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五十章
馬之悅說:「都看過了,人家那邊也願意,談不談,你還信不住表姨夫?」
「套車幹什麼?我不帶太多的東西,背著就行了。」
馬連福這會兒是一心上工地了,媳婦怎麼糾纏,他也不能動心。就不高興地說:「你這個人的事情真難辦。愛怎麼就怎麼,反正明天起早我走啦!」
孫桂英眉開眼笑:「當過解放軍?」
孫桂英說:「人家蕭支書眼睛高,一見那人就眼高。我看人家才像個男子漢大丈夫。站有站相,坐有坐相,穩穩重重;說話不高不低,不多不少,說一句是一句。帶著婦女下地幹活兒,那麼多的小女少婦,又是說又是笑,人家蕭支書總是正正經經,連眼皮都不挑。哪像我表姨夫,賤不唆唆,哪有女的往哪兒湊,渾身沒四兩,沒話找話說;那天門口過一個騎驢的小媳婦,他用眼睛死盯著人家……嘻嘻,真笑死人了。」
馬鳳蘭說:「喲,你還邋遢哪!瞧瞧,你這穿的,戴的,頭上腳下,利利索索,要是不知道的,你出了門,人家準把你當成沒出閣的大閨女。」
馬鳳蘭撇咧著嘴說:「我這點本事還沒有哇?慢說是她孫桂英,就是觀世音下世來,我也能說得她思凡想漢子!」
孫桂英說:「不用打聽,人家也不會跟你說的那個樣。我也聽大腳二菊講過,他們小兩口挺和美。那個人也沒福氣,才過幾天親熱的日子,她就死了,多可惜。」
孫桂英沒吭聲,瞇著眼,任憑馬鳳蘭在臉上絞來絞去。她的腦海裡,又浮起一件被忘卻的往事。
那人打岔說:「這雨要住了。」
「別價,別價。去個十天半月,我就回來看看你。」
馬鳳蘭說:「這麼點東西,也值得這麼小家子擺事的呀!」
焦振叢把救濟糧從柳鎮拉回來了,馬連福得到話,趕緊回家拿口袋。
馬連福從屋裡找出口袋,往肩頭上一搭,就說:「夥計,燒住火,給我打點幾件六月穿的單衣服。」
馬鳳蘭說:「你表姨夫讓我送來的。」
馬鳳蘭在孫桂英的臉上絞完最後一下子,又問:「聽說連福要上山了?」
孫桂英剛要罵,忽聽外邊有腳步聲,從窗戶朝外一看,馬連福回來了,趕緊住了口。
「那兒清靜呀。」
馬鳳蘭說:「你這話說得才是沒邊兒沒沿兒。他眼睛高什麼?我看他一丁點都不高。死那個媳婦,簡直是個醜八怪,小個子,黃毛,爛眼猴似的,別人全說不般配,蕭支書卻拿她當寶貝;甜哥哥蜜姐姐地哄著,不笑不說話;到外邊開會去,多晚散會,也得趕回來,連洗腳水都給媳婦潑出去。」
馬鳳蘭故作驚訝:「喲,不會吧?不常來常往,他怎麼對你那麼熟呢?」
馬連福上炕吃飯,想說話,又怕捅了蜂窩;不說吧,那件事還沒個了結。
孫桂英說:「人家不會娶個巧媳婦呀!」
馬鳳蘭起誓發願地說:「誰和_圖_書瞎編誰是小狗子!那天他從山上回來,找你表姨夫,忘了提起什麼話兒,他提到你,他說:『趕明天,我也求連福大嫂給我納雙襪底兒;她納的那個襪底兒,實在太好了!』接著就把你誇一通。」
馬鳳蘭笑著說:「喲,表侄女那不守寡啦!」
馬之悅一拍大腿說:「好,得空我去對付焦振茂!」
「笑話按斤賣還是兩稱?好吧,你走你的吧!你走了,我也走,我也找個清靜地方去。」
