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Ⅱ ON WATERSHIP DOWN
28 山腳下
「這枝混球的槍,」基哈爾說:「他裝了小石頭來傷害你。我瞧瞧,嗄?」
「那麼,如果我是你,我就馬上去了,」黑莓說:「太陽不久就要下山。」
「還沒有任何兔子和她們結合過嗎?」黑澤問。
長毛到達時,剛好在天黑之前,他看到小五正在長長的青草中胡亂地吃著青草。即使在挖掘時,都不能把黑澤吵醒;他們在狹窄的地面上匍匐在黑澤的身邊消磨了一個晚上。
「我要到那邊去,」長毛說:「我可以設法把那條溝渠弄得稍微舒服些,也許小五要別的兔子去幫助他照顧黑澤。」
「是弗里斯要我們回來,」哈瑞回答:「那就是我們所以在這裏的真正理由了。」
哈瑞早在前一天就已來到山腳下看過黑澤,並且重新講述了他逃離依夫拉發的經過。當他講到那晚上有一個巨大的魔影來拯救時,小五聽得聚精會神,並且還問了一個:「那東西發出一片噪音嗎?」的問題;稍後,當哈瑞回去後,他就告訴黑澤說,他確實感到這其中有一些自然的法則。雖然究竟是怎麼回事,他卻感到毫無一點概念。不過,黑澤卻沒有多大興趣。對他來說,重要的事情是他們為什麼竟徒然往返,一無所獲。哈瑞一無所成,完全是由於依夫拉發兔子意想不到的不友善態度所致。當天傍晚,他們開始吃草後不久,黑澤又想到那件事情上面去了。
「嗯,還有一個地方——另一個鄉間,不對嗎?當我們睡著時,我們到了那裏;在另一個時間;當我們死了之後。我想艾爾阿哈拉隨著興之所至,在這兩個世界中來來去去,但是,從故事中,我一點也弄不清楚那件事。有些兔子會告訴你,比起他們所瞭解的各種迫在眉睫的危險來,要好過得多了。不過,我認為那只顯示他們對那裏瞭解不夠而已。那是一個陰涼的地方,並且非常不安全。我們究竟身在何處——那邊,還是這裏呢?」
「哈瑞,」他說:「我們竟沒有一點法子來解決我們的問題了,對嗎?你做得很漂亮,卻一點也不擺架子,而那桑格的偷襲卻只是一個大笑話,我怕的是——就那一點而言。是我一生中的一個污點。真正的原因仍然有待去發掘。」
「那是什麼?」他問。
「你是指什麼?」
黑莓狀頗緩慢地從地平線際一蹦一跳地過來。看起來好像已精疲力竭,但是,當他不久看到別的兔子後,就加快腳步,直朝長毛處走過去。
「你不至於疲倦得不能上去吃草了,對嗎?」蒲公英問:「每天中的這個時辰,要改變一下嗎?要是我的鼻子還很靈光,這是一個很可愛的黃昏。你知道,我們不應該過份地憂傷。」
「連牠們都相好,我們卻不能。」黑澤一面說著。一面目視他們飛開去:「黑莓,一條詭計:一條使我們一勞永逸的
和圖書詭計。」
「把黑石頭取出來,他就會好一點。他現在起來了,嗄?」
獨處;卻不是孤居。
「噢,對了,你已經那麼做了,整個情形真把我嚇呆了。但是,我們準備去一試身手。」
「這些不是石頭,」他說:「上下跳動——一直跳個不停。現在讓我來看看你的腿。也許使你很痛,但不會很久。」
「長毛先生,你找到黑澤先生了嗎?」
「對,這條詭計,黑莓,就需要由你來設計了。」
這時小五說話了:「我知道應該是有那種感覺的,」他說:「不過,卻並不盡然;不是對我的。我相信我們可以一試。無論如何,我敢肯定當黑澤說這是我們獲得的唯一機會時,他是對的。我們不妨繼續就這個問題討論一會兒如何?」
「對我來說太神秘了,」黑澤回答:「你是什麼意思呢?」
「現在你流血更多了,」基哈爾說:「你也許要在這裏呆上兩天。不久,就復元得跟從前一樣了。在那邊的那些兔子,都在等待,等待黑澤先生。我告訴他們你已經回來了。」在他們還沒有來得及回答之前,他又已飛開去了。
「你從什麼地方來。」長毛問:「還有,小五在什麼地方?他沒有和你在一起嗎?」
