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我說道:「浦露!怎麼回事?」
「他的脊髓神經沒受到任何損傷。」
他點點頭。「沒錯,她正是那個模樣。她要我告訴你,她牙快長出來了。」
「你說我實際上並不想上太空?」
我突然領悟到一件事,立刻抬起頭來,魏凱斯的椅子是空的。莫叔叔注意到我的動作,就平靜地說道:「他知道,德滿。在事情一發生,船長就把他喚醒,告訴他這件事。唯一值得慶幸的事就是在事情發生當時,他並未和他兄弟連絡。」
「可是我『喜歡』柏欽,只不過……」
無論怎麼說,狄博士第二天就找我談話。他把我帶到他自己的房間,兩人坐下來閒談。他的艙房很寬大舒適。
「哦,你實在不必把時間浪費在我身上。我好得很。」
「我知道,小甜餅也知道。不過你並不是擠進來,孩子,朋友總是受到歡迎。」
「那絕不是每天待在屋裏抑鬱不樂就行的,這一點非常明顯。」
在這件事情之後沒多久,柏欽就結婚了。
我們透過魏凱斯和達伽馬號連接,傅佳瑪三姊妹則使我們和「馬克孛羅號」及「聖瑪利亞號」環結在一起,但是利用傳話的方式也能得到其他各船的消息。船隊的消息從未被削減過,但是地球方面的消息却不得不如此。儘管這樣,歐博士仍抱怨說,要是篇幅再繼續擴充,乾淨的床單和枕頭套每星期只能發一次,要不然工程組得爲它再造一個清洗間,專門處理報紙。不過無論如何,生態部門一直提供乾淨的紙張,壓得很平整,報紙也未脫期。
「什麼?」
我聽說在古代動物成對來到方舟上,諾亞把它們分別安置在左舷和右舷,不過艾爾西號並未按照這個方式。崔佛斯和鍾美玲在船上相遇,進而熟識,最後結成爲連理。船上有一小半的人原來就是夫妻。剩下的人如果想尋求對象也不會遭到任何阻礙,只要他有這個心。
「可是我們不可能完全到達光速。」
魏凱斯從我們這一桌移出去,歐博士把他安排爲自己的助理。魏家兄弟過去在旅館業服務,所以凱斯的確能幫她不少忙。使船上兩百人保持生態平衡可不是件輕鬆工作。我的天,光爲這兩百人準備食物就非同小可,儘管有一切自動化設備協助。還有酵母菌的培養及水耕等工作也佔去九個人的全部時間。
第一版用黑框圈起來,頭號大字標題:「達伽馬號失蹤!」
這話實在太過於離譜和不公平,我嘴張開久久說不出話來。
然後我又把照片的事告訴。
最後他說道:「你知道嗎?德滿,心理學家對同卵雙生子格外感興趣,至於遺傳學家、社會學家、生化學家就更不用提了。你們起源於同一個卵子,所以非常相似。但是後來你們變成兩個不同的人,這種差異是環境引起的呢,還是有其他因素?」
如果你努力去試,就會發現能記得不少事,這一點的確令人驚訝得很。
我原認爲是狄博士建議船長這樣做,事實上是費中校對我們讓步。他是位電機工程師,一生時間都花在更佳的通信設備上——結果我們來了,不用任何設備,却比他們更快更好我不怪他,換成我也會覺得不是味道。不過我們和莫叔叔相處在一起的確融洽些。
我沒回答,他又說下去:「只不過你有很多很多理由不喜歡他。他老是指揮你,欺負你,他要的東西都搶過去。當他沒法用打架的方式取得他要的東西,就找你母親在父親身上下工夫,直到情況合他意爲止。他甚至得到你想要的女孩子。你爲什麼要喜歡他呢?假定他是個不相干的人,在對你做了這些事之後,你還會喜歡他嗎?或是你會恨他?」
我認爲狄博士的興趣純粹在於科學方面,任何新發現的事實都會使他從長期性麻木不仁中驚醒過來。莫叔叔認爲狄博士還急於想設立一個新的精神感應廻路,是以防萬一。莫叔叔的話中有一種暗示之意,他似乎明白自己已無法久留人世。
我們甚至偶爾還出號外,像馮露茜贏得「太陽系小姐」頭銜的時候,羅德茲立刻爲她繪一幅像,畫得異常精美,看到的人都會發誓說它是張照片。由於那一回,我們損失不少紙張,因爲很多人把畫片留下來貼在牆上,沒再交回循環使用。我自己也把照片留下來,甚至還請德茲在上面簽名。這使他很驚訝,但也很高興,雖然態度仍然粗魯如昔——我認爲一個藝術家應該有資格爲自己的作品感到驕傲,即使他是個惡毒的小鬼頭。
「那就別告訴我。」我乖戾地說道。
照狄博士的說法,好像那個意外並非眞的意外。如果不是,那又是什麼呢?也許他早已嚇得面色發青,可是過於驕傲,硬是不肯罷手——我仍然不認爲他會故意在山坡上摔一跤。
