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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幻的瓦特希普高原

作者:理查.亞當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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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RT Ⅰ THE JOURNEY 12 原野上的不速之客

PART Ⅰ THE JOURNEY

12 原野上的不速之客

「我們不瞭解你,」他說:「最好說清楚些,可以把事情弄個明白。我們能信得過你嗎?這裏還有許多兔子嗎?這些事情我們都想弄清楚。」
那裏,黑澤、小五和蒲公英正坐在一株花朵開得絢爛的野櫻桃樹下。白色的花瓣在他們周圍紛紛落下,蓋滿了草地,點綴著他們的軟毛,而在離地三十呎高處,一隻畫眉鳥正在唱著:「櫻花露,櫻花露,膝蓋深,膝蓋深,膝蓋深。」
「黑莓!」黑澤說:「你對那名不速之客有什麼想法,你願不願到他的兔場去?」
「我們從石楠叢那邊來。」他說。
「妙,」黑莓說:「你們看見嗎?天上快要烏雲密佈了。日落前會下雨,那時我們要躲藏起來。好吧,我們開始吧!噢,瞧!長毛和其他兩隻兔子沿著堤岸回來了。」
「我叫柯斯里浦,」對方說:「我沒有想幹什麼。聽說你們是從遠道來的。」
但是,這名不速之客卻和自己並排坐在一起,默默地注視著自己的夥伴,禮貌地等待著其中任何一隻兔子首先說話——這是超過黑澤經驗的一種情勢。一向有直言和魯莽聲譽的長毛,開始打破了這陣緊張氣氛。
他們靜悄悄地邊走邊搜索了一段時間之後,到達可以看清楚下邊是一塊開闊平原的地方。在他們兩邊,林地漸漸沿小河伸展開去。他們也注意到遠處的一所農舍的屋頂,黑澤停了下來,他們就圍在他身旁。
「我不知道他們究竟有多少,」西勒弗說:「不過,我們倒有一大群。無論如何,我討厭遠遠躲開的想法。兔子們成為眾矢之的究竟還要多久呢?柯斯里浦這老傢伙不怕單獨一個闖進我們之中,對嗎?」
小五猶豫了一會,然後回答說:「黑澤,一切照你的意思。」
「我們一起去參加他們的行列,」黑澤說:「在我們準備那麼做之前,我想把他所說的話先討論一番。小五、長毛、黑莓,你們跟我一起去好嗎?其他的盡量分散開來。」
柯斯里浦顯然對小五的緊張神情,比他剛才所遭遇的任何事情都要漠不關心。他縮回正在抓著耳朵的前爪,然後回答說:
黑澤感到很困惑。很顯然,這名不速之客聽到他們要留下來的消息時,卻並不擔憂。他的兔場究竟有多大呢?又在哪裏呢?目前,究竟有多少兔子躲藏在雜樹林中,眼睜睜地盯著他們呢?他們會遭到攻擊嗎?從這名不速之客的態度上看不出什麼來。他看來是超然得幾乎有些不近常情,不過卻十分友善。他沒有心計,他那龐大的軀體和漂亮、豐盈的容貌。他那要什麼有什麼的從容氣宇,和從任何角度都看不出受到新來者騷擾的神氣——一切都使黑澤感到一種莫測高深之感。如果這裏隱藏著某種詭計,他就弄不清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了。他心想,無論如何,這名不速之客看來是十分坦誠的。
「不過,我們最好挖一下,你以為如何?」黑澤說:「一旦有危險時,好歹有個藏身之處。我們走到雜樹叢中去看個究竟吧。我們也許有很長的時間,可以充分地決定究竟喜歡些什麼。我們不要把工作做得拖泥帶水的。」
