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誘惑
黑暗極為慷慨,且耐心十足。
黑暗在公義中植入殘酷,在憐憫中滴入蔑視,在愛戀中淬入猜疑之毒。
黑暗願意耐心守候,因為綿綿細雨就能使這些種子萌發。
雨滴遲早落下,種子終將萌發,因為黑暗就是讓種子生根發芽的土壤,是遮蔽上空的烏雲。恆星賜予種子光明,而黑暗一直在恆星後方等待。
黑暗擁有無限耐心。
就連恆星也有燃盡之日。
第八章 裂痕
歐比王眨眨眼。「不過——他為什麼不——」
「是九次,凱托尼莫德星那次不算,那一開始就是你的錯。」歐比王揮手道別。
魅使邁開步伐,朝絕地穿梭機即將降落的小型船隻起降臺走去,其他人跟在他身後。
他呼吸困難,他想都不敢想,卻忍不住想下去。
「你有——」歐比王吞嚥口水,鼓起勇氣追問:「你有懷疑的對象嗎?」
歐比王攤開雙手。「我對安納金的信任乃性命相託。」
「應該的。」歐比王口吻輕鬆,但胸中悲哀沉重。
歐比王突然感到呼吸困難。「你確定?」
「萬事……」魅使.雲度嚴峻道:「皆有變數。」
3PO這幾個月一直和她在一起,天天都能見到她,甚至「今天」也可能接觸過她——他在機器人電鍍外殼上能感覺到她的存在,令他屏息。
「可是——」
「我沒勇氣面對政治。」歐比王臉上掛著招牌微笑。「我去絕地議會做簡報。」
到頭來,他想不出要在「不過」後面接上什麼。這項消息實在令人驚訝,他差點——只是差點——綻放笑容。
「我不確定。你知道我的能力有限,我無法解釋所有預見的涵義。你得維持警覺,留心安納金,提防白卜庭。他不值得信任,他對安納金的影響十分危險。」
魅使大師是對的,這個秘密安納金肯定守不住。
「議長閣下。」魅使上前說道:「你還好嗎?是否需要醫療照護?」他指向身後那艘待命砲艇。「我有一支設施完備的戰地醫療小組——」
「你——」安納金驚奇地搖頭,微笑轉為露齒笑容,他猜笑容已裂到兩耳。「你真特別。」
「那場決鬥……精采絕倫。」白卜庭和藹道,無視魅使的瞇眼瞪視。「當然,我對劍術一竅不通。在我這個外行人眼裡,杜酷伯爵似乎……有點自信過剩,尤其在輕易擊敗肯諾比大師之後。」
「是的,是的,我確實有此打算。」白卜庭觸碰雲度的胳臂。「你對我至關重要。謝謝你,雲度大師。」
「我再清楚不過,歐比王。」片刻間,歐比王看見這位科倫族大師眼裡閃動著自已未曾見過的困擾。魅使轉過身:「我們可能……必須對抗白卜庭。」
歐比王渾身發麻。這太不真實,他不可能正在參與這場對話。
穿梭機飛越一片悶燒廢墟,這裡曾是陽光下閃閃發光的高樓大廈、生靈所居。穿梭機朝絕地聖殿飛去,萬千絕地留下的回億在那裡揮之不去,但戰揚故人難歸,歐比王不得不承認這點。
安納金終於掙脫那幫汗流浹背、貪得無厭的政客,R2發出急切嗶嗚和哨音。C-3PO不屑一顧地轉過身:「情況不可能那麼糟,你少誇大其辭!你身上連個凹痕都沒有。」
「他們之間肯定有問題,新的問題,我在原力之中看得見。」魅使的口吻冷峻。「感覺極為強烈,而且無比危險。」
幾天內。
那張臉時時讓他記得,他曾將杜酷擒於手中,卻識對方溜走。
「別這樣,師父,這是你欠我的,不只因為我救了你十次——」