無論如何,狄博士至少在一件事上絕對是錯的:我很想上太空。噢,也許我有點害怕,而且在最初有些想家——但那是很自然的事。
也許狄博士早把我們全體分析得清清楚楚,記錄在戳孔卡片之中。所以他知道兔子會以何種方式跳出來,所以能適時放出狗來把兔子逮住。我絕不會忽略他的影響力。
「我整個的意思就是說:你哥哥設法和潛意識取得妥協,條件相當優厚,而且這一切經過都沒透過外界的協助。他的意識簽署一份合約,但潛意識很坦白地說他不能履行合約。這個衝突非常深,換上別人也許就被毁了。不過你兄弟沒有。他潛意識選擇一項意外來代替,這個意外足以造成他癱瘓,結果他的確癱瘓了,沒有一點假裝的成分。所以你兄弟光榮地解除責任,不用上太空去。等後來他不可能再回到崗位的時候,就爲他動手術。醫生們只爲他矯正骨頭上的輕微損傷,但是他也受到鼓勵,使他認爲癱瘓已經治好——他果然就不再癱瘓。」狄博士聳聳肩。
「是,長官。可是怎麼去瞭解呢?」
最初我們還談論這件事,但是目前我們根本不去注意格林威治時間。就算你知道現在是格林威治的下星期三清晨三點,那又有什麼意義呢?因爲船上也許正是午餐時間。這有點像地球上的時區和換日線,並沒有太多的重要性。我甚至沒去注意柏欽那些牢騷話,他總是抱怨每天要在很不方便的時間值勤,而我根本每天任何時候都在當班。
史提舅毫不爲所動。「開口啊,孩子。自從達伽馬號失蹤之後你一直沒正常過。這就是你的問題。你覺得神經緊張?如果眞是這樣,狄博士有的是藥丸。沒有人會知道你服藥,你也不必覺得m•hetubook.com•com丟臉——每個人偶爾總會有出毛病的時候。我眞不願意告訴你我頭一次參加作戰行動時候的淒慘樣子。」
「嗯……下星期三再問我吧。一個人的私下看法往往跟他的公開和科學觀點不一致。不管它。我強調的重點是你們能精神感應的雙胞胎的確令人感興趣。李班斯勞計劃在無意中挖掘到寶藏,這必然遠超出他們預期的結果。
我想了一下。「你的意思是指靈魂,博士?」
「『意外』,嗯……對了。」狄博士坐在那兒一動也不動,頭低垂下來,雙手交叉擱在肚子上,我差點又以爲他睡着了。「德滿,我現在要告訴你一件事,本來這件事與你無關,但是我覺得有必要讓你知道。我建議你別跟你哥哥談論這件事……如果你不肯聽我話,我會設法讓大家知道你是個專愛扯謊的人。因爲這件事要是讓他知道了,會對他很不利,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什麼,德滿?」
(「可是……」)
自從柏欽從癱瘓中康復之後,我應該可以把地球甩到腦後,因爲我要的東西全都已經得到,只可惜事情的發展並非如此。在他受傷之前,我已經知道自己被踢成垃圾的原因:因爲他很積極,而我則否。在他受傷之後,我覺得很罪過,因爲是透過他的惡運才得到我所要的東西。當他殘廢的時候,看起來實在不是該快樂的時機——尤其是他的殘廢狀況換來我所要的一切。
但是莫叔叔已經先和狄博士談起這件事。他們召喚我去,狄博士要我當場試一次。我從來沒見他這麼興奮過。我說道:「我很樂意,不過我很懷疑會有任何結果。昨晚試了就沒成功。我猜第一次只是僥倖而已。」
她沒回答,只向外走去。我追上前抓住她手腕。「妳生我的氣嗎?」
有天晚上我和他們兩人談話,並且望着她的照片,我忽然想到時間已過去很久,小甜餅必然改變很多——在她那個年紀應該長得特別快。我忽然想到一個絕妙的主意。「莫叔叔,你爲什麼不叫小甜餅寄一張近照給羅樂茲?他可以把照片傳給德茲,德茲再把它畫下來,你就能獲得一張新照片,顯示出她目前的模樣。如何?妳怎麼說,小甜餅?這個主意不錯吧?」
「眞的嗎?那你最好把這些年來他一直欺負你的想法忘掉。不過我懷疑你眞的愛他。跟他很要好——對於我們習慣的東西都會有點偏好,像舊鞋子、舊烟斗,甚至我們熟知的惡魔也會比陌生的惡魔好一些。你對他忠心耿耿;你不能缺少他,他也少不了你。可是你眞『愛』他嗎?看起來多半不是。
「三個。你可以像陀螺一樣繼續下去,直到你心智建立起一種幻想,並且能爲潛意識接受……這是一種精神病式的適應,也就是你所說的『瘋狂』。要不然你可以像目前這樣一直混下去,但是很不快樂,對你自己和船上的同伴來說都像個廢物……而且一直無法避開失去平衡的可能性。否則你可以挖掘自己的心靈,盡量去認識它,找出它眞正想要什麼,告訴它有那些事辦不到以及辦不到的原因,然後以一切可能的事爲基礎,好好跟它商量,取得對雙方都有利的協議。如果你有勇氣和判斷力,就會選擇最後一種,那不是件容易的事。」他停下來望着我。