像一個等待著處罰的孩子般,然而卻意料不到地發現他的錯誤被忽視了,或者被寬恕了時,世界在他面前頓然又變得多彩多姿,和充滿著無窮的歡樂和希望。像一名士兵,以沉重的心情,等待著戰爭中的磨難和死亡。
洞外已經是薄暮時分,雨水滴入眼中,短尾巴上也不斷地淌著雨水,黑澤看了他的夥伴們一眼。
「黑澤,你找我。」
「喂,小五,振作起來!」他大聲地說:「我們在等你,瞧,你快淋成個落湯雞了。」
如果力量夠的話,
「黑澤,他是誰?」他說:「他為什麼和你一起回來呢?」
「我想你們是無事驚擾。不過,如果你們要獲得問題的答案,那麼我要說『是』,你們可以信任我們;我們不想把你們趕走。此地有一座兔場和*圖*書,不過,並不是大得如我們所喜歡的那一型的。我們為什麼要傷害你們呢?這裏有的是青草,對嗎?」
「那麼,我們就走吧!」黑澤說:「招呼一下其他的兔子,跟著我。」
灰心失望已像霧靄般吹得煙消雲散,他們爬過的寂寞荒原上,如一架玫瑰般綻開在眼前,綿延到遙遠的山坡和天際。
「有道理,」黑澤說:「那正是我所感受到的。我正想知道你有什麼打算。你贊不贊成由長毛和我兩個先到那裏去探聽一下虛實,再回來報告呢?」
「小心,」當黑澤和黑莓朝下坡走去時,巴克桑說:「他也許不是單獨一隻也說不定。」
「我不知道,」盡量使自己看起來坦白真誠,卻多少免不了愚蠢之感的黑澤回答:「他自願要來。」
「據你看,人類為什麼要來呢?」小五問。
新洞既窄短而又粗糙。兩隻兔子並排著就沒法通過。四隻兔子就擁擠得像一根豆莢。黑澤第一次才開始認識到他們所放棄的代價有多大。老兔場的洞穴和通道,用起來多麼方便,安全和舒適。沒有盤根錯節的樹枝,和粗糙的轉角。處處都有兔子氣味——在那樣一大片廣大而無法侵犯的兔場中,每一隻兔子都感到安全舒適,過得優哉遊哉。這種艱巨的工程都是由無數代先祖母和她們的情人所經營的。每一種錯誤一再地修正,每一種方法均經證明極有價值。雨水排泄迅速,即使是嚴冬的寒風也不能穿透深陷的洞穴。沒有一隻和黑澤在一起的兔子曾經在這種艱困的挖掘工作上,擔任過任何角色。他們今天早晨所完成的工程真是微不足道,這些淺洞只能算是一些簡陋的隱蔽處,毫無舒適可言。
儘管他的態度莫測高深,他說得頭頭是道,黑澤頗覺羞慚。
「沿著樹林那邊,看起來好像是一條很好的堤岸!」黑澤說:「你怎麼說,小五?我們現在就過去呢?還是再稍候一會呢?」
「我們有自衛的足夠數量,」他說:「我們不想廣結仇家,不過,我們如果遭到任何干擾——」
「不,小傢伙!我們不想嚇了他。三隻太多了。」
公兔子很少,或者說從來就不曾這樣慎重地挖掘過。這是雌兔在生產前,為她們的小傢伙營建一個安身之處的本分工作;在那種情形下,公兔子才助她們一臂之力。所有的公兔子都一樣,如果他們找不到現存的洞使用時——有時會挖出一些粗短的通道作為棲身之用;因此,這種工作他們都是心不在焉地應付一下而已。那個上午,他們輕輕鬆鬆,時斷時續地挖掘著。橡樹兩邊的堤岸上,光禿禿的一些鬆軟的碎石土。東挖西掘地嚐試了好一陣子,中午時分,他們已經挖了同一類型的三個洞。
對方顯得毫不在乎。矜持了一會兒,接著說:「有什麼不可以呢?我們認為你們會住下的。不過,我不以為這裏有足夠的地方供你們住下來,在這裏能使你們過得很舒適嗎?」
「你住在這裏嗎?」遲疑片刻之後,黑澤又問。
「我告訴你,」蒲公英轉過頭來說:「如果他是不誠懇的,他就會知道我們怕去;如果他是誠懇的,他會認為我們是一群多疑,膽小無用的傢伙。如果我們打算在這片原野中住下來,遲早我們要和他們打上交道,那時就會引起不愉快,並且也承認了我們不敢拜訪他們。」
