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第一四一章
馬老四口述、護士代筆×月×日
「就剩下掃尾了!」
「嘻嘻!還說什麼了?」
「對啦,這是老飼養員從縣裡給你們捎來的。」
「那是膠皮,氣足著哪!」
蕭長春說:「大夥兒都有事兒呀,我看他行。」
識字的人指指點點地念起那墨跡沒乾的字兒:
韓百安問:「你拿這麼多口袋幹什麼呀?」
骨頭硬,意志牢;
蕭長春把燈放在桌子上,看看這兒,又瞧瞧那兒,忽見北牆上掛著一個小小的白紙包兒,上邊寫著幾個大字兒:「帶交東山塢,蕭支書收」。蕭長春看著那字兒寫得非常整齊、秀麗,不知道是哪個人寄來的,就趕緊把紙包摘下來打開,從裡邊抖落出一團紅火似的東西,原來是馬纓子;裡邊還夾著一張小紙條兒,展開一看,上邊寫著幾行大字:
「我想坐在這兒看著它們吃,不知怎麼睡著了。」
嘹亮的歌聲響徹雲霄,震撼著天地。
「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兒呀?」
於是,車把式們全伸過手,一個人搶了一縷,又奔向牲口棚;待那高頭騾馬從棚裡出來的時候,每一匹牲口的腦門兒上都飄著火紅的纓子。
我們永遠跟著黨走,
蕭長春想到一件重要事兒:車裝完了要套牲口,不知道牲口餵上了沒有,到那兒幫幫忙,保管能插|進手去了。
焦振叢、馬子懷幾個車把式來到飼養場牽牲口套車。
晚來一步的王國忠和蕭長春不要說伸手找點活兒做,連插腳的地方都沒有了。站在車上專管接口袋的韓百仲對他們兩個人說:「我看你們趕快回去睡個回籠覺吧,這兒用不上你們了。」
蕭長春挺奇怪,就問:「不過年又不過節,刷屋子幹什麼呀?」
「算了吧,還看他哪。看他又頂什麼用?還是看看馬子懷保險;他怎麼動,咱們就怎麼動吧。」
蕭長春笑著走到他跟前說:「嗨,醒醒吧!」
焦克禮說:「連福,來吧,咱倆一塊兒去,我就有底了。」
「送公糧的大車都出村了,一大串,半天才斷頭。」
「德大,四爺怎麼樣啦?」
王國忠拍著蕭長春的肩頭說:「我知道,你對東山塢的建設,有一個大抱負,有好多好多的具體打算。你能不能把自己心裡想的全掏出來,交給群眾,讓大家充分討論,提意見,再按著《全國農業發展綱要》,給咱們東山塢訂出一個五年,或者十年的遠景規劃呢?」
蕭長春走到槽前,伸手摸了摸,槽裡的草節兒濕漉漉的。他又摘下了風燈,高高地提起來,沿著槽邊,把每一頭牲口都照了照;只見每一頭牲口都吃得肚子滾圓,這才放了心;剛想到牛棚那邊看看,一腳踩在人身上了;用燈照著低頭一看,新飼養員韓德大躺在草堆上睡得正香。他笑著想:真是年輕人哪,說不定一夜沒有睡覺;又想起,昨天下午韓德大到縣人民醫院看望老飼養員馬老四,一直到很晚還沒回來,或許是半夜了才趕到家的吧?不知道老人家的病體怎麼樣,什麼時候可以出院;還想,等到那一天,他要讓焦振叢套上大車,親自到縣城裡迎接馬老四。他真想立刻把韓德大叫醒,問個底兒;可是,小伙子睡得這麼香甜,又有點兒不忍心驚動他了。
真正的金子啊,哪怕火來燒!