「當然是小甜餅說的,我只傳話而已。」
「我什麼問題也沒有!」我惱怒地說道。
(「全吹熄了,老弟,)柏欽很高興地嚷嚷。(這又能使我們多活一年,媽想知道他們有沒有爲你烤個蛋糕?」)
那天晚上我沒當班,第二天早餐我也遲到。當我怱忙趕到餐廳的時候,每個人都像往常一樣看自己的一份報——但是沒人吃早餐。我坐在侯伯納和麥浦露之間,並且問道:「怎麼回事?大家都出毛病了嗎?」
不過我們所受的看管可能比在地球上還嚴,只是從未顯露出來而已。它表面看起來沒什麼組織……可是它必然有。如果有人在走廊燈轉暗後,互道晚安的時間稍長些,莫叔叔就會爬下床,在走廊上散步。要不然就是歐博士,手中端杯熱巧克力,號稱「幫助她入睡」。
「沒錯。那就像他喜歡一條忠心的狗一樣,每叫必到。他覺得他需要保護你,只要與他個人利益不發生衝突就行了。不過他也相當蔑視你,認爲你是個弱者——在他的想法中,弱者沒有資格在地球上活下去,只有像他那樣的人才可以。」
狄博士望着我。「嗯?你有什麼話要說?」
「我?哦,不反對,長官。不過我不那麽容易被催眠。」
「莫叔叔……必然是這個原因。在很短的時間裏我擠進你們私用的波長之中。」我覺得有些發抖。
但它實在不是我的生日。我的時間計算方式跟他們不一樣,看起來很不對頭。
「不,我不認爲是這個原因。」我曾經想過這件事——也許它的確是。「舅舅,達伽馬號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呃,這是我所聽過最愚蠢的話,博士!我和柏欽只有一個眞正的問題,那就是我們都想上太空,但只有一個人能去。」
「哦,我猜最好試試看。可是我怎麼進行呢?」
我從未見過她妹妹麥佩絲——現在更沒這個興趣。「啊?唔,我對剛才的愚蠢行爲……」
我一直望着照片,眼珠幾乎要掉出來。有片刻的時間我看到的不是同一張照片。呃,上頭還是同一個快樂的小女孩,但是年紀稍稍大些,門牙缺一個,頭髮式樣也不同。
「我的舅舅——我是說羅少校,」我緩緩說道,「告訴我不應該天天悶在屋裏。他要我出去跟大家在一起,在社交方面積極些。我認爲應該這樣做。」
「『瘋狂』是個我們正設法去掉的字眼。精神病患者等於是一個可憐人,他爲了滿足潛意識的需索,不得不賣掉所有的家當,變得一|絲|不|掛。他終於取得妥協,但也把自己毀了。我的工作就是協助人們去取得妥協,但又不毁掉他們自己——就像一個好律師一樣。我們從來不幫他們從妥協之中圖利,只安排最理想的條件而已。
(「慢着。他們剛把蛋糕抬進來,正要唱生日快樂歌。我把歌聲傳給你。」)
家人送給柏欽一個新手錶,他告訴我有一盒巧克力算是送給我的,他是不是應該把它打開讓大家分享?我告訴他把糖打開吧,我實在不知道應該爲自己沒被遺忘而心存感激呢,還是該爲一份看不見也摸不着的禮物感到困擾。和_圖_書稍後我告訴柏欽我一定要去睡覺,請他代我向大家說晚安,並且謝謝他們的好意。但我沒睡着,在走廊燈恢復通明時我還睜着眼躺在那裏。
「我認爲這是件很遺憾的事,其實它現在根本與我無關。可是這樣下去佩絲遲早會把浦露一生毁掉。」
「別緊張。他沒假裝。他的腿眞癱瘓了。他不可能把癱瘓假裝得那麼像,連神經科醫師都看不出破綻。我親自爲他檢查過,他的確是癱瘓,但是並非由脊髓受傷所引起——這一點我知道,爲他動手術的外科醫生們也知道。」
我現在能夠和莫叔叔「交談」了,和小甜餅也一樣。除非我們三人同時交談,我從未找小甜餅單獨談過,因爲不在必要的情況下使用精神感應,反而會造成對方的負擔。我也從未親自呼叫過小甜餅,透過狄博士數次的測試,已經確定不經過莫叔叔我也一樣能和她連絡上。但這需要利用藥物,因爲莫叔叔會從正常睡眠中醒過來,如果有任何人在「那個波長」上喊叫的話。除了這些情況,我一直沒去打擾她。我實在沒理由闖入一個小女孩的心靈,除非她已經有心理準備,並且期望有人陪她。
但他暗示之意還不止於此。莫叔叔很巧妙地讓我明白,萬一他有什麼三長兩短,他很樂於知道有值得信任的人會照顧他的寶貝。他並沒這麼說,也沒這麼坦白,所以我不必回答他,不然我一定會急得說不出話來。他只想要我瞭解話中的含義——但這也是我一生中所獲得的最佳贊語。我無法確定自己是否有資格接受,所以我決定要盡力使自己具備這個資格。也許有一天我必須回報他的盛意。