危疑震撼的境界終於結束了!懸宕在頭上的烏雲——使心頭鬱悶,使歡樂變成昨日黃花的烏雲吹散了!這幾乎是每一種活生生的動物所熟知的一種樂趣。
「嗯,那麼,我們最好問問他,」長毛帶著嘲笑的口氣說。接著便走近這名不速之客,用鼻子嗅嗅,就像黑澤所做的一般。顯然也受到特殊的濃馥氣味所感染,因為他好似有些暈頭轉向般躊躇了一下。接著,以一種粗魯的態度說:「你是誰?你想幹什麼?」
他胸有成竹般的獨自行走在猜忌懷疑的陌生者之中,但是在這樣的冒險中,他究竟和_圖_書想要獲得些什麼,真是猜不透。黑澤不懷好意地在想,也許,牙齒和爪子在這樣一隻壯健和皮毛光潔的兔子身體上不起什麼作用。
天氣寒冷陰濕,黑澤感到不耐煩起來。他經常習慣於依賴小五,然而正當需要他時,他卻盡澆冷水。黑莓的理由是挺棒的,而長毛至少表示了任何一隻心智健全的兔子應該遵循的方向。顯然,小五所能做的唯一貢獻,便是這種處處警覺的精神感應。他盡力記住,小五長得身材嬌小,他們已經歷了一段艱苦困難的時間,大家都已疲憊困乏。就在此時,洞穴另一端開始向内陷落;陷落處的泥土不久被挖開,露出了西勒弗的頭和前爪。
「嗯,說到洞穴,我以為那真是我所要說的。這些隨便挖幾下的洞並不很深,很舒服,對嗎?雖然,這些淺洞目前可以避過風勢,但你們要知道,這並不是我們這裏正常的風向,這只是夾著這陣雨的南風而已。我們通常吹的是西風,可以長驅直入,吹進這些洞中去。我們的兔場中有許多空洞,如果你們想要去,非常歡迎。好吧,倘使你們見諒的話,我想不久留了。我討厭這陣雨。兔場就在對面樹林的轉角處。」
「他在洞裏。」畢浦金回答。
「表現得就像我們正要回家一般,」黑澤說:「我看不出這是一個陷阱;無論如何,我們可以繼續走下去。」
黑澤在一旁注視著,隨時幫助一兩下,鼓勵其他的兔子加緊挖掘。他不時溜開去注視一下原野,證實一下一切都是安全的。只有小五孤然獨處在一隅。他不參加挖掘,只是蹲在溝邊,侷促不安地東張西望著,有時啃一下草;突然間像聽到了林中一些聲音似的卻又驚慌失措起來,跟他談了一兩次話,卻得不到回答後,黑澤認為讓他獨個兒留在那裏倒是一條上策。接著他離開挖掘處,避開小五,獨自坐下來注視著堤岸,好像全神貫注在工作上一般。
這群疲憊的兔子,匍匐在這一片芬芳溫馨的草地上吃著嫩草,曬著太陽,好像他們就住在不遠處的灌木邊的堤岸上似的,石楠樹叢和密不透風的黑影,已被旭日融化了。長毛和華克畢在長長的草叢中彼此追逐。斯畢威躍過一條流貫原野的小河,當阿康走過去時,卻一腳落到溪流中,蹣跚著爬出來,撲倒在一堆枯黃的橡葉上打滾,擦乾身上的水份;西勒弗正在一旁捉弄他。當太陽越升越高,陰影漸漸縮短,蒸乾了青草上的露珠時,一隻隻兔子慵懶地走回小溝邊綴滿日光的水牛芹陰影之中。
「嗯!黑澤,就是這塊地方,對嗎?」蒲公英懶洋洋地說:「我想我們最好立刻沿著河堤四處察看一下,不過我要申明一下,我沒有特別匆忙的理由;但是,我有一個不久就要下雨的預感。」
「小五?」
對方沒有回答,不過,從他的神色看起來,卻沒有敵意。他的風采具有一種令人困惑的落寞神韻。
「我不認為他是危險的,」黑莓低聲耳語著:「如果你准許,我要第一個走過去。」
「不,」西勒弗說:「我們大家一起去。如果我們要去,看在弗里斯的面上,我們就一起去,表示我們不在乎。蒲公英,你說是嗎?」
他跳下斜坡,躍過小溪。他們目送他跳上那邊雜樹叢生的堤岸,消失在青蔥的羊齒植物之中。紛紛的雨絲開始下了,淅瀝淅瀝地打在橡樹葉上,濺在他們耳朵中光禿禿的粉紅色皮膚上。