「黑澤還活著?」長毛說:「你肯定嗎?」
「槍中經常裝著黑石頭。你沒見過嗎?」
「我知道。」長毛說。他走到黑澤身邊,發現他已醒來,正在和小五說話。當長毛告訴他基哈爾在外邊時,他就掙扎著爬上短短的通道,走進青草中去。
「嗯,」哈瑞說:「黑澤,你說那只是一個笑話。但是,至少我們弄到了兩隻雌兔子:她們是我們所弄到的唯一的兩隻。」
「我幾乎不敢相信,」哈瑞說:「要是真的,那是我一生中所聽到過的最好的消息了。黑莓,你真的沒有胡說吧?到底是怎麼回事呢?快告訴我們。」
「當然肯定了!」黑莓說:「此時他在山腳下,就在那晚上哈瑞和布魯貝到達時的那條溝中。」
「用打架的方法,不可能辦得到,用甜言蜜語,也行不通。所以要靠著一些詭計才能行得通了。」
他躺了下來,基哈爾側著頭轉來轉去,好像從黑澤的棕色軟毛間尋找蝸牛似的。他緊貼在撕裂的一側仔細地瞧著。
「黑澤,」哈瑞說:「聽著。我一點也不贊成你這個想法。我曾到過依夫拉發,你卻沒有。你作了一次最糟糕的決定,也許因此而使我們全體遭殃。」
當他轉身跟著斯畢威走上通往樹林的通道時,發現格蘿茀正走在他身邊。「妳和妳的朋友們一定感到,到外面去吃草很不習慣吧!」他說:「不過,妳很快就會習慣的。我可以向妳保證,當黑澤爵士告訴你們,在這裏生活要比在小棚子中好,是很對的。當
https://m.hetubook•com•com我遠出在外時,如果長毛還沒有這麽做,就跟我一起走,我會指給妳一叢鮮美甘甜的牛尾草給妳吃的。」
另外三隻兔子不發一言地注意著他。黑莓靜待著,體會著這份效果。
「相信我,沒有詭計能改變得了那種命運。那裏的兔子數目要比我們這裏的多得多了:他們組織非常嚴密:當我說到他們能打、能跑,和跟我們一樣能緊迫追蹤時,我只是就事論事。而且,他們大多數都非常健壯。」
「但是,我們還能做什麼呢?」
啊,驚怖於恐懼和黑暗中,
「嗯,你問我有什麼想法,」哈瑞說:「我要告訴你。我認為她們是我們中間唯一的嬌娃了,而我們要想達成的任務又是如此遠大。我以為在某一個時期以內,她們最好不要有小兔子,部份原因是目前不是那個季節,部份原因是這種生活對她們還很不習慣。當她們懷孕時,小兔子就會遺傳上小棚子中兔子的性格。不過,究竟還希望些什麼呢?我們必須就我們目前所獲得的善自珍惜。」
「沒有。不過,他受傷了,身體很虛弱。你知道,那個農夫打了他一槍。」
「我們正要上去吃草之前,」長毛說:「哈瑞,我可以告訴你,我不相信還會有哪一隻兔子能帶著另外三隻兔子走出像那樣危險的一個地方,而能安全地回來呢?」
「那是另一個問題。除了這兩隻雌兔子之外,我們總不能就這麼算了呀!」
「小五和我越快回到兔場越好,」黑澤說:「我的腿目前好多了,不過,還是那回事,我認為我們今晚還是留在這裏好。好哈瑞啊!你帶個口信給大家,說小五和我明天一大早就回去好嗎?一想到長毛和西勒弗也許隨時隨刻會為了格蘿茀而大打出手時,就使我很擔憂。」
「小五和黑澤在一起。」黑莓說:「黑澤仍然活著。他受傷了——很難說傷勢有多重——不過,他沒有死。」
「你倒不如說你準備從地獄裏去弄出一些來吧,黑澤爵士。我很抱歉我不能就依夫拉發向你作一番非常清楚的描述。」
「我想是吧!」黑莓回答:「我認為黑澤不可能爬上這座山丘,要等到他稍微健壯了以後才行。」
「不可能辦得到。」
「我知道如何來實行第一步,」黑莓說:「至低限度,我認為我可以辦得到。但是,很危險。其他兩步我仍然想不出個名堂來,我很想和小五討論一番。」