他聳聳肩。「也許推進器斷掉,也許撞到什麽東西。」
「可是……」我搖搖頭。「我猜我的確很愚蠢。」
「我不知道還有什麼選擇。」
因此有一天很出其不意地被他察覺這件事。當時他半夜吹口哨叫醒我,並且大叫道:(「生日快樂!」)
(「那你又爲什麽情緒這麼低沉呢,笨瓜?」)
我立刻想要知道他爲什麽找我談話。
當然浦露和我也從未做出任何會引起別人議論的事。
我必然是滿面困惑之色,於是他又說道:「你寫日記嗎?」
(「嗯……路可眞遠,不過要是梅波博士感興趣的話,我相信長程會能送我過去。」)
「閉上嘴聽我說。」他拿起一個檔案夾。「這裏有一份關於你兄弟的手術報告,是用術語寫的,目的是想唬一唬病人。另一方面它又是透過聖瑪利亞號用密碼傳送過來,所以無論怎麽說你都看不懂。你想知道他們爲你兄弟後背動手術的時候發現什麼嗎?」
「你們兩個都要進入輕微的迷離狀態,這樣可以把雜念摒除掉,然後開始接收。」
(「也許吧。不過我先和莫叔叔談一談。」)
「看起來就是那樣。」
在餐廳中有兩個巨大的電鐘,由相對物理組的計算機室控制,鐘旁邊還有日曆。當我們剛出發的時候,兩個鐘都同樣顯示出格林威治時間和日期。後來我們不斷加速,愈來愈接近光速,艾爾西號和地球間的滑移開始顯示出來,而且愈差愈遠。
現在他已經康復,我也應該快樂一些。
有天晚上,我們交班之後就來到餐廳,玩撲克牌的人早已散去,下棋的人也沒留下。我們就自己動手做一份酵母乳酪三明治。
很長一段時間之後,我把這件事告訴侯伯納,但未得到絲毫同情。
我們談了好一陣子,但是仍然不得要領。在臨去之前他威脅我,要是我待在房間裏超出正常睡眠時間,他一定要把我的病根揪出來。我推測史提舅把這件事報告給狄博士,雖然他們兩人都矢口否認。
幾個禮拜之後,魏凱斯已主管飲食和內勤,歐博士可以把她所有的時間放在科學和技術方面——但她仍然很注意厨子的烹調技術。
「兩件事都沒錯。不過要是推進器當眞爆炸了呢?在一剎那之間它就像顆袖珍的新星一樣。不過我實在想不出比它更輕鬆的死法。至於另外一種可能性,它也夠快,快得讓你措手不及。你知道這個鐵桶以目前速度行進會產生多大的動能嗎?白博士曾經說過,等我們到達光速的時候,就會跟平的『波前』一樣,但是我們照常吃喝,一點也不會知道其中的差別。」
我正要抗議,但他又自顧自地說下去。「你聽我說。你爲什麽那樣確定我錯了呢?答案是因爲打從你一生下來,大家就告訴你『你愛他』。同胞兄弟姊妹必定相親相愛,這是我們文明的基礎。在一個人小時候告訴他什麽事,而且多說上幾遍,他通常會信之不疑。其實相信兄弟姊妹會相親相愛也沒什麼不好,因爲他們比外人有更多的機會和原因彼此憎恨。」
(「這値得研究一下,老弟。我最好把它錄下來,梅波博士一定會設法追根究底。」)
「博士?」
可是達伽馬號不應該使我想得這麼多,那艘船上我沒有一個人認識。如果魏凱斯能夠自拔,恢復正常的生活,我實在沒理由陷於消沉。不,我認爲它跟我的生日比較有關連。
我無法確定莫叔叔這種說法是否合理。要是柏欽遭到不幸,在發生的時候我希望和他在一起。不錯,我的確這樣想。無論如何,我能確定一件事:要是小甜餅出了什麼事,莫叔叔一定會想握住他的手。而且我很清楚魏凱斯和他兄弟嘉雷十分親密。
這件事並未使我對女孩子感到寒心,連那些有孿生姊妹的人我也一視同仁,但我寧可和她們全體在一起。有一陣子我和莫叔叔比較親近些。他喜歡玩骨牌,常在我們玩了一宵之後,就談起小甜餅——當然也跟她交談。他望着她的照片和我,三人就這樣聊起來,莫叔叔就擔任我們的橋樑。她的確是個很好的小女孩,能認識一位六歲大的女孩會帶來不少樂趣她經常有些古怪有趣的想法。
(「哦,約翰尼斯堡。」)
「也許你眞的這樣。也許你的話裏沒一個字是眞的,由於你置身在內,根本無法看清楚什麼是公平。不過真正重點在於你對此事的感覺方式……你絕不會喜歡這個人——但由於他是你孿生兄弟,情況就完全不同,所以你『必須』愛他。這兩個想法根本上互相衝突,所以你內心一直覺得不安,除非你能判斷出那一個是假的,並且把它摒到腦後。這一點就完全在於你自己。」