當他們漸漸走近時,對面的那兔子仍然一動也不動,而依然目不轉睛地看著他們。現在他們可以看清楚,他是一隻大兔子,全身光潔,英挺。他的軟毛閃閃發光,爪子和牙齒都十分完整。而且,看不出有一絲盛氣凌人的樣子;恰巧相反,在他等候他們走近的態度上,卻有一股頗為奇特而不平凡的氣概。他們在不遠處停了下來,注視著他。
「我可以一起去嗎?」畢浦金問。
「我認為你說得很對。」
「味道很新鮮,有許多人m.hetubook.com.com們在嘴中燃燒過的白色小根子的殘截。不過,我算計那對我們倒是很有利。我們盡量遠離人群,人類卻會將各色敵人拒斥於千里之外。」
「我們經歷了許多危險,」他說:「每一種新鮮的事物在我們看來都是危險的。你們也許會害怕我們會奪走你們的雌兔子,或者佔取你們的洞穴。」
對方卻立即插嘴說:「不要煩惱——你們都受到歡迎。如果你們現在要回去,我和你們一起去……除非你們反對,那又另作別論了。」
「嗯,很好,」黑澤說:「長毛,你已經發現不少了,全是一些好的現象。我們正準備沿著堤岸那邊挖一些洞。最好馬上就開始。如果我估計得不錯,不久就要下雨了。」
「我們也要住在這裏。」黑澤肯定地說。

「去叫他來。」
「我要過去跟那隻兔子說話,」黑澤說:「我要你跟我一起走過去。」
「我確信你們會的,」柯斯里浦以十分謙遜而不願置評的態度,掃視著這群滿身風塵僕僕的兔子們說:「但是,要想與氣候抗衡以保護自身安全可能很困難。快要下雨了,我不以為你們的洞已經挖好了。」他盯著長毛,好像期待著他的另一個問題。長毛有些迷惘。他顯然不會比黑澤更能應付這個情況。除了漸漸增強的風勢以外,到處是一片沉寂,頭頂上的橡樹枝椏開始隨風搖擺,吱吱作響。小五突然朝前走了幾步。
以幼兔身份尋找一塊乾燥地方的訪客也許可以容忍,
機警靈敏的黑莓,在橫過水溝以前,首先仰視了一下天空,然後朝溝中走去。長毛則對即將到來的行動雀躍歡愉不已。西勒弗卻穩重自持。能說善道的蒲公英,熱衷著要離開,一頭躍入溝中,在停下來等候其他兔子之前,已在原野上走了一小段路程了。巴克桑也許是他們中最敏感和健壯的一隻。畢浦金轉頭尋找黑澤,然後走過去停在他的身邊。阿康、華克畢和斯畢威,則盡量穩健地跟著隊伍,不作超過他們能力限度的疾走。最後是小五,步履蹣跚,神情沮喪,好像一隻滑溜在霜上的麻雀。當黑澤從洞口轉過身來時,西天的密雲微微開朗了一下,閃出一道炫暈、若黃的金黃色光芒。
「嗯,不必要作任何挖掘吧?」長毛說:「那種事情雌兔子做起來很順心;但是,我們卻不行。」
但是,運氣卻在突然之間改變了。戰爭結束的消息忽然傳來了!每一個人都雀躍歡呼!不久就可以回家了!在犁過的土地上覓食的麻雀,因恐懼茶隼而瑟縮著。但是,當茶隼一旦飛去,他們就亂烘烘地飛上樹籬,吱吱喳喳,隨心所欲地叫著跳著。嚴冬使鄉野一片肅殺。站在沙丘上因寒冷而變得滯呆麻木的兔子,已無心再進一步在寂靜和冰凍的雪地中去尋食。但是,現在——誰會夢想得到呢?——融雪化成汩汩細流,光禿禿樹枝狀石灰石上的大冰柱發出叮叮噹噹的聲音;大地上又是一片芬芳;野兔子們在溫暖的微風中跳躍。
「對,就是那個樣子,」長毛說:「當你們挖掘時,我率同西勒弗和巴克桑跑到原野那一邊去,察看一下周圈環境,證明確實沒有任何危險。」
「我們倆一起過去,」黑澤回答。但是,就在這個當兒,對面的那隻兔子,卻朝他們走過來了。他和黑澤的鼻子彼此碰在一起,默默地用互嗅來交換疑問。這名不速之客具有一股不平常的氣味,而這股氣味確實使黑澤感到心曠神怡。這股氣味給黑澤有一個食物豐富、健康,和某種程度的舒適之感,就好像這隻兔子出生在一個他所從未經歷過的富饒、繁榮的地方一般。他具有一種貴族的氣質,而當他轉過頭來注視著黑莓時,從他那雙棕色的大眼睛中,黑澤看到自己就如同一名衣衫襤褸的流浪漢,一群到處流浪的兔子的一名領袖。他不想先開口,但是對方在沉默中所具有的某種懾人的氣勢,卻迫使他https://www.hetubook.com.com不得不先開口。