「我對此毫不懷疑。」白卜庭仍然前進,彷彿無所察覺。「但我們永遠不該低估分離派的狡詐,整場戰爭可能只是他們走的一步棋。」他優雅中帶點銳利的內斂口吻道:「為了贏得一場更龐大的棋局。」
魅使挪至歐比王所在的窗邊,對停機坪點頭。「關於安納金,我不喜歡他和白卜庭的關係。」
「我們必須報告的是,葛里維斯逃跑了。」歐比王說:「他還是一樣儒弱。」
絕地議會所有成員都不喜歡安納金與議長之間的密切關係,他們在安納金仍是學徒時曾多次和歐比王討論過這個問題。如今白卜庭為一名似乎不願多做解釋的年輕絕地發言,這令魅使十分不快。魅使開口:「我相信絕地議會將對你的完整報告很感興趣,安納金。」他巧妙強調完整一詞,清楚傳達話中含意。
「謝謝,安納金主人,雖然這大部分都歸功於——」C-3PO優雅鞠躬,「——我的創造者。」
在此同時,金色的公關機器人溫柔地把手放在R2的圓頭上。「一起來吧,R2,我在利帕提安大道上發現了最舒適的板金行。」
「太多了,而我們只知道西帝是以雙足行走、看似人形,這讓我最先懷疑塞特:佩斯m.hetubook.com.com塔奇,瑪斯.阿米達也有嫌疑,西斯領主甚至可能是紅衣衛士之一,但這一切都無從得知。」
「可能為時已晚。」
3PO對通道上的全像網記者和其他議員微微點頭。「她認為最好避開,啊,公眾場合,而且她希望我轉告你,她覺得你們倆或許……都該避開公眾場合……整個下午都是,或許整夜都是。」
「等等。」他眨眼咕啜:「你剛剛說『正式』?」
「你能?」
魅使曾支持讓安納金受訓,即使這違背了數千年的絕地傳統,因為從原力在安納金身邊構築的裂痕中,他憑直覺知曉金魁剛所做推測的真相:這個來自塔圖因的奴隸小男孩確實就是預言中的命定之人,為了給原力帶來平衡而生。魅使為了讓歐比王晉升大師而費盡脣舌,並將訓練天擇人選之事交給初出茅廬、未經考驗的師父。因為在魅使獨一無二的感知中,他看見強韌的命運之線把歐比王和安納金的生命緊緊相連、禍福與共。白卜庭被選為議長的那一天,魅使發現他也是擁有龐大重要性的碎裂點:共和國的命運恐怕將在他的一念之間。
「絕地以侍奉參議會為榮,閣下。」魅使以格外巧妙的方式稍微強調「參議會」一詞,同時把胳臂從議長手中輕輕抽回,依然面無表情。他轉向歐比王:「還有什麼要報告的嗎,肯諾比大師?里維斯將軍有何下場?」
「死了?」魅使輪流望向安納金和歐比王,最後看著安納金。「真的?你殺了杜酷伯爵?」
「葛里維斯才是更有趣的謎團。」魅使接著道:「他俘虜了你,議長閣下,卻饒你一命,儘管慈悲心腸絕非他的美德。雖然我們都為你的平安而欣喜,但我還是不禁好奇。」白卜庭兩手一攤。「我只能猜想,分離派更想讓我當人質而非烈士,雖然我不可能知道原因。也可能是葛里維斯將軍一時起意,他的反覆無常乃眾所皆知。」
「雲度大師——魅使,我們一起去見尤達。」他堅決道:「憑咱們三人之力,一定能找到出路,一定能,你等著瞧。」
一定出了事。
歐比王感到揪心。這不是他認識和崇敬的那個魅使.雲度。科洛桑的原力彷彿被格外深厚的暗影籠罩,黑暗將毒息吐進魅使的意志—甚至可能已經在絕地議會的成員間醞釀猜疑和紛爭。
現在,魅使能看見那艘飛船——嚴格來說是它剩下的部分——躺在焦黑的跑道另一頭,殘存體積不到貿易聯邦旗艦原本的三分之一。雖然周圍有五艘船和複製人緊急救援隊噴灑滅火泡沫,破船仍持續燃燒。