不過我們在一起的時間愈來愈長,無論是當班或休息都一樣。我並不太認眞,因爲還沒到考慮結婚那種程度;但也可說我很和圖書認眞,我把它當成一樁很重要的事來看。她開始偷偷地望着我,有點魂不守舍的樣子。有時候我們把一叠消息稿子交給對方,手輕觸在一起,可以感覺出有火花跳躍過去。
「不錯,莫叔叔……可是我沒聽見你說,我聽見她在說。」
「有時候寫。我有一本在船上。」
(「你的啊,笨蛋!我們的生日。你是怎麼回事?你不會算日子嗎?」)
我把整個故事想了一遍但愈來愈覺得困惑。這些意識和潛意識實在難懂。狄博士的確說得天花亂墜,但是我並不相信。我覺得他始終沒接觸到一樁事實:柏欽和我都很想上太空,柏欽被迫留下來的唯一原因是他意外受傷。也許他癱瘓是歇斯的里性的,他使自己驚嚇過度以爲傷勢要比眞實情況嚴重。但是這種說法與狄博士的也沒什麼差別。
我幾乎笑出聲來。如果他看起來像漂亮的艾博士,那我豈不是更像克麗奧佩屈拉?不過我同意照他的意思進行。
(「告訴她『有』」)他們當然沒有,不過我實在不想多費唇舌。母親已經夠神經過敏的:實在不必再向她解釋愛因斯坦的時間理論。就柏欽而言,他心中應該有數。
「眞的嗎?根據你的記錄,艾諾德博士發現要使你入眠並不難。就假裝我是她吧。」
「可是推進器不可能斷掉……會嗎?而且一路上更不能有東西會撞上。」
「臉別拉得這麼長!心理衛生就是一種矯正過程,它矯正可矯正的東西,並且去適應不可避免的東西。你現在有三個選擇。」
「在另一方面,如果你能想通一點:你沒有任何必要去愛他或喜歡他,那就他目前的樣子而言,你反而會喜歡他一點。毫無疑問,你平素太過於容忍他,但我懷疑你眞喜歡他到那種程度。他是個相當不討人喜歡的怪物。」
「我們可以試試看。」
也許發生的地點與另一樁婚姻有關,主角是崔佛斯和鍾美玲。這一對獲得普遍的讚許,只有一位工程師除外,因爲他自己對鍾美玲有意思。這樁婚姻促使我們這些「怪物」和正規通信員放下戰斧,因爲大家已眞正成爲「一家人」。尤其是在費中校扶着新娘走進餐廳甬道之時,他看起來十分驕傲和肅穆,好像美玲眞是他女兒一樣。這一對的確很相配,崔佛斯還不到三十歲,我估計美玲大約在二十二歲左右。
艾爾西號上已經歷不少改變。其中之一是我們已越過尖峰落到另一邊,正急遽地減速之中。我們大約在六個月後到達鯨魚座的T星(船上時間)。
他把癩蛤蟆眼睜得老大,一副很清白的樣子。「只是剛好輪到你,德滿。」他拿起一叠戳孔的卡片。「看到這個沒有?那就是我這個星期的談話對象。我總得要裝出努力工作的樣子才能賺到薪水。」
但我一眨眼之後,它又恢復成原來的老照片。
麥浦露沉默地遞一份報紙給我。
「可是……」
「啊?你是想告訴我他假裝腿癱瘓了?我不相信!」
「至少我不這麼想。嗯……德滿,我承認說了假話,其實我相當瞭解你哥哥。事實上你們兩個都不討人喜歡,你們眞是半斤八兩。你先別起反感。我不能容忍『好人』,『甜美快』的人更叫我翻胃。我喜歡心地善良但是相當重私利的凡人——站在我的職業觀點而言,重私利是件好事。你們兄弟倆差不多同樣自私,但他在這方面更成功一些。噢,對了,他喜歡你。」
「我妹妹不喜歡你,德滿,」她堅決地說道,好像這句話可以解釋一切。「晚安。」
我聳聳肩。「聽你這麼一說,我簡直無可救藥。」
我思索了一番。有些事你並不想告訴任何人。「哦,我猜你要看我日記,對不對?」
「可是我喜歡浪費時間,德滿。心理學是個很有意思的東西。你不必爲外科手術洗洗刷刷,也不必瞪着別人的髒喉嚨往下看,你只要坐着,裝出在聆聽的模樣,對方嘛就滔滔不絕地說話,告訴你他小時候不喜歡跟別的孩子玩。現在就該你說了,你想說什麼就說什麼,我先打個盹兒。如果你說得夠長久,我精神大概可以完全恢復,昨天晚上打了通宵撲克牌,現在還得勉强打起精神工作。」
由於他們結婚,值勤名單又得改變,郝樂培就把我和麥浦露放在一起。
我向他解釋說柏欽要找我談話。
我翻到第二版閱讀詳情。上面有一段由聖瑪利亞號船長所發出的消息:「在本日三時三十四分(格林威治時間)火箭船達伽馬號(長程基金會編號一七二)失去連絡。在當時有兩個特別廻路正在作業,一個往地球,一個往『麥哲倫號』。這兩個傳輸過程都在毫無警告下中斷。該船載有十一名特殊通信員,但與他們連絡均告失敗,因此不得不假設該船已經失蹤,無生還者。」
她是個活生生的人,不光是一張立體彩色照片而已,這是最大的不同點。
