢出發,走近江抵達湖北在主峰賤之岳一帶山區匆匆構築陣地,增兵派將。而後,秀吉本人則匆匆踅回美濃,進入大垣城。秀吉打算把大垣作為三面作戰的大本營。
「這兒的兩座山峰!」
「尚難預料。不過兩軍對峙,相持日久,敵人必然會發生意想不到的變化,只要耐心等待,利用對方的變化,機敏地出擊,定可獲勝。眼下要和敵人比毅力,比耐性!」
到了天正十年十二月,秀吉的最大願望是在姬路城迎接新年。經日征戰,無情的疲勞吞噬著他的肉體,他很想在自己的家裡美美地睡上一覺。
盛政的目的不是單純的宿營,而是要以奪下的敵寨為跳板,明天進攻敵人的要塞賤之岳。
「嗯——」勝家聽罷,滿臉不快,「還是算了吧。」勝家覺得僅以這點兒變化,便拋棄鹿寨轉向野戰是危險的。搞不好,非但打擊不了敵人,反而會誤中敵人的誘兵計,勝家主張採取原來的方針,堅守不出。
「猴頭兒好歹毒!」
秀吉對留著童髮的三法師說。諸將都是織田家的家臣,他們為三法師親自閱兵而感動,正義感得到了滿足。然而,六萬將士心裡明白,即將奪取天下的不是三法師,而是羽柴秀吉。也正因為預見到這一點,所以眾將才樂意效力於羽柴帳下。他們把正義和實際利益極其微妙地融合在了一起。
「敵人搦戰,不許出擊!」
盛政心想。倘若事成,其領地多於盛政,是柴田帳下食祿最高的城主。勝家認為這不算高,山路將監投誠給柴田軍帶來的好處是無法估量的。
討伐柴田和瀧川必須借三法師之名。領三法師之命,號令四方大名,秀吉就成了織田家的正統派,而首席家臣柴田勝家、瀧川一益和信長的三子織田信孝,就不再是正統了。
秀吉讓人把大量金銀搬上備用馬匹的馬背,然後把五十名士兵和各隊將領集合在甕城裡,手握青竹,連連敲著地,大聲吼道:
「寧寧,寧寧,我想鑽寧寧的被窩!」
天正十一年四月二十日,凌晨一時,盛政命令士兵熄掉火把,人銜枚,馬裹足,不許出半點兒聲響,悄悄離開營寨,朝敵寨進發。八千人馬一直摸到中川瀨兵衛紮營的山下,羽柴軍竟毫無察覺,這不能不算是稀世的成功。
「告訴小六,馬上出發!」
秀吉當即偕麾下大名到府邸,拜謁三法師,煞有介事地奏道:
勝家點頭應允,繼而補充道:老夫深知將監的脾性,此人對現狀不滿絕非思念舊主,而是出於守舊的性格。將監把妻子,兒女等七人作為人質送給了秀吉。假如反來倒戈,七條性命就要斷送在秀吉手中。因此,單純以友情和忠義勸降,將監是不會動心的。於是勝家吩咐:
已是正午時分,天黑之前是趕不到戰場的,必須在沿途點起篝火,遍插火把照得如同白晝。秀吉選出五十名精壯士兵,一律騎馬趕往近江長濱,令其中二十人徵調沿途村民,讓其點燃篝火,其餘三十人分派沿途百姓準備乾糧和草糧,以備行軍之用。
「兵力不足!」
「吩咐沿途的莊頭和富戶開倉煮飯,馬料團成米糠糰子,曉喻眾人,所用米料,隨後加價十倍付錢!」
卻說秀吉引機動人馬離開大垣,出現在北陸戰場,以種種方式來陣前挑戰。
此刻,最使秀吉頭痛的是一萬五千人馬不在一處,為進攻信孝,大部分人馬駐紮在歧阜周圍,秀吉派出數百名小校,傳令各地人馬,不必會集大垣,可分別由各自的駐地直奔賤之岳。
盛政心想:「如果敵人永遠不發生變化,又該怎麼辦?」
「那好,請大人只管休息,等您醒來時,再讓眾人為大人拜年。」
石田又搶先問道。
寧寧目瞪口呆。深更半夜,好不容易回到城中,覺也不睡,又有什麼事情?
瀧川一益氣得咬牙切齒,然而卻一籌莫展。長於野戰的瀧川一益帶領侍騎,親自踏看地形,瀧川騎一匹黑驃馬,儘管化了裝,可是那副刀削岩石般的奇特相貌即使小卒見了,也可以認出這是瀧川一益。
秀吉早已不在大垣,傳罷將令他便策馬出城門,疾馳在通往近江的大道上,身後只有數騎相隨。不過,隔百餘米有十幾個部將,再隔二百餘米還有五十餘名將校,騎著馬拚命地追趕自己的主帥,後續部隊稀稀拉拉地跟上來。
「老夫今年五十有四,比你多活了一倍,積累了十倍於你的實踐經驗,再勿多言,照我的吩咐行事。」
秀吉對左右說。他準備離開北路前線,臨行前,秀吉召集北路諸將,詳細囑咐了應該注意的事項,而後秘密喚過異父兄弟羽柴小一郎秀長,叮嚀道:
「勝家果然不凡!」
勝家也在險要處構築要塞,穩住三軍將士,準備打持久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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