「也許是吧,」長毛說:「我也知道如何來自衛的。」
小五好像要說些什麼,但是,卻只是擺動一下耳朵,就轉去啃旁邊的一株蒲公英了。
他們還可以奪得一席之地。
「噢,在天上的兔子老祖宗呀!」黑澤默禱著:「我們正要去晤面的這些兔子,祢瞭解他們,就如瞭解我們一樣清楚。但願我正要去做的是一件正當的事情。」
距對面雜樹叢不遠處的一叢青草邊,一隻兔子蹲在那裏,正注視著他們。他的兩耳直豎,明顯他是一副正在專心諦聽的模樣。黑澤從兩條後腿上直立了起來,猶豫了一陣,然後又蹲了下來,全部暴露在外邊,對面的那隻兔子仍然文風不動。目不轉睛地注視著那隻兔子的黑澤,聽到三四隻兔子正從他的後邊走過來的聲音。不一會兒之後,他說:
「他不是挺帥的大塊頭嗎?」巴克桑說:「他看起來好像在這裏過得蠻舒服似的。」
「不論在什麼地方挖,我看不出有什麼不同,」他說:「就我所能看到的,一切都很美好。沒有一絲敵人的蹤跡沒有一點氣味,足跡或是排泄物。看起來有些不平常,也許是因為家鄉的兔場要比任何其他地方更容易招引敵人之故吧。無論如何,我們應該在此地弄得很好。現在,我把我認為正當的事情告訴你們。我們稍微退進樹林中一點,在那邊那棵橡樹邊挖一下——就在那一簇白色針葉草旁邊。我知道農舍離此有一大段距離,不過,也不必太靠近它。如果我們與對面的樹林保持適當的距離,冬天時,樹林會替我們擋住一些料峭的寒風。」
「誰知道人類要幹什麼呢?他們也許在原野中放牛或牧羊,或者在雜樹林中砍柴。這有什麼關係呢?我與其要躲避一隻鼬鼠或一隻狐狸,我寧願選擇躲避一個人。」
「笨蛋才會用這種方法來誘捕敵人的,」長毛說著,一面清理著鬍鬚上的泥土,一面從牙齒間呼出一口氣:「直到我們在這裏懂得如何生活下去,不然,我們是一群傻瓜。也許,我們有更安全的方法。我不知道——放棄了吧。不過,我倒不是怕去了解其中原因。如果他們真想要耍些花巧,他們會領教我也懂得幾招。我不在乎去碰碰運氣,找一個比這裏更舒適的地方睡一覺。從昨天中午起,我們還沒有睡過哩。」
「我不認為此地會有許多麻煩事發生,黑澤,」長毛說:「農舍距我們有好一段路程,中間的平原一點也沒有敵人的痕跡。有一條行人小徑——事實上,有好幾條看起來好像已經使用很長一段時間了。
——洛克萊:《兔子的私生活》
當他們走近溝邊時,所有的兔子都蹲在一起,看著他們一步步地走近。黑澤在他們前面停了下來,卻不知道要說些什麼。如果這名不速之客不在場,他就會向他們就所發生的種種做一說明。如果黑莓和他用強力把這位不速之客從原野上趕走,他就會因安全的理由將他交給長毛或者西勒弗監視。
黑澤跟著前進,銀灰色的草地上留下一道深深的痕跡。
「黑莓呢?」
小溪的某些地方很狹窄——不會比一條兔子通道寬多少。他們一躍而過,朝對面的斜坡躍奔上去。
那隻陌生的兔子仍然一動也不動。風勢漸強,他們聽到長長的青草拍拍地在作響,引起一陣波浪。黑莓在後面說話了。
「我認為我們與那隻兔子以及他的兔場不應有什麼來往。我們應當立刻離開此地。不過,只是談天有什麼用呢?」
午後不久,天空雲層密佈,天色黯了下來,他們嗅到雨正從西方迫近。棲在一株荊棘上隨風擺動,正唱著「嗨嗬,快去取另一片笞蘚,」的綠色小雀,停止了絕技表演,飛進林中。當黑澤聽到附近某處一陣警告聲時,正在想著要不要在長毛和蒲公英的洞間挖一邊道聯繫起來的事。他靈hetubook•com•com敏地旋轉身子。這是小五的警告聲,此時,他正專心地凝視著原野。