孫桂英說:「我不信你胡曰曰,人家會說這個!」嘴上這麼說,心裡可是熱乎乎的。嘆口氣,「唉,全怪我表姨夫沒有好下水,亂點鴛鴦,錯配姻緣,我恨他一輩子!」
人家故意不說了,孫桂英又忍不住想要聽:「你得說清楚,造謠不行!他怎麼跟我熟了?」
馬之悅回答:「就一個老父親。」
「十天半月太長了,我離了你這根拐棍過不了日子。」
馬鳳蘭兩手一攤:「到哪兒娶去?要娶得上,早娶了,還守到今天!」
孫桂英眼一擠說:「當然。去了就安安定定,別火燎屁股似的,一趟一趟地往家跑。」
馬鳳蘭收了線,下了炕,拍拍衣裳襟兒,笑著說:「你們講貼己話吧,我走了。」就出了屋。
馬連福一愣:「唉,你怎麼又要他家的東西呀?快送回去吧。給,這還有三十塊錢,一塊還給馬主任。」
孫桂英信以為真,瞇縫著眼睛,仔細地想了想,忽然拍著手說:「對了,對了,準是他們到那兒開會,連福上炕脫鞋,腳上穿的那雙襪底兒讓蕭支書看到了。那雙襪底兒,還是懷著我們孩子那會兒納的。我用的是裁小褂子裁下來的漂白布,那布還是我媽從北京城裡扯來的;咱們這兒賣的布,哪有那成色!我是用繡花針納的,上邊納的是胡椒眼兒,下邊納的是對針盤腸,腳心用的是盡線,納個五福捧壽;那線是真絲的,又黑又亮,襪子穿酥了,也不興它褪色……」
馬連福得了準信兒,蕭長春同意他到工地去替換馬同峰,馬之悅也贊成他走。他心裡踏實了,像得到了喜事那麼高興。這一回。馬連福要躲清靜去了,到工地上,該吃吃,該幹幹,該睡覺睡覺,等到麥子分完了,雲雨風浪全過去了,再回來,省心省力,還省著出毛病。等那會兒回來,馬連福再重打鑼鼓另開張,馬連福一準要當個積極分子!
馬鳳蘭說:「別瞞人了。我吃了飯,正在街上站著,見一個不高不矮的小白臉子,偷偷摸摸地進了你的院子,跟你親親熱熱、熱熱鬧鬧地說了半天知心話兒,怎麼硬說沒有?」
馬連福喝著粥,說:「對啦,全是一群白眼狼!」
「幹工作呀。」
馬鳳蘭惋惜地說:「蕭支書這輩子也甭想穿這麼一雙襪底兒了。」
在東山塢只有馬鳳蘭是孫桂英的知音,沒有不過的話兒。
孫桂m.hetubook.com.com英抓起燒火棍子就照著韓德大的光頭頂上來了一下子:「小挨刀的,人家兩口子說話,你也偷著聽!不安好心,你媳婦養孩子沒屁股眼兒!」
馬之悅說:「咳,哪個不一樣!這小伙子除了有幾顆麻子,處處全好,保證讓你隨心!」
「套個車吧。」
孫桂英說:「我還不夠邋遢的呀!」
那會兒,馬之悅正為馬連福的親事發愁,這回送上門來了,還能放過去!他明知查訪的人不是馬連福,就硬往馬連福身上安。他親自跑到森林攛掇這件事兒。
馬鳳蘭扭著肥胖的身體,高高興興地回到家。
孫桂英拍著手說:「就是他。」
這會兒,馬鳳蘭探頭探腦地走進來了。她背著一斗小米子。這小米子是從韓百安那口袋裡挖出來的,野豬還願,她來給馬連福送禮兒。
「我要上工地呀。」
嬸子問:「怎麼沒見過?我跟那村馬家有親戚。」
馬連福還要堅持把錢和糧食送回去,又怕惹了孫桂英又惹了馬之悅。他心想,就這一回,下不為例,得啦,馬連福再不幹這種事兒了!