「唉,早知道鬧一遭兒還是按著老辦法辦事兒,咱家不如連孩子帶大人都去搶工分,要那樣,准比韓百安、焦慶他們兩家分的麥子多https://www.hetubook.com.com。」
蕭長春一下子紅了臉,使勁兒掙脫了老人的手,轉回身,大步地跨進了廟門,高聲喊著:「小樂,開秤分配吧!」
大廟裡裡外外全是人了。拿著空口袋進去,扛著鼓口袋出來,笑著進去,樂著出來。
「真的?啥時能回來呀?」
焦慶媳婦說:「這我還怕盛不下哪,您也拿不少。」
長春:
蕭長春提著燈往屋裡走,想找一件單子、毯子什麼的,拿出來給韓德大蓋在身上。
為了社會主義的勝利,
韓德大連忙迎著他們說:「等等,飲飲再牽。」
王國忠朝裡邊擠一陣兒,瞧見會計韓小樂又顧記賬,又顧看磅秤,覺著這下有了活兒,就湊過去了。
喜老頭說:「長春,我看再去個幹部,幫克禮一塊兒辦這件事兒吧。」
這會兒,蕭老大和焦振茂兩個人正在小菜園裡割韭菜,聽到廣播聲,他們對臉兒一笑。
在歌聲和歡呼聲裡,站在倉庫門口的王國忠拉著蕭長春的手,一邊朝人群那邊擠,一邊說:「老蕭,這回可是勝利會師了!」
這會兒,天已經大亮了。
王國忠故意把臉一繃:「嗨,光你們高興呀?」
大步飛躍,大步飛躍!
把門虎攔住他說:「瞎闖什麼呀,等等!」
此卷一九六五年四月十二日第三次重寫稿完成
東山塢的這場鬥爭,算是告一段落了。
隊長焦克禮代表社委會跟車押送。小伙子第一次幹這種大事兒,總有點緊張,加上他媽在旁邊一個勁兒囑咐,要他仔細一點兒,別弄出錯兒來,媳婦玉珍又不住地朝他遞眼色,他就更緊張了。
蕭長春聽到這句話,心裡不由得一熱。從他當上東山塢的黨支部書記,到現在,只不過是幾個月的時間,在他的感覺裡,卻好像經歷了幾十年。革命的鬥爭時代,無數次地對他和東山塢的貧下中農們提出嚴重的問題和要求,他們用自己的行動,一個一個地回答了。東山塢人的這一段經歷,將永遠閃光發亮,對他們和年輕的黨支部書記以後的生活道路會發生重大的影響。他跟著王國忠,擠到大廟門口,看著那沸騰的人群,笑了笑,說:「勝利了,會師了,馬上又是新的戰鬥哇!你看,麥子分完了,晚莊稼也種上了,應當趁著這股子熱勁兒,把工地上回來的人插到那兩個臨時的專業隊裡去,馬上動手搞基本建設:百仲同志和馬同峰領著挖渠,我和淑紅、克禮領著搞封山、栽樹……」
「把老人家急壞了吧?」
喜老頭在一邊笑著說:「哎,這倒像一家人了。小伙子們,都動動手,替烈軍屬往回運運吧!」
馬志德說:「我不忙,先給你扛。」
焦淑紅、馬翠清、玉珍、李秀敏、韓道滿、馬長山和韓德大這一夥子年輕人,又舞又跳,放開喉嚨唱開了:
昨天晚上開了社員代表會議,決定動員全部車輛,今天起大早往森林鎮國家倉庫運送公糧,同時,社員們也要分配新麥子。