難以理解的是,年輕的天行者突然顯得不太自在,全新自信如過載的偏導護盾般瓦解。他沒回應魅使的目光,而是轉向白卜庭。魅使總覺得這種反應並非出自謙卑,他也望向議長,心中的欣喜下沉,轉為疑雲。
「我這位年輕朋友太過謙虛,確實是他手刃杜酷。」歐比王微笑道,摸摸頭上的腫包。「我當時正……小睡片刻。」
白卜庭答覆時,魅使浸入原力。
「他如果真受西斯擺布,我們別無選擇。」
「的確,的確。」歐比王溫柔咯笑:「去接見粉絲吧,海報型男。」
魅使搖頭。「一切都難以確定。但此次突襲——俘虜白卜庭肯定是熟人所為,而且時機……我們當時差點揪出他,肯諾比大師!利用你和安納金發現的線索,我們追蹤西斯領主到工業區一座廢棄工廠,離安納金降落巡洋艦之處不遠。敵襲開始時,我們正在底層隧道追蹤他。」魅使凝視窗外,望向占據西方天際線的龐大住宅區。「蹤跡引向五百共和大樓的地下層。」
存在感。
他曾擔心返回科洛桑和聖殿時,局勢可能已經惡化,但他即使作惡夢也想不到情況如此殿重。
安納金喘不過氣。她沒來這裡,沒來見他,就為了準備什麼辯論?
著陸場的另一端,一艘逃生艙的艙門旋開,緊急救援隊立即帶著充氣救生滑道上前。片刻後,議長、歐比王.肯諾比和安納金.天行者站在焚船一段距離遠的地面,一臺傷痕累累的R2機器人緊跟在後,透過改裝的助推火箭飛出艙外。
「但是我們離剃除西斯又近一步。」歐比王緩緩道:「這絕對算是喜訊。我倒覺和圖書得,在這件事上,安納金和白卜庭的友誼對我們有利——他能接近白卜庭的程度超出其他絕地所想。他們的友誼是個資產,而非賊脅。」
「西斯的問題如何解決?」歐比王問道:「杜酷已死,黑暗面應該開始減弱,我卻感到它增強。我擔心尤達大師的預言恐怕成真:杜酷只是西斯學徒,並非師父。」
「我很清楚,我只希望議長也值得讓安納金性命相託。」
安納金只能繼續咧嘴笑。
魅使重複:「不過……」
「3PO,你見到她沒有?」安納金逼自己別喊出聲,嗓音因此扭曲嘶啞。「她在哪?她為什麼沒來?」
「噢,安納金主人!」3PO驚呼:「看到您一切安好,在下實在開心!和朋友失去聯繫時著實令人憂心!說起來,我前幾天——還是上星期——才和議員說起這件事呢!時間似乎混在一塊,您有機會的話能不能調整一下我的內建日曆——」
「只要葛里維斯仍逍遙法外,和平恐怕無從談起。」議長怨嘆:「杜酷是克制葛里維斯殺戮之慾的唯一枷鎖,既然他已死,解脫束縛的將軍將血洗銀河。戰爭恐怕離結束之日尚遠,而且情況將比現在糟得多。」
此刻,他看到這三人站在一起,將他們彼此串聯的斷層和裂縫交錯縱橫,無比強大又不可窺測。
「絕不可能。」白卜庭挺直身軀,理直長袍。「簽署和約,就意味著承認獨立星系聯邦是反叛星系的合法政府,就等於輸掉這場戰爭!不,雲度大師,這場戰爭只能有一個結局:分離派的無條件投降。只要里維斯還活著,這就不可能實現。」
「所以我們更有必要擔心局外人對他的影響。我們獲得的間接證據表明西帝就在白卜庭的核心圈內。」
「我不也該一起去?」
「你幫不上忙。我只是—」安納金朝3PO和R2點點頭,「我只是在想,雖然我做了這麼多努力,卻只有3PO叫我『Master』。」
魅使搖頭。「查問議長的貼身助手和顧問?不可能。」
五百共和大樓是整顆行星上最獨一無二的地方,其居民各個富可敵國或位高權重,從「西納系統財團」的萊斯.西納,再到白卜庭本人。