有些事情的確令人很掃興。頭一件事就是羅德茲,但是這件事已經獲得解決。其次就是和我們一起值班的那些人,他們總是稱我們怪物或其他難聽的綽號,好像我們真是怪物一樣不過船長也會干涉過這件事,可是大家一旦混熟了之後,船長的禁令又被拋到腦後。有一位相對物理學家名叫米珍納,她的心算速度幾乎跟電腦一樣,這也使她變成「怪物」,大家把她的天賦不當一回事,到後來也把我們所做的一切也不當一回事。
在我們脫離與地球的無線電通信範圍之後,船長就使我們脫離費中校的管轄,另外成立一個部門,並且任命莫佛雷「叔叔」爲組長,郝樂培擔任他的副手。這表示莫叔叔負責人事管理,郝樂培主管值班的事宜。我們都很愛護莫叔叔,不忍心爲他增添麻煩。如果有人不守規矩,莫叔叔就會很難過,大家也就收歛一些。他這套管理方法還挺奏效。
「可是……眞要命,博士,我的確愛柏欽!」
「僥倖也罷,有鬼也罷,如果能發生第一次,就能再發生第二次。不過我們還是放聰明些,先佈置一個適當的環境。」他望望我。「反對用一點輕微的催眠藥物嗎?」
(「嗯,等我先通知莫叔叔之後再告訴她。」)
我們輕吻了一下,由她的表情我知道她跟我的感受相同,兩人都沈醉其中。
我上床之後就告訴柏欽這件事。當我使他相信這件事已發生過的時候,他果然感到興趣。
「我?這會遭到天打雷劈的!我休息時間已經夠少了。這是爲你自己,孩子!https://www.hetubook•com.com你要寫你自己……你要當成對自己絲毫不瞭解,所以要解釋每一樁事。你也要當成自己快要失去記憶,希望能利用日記聯想起所有的事。把所有的細節全記下來。」他縐起眉頭,露出怨恨的表情。「如果你覺得已經發現出重要的東西,需要聽聽別人的意見,我猜想可以擠出一點點時間去讀一部份,或者全部。不過我不作這種承諾。只爲你自己去寫——寫給有健忘症的人。」
「呃,莫叔叔,你認爲我們能做一次嗎?小甜餅?」
這些措施算得上剛好,還不致於太過份,如果有人想嚐嚐接吻的滋味,別人不會禁止他這樣做。在另一方面,我們並未有任何醜聞傳出來,這在其他社團可說是難以避免的事。我非常確定沒有,因爲在一艘船上你不可能把這種事嚴密封鎖住。
「我們不都很愚蠢嗎?德滿,人類的心智並不單純,它非常非常複雜。在最上層是意識部份,它有自己的想法和慾望,有的眞實,有的是經過宣傳或訓練所造成的印象。它下面是潛意識部份,它又瞎又聾,既愚蠢,又狡猾,自己有一套不同的慾望和動機。它要照自己的意思行事……如果它辦不到,它就大吵大鬧,直到它滿意爲止。如果你想活得輕鬆些,只要能找出潛意識眞正想要什麼,以最廉價的方式使它滿足就成了。但是動作要快,以免它透過情緒破產的方式達成它的目的。你知道什麼叫『精神病患者』嗎?」
你是否有過這種經驗:當你參加一個宴會,本來以爲會得到很多樂趣,但是後來突然發現並未得到。它並沒有任何原因,只是缺乏樂趣,而且整個世界灰濛濛一片,令人索然無味。
(「沒這個必要吧。」)
我啞着嗓子說道:「莫叔叔,是誰在說:『沒這個必要吧?』是你?還是小甜餅?」
(「什麼?誰的生日?」)
我沒做任何激進的事,只儘量享受浦露的陪伴……但是結果仍然很豐碩。
我猜想達伽馬號也爲我們帶來一些麻煩。在太空航程中最糟的事莫過於沒有任何情況發生,結果我們每天最盛大的事就是編排晨報,凡是值班的感應人員都要抄錄新聞(因爲需要傳遞的消息實在不多)。新聞服務是免費的,所有的圖片都是由羅德茲的孿生兄弟羅樂茲傳送過來。新聞經過通信員編輯之後,早班人員就把它印出來,大家在吃早餐時可以在餐廳拿到報紙。
他嘆口氣。「我的意思不完全是這樣。你是在很怱促的情況下被拉進這件事裏頭。潛意識很愚蠢,通常也很遲鈍,你沒有時間去研究出像滑雪意外這樣簡單的事。不過它也很頑固,一直要求你回家……可是你沒法回去。但是它並不聽你講理,一直啃嚙你,要你對這件不可能的事讓步,就像嬰兒哭着要月亮一樣。」
但是這一回沒成功……不過我好像同時聽見她的聲音和莫叔叔的聲音,一起在說:「晚安,德滿。」但我無法肯定。
「不,他沒贏……哦,對,他是贏了,他贏得上太空的機會,並不是留在後頭。本來他可以去的,如果沒發生那件意外的話。」
其次是我本身的改變。從我開始寫這本書到現在已經一年了(船上時間)。從離開地球到現在大約是十二年(地球時間)。不過,別去理會地球時間,它在這裏沒有任何意義。以船上時間計算,我們已經上船十三個月,其間發生不少事。