「小五到底怎麼知道這些事情的呢?最好去問他。當我們把黑澤弄進溝中時,小五知道他受傷得非常嚴重。他的一條後腿受了嚴重的傷害,但是骨頭卻並沒有折斷:他身體的一邊全撕裂開來了。我們盡量淨除那些部位,然後就帶他回來。整整消磨了我們整個傍晚。和*圖*書你們想想看——光天化日下,四週一片沉寂,還有一隻鮮血淋漓跛了腿的兔子?總算很幸運,在這樣一個炎熱的夏天,沒有一隻耗子出來騷動。我們經常躲進荷蘭芹中去休息。我老是跳躍著走,但是小五卻像停歇在石頭上的蝴蝶。他坐在青草上,梳理著耳朵上的軟毛。『不要意亂神迷,』他不斷地說:『沒有什麼好擔憂的。我們可以慢慢走。』在經歷了這一切之後,即使他說我們可獵取狐狸,我都會相信他。但是當我們到達山邊,黑澤就完全癱瘓,再也走不動了。他就和小五躲在長滿雜草的溝中,我跑來向你們報告消息。因此我來到了這裏。」
「他沒有死嗎?」
「對!」長毛說:「他在這條溝中。」
「你把黑石頭取出來了嗎?」
「快去,把其他的兔子召集過來。」哈瑞說:「來吧,黑莓,把整個過程從頭再說一遍。」
「這條詭計,」黑澤轉向一直在一旁吃草,靜靜地聽著的黑莓說:「這條詭計必須包括三件事。第一、一定要把雌兔子從依夫拉發弄出來,第二對追蹤者一定要付出代價。因為有追蹤者是免不了的,我們卻不能期待另一次奇蹟出現。不過,也不完全如此。一旦我們從那裏溜開了,我們就不可能被找到——任何野外巡邏隊都無法到達那裏。」
「沒有,到目前為止,她們也沒有這樣的準備。我看得出來,當她們打算這麼做時,依照老規矩,一定會有一些打情罵俏的事故發生。」
從那桑格到山腳邊的大半哩路都在灼熱的陽光下,使黑澤忍受了他一生中從未遭遇過的痛楚和磨難。要是小五沒有找到他,他就會死在排水溝中。當小五拚命擰著他痲痺的神經時,他起初確實不想有什麼反應。他忍受了極度痛楚之後,保持著不動的狀態還比較容易些。稍後,當他發現自己躺在黑沉沉的溝中,有小五在一旁照料他的傷口,並不斷地安慰著他,說他一定可以站起來走動時,他依然沒有想到要走回去的念頭。被撕裂的一邊肌肉在跳動,腿上的痛楚似乎影響了他的神經。他感到一陣眩暈,聽覺和嗅覺都已失常。最後,當他瞭解小五和黑莓在光天化日之下再度冒了生命的危險來到農場,唯一的目的就是要找到他,拯救他的生命時,他就勉強自己站了起來,開始跌跌撞撞地爬上斜坡,走上大路。他的視線模糊,必須要不斷地停留下來休息。沒有小五的鼓勵,他會再度倒下去的,甚至就此一命嗚呼。他不能爬堤越岸,必須一跛一顛的沿著邊緣走,直到他能從門底下爬過去時為止,經過很長一段時間之後,當他們走在高壓線的鐵塔下時,他才記起山腳邊長滿青草的溝渠,然後迫使自己朝那邊走去。一旦到了那裏,他就躺了下來,傾刻間精疲力竭,呼呼地睡了過去。
https://m.hetubook.com.com「我們的軀體在這裏——對我來說是夠好的了。你最好去和那個叫西勒維德的傢伙談談——他也許知道得更多些。」
「她們還好嗎?」
東方泛出魚肚白時就已出來走動的長毛,看到的第一隻有生命的動物便是正在接骨木間尋覓食物的基哈爾,他跺著腳引起基哈爾注意,牠就一揮翅膀朝著長毛身邊滑了過來。
「不要現在,」黑澤說:「該是到地下去的時候了——走吧。不過,如果你們倆跑上山去,還能及時享受到上面的一些陽光。晚安。」
——華爾特:《朝聖者》
「沒有,我對槍一點都不懂。」
山茱萸清甜濃郁的氣味洋溢在空氣中;夕陽下,昆蟲圍繞著一叢叢低垂在青草上的白色聚繖花序嗡嗡地飛翔。一對橘紅色的甲蟲,受到正在吃草的兔子的騷擾,卻仍繾綣在一起雙雙從草莖上飛了開去。
哈瑞負起照顧格蘿茀的職責。她要比巴克斯伍德和海斯塔克健壯,並且較少畏怯,顯然她盡量使自己能適應兔場的生活。她究竟屬於那一種族,他也許說不出來,不過她看起來很健康。
「哈!」長毛說:「要是我碰到一隻鼬鼠,他最好要小心了。就是那句話。要是有興趣,等我明天帶回一隻給你們瞧吧!」他飛躍而去,不久就消失在崖沿。
「但是,天曉得,小五怎麼會知道的呢?」