「參議會已經交出太多權力,他的職權已經大到難以判定。」
白卜庭面容憔悴,長袍布滿焦痕,袍角破爛不堪,離開飛船時微微倚著安納金的肩膀。天行者的另一邊,肯諾比大師顯得有些狼狽,滿身塵土,頭皮傷口仍在滲血。
魅使點頭。「肯諾比大師?安納金?」
「啊,絕地議會。」白卜庭攬住安納金的肩膀,如戰友般緊捏一下。「在這方面,我相信我能對你有所幫助。」
「你必須守住這個秘密。」魅使雙手交扣緊捏,骨節如槍聲般喀啦作響。「天行者可謂當今最強絕地,而且越來越強。但他搖擺不定,你也知道,大夥都知道,這就是他為何無法獲賜大師資格。他雖然天賦異稟,但我們得讓他遠離絕地議會。至於那個絕地預言……並無定論。他跟白卜庭的接觸越少越好。」
魅使聳肩。「他也死了,你最清楚不過。」他搖頭。「和議長辦公室人員交涉……困難重重,我感覺他已經不再信任絕地,我也絕對不再信任他。」
「安納金,能讓你這樣的人煩惱之事,必定是大事。讓我幫你吧。」
「你當時不在場,歐比王。」魅使陰鬱地盯著雙手,「你一直在外環參戰,你不明白那種情況:和參議會那群貪得無厭的蠢材打交道,面對那些瑣碎爭吵,特殊利益團體、白卜庭為爭權奪利而玩弄權術——他挖空我們的自由,拿薄弱的維安措施來包紮傷口。這些代價換回什麼?看看這顆星球,歐比王!我們放棄了這麼多自由——我們看起來安全嗎?」
「不,不,不必了。」白卜庭虛弱道:「謝謝你,雲度大師,但我很好,非常好,多虧這兩位。」
相比之下,天行者完全就像全像網報導中的英雄,在夥伴中鶴立雞群,彷彿打從魅使上次見到他的這幾個月來又長高一些。他披頭散髮,容光煥發,步伐依然流露天生戰和圖書士的沉穩之風,但姿態有些變化,或許是他轉頭的方式,也可能是白卜庭把手搭在他肩上那種默契……也可能是某種難以言喻的特質,一種全新的從容,全新的自信,來自內在力量的氣場。
「啊,是的,安納金主人。」3PO聽來正氣凜然。「關於議員下落的詢問,這就是我的正式答覆,今天下午都是。」
「我跟他——」歐比王無奈搖頭。「我們之間沒有秘密。」
「非正式呢?」
「你不能告訴他。」
「怎麼了,安納金?」議長和藹問道:「我看得出來,你有心事。」
歐比王的臉微微漲紅——安納金臉紅得更厲害。
「但安納金是天擇人選——」
「這是,」他說下去:「我聽過最好的消息,自從……」他甩甩頭,「我想不起上次收到好消息是什麼時候。安納金——你怎麼辦到的?」
「但他無權干涉絕地調查……」歐比王皺眉,突然有些不確定。「吧?」
「不過……」魅使眨眨眼。杜酷對分離派的重要性一如自卜庭之於共和國,兩人都是凝聚各個利益集團的引力核心。沒了杜酷,獨立星系聯邦不再是真正的聯邦,幾星期內就會分崩離析。
「這次不用,這不是正式報告,況且——」歐比王朝堵住停機坪出口的一大群全像網記者點點頭。「總得有人去當『海報小子』。」
絕地拿內部黑暗滋養外界黑暗時,危驗就更近一步。
飛船著陸時,歐比王和安納金身後的雲度大師對望一眼,科倫族大師做出一個幾乎無法察覺的手勢,歐比王沒公然回應。白卜庭、安納金和R2魚買而出,朝恭迎團走去時,歐比王留在原位。
「那我能讓他知道什麼?」
「等等——整個行動都是你的主意,是你籌劃這一切,你率領營救,這次該由你接受人們的敬意。」
改愛心意?