沒有事情比惡劣的氣候那樣,更可以使簡陋的住處暴露無遺了,特別是非常窄小的住處更是如此。誠如他們所說的,要忍受下去,以安貧樂道的胸襟來體會其中的煩躁和不舒服。長毛以他旺盛的精力埋首工作了。可是,黑澤卻回到洞口的邊沿,注視著一陣陣吹颳在兩叢雜樹林之間、小谷中的靜靜牛毛細雨沉思。靠近他鼻前的每一片草葉,每一葉羊齒都低垂在地面上,滴著閃閃發光的雨水。一年前的橡樹葉腐味漂浮在空氣中。天氣已轉變成刺骨寒冷。原野對面,他們今晨曾坐下休息過的櫻花樹上的櫻花已被雨水浸透而糟蹋成一團。正當黑澤在凝視的當兒,風勢就如柯斯里浦所說的一樣,慢慢地轉成西風,使得雨絲直接吹進洞口。他回到洞中,加入其他的兔子之中。但是洞外淅瀝淅瀝的雨聲仍然清晰可聞。原野和樹林都在雨的籠罩之下,到處是灰茫茫的一片。棲在樹葉和青草上的甲蟲停止活動。畫眉鳥雖然在啼叫,但是黑澤卻聽不到畫眉鳥的啼聲。他和夥伴們弄得混身都是泥漿,擁擠在空曠鄉野中一個狹窄,而四壁通風的穴坑中。他們不敢走進原野中去。他們焦急不安地等待著氣候的轉變。
「嗯,」黑莓回答:「我的想法是這樣的,除了親身一試外,沒有其他方法可以知道他值不值得信賴。他好像蠻友善的。如果說兔子害怕新闖入的進來,而要設計來欺騙的話——就設計把他們誘進一個洞中,再攻擊他們——他們已經那麼做了——不是嗎?就派出一隻能說善道的兔子。他們也許想殺掉我們。再說吧,誠如他所說的,這裏青草茂盛;至於說到雀巢鳩佔,或奪取他們的雌兔子,如果他們都像他這樣的塊頭,他們就不會對我們這一夥有什麼懼怕的。他們一定看到我們走過來。我們都很累了。目前不正是攻擊我們的時刻嗎?不然,當我們分散開來,在開始挖掘以前,也可以攻擊?可是,他們並不如此作。我算計,他們倒真是想表示與我們友善哩。只有一事使我費解。他們站在什麼立場上,邀請我們參加到他們的兔場中去呢?」
三隻兔子沿著溪邊的堤岸走回來,卻沒有注意到黑澤和其他的兔子。他們在下邊經過,進入兩堆雜樹叢間的狹窄平地上,直至阿康奉命奔至下坡中間,引起他們注意,他們才回身,走上溝渠。
「黑澤,你想我們該怎麼辦呢?」西勒弗問:「他所說的是真的,對嗎?這些淺洞——嗯,在這種氣候下,我們可以擠在裏邊,但是,也僅是那樣而已。何況我們不能全體擠在一個洞中,我們得分開來。」
「是的,」對方回答,接著補充說:「我們看到你們走過來。」
一隻全身濕透了的大黃蜂匍匐在一朵薊樹花上,嗡嗡地振動了幾下翅膀,不久就飛入原野之中。
即使在一座擁擠的兔場中,
「大家都在,」西勒弗興高采烈地說:「黑澤,我們已照你的吩咐做了!巴克桑從另一道門出來。不過,我頗想知道,他的名字是怎麼個叫法?柯巴特——不——柯斯里浦?我們要不要到他的兔場去呢?我們不該坐在這裏瑟縮發抖呀。他對我們會是怎麼想法呢?」
柯斯里浦嚴肅地傾聽著;接著他回答說:
他就開始朝下坡走。黑澤和黑莓彼此相視了一下,趕上了他,並排和他一同走著。他神態自若,在原野中跋涉時不像他們那樣處處小心翼翼。黑澤卻更感到神秘莫測了。對方顯然不擔心他們會幾個對一個把他宰了。
當黑澤率領其他兔子橫過原野,向林邊走去時,三隻勘察的兔子就沿著堤岸出發去踏勘了。他們沿著堤岸慢慢地走著,在一簇簇紅色剪秋羅植物中穿進穿出,使得知更鳥紛紛飛起飛落。時而,其中一隻兔子會在碎石堤上抓一兩下,或者冒險向樹林及核果灌木叢中深入一步,在樹葉堆上打一個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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