蕭長春打開紙包,捏起一縷紅纓子舉起來,抖動著對焦振叢和馬子懷說:「你們看看,這是什麼呀?」
前邊的兩個小伙子每人打著一面鮮紅的旗幟,威威武武的隊伍,擁了過來,跟這邊的隊伍匯在一起。
送公糧的事兒本來都安排了專人,可是好多社員都自動地湊到這兒幫忙。等到會計韓小樂把倉門打開的時候,馬長山、韓道滿、啞巴,這一群年輕力壯的人就擁了進去,灌的灌,扛的扛,過秤的和_圖_書過秤,裝車的裝車,從廟門外,到院子裡,又到大殿,出來進去的全是人。
「你沒聽見是焦淑紅廣播的嗎!這回是……」
年輕的支部書記,活像個小孩子接到了過年的禮物,一手托著紙包,一手提著風燈,跑出來了;他忘了照顧別人的打算,竟大喊大叫:「德大,德大!」
雲已散,霧也消。
「是什麼,咱們也別忙;一聽分麥子又往頭跑,跑出錯來怎麼辦?你挨整還沒有挨夠哇?」
王國忠看見大個子武裝部長站在高凳子上指手畫腳地喊叫扛口袋的人們小心、慢放,就說:「你們瞧,他倒會找活兒幹,又省勁兒,又顯眼,咱就沒有這套本事。」
王國忠說:「對,正像你常說的,我們的鬥爭僅僅是個開始,一場社會主義大辯論就要深入展開,一個社會主義建設的新高潮就要到來。我還要提醒你:不會因為挖出個馬之悅,捉住個馬小辮,或者因為打退了資本主義自發勢力的一場進攻,東山塢的階級鬥爭就沒有了。不,還會有!只要沒到徹底消滅階級的那一天,就會有階級鬥爭!這一點,你可得看個清清楚楚,永遠記在心裡!」他說著,從挎包裡掏出四本厚書。
「多會兒分也放心,該多少,一點也短不了。」
蕭老大說:「一會兒再割吧,我得到大廟去一趟。」
棚裡的牲口聽到動聲,有的打起響鼻,有的「灰灰」地叫了起來,還有的用蹄子刨著地。
獅子院的福奶奶和隊長焦克禮的媽,領著一夥子小媳婦連夜加班,把借來的大堆麻袋、口袋,都挨著個兒檢查、整理了一遍,該縫的縫,該補的補,免得半路上漏了麥子;為了不至於把各家的東西弄錯,還用黑線在每條袋子的邊兒上做了記號。這會兒,兩個老太太和小樂的嫂子、馬長山的媳婦,一人抱著一抱疊得平平整整的麻袋和口袋,來到大廟裡,一疊一疊放在大殿前邊的台階上了,留著給裝麥子的人用。
彎彎繞瞪了女人一眼說:「昨天你沒聽支書宣佈,多收了,國家也不多徵,還是按著定購的數兒呀!」
孫桂英趕忙從馬連福懷裡抱過孩子,還悄悄地朝前推了推他說:「快去呀,人家給你派任務哪!」
蕭長春一眼就認出來了,兩隻眼睛一亮,脫口喊道:「《毛澤東選集》!」
兩個老人來到大廟門口的時候,正遇上淑紅媽跟蕭長春和焦淑紅在那兒說話兒。
焦淑紅明白了,急忙轉身,燕子鑽天似的跑進了廟門裡。
瓦刀臉女人小聲地問:「喂,咱家到底兒算幾個勞動力呀?」
時代的車輪啊,誰也擋不了!
「好了,越來越好了。」
我們永遠大步飛躍!