科倫族大師臉上裝紋稍微舒展,他回視歐比王,嘴角微微上揚,這個動作或許有一天會赞成笑容——疲倦哀傷,但終究是個笑容。「我似乎……」他慢慢開口;「忘了那個絕地。謝謝你提醒我。」
安納金愁眉苦臉:「是『海報型男』。」
肯諾比是聳肩,觸碰頭皮傷口時微微皺眉。「只是撞了一下腦袋。其他人一定更需要那支醫療小組。」
天行者吞嚥口水,就在這時,迅速瓦解的冷靜自信又迅速重建。「是的,當然,雲度大師。」
的確,萬事皆有變數。
魅使點頭接受這項消息。「但他只是軍事指揮官。沒有杜酷的凝聚力,那些所謂的獨立星系就會自相殘殺,他們自己也明白這一點。」他直視議長的雙眼。「這是和談的最佳時機,我們現在就能結束這場戰爭。」
安納金來到機器人身旁,他在塔圖因、在母親那間奴隸破屋的小房間裡製造之物。這臺機器人一直是他坎坷童年裡的工作項目和摯友,現在侍奉他深愛的女人……
魅使.雲度站在敞開的砲艇艙口處,一手緊握門旁的波浪形把手,瞇眼迎風,斗篷飄於身後。他把另一隻手湊於眉前,遮擋來自軌道鏡的強光——將首都星球的白晝光源予以彙集的軌道裝置。鏡片緩緩轉動,一絲暮光因此照亮這砲艇的目的地。
魅使繃緊下顎。「白卜庭沒有嫌疑,純粹因為他已經掌控整個銀河系。」
「好得很。」安納金答道,看上去也確實如此。
「噢,這個,我瞭解,瞭解。正式來說,艾米達拉議員最近公務纏身。」C-3PO平靜答道:「她整日藏身那卜大使館,審理新的安全法案,準備明天的辯論——」
她變了?
安納金在起降甲板上停住,回頭看著歐比王。「你不一起來?」
「那個西斯領主——如果真的還剩一個——必將適時現身,他們向來如此。」他希望歐比王能聽出話中暗示,就此打住,他不想在議長面前討論調查事宜。
當然,飛行員並非無臉,那頂裝甲頭盔底下,是魅使.雲度再熟悉不過的臉龐。
「別找藉口了,你才是英雄,現在去享受你光輝燦爛的一天吧。」歐比王略帶輕蔑地輕咳一聲。「和政客們一起。」
公關機器人靠來,以誇張的密謀姿態耳語:「非正式來說,她就在門廳那裡等您。」
「每個人都被黑暗面包圍。」歐比王提醒他:「黑暗面觸及我們每個人,雲度大師,甚至包括https://www.hetubook•com.com你。」
參議會。他恨參議會,恨它的一切。
「那麼……好吧,下不為例。」安納金發笑,揮手告別,快步追上白卜庭。議長走在議員們中間,步態流露老成政客的從容不迫,如抹了油的透明鋼般平滑。
「對抗?」
目的地是一座厚達一公里的著陸場,位於廳大的工業區,其著標誌是一座從地面斜刺至大氣層頂部的煙塵巨塔,此塔正從基點往四方遺散,化入同溫層的天風。
怒火蒸發,只留下陽光和令人眩量的新鮮空氣。
「如果不能,我會非常驚訝。」
「我們已經討論過這個話題。」
議員在全像網記者簇擁下離開,安納金一行人尾隨其後,滑行或鏗然而過。安納金望著議員離去,笑容漸漸消失。
在魅使的原力感知中,整個世界都在周圍凝聚成形,變成一塊象徵現實的晶石,其中布滿代表各種可能性的暇疵和裂痕。這是他獨一無二的天賦,能看到人事物在原力中的關係,找出有用的切面,判斷如何出手能造成最佳切割。雖然他未必總能認清所見構造的重大意義——隨著西斯死灰復燃,陰雲升起,籠罩原力,洞察愈加困難——但是碎裂點的存在感向來清晰。