孫桂英想到這些,沒留神,一隻手不知道什麼時候抓著針錐了,一使勁兒,紮了手。她皺著彎眉,把手指頭放在嘴裡嘬。
「你不帶東西,得帶上我們娘倆呀!」
馬連福說:「老蕭講了,社裡有人照顧你。」
馬連福說:「對嘛,你瞧,我這會兒不是積極了,讓我上工地,我就去;就是,你……」
馬鳳蘭說:「快找個傢伙,把這米倒了。」
他心裡納悶兒,怎麼一轉眼的工夫就變樣啦?
馬鳳蘭一邊躲閃,一邊正正經經地說:「跟你說正話,你總鬧著玩。不願意聽不說了。我說桂英,吃什麼飯呀,這兩天都做什麼活了?什麼時候走娘家去呀?」
孫桂英說:「反正人家蕭支書眼睛高。」
孫桂英看看口袋:「哪的米呀?」
馬鳳蘭說:「準沒有嗎?嗨,好事不背人,背人沒好事。讓我給你算算哪一天。」她裝模作樣地扳著手指頭,「昨天,前天,大前天……對了,對了,就是昨天。」
哪壺不開提哪壺,不管真假,馬連福最怕這句話。他往前門檻兒上一坐,用一種很可憐的樣子央求著媳婦:「得了,放我這一回吧。你不知道我犯了錯誤,這回是立功贖罪。人家派我去,我要坐坡,那多不好!」
第二天送來彩禮,第三天套著大車來娶親。拜了天地,進到洞房裡一看,丈夫是個麻子臉,孫桂英可傻眼了。她一句話沒講,跑到西屋裡,一把拉住正喝酒的馬之悅跳著腳說:「我不幹,不是這個,你騙了我!」
馬之悅正在屋炕上等她,迎頭就問:「怎麼樣,開縫不開縫呀?」
孫桂英扒著竹簾子縫朝外一看,這一看不要緊,一下子就把她給迷住了:多漂亮的一個小伙子,越看越愛看。她站在竹簾和圖書子裡邊,只能往外看,外邊人看不到裡邊;一直看到雨住,那個人背著肥田粉告辭。她的腿都站麻了。回到家,她就硬讓她媽到東山塢查訪這個人。
馬連福說:「見了,正領著會計幾個人算賬。」
孫桂英說:「說的比唱的還好聽,誰照顧我?」
孫桂英也故意說氣話:「好,愛怎麼就怎麼對吧?你頭腳走,我就招個野漢子屋裡睡!」
孫桂英又說:「人家蕭支書對你多好。你罵了人家,人家在人前背後都不說你一句壞話,還說要幫助你,讓你將來當個好幹部。交人交心,澆樹澆根,人不能不講良心,也不能不識抬舉。你要是再跟蕭支書做對頭,不要說蕭支書不會再饒你了,連我也得跟你扯清楚。」
馬鳳蘭一邊熟練地絞著,一邊又沒話找話地問:「那天中午你家來客了,哪莊的?」
孫桂英說:「有這麼個死東西,不如守寡乾淨。」
馬鳳蘭晃著頭說:「嘿,不信,你去打聽打聽呀!」
孫桂英說:「不常來,一兩個月見不到他一回。昨天他是有事兒找連福來的,在院子裡站了一會兒就走了。他太忙啦,哪有工夫串門兒。」
孫桂英悻悻地說:「他哪有個準稿子,說明天就走。」
「幹什麼去?」
韓德大一邊嘻嘻哈哈地跑,一邊喊馬連福:「快點吧,就等你領救濟糧去哪!」
馬連福連聲說:「行,行!糧食也有了,麥子也要分了,我也放心了。」
馬鳳蘭咂著嘴唇說:「唉,人不講本事不行。你看,一大家子事全靠你背著,要是給一個沒本事的女人,早就裡不像裡,外不像外,人不人,鬼不鬼的了。」
馬鳳蘭拍著膝蓋說:「怎麼著,我沒說瞎話,沒有冤枉了你吧?」