「你沒對他說,他們都不聽從我的命令嗎?」
「我家也兩個呀!孩子爸爸,我!」
「嗨,回來了!」
「喲,怎麼呢?我不算了?」
馬連福心裡挺樂,對焦克禮說:「別忘了帶著筆,人家有賬,咱也得記著點兒。」說著,就笑呵呵地奔最前邊那大車去了。
彎彎繞這會兒正扒著門縫兒朝外邊看。他的眼睛盯著對面南坎上的那個矮牆頭。
敢闖難關千重萬道。
「還說,讓你給大夥兒下個命令,不要再去人看他了,免得耽誤活兒,千萬千萬!」
這會兒,焦淑紅爬上古柏樹上新搭起來的廣播台上,把廣播筒的口兒往嘴上一套,就用最大的勁兒喊起來了:「社員同志們,請注意啦,吃完了飯,到大廟分麥子呀!」
東山塢的社員們又經過了兩天奮戰,全部小麥收割完畢。老天為美,一連和_圖_書五天好日頭,場上的麥子也打軋完畢,只剩下落穗(為了精收細打,把打軋過的麥穗子再打軋一遍,稱落穗)了。同時,他們還利用這幾天的晚上時間,召開了一系列會議。會上,商討了整個方針大計;為迎接修河工程完竣和雨季來臨,成立了兩個臨時的專業隊,一個是挖渠隊,一個是綠化隊。會上,還處理了幾名犯了罪的人:除了把馬之悅、馬小辮逮捕之外,上級還批准他們把馬齋和馬鳳蘭兩個人管制起來;馬鳳蘭作為徒刑犯,緩期執行。社員大會上,表揚了許多立場堅定、鬥爭堅決的積極分子;對那些走了一段彎路,在鬥爭中認清了方向,有了轉變的人,作了鼓勵;還批評、鬥爭了彎彎繞、馬大炮、馬立本和瘸老五。這四個人,一邊檢討,一邊痛哭流涕,一再起誓發願要痛改前非,社委會對他們作了寬大處理。
千萬人,心一條。
「馬纓子?」
喜老頭說:「多去個人更熱鬧一點兒,小心不為多餘。讓連福去吧,往年都是他跟車,有經驗。」
蕭長春看著看著,覺著紙包熱起來了,熱得燙手了。他的眼前,立刻出現了這位老貧農的和善、剛強的臉孔;耳邊響起這位老同志的親切、有力的聲音。……一切一切都撞著他的心。這會兒他才像頭一次感到:這幾天別人議論馬老四,全要請假去看望,他總是沉著氣地忙工作;實際上,他比任何人都想馬老四,想得厲害;如果眼下馬老四在這個小土屋子裡坐著,這一老一少,又該臉對著臉、心碰著心地談起來了;這回要是談起來,又該談什麼呢?當然不會是「你得小心馬之悅呀!」或者「你得挺住呀!」……是談什麼呢?一定是談未來的、新的戰鬥!
「小心壓折了車軸!」
蕭長春笑著說:「都高興成這樣子,誰還困哪。要不,老王你回去睡吧。」
我們,社會主義的擎天柱;
支部書記不住地「嘻嘻」笑,這是非常少見的。
你看,火紅的太陽當空照。
艷陽天,風光好;
豆片坊的韓百旺和老保管起了個五更,把兩盞大汽燈全點起來了,大殿裡掛上一盞,院子裡的古柏樹上掛了一盞,油足氣飽,罩子擦得又淨又亮,裡裡外外一片光明。
「怎麼躺在這兒睡了,多涼呀!」
韓百安和焦慶媳婦兩個人在溝裡碰到一塊兒。
「你到社裡幹幾天活兒?」
原來,一部分修河的民工們在馬同峰、韓春幾個黨員幹部帶領下回村來了。
「嗨,他還惦著我們哪!」
蕭長春指指正在那邊大喊大笑的焦二菊說:「交給婦女,讓她們搞,韓春和喜老頭領著,加上焦振茂、韓百安這一夥子老莊稼把式當參謀,沒問題。」停頓一下,又說:「對啦,還有文化呀,教育呀,好多好多的事情,都得一宗一宗地抓起來。比如說,辦個俱樂部、圖書室,還要搞一個高產試驗小組……這個那個,多啦。黨指示我們做的事情,我們做得太少了!」
這當兒,擠在大廟外邊的人,又亂騰起來了:
蕭長春把書接過來,緊緊地貼在自己那激動的胸膛上,大聲說:「毛主席,從打我入黨那天起,您就教導我:生活就是鬥爭,為了革命的最終勝利,要把自己的一切都交給黨。我一定要鬥爭一輩子!我們東山塢的人,一定永遠聽您的話,跟著全中國的人民一道,為咱們的社會主義戰鬥到底!」
第三卷完
王國忠說:「我倒從你這個安排裡想起一
和_圖_書個重要問題。」
彎彎繞說:「忙什麼,還缺了你那份兒呀!」
「一百個人裡邊,有九十九個人都想著多賣一點兒,你想少賣一點兒行嗎?」
蕭長春衝著馬連福笑著點了點頭。
淑紅媽急得不得了,瞧見蕭老大和焦振茂走過來了,就對蕭長春說:「怎麼回事兒你還不知道哇?不知道你問問他們!」
「嘻嘻!真沒想到他好得這麼快呀!」
「捎來一包東西。」
焦振茂說:「吃了飯再去也不晚,分麥子咱靠後一點兒。」
淑紅媽說:「你們就是不吃飯,也得到家看看哪!」
韓德大這才轉過向來,揉著眼說:「支書哇!」
小土屋裡,一切還像過去的樣子,只是多了一副耳機子和一把土造的胡琴。這個地方,對支部書記說來,是多麼熟悉,又多麼有感情啊!這裡的一根釘子、一條繩子、一隻飯碗,都能使他想起許多有意義的往事,都能使他激動起來呀!