白卜庭的笑容依舊溫和,但眼神變得撲朔迷離。
出於某種未知原因,安納金彷佛天秤,積桿的一端是歐比王,另一端是白卜庭,整個銀河系在兩端之間搖擺不定。原力被陰雲籠罩,魅使的感知無法深入未來、探索方向。三人形成的平衡極為脆弱,魅使因此無法預見任何改變會造成何種後果:天秤朝任何一方稍微傾斜都會引發混亂擺動。任何事都可能發生。
魅使搖搖頭,又是天行者,天擇人選。
「或許年輕的安納金只是……更加積極。」白卜庭給安納金一個慈愛微笑。「畢竟,杜酷的目的只是殺敵,而安納金則是為了拯救——恕我冒昧使用這個詞——一個朋友。」魅使的臉色變得更加陰沉。好一番花言巧語,甚至可能都是真話,但他還是不喜歡聽。
不然還有誰能讓那艘破船成功降落?其他人想都別想。
歐比王半信半疑,搖搖頭。「我記得不久前,你對他還頗為敬佩。」
那麼,她為何不在場?
絕地穿梭機飛近位於參議會大樓的議長專用停機坪,歐比王看著安納金不時偷窺窗外。停機坪上是一支迎接議長的議員代表團,安納金努力假裝自己沒在那群人之中搜尋某張面孔。這種掩飾只是徒勞,安納金的興奮情緒在原力中如此明顯,歐比王幾乎能聽見他的如雷心跳。
他只想著另一位議員。
「什麼也別說。我感到他被黑暗面包圍,他們倆都是。」
「誰負責查問?」歐比王問:「我樂意參加,雖然我的感知力不算精確,但——」
別胡思亂想,他告訴自己,她沒受傷。她如果有任何不測,他一定會知道,即使遠在銀河系外環的盡頭,他也會知道。
白卜庭知道的越少越好。
魅使凝視窗外。「議長酷愛權力,我還沒看出他有其他愛好。」
艙門旋轉關閉,穿梭機起飛,歐比王轉向魅使.雲度,收起笑意。「你有話跟我說?」
這艘砲艇完全符合這三個條件。
「可能,但也可能不晚。我們只能盡人事,魅使。一位非常非常睿智的絕地對我說過:『我們不是非贏不可,我們只是要奮戰到底。』」
「3PO——」
R2回答的呼嚕聲聽來像是辯護。C-3PO的電子聲帶傳出靜電噪音,聽上去明顯是嗤之以鼻。「我同意你這個看法,你早該進廠維修。此外,恕我直言,你也該洗個澡。」
天行者不再是五個月前被絕地議會派往外環星區的那個年輕人。
他感到肩旁有人,轉頭發現白卜庭就在身邊,臉上掛著溫和笑容,輕聲問候。每當安納金心煩意亂時,白卜庭似乎總是以這種方式出現。
束縛這三人的裂痕之網散發黑暗面的腐臭。
他腦中噴發怒火。那些自以為是、心胸狹窄、骯髒不堪、爭吵不休的小人……他該幫銀河系一個忙,衝過去把他們全——
由耐網和永礙土組成的無數大樓在科洛桑地表形成一道道無底深淵和*圖*書,砲緩從這些峽谷上空呼嘯而過,朝工業區徑直飛去,沒理會銀河系首都的嚴厲交通規則。參議會正式取消戎嚴令之前,科洛桑的昏暗天空只有共和軍飛船、絕地運輸船和救難載具。
「這場仗已經持續太久。我們會找到他,終結戰爭。」
「或許分離派的領導層能約束他,為了交換我們的一些……」魅使若無其事地把目光飄到議長頭上某處。「……考量。」
「那卜星上的那個西斯領主呢?殺死魁剛的札巴克族——」
「我們必須面對這種可能性——極大可能——杜酷在吉諾西斯對你說的一切就是真相:參議會在達斯,西帝的影響甚至是掌控下,經年已久。」
「這都歸功於你的訓練,師父—」