「胡說!柏欽一直很受人歡迎。」
「唔……德滿,談談你孿生兄弟的事。在蘇黎世的時候我跟他還不夠熟。」
「當然,當然。不過那還不夠。光假裝有社交生活並不足以使你自拔,你必須去深入瞭解你自己。」
「晚安,德滿。」
「白博士也指出這一點,所以我應該說『假如』。這就是使你煩心的事,孩子?害怕我們步上達伽馬號的後塵,『嘭!』就不見蹤影?如果的確是這樣,我不妨告訴你,所有在床上的死法都比這個糟……特別是你蠢得想等到很老以後再死——這個命運我希望你能避開。」
這不是柏欽在說話,是我自言自語。也許是我的潛意識在作祟。
我並未細思他話中的含義。「我對他不夠公平,博士。我不認爲柏欽存心幹這些事:而且我也很確定父母親從來沒故意偏心過。也許我只是自哀自憐而已。
我簡直無法相信。達伽馬號正朝半人馬座的阿爾發星前進,但它還需要四年(地球時間)才會到達,而且目前離光速還差得遠。以目前的位置它不可能遭遇任何麻煩。這一定是弄錯了。
但她突然像摔角家一樣用力掙開我的手臂,繞到櫃臺裏面,和我面對面站着,表情看起來難過之極。其實我也一樣。她沒看着我,眼神茫然,好像在聆聽什麼……我立刻明白,她正和孿生姐妹聯繫,這種表情我已司空見慣——只是她模樣極端不愉快。
「這種情況就像你本來要挖幾條蚯蚓,結果挖到金塊一樣。在科學中經常發生。這就是爲什麼『毫無價值』的純理論研究往往比『實際工作』更實用的原因。現在我們來談談你自己我沒法幫你解決問題,你得自己去解決。不過我們可以談談,假裝我能夠幫你忙,這樣我才會有資格領薪水。現在有兩件事就像腫起來的大拇指一樣明顯。頭一件是你不喜歡你哥哥。」
我聞到她的清新撲鼻的髮香,好像紫羅蘭的味道,於是我把手臂環住她,她並未掙扎。
「唔,我看沒法叫你每天下午到我這兒來,我握着你的手,你跟你自己說話。嗯……我建議你把所想的寫下來,像:你是誰、都去過那裏、你利用什麼方式從那裏到這裏等等。你把它寫得非常澈底,也許你就能看出『何故』和『如何』。一直挖掘下去,也許你能發現你是誰、你想要什麼、你如何能夠得到。」
「可是你又說潛意識最後總歸會贏,你的說法總不會兩邊都對吧?」
「呃,不怎麼想知道。」
她掙脫開,片刻後才像是發現我仍在那兒。
我告訴他一大堆我們兄弟倆的事,他是個易於交談的人。有兩次我以爲他睡着了,可是我一停下來,他立刻抬起頭,提出另外一個問題,我又被迫從頭說起。
(「唔,好吧。無論怎麽說,那是他的寶貝。提起他的寶貝,也許我應該去看看她?每頭有兩個人,也許比較容易使它再度發生。那個小女孩住那裏?」)
「什麼?我往那兒躲?」
「呃……就是瘋子。」
雖然報上登的幾乎全是社交新聞,但是大家都覺得它比地球和太陽系新聞更具吸引和-圖-書力,因爲各船之間有比較親密的感覺,雖然大家相隔幾十億哩,而且愈來愈遠。當季伯德和萬蘇美在「艾力生號」結婚的時候每條船上都舉行慶祝會。後來「品達號」上有嬰兒誕生,我們的船長成爲小孩的教父,全船的人都引以爲榮。
我不知道「輕微迷離狀態」應該會有什麽感受。我沒感覺出什麼,也沒入睡。
我覺得很舒暢,而且生氣勃勃,連寫回憶錄的時間都騰不出來。我體重增加四磅,而且一點也不想家。
「利用它作爲大綱。題目就叫『巴德滿的一生』。盡可能寫得完整,而且說實話——完完全全的實話。」
「我也這麼想。」他坐在我椅子上,我又躺回床上去。「每次我來找你,都看不見你的影子。你不會整天値班吧?你都在那兒?」
我把這些話細細咀嚼一番,開始有些憤怒起來。我絕不懷疑柏欽對我存有這種想法——他擺出恩人的面孔,好像很樂於見到我能獲得一塊蛋糕……只要他能分到比較大的那一塊。
「另一件事也很明顯,」狄博士繼續說道。「你們兄弟倆沒有一個眞希望參加這次航行。」
他搖搖頭。「你完全弄砸了。你們兩個都想留下來,但是只有一個人能夠。跟往常一樣,你哥哥又贏了。」
在早餐的時候,浦露對我像往常一樣好,但她把麵包捲遞過來的時候,沒有火花跳過。當天郝樂培重新調整值班表,我並未感到驚奇,也沒追問原因。浦露並未故意逃避我,在舞會的時候她仍然跟我跳舞,但情感之火已經熄滅,雙方都無意再點燃它。
我仍然在使自己接受這件事,因爲它所暗示的結果更吸引人,甚至比發現柏欽和我能做這件事更有過之。不過我還不知那究竟是什麼。