「我很喜歡過地下的生活,」當他們走入清新的空氣中時,格蘿茀說:「封閉的空間,除了較為陰暗些外,幾乎跟小棚子並無多大區別。我們較為不適應的是要到曠野上去吃東西。我們不習慣自由自在地走動,我們有些無所適從之感。你們都行動敏捷;大部分時間,我竟不知道是什麼原因。要是你不介意,我還是較喜歡就在洞口附近吃些東西算了。」
想到異性時,雖然兔子經常從事較大多數人類所了解的還要多的曖昧關係,但許多男人中很自然的一些念頭——如保護、忠貞、羅曼蒂克等——當然,兔子是一無所知的。他們並不羅曼蒂克,所以很自然地,黑澤和哈瑞認為,兩隻那桑格的雌兔子僅僅是這座兔場繁殖後代的品種。這便是他們所以要冒著生命危險的原因了。
「我知道我們該做些什麼,」黑澤說:「但是,我依然看不出該如何做。我們想法子再到依夫拉發去弄些雌兔子出來。」
「我想你最好輕些,」黑澤說:「我的腿仍然很痛,我很怕。」
「是,」黑莓滿腹狐疑地說:「是,我同意。要成功,我們應該想法子控制全部情況。」
結果,黑澤在山腳下呆了整整三天。氣候不斷地炎熱,大部分時間,他坐在接骨木的陰影下,像獨行的流浪者般在地面上打睏,體會到體力正慢慢地在復元中。小五守在他身邊,一www•hetubook•com.com面清理他的傷口,一面靜候他復元。他們經常幾個小時不說一句話,當陰影隨著黃昏而越拉越長時,他們躺在茂密而暖烘烘的青草地上,直到附近的山鳥豎起尾巴,一跳一跳躲進窩裏為止時才回去。雖然沒有談起那桑格農場,不過,黑澤很坦誠地表示,將來小五再有忠告時,他一定接受決不作其他的想法了。
「那麼,你肯定我們就要在這裏呆下去?」小五問。
「小五找到了他,」黑莓說:「小五帶著我,重新又回到農場去,然後,他沿著水溝走,發現黑澤躲在排水溝中。他因失血過多非常虛弱,他自己不能從排水溝中鑽出來。我們就拉著他一條沒有受傷的後腿把他拉了出來。你們要知道,他連轉身都不可能。」
「要是僥倖一點,她們也許是在冬天到來前都已生下一胎小兔子了,」黑澤說:「我知道繁殖的季節已經過去,但是,在此地一切事情都是顛三倒四的,所以也就很難說了。」
「噢,你還記得他嗎?你知道,當我們傾聽他吟詩時,我體會得很深刻。他使我感到恐懼,不過,我曉得,在那個地方,我比任何一隻兔子都要瞭解他。他知道他是屬於什麼地方的,不過,不是這裏。可憐的傢伙,我敢說他已經死了。對了,他們——那個地方的兔子捉住了他。你說他們不會隨便洩漏祕密。不過,瞧;哈瑞和黑莓正在走過來了,所以,不管如何,在此時此刻,我們慶幸身在此地。」
兩顆獵槍的彈丸隱藏在臂部的肌肉内。基哈爾藉著嗅覺偵察它們的位置,就像牠從裂縫中啄取蜘蛛一樣,正確地把它們取了出來。當長毛還沒有在青草中嗅著這兩顆彈丸之前;黑澤的瑟縮早就過去了。
故鄉終於在望了。
「是黑莓。」長毛回答。他寬慰地吁了口氣。
「嗯,目前倒還很難說,」哈瑞回答:「他們盡量和我們相處在一起——特別是格蘿茀。她似乎很敏感。不過,你知道,她們都毫無裨益,我從來沒有看見過像那樣的事情,我很擔憂,在惡劣的氣候下,她們是太纖弱了些。她們也許會熬過即將來臨的冬天,也許就熬不過去。不過,當你把她們從農場上弄出來時,你決沒有想到這一切。」
他們緩緩地走在夕照下的青草地上,邊走邊吃,格蘿茀不久就全神貫注在吃草上面;但是,哈瑞卻經常坐下來,嗅著周圍寧靜空盪盪的高原。當他注意到就在不遠處的長毛也正全神貫注地凝視著北方時,就馬上順著他的視線望了過去。
「小傢伙,」傍晚時黑澤說:「如果沒有你,我們還能有什麼作為呢?我們就不會在這裏了對嗎?」
當長毛和哈瑞把消息帶回去時,大家都默然無語。最後長毛說:「他們今晚上要留在那裏嗎?」
最奇妙的樂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