剛剛送走了運公糧的大車,東山塢平靜了一陣兒,這時候又被分麥子的人滿街走動、呼喊,給吵起來了。節日裡也比不上這會兒這麼熱鬧。滿街人,滿街的喜眉喜眼,滿街的歡笑聲,一直匯到大廟裡了。
「賣過頭沒有呢?」
「三天之內!」
「我看看同利叔去。」
蕭長春叫了幾聲,裡邊沒有人應,只好伸進手去,掏開裡邊的吊兒,又搖了幾下,搖倒了頂門槓子,這才推開一道小縫,就擠了進來。
我們,階級鬥爭的最前哨。
淑紅媽怕蕭長春也跑掉,拉住他小聲說:「我知道你的心意,你是支書,是領頭兒的,不論辦大事兒還是小事兒,都得起帶頭;我們一定聽你的,不鋪張,也不浪費。話說回來,家裡有現成的灰,往牆上刷幾下子,讓它新鮮一點兒,亮堂一點兒,不能算什麼鋪張浪費吧?」
一輛輛大車都裝成尖上尖。
它是捷報,是警鐘,是戰鬥的號角!
大廟更加紅火,晚起來的婦女和孩子們全都跑到這兒看熱鬧,惹得男人們大喊大叫,讓他們靠後,別在那兒礙手礙腳的。誰聽他們的呀!該怎麼鬧還是怎麼鬧,該怎麼擠還是怎麼擠,要不是喜老頭站在倉庫門口跟王國忠說話兒,恐怕連大殿裡也擠嚴了。在這種場合下,幹部都沒有老石匠能夠「鎮」人。
蕭長春問:「什麼重要問題?」
「真不少。」
蕭老大說:「分麥子早晚是小事兒,得讓淑紅就手廣播廣播,讓社員分韭菜。」
「東山塢農業社愛國公糧!」
「依著他的性兒,昨天就要跟我一塊兒回來;院長不答應,說縣委有指示,不經縣領導點頭,不能放他。」
志泉媳婦說:「你不是也要往回扛嗎?」
瓦刀臉笑笑說:「支書也讓大夥兒討論多賣一點兒呀!」
「多會兒通水?」
這聲音非常洪亮地在東山塢的上空滾動、擴散,傳到每一個院子裡,傳到每一個社員的心坎上。
「完工了嗎?」
「啊!我們勝利了!」
把步子邁大,把胸膛挺高;
「倒不急。他說:反正來了,索性就手撈撈本兒,養得胖胖的再回家看牲口吧。」
槽頭上掛著的風燈閃動著黃棒子粒兒似的光點兒。棚裡一團黑,棚外也是一團黑;一股子草料的氣味,一進大門口就能聞到。
焦振茂說:「對啦,今天都得改善生活,咱也包餃子吃,請請王書記。」
王國忠點了點頭:「對。我把這書送給你,你要好好地學習;往後,再遇到什麼問題,不要光靠上級指點,必須學會直接跟毛主席討教辦法!」
從打辦農業社,每一年都要有兩次分配糧食,可是這一次,對每一個人來說,都有https://www.hetubook.com.com一種不平凡的感覺。
「我見著了。」
「我說了,他不信呀!」
「支援國家社會主義建設!」
「我家兩個勞動力嘛!」
蕭長春說:「行。改一天,一個晌午不睡覺,我就給您刷了……」
街道上是一片潮乎乎的露水氣味;樹影子漸漸的淡了,星斗漸漸的少了,天空漸漸的高了;寨子上的喇叭花頂著露珠兒開,豆莢子在微風裡搖擺,菜飯的香味兒開始飄蕩。本來,從每一個院子傳出的拉風箱的聲音很響亮,這會兒倒變得很低。這是因為大廟那邊各種聲音增多的緣故。