馬鳳蘭笑笑:「瞧,不打聽到嘴受不了吧?他誇你手巧,這麼巧,那麼巧,說了一大堆。」
嬸子問:「家都啥人?」
孫桂英又問:「二十七八歲吧?」
馬連福趕緊就坡下,跟著韓德大走了。
孫桂英說:「往後不准你再跟彎彎繞、馬齋這些人扯幫幫拉套套了;沾『富』字的人沒好心,有好心也不會給你使。他們光拿你當槍用,用完一扔;他們吃炒豆,你炸鍋。」
沒想到,兩個人到一塊兒過三天,一會兒都離不開了,見上一面的那個人,早被她忘得無影無蹤。一年後生了個孩子,別的心思就更沒有了。以後一塊兒過日子,遇到一些不順心的事,她覺著嫁了個麻子臉有些委屈,吵幾句,哭一場;兩口子打架是假的,沒有隔夜之仇。
馬鳳蘭說:「他走了,剩下你一個人,有啥事你找我幫忙,可別招惹蕭長春來串門了。鬧出什麼事來,連福知道了,還不打出腦漿子來!」
馬鳳蘭趕緊給自己的男人打掩護:「他是有嘴沒心,好鬧著玩;別看蕭支書蔫呼呼不說話,裝正經;見了女人不說話的人,心裡勁更厲害。」m.hetubook.com.com
旁邊的親友都幫忙解勸,馬連福也過來說好話。孫桂英架不住這麼多人說,心想:反正已經來了,先對付對付,不行再散,反正我有理由。
該做晚上飯的時候,馬連福兩口子又吵了幾句嘴。
馬鳳蘭把米口袋往孫桂英懷裡一塞。說:「救濟糧全是棒子,哪有米吃著順口。再說,光為你也就算了,還有孩子哪,花插著給孩子做點粥吃,也換換胃口。」
孫桂英說:「你要直說,我也就想到了;你說來客了,又東拉西扯,誰知道你說的是他!」
孫桂英見錢眼開,一把奪過來,塞進兜裡:「官還不打送禮的哪!吃他花他,買不了身子買不了心,想怎麼怎麼,他能咬你半截兒去呀!」
孫桂英說:「光吃你們的,多不像話!我們有救濟糧啦,這米您帶回去吧。」
「東山塢沒你幹的事了?」
孫桂英想了想,想起來了:「噢,你說的是蕭支書吧?昨天吃過晌午飯,他來了一會兒。」
孫桂英說:「瞎曰曰,就我這老模喀嚓眼的,能比上人家大閨女呀!」嘴這樣說,人家誇得她挺得意,不由得伸手抹抹鬢角,扯扯衣襟,拉拉袖口。
院子裡有人搭話了:「嫂子,招兩個吧,算我一份兒!」隨聲進來的是韓德大。
孫桂英「啪」地打了馬鳳蘭一巴掌,罵道:「該死的貨,到這兒胡言亂語,沒有這八宗事兒!」
那個人回答:「東山塢的。」
馬鳳蘭擠了擠眼又問:「他常常到你這兒串門嗎?」
那個人回答:「有個老父親……」
孫桂英問他:「他家幾口人?」
孫桂英說:「我怎麼著?我管你啦?你去你的!」
孫桂英趕忙從針線笸籮裡邊找來一條好白線,盤腿坐在炕上,把臉伸給馬鳳蘭,閉著眼睛等著。
孫桂英一翻白眼:「生氣,我吃飽了撐的?往後我也要進步了。我把家裡的事兒安排安排,也要下地掙工分。東山塢那幫子娘們,誰也比不上我;我不幹是不幹,幹就幹個新鮮的,讓她們吃驚瞪眼,不信你就瞧著!」
馬連福一陣高興,撂下碗筷,噌地跳下炕,摟住了孫桂英的膀子:「真的,你願意我去了?」
孫桂英抓起身邊放著的鞋底子又要打馬鳳蘭:「瞧你個爛嘴的貨,他跟我熟哪家子!」
孫桂英用鞋底掩著嘴,嘻嘻地笑著說:「你真會糟改人!」