過了一會兒,歐比王開口:「你希望我怎麼做?」
任何事。
他在內心深處知道她一定出了事。意外,或許生病,或許被今日戰役造成的高樓殘骸壓倒……此時此刻,她可能被困在某處,可能受傷、可能窒息、可能正呼喚他的名字、感覺烈火逼近——
魅使抬頭望天,在漸暗天色中認出劃過下堅而來的流星——絕地穿梭機。
「3PO!」安納金對他眨眼,突然有種傻笑的衝動。「你究竟在暗示什麼?」「我當然不能說出來,先生,我只是按議員吩咐行事。」
「明早的外環說明會上見。」
歐比王只能回一聲:「噢。」
「白卜庭絕不會允許。儘管他尚未表態……」魅使瞪向窗外。「……我覺得他可能根本不相信西斯的存在。」
他好不容易掙脫騰卓拉,道麥亞溼潤的手,議員一再邀請他參觀自己家族在蒙卡拉馬利星上的深水莊園,他也婉言謝絕。他穿過馬拉斯塔族阿斯阿克身旁,聳肩表示歉意。
「但能肯定的是——」歐比王欲言又止。他想起安納金屢次抗命、想起安納金對視為朋友的對象忠誠得近乎頑固、想起白卜庭面對的未知險境,有個西斯領主混在顧問之中……
砲艇急速降落,反重力引肇發出轟鳴。魅使在它停穩前一躍而下,攤開手掌向飛行員打個手勢,戴著頭盔的無臉飛行員以握緊的拳頭做出回應。
「嗯。」歐比王眉頭緊鎖。「白卜庭的政策確寶……有時令人質疑,但他喜歡安納金,就像和藹的叔叔溺愛侄子。」
「的確。」魅使神情嚴肅。「我們甚至還沒收到平民傷亡的初步評估。」他朝砲艇揮揮手,後者隨即升空,飛向將夜幕映紅的無際火海。
「別以為你能輕易脫身,我的年輕朋友。沒有你,我連那艘旗艦都碰不到。是你殺掉杜酷伯爵,是你單槍匹馬救出議長……容我補充一句,你當時還得扛著一個軟趴趴的老絕地,更別提你還完成一次將在未來一千年中的每本飛行手冊裡列為『不可能完成』的著陸。」
「你或許已經注意到,我就是有辦法……」他呢喃:「心想事成。」
「你的意思是?」
她不在這兒。她為什麼不在場?
「這麼嚴重?」
難道……
「別讓他知道咱們這次的商議。只有尤達和我本人知道事態嚴重性,現在你也知情。我之所以決定告訴你,是因為你的情況最有利於觀察安納金的舉動。留意他就行,沒別的。」
安納金聳聳肩,若無其事地搖搖頭,有些尷尬。「沒事。」
「從他的立場想想:唯一證據就是杜酷的片面之詞,但他已經死了。」
魅使大步上前迎接。
彷彿被閃電擊中,卻是美好的那種感覺,是任何男人打從——粗略來說——宇宙誕生以來有過最美好的那種。
「杜酷伯爵當時在場。」安納金插嘴,臉上帶著魅使難以判斷的表情,驕傲又警惕——甚至不悅。「他死了。」
「好吧。」魅使回話:「絕地將把俘晚葛里維斯做為首要任務。」他瞥向安納金和歐比王,又望向白卜庭。他靠近議長,嗓音低沉堅定,語氣微妙暗示懷疑和警告。
安納金的心臟彷彿跳上咽喉,但他保持微笑,點頭握手—並絕望地試圖擠出人群,走向熟悉的皺金公關機器人,後者逗留在一群議員之後,正舉起右手,朝R2-D2微微揮手示意。
安納金微微一笑。
「穿梭機很快就到,議長閣下,我們一小時內就能把你送回參議會。全像網已經得知你打算發表聲明。」
歐比王默默嘆氣,他太清楚是誰的面孔讓昔日弟子如此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