蕭長春聽著聽著,臉上又放出紅光,馬上回答說:「好,太好了!一個人的抱負再大,打算再好,不把它變成群眾心裡邊的東西,不把它變成群眾的實際行動,那就是空想。老王啊,等咱們把規劃訂出來之後,東山塢又得有一場新鬥爭啦!」
「一粒糧,一顆心,送到北京獻給毛主席!」
「院長說,他過去吃的藥少,一吃就見效。四爺說:縣委講話,壞事兒變好事兒,這回來個徹底治根兒,多活幾十年吧。」
蕭長春說:「對不起,咱們各人顧各人吧,反正我是找著活兒了。」說著就從場子上來往的人群裡往外擠。
彎彎繞嘆了口氣:「唉,恐怕一個也頂不住。」
志泉媳婦動員了全家人——她和一群孩子,可是麥子太多,發愁搬不了。
勝利的喜悅,在每個人的心裡激盪。
淑紅媽說:「沒工夫也得抽個工夫,幫我把裡外打掃打掃,把屋子刷一刷。」
「早分到家,早放心。」
瓦刀臉女人催他說:「快走呀!」
馬翠清、玉珍和李秀敏一夥子年輕婦女們,把她們臨時糊起來的小彩旗分頭插在車廂上了。
十二月二十二日第四次改畢於北京朝內
馬志德跑過來說:「大嫂子,我替你扛一趟。」
運糧的大車浩浩蕩蕩地出了村。人歡馬叫,一路鞭子響,一路塵土飛揚……
大車隊的新隊長焦振叢,頭天晚上就領著車把式們把大車卸到大廟前的空場子上了;這會兒,又都一輛一輛地排列好,把車尾巴掉過去直衝大廟門口,又把套繩、鞍屜通通地整理一遍。乍一看,那整齊的車輛,好像要上陣的炮隊。
韓百仲說:「高興就睡不著了?人家說,人逢喜事精神爽,我不;我是越高興睡得越香。不是我們那一口子叫醒我,恐怕這會兒還在夢裡哪!」
王國忠問:「大田莊稼誰搞呀?」
焦振叢說:「還得等一會兒走哪,把牲口拉到大廟飲吧,那邊的井水比你這邊的水甜。」
韓德大被驚醒了,「噌」地一下子爬了起來,抓起身邊的料瓢兒和拌草的棍子,愣了好半天。
馬大炮一聽見廣播分麥子,就拿了口袋朝外跑。
「嘻嘻!」
「嗨,回來了!」
支部書記邁著輕快、有力的步伐,穿過生氣勃勃的街道,來到飼養場的門前。他見大排子門閉著,差點喊一聲「四爺,開門哪!」沒容喊出來,就暗自笑了笑,改口喊:「德大,開門哪!」
「後悔藥就別再吃了。看這形勢,永遠都得這麼辦了。咱們就奔下年吧。」
「唉,改一天就來不及了!」
你看,勝利的紅旗迎風飄;
蕭長春說:「這兒挺忙的,哪有工夫回家呢?」
這裡要什麼就有什麼,你別再給我往這兒捎錢了。捎來我也用不著。我拿這錢買了幾把兒馬纓子,你交給車把式們吧。先頭,光想節約,沒答應他們買這玩藝兒;這回為了紅火紅火,滿足他們吧。等送公糧的時候,給騾馬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