馬連福也沒跟她打招呼,放下口袋,朝媳婦看一眼,媳婦的臉上眉齊鬢整,喜氣洋洋。
孫桂英把粥鍋燒住火,就坐在屋炕上想心思。她不願意男人離開她。男人在家,家務事全替她幹了,她可以多串幾個門子,多做點針頭線腦的活兒;再又說,男人一走,裡裡外外就是娘倆,啞巴孩子不懂事兒,太冷清了。唉,他們是打打鬧鬧、吵吵罵罵的恩愛夫妻,離開久了,心裡怪熱乎乎的。
孫桂英想了想說:「沒有哇,窮家破業,誰來呀!」
「這
https://www.hetubook.com.com
回我是拉定後腿啦!」「別逗啦,挖河還能帶娘們。」
孫桂英一邊下炕找傢伙,一邊問:「你送這米來,連福知道不知道哇?」
那天下暴雨,孫桂英到嬸子家串門給隔住了。剛剛離了婚,在家裡坐不住呀!她跟嫂子在裡屋說話兒,嬸子在外屋擇韭菜。雨越下越大,從外邊闖進一個避雨的人。這個人二十七、八歲,背著一麻袋肥田粉。嬸子一個勁讓他到裡屋坐,他不進去。他們就在當屋說話兒。
孫桂英說:「我願意,訂個日子,讓我們當著面談談吧。」
馬連福背著糧食口袋走進屋。
馬鳳蘭說:「來,天還不黑,我給你絞絞臉吧。」
嬸子問:「還沒有成家哪?」
孫桂英說:「糧食吃不了,剛才我表姨又送來一斗小米子……」
孫桂英正要點火,瞥了丈夫一眼,沒說話。
孫桂英聽了這話,有幾分受寵若驚的欣喜,又有幾分不相信:「去,去,他真誇我了?你瞎編!」
過了米,兩個女人坐在炕頭上,就張家長、李家短,東一鎯頭、西一棍子地扯開閒篇了。
他們的日子就這樣過下來了。
馬之悅又把馬連福誇個溜油光。
孫桂英明知故問:「幹什麼?」
馬鳳蘭接著說:「死了就續不上了。到今天,他見了你表姨夫還埋怨哪!他說,你把孫桂英給馬連福拉上,那會兒怎麼不給我介紹介紹?」
馬鳳蘭說:「也不能全怪他,當時你也沒說清楚。」
嬸子問:「哪莊的?」
孫桂英開口了,不光是臉蛋變了,心氣也變了。她問:「見了蕭支書嗎?」
馬之悅說:「轉業回來的。」
馬鳳蘭也往孫桂英跟前一坐,那條長長的白線用牙咬住一頭,又在手上一纏,就在孫桂英的臉蛋上絞開了。只聽得絲絲響,汗毛一條一道地絞了下來。
馬連福還當孫桂英說氣話,就試試探探:「怎麼,你不生氣啦?」
馬鳳蘭心裡想主意,沒話找話說,沒事找事做。她看看西旮旯,望望東牆角,瞧瞧地下,瞅瞅炕上,就像個保媒的來相家。她問:「孩子哪?」
孫桂英瞥了丈夫一眼,趕忙下炕舀粥,放桌子端碗,還往鹹菜盤子裡大大地加了幾滴香油;又跑到東院裡抱回她的小寶寶,就跨在炕沿上喂孩子粥。
她問:「連福哪?」
那個人說:「我是從軍隊上轉業回來的。」
孫桂英說:「讓韓德大他媽抱去啦。他們家沒小孩,就喜歡我家寶寶。」
孫桂英說:「死啦!」
馬之悅說:「一點不錯。」
孫桂英撇著嘴唇說:「騙鬼去吧,人家不讓你去,你硬要走。那兒有肉包子?你拍拍屁股走了,扔下這個破家,喝口水,燒根柴火都得我轉腰子。我不幹。」
「看你,說這種話,讓人家聽見多笑話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