當他們正在唱歌的時候,我穿上衣服走進餐廳。目前正是半夜,裏面只留下一盞燈,但我可以看見時鐘和日曆——沒錯,格林威治日期正是我們的生日,從格林威治倒數幾個時區回去,目前大概是家裏晚餐的時間。
長程基金會所發佈的消息僅承認這艘船失去連絡。此外還有我們船長的一段聲明,和一篇較長的新聞報導,其中包括其他各船的評論。我把它們讀了一遍,但是整個故事在大標題中已說得很清楚……達伽馬號失蹤,無論他們往何方去,再也回不來。
「眞抱歉,德滿,」她沙啞地說道。「我妹妹很生氣。」
我說了這麼多無非是想表明一點:艾爾西時報是每天的高潮,而船隊新聞正是它最主要部份。
稍後船長舉行紀念儀式,莫叔叔唸了一小段祈禱文,大家合唱一首詩歌。在此之後,我們都假裝從來沒有一條名叫「達伽馬號」的船存在,但那只是假裝而已。
我沒說什麼。我大部份時間都在屋裏,只瞪着天花板而已。
史提舅又繼續說道:「如果一個人喜歡躲在床上的角落裏,通常算是件好事,就讓他保持這個樣子。也許他會自己解開這個結,也許會不|穿太空衣就打開空氣閘門跳出去。無論那種選擇,他不希望受到別人干擾。不過你是我外甥,我對你應有照顧的責任。出了什麼毛病?你晚上從來不出去輕鬆一下,整天板着臉,究竟爲什麼事煩惱?」
那也可能是船長,我認爲他腦後有一雙眼睛,船上發生的大小事都逃不過他的注意。我深信歐博士也是如此。說不定莫叔叔具有傳說中那種廣泛的精神感應能力,但他十分有禮貌和狡猾,所以沒有人知道。
報紙的份數並沒有限制,眞正的問題在於編報的人手實在不足。除了太陽系新聞外,我們還刊載船上新聞,不光是艾爾西號而已,其他十一艘船也包括在內。每個人都認識其他船上的人(除了我之外),有的是在蘇黎世認得,有的是老同事。像船長及很多人,在過去那麼多年之中自然會結識不少朋友。
大概第二天吧,史提舅過來,在我房間繞一圈。「你都躲到那兒去了,孩子?」
過了一個星期,他們的確爲我準備一個蛋糕,大家也唱生日歌給我聽,還收到意義隆重却毫無用處的禮物。在船上大家都在同一餐廳進食,補給品也來自同一倉庫,想送別人大禮也辦不到。有人高喊:「發表演說!」我就站起來向大伙兒表示謝意,稍後大家又開了個舞會。不知怎麼回事,它看起來還是不像我的生日,因爲我的生日在稍早的時候已經過了。
浦露和我都有吃點心的習慣,每當我們一起值夜班的時候,就衝進餐廳洗劫一番。歐博士並不在意,她故意不上鎖,讓任何想吃點心的人都能取得——她說這是我們的家,不是監獄。我們倆有時做點三明治,或者出點新花樣亂弄一通,一邊吃,一邊談,然後才返回崗位。談什麼都無關緊要,眞正重要的是我們共享一種溫暖的感覺。
「只不過什麼?」在我沒繼續說下去的時候,他温和地催促。
「那是她的事。拿我自己來說,我跟我孿生兄弟很多年以前就取得協議||本來我們經常打得頭破血流,在雙方妥協之後,就以公事公辦的態度爲基礎,大家携手合作。何況你怎麽知道浦露沒對她妹妹做過同樣的事呢?也許就是浦露開的頭。」
我很想說話,但是沒開口。當我正想說點什麼的時候,又聽見柏欽叫我。我告訴他待會兒再跟他談,現在正忙着。狄博士一直注意我臉上的表情,突然說道:「你剛才在想什麼?」
因此我告訴他我會去試試看……我也的確這樣做了。我看不出它有什麼特別的好處(不過我情緒不再那麼低沉),而且也沒那麽多時間去做他認爲該做的事。我必須趕寫這本書的後半部,一個月以來我頭一次整個晚上都空閒著。
我對浦露印象不錯,但從未眞正注意過她。你必須多看幾眼才會知道她蠻漂亮。她看人的眼光很特別,使對方有一種地位很重要的感覺。在我跟她一起値班之前,我跟那群女孩子多多少少保持一些距離,我猜自己還是忘不了摩娣。不過在狄博士開導下,開始寫這本懺悔錄之後,我發現一旦把某些事寫下來,就可以使它們告一段落,從此束諸高閣。我問自己:「爲什麽不可以和別的女孩子來往呢?德滿,摩娣已經不可能再成爲你生活的一部份,就像其中一個人死了一樣。但是生命仍然要繼續下去——就在這個鐵桶之中。」
「你以爲自己是頭一個被門夾住手指的人?浦露是個很甜的小把戲,但一切聽命於佩絲……我敢打賭你所得到的答案是『不!』是假的,因爲浦露自己很願意,但是佩絲却什麼都不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