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抒情詩葉

作者:黃永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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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卿

卿卿

沒想到妻子毫不示弱,立即反駁道:「因爲親熱卿、鍾愛卿,才用『卿』來稱呼卿,如果我也不該拿『腳』來喚卿,那麼誰才應該用『卿』來喚卿呢?」妻子理直氣壯地偏偏連用了八個「卿」字,作風不改,仍一照往例「安卿長、安卿短」地喊著,王戎也就只好隨她去了!
王戎的妻子順口而出的四句,雖不是故意句句https://www.hetubook.com.com押韻,同押「卿」字,倒也像一首絕妙自然的四言詩。「卿卿」二字連用,下面的「卿」是「你」的意思。我不用「卿」來稱呼你,誰該用「卿」來稱你呢?在家裏叫「夫子」太嚴肅,叫「良人」又太難聽,整天「你呀你」的,又太平淡乏味,所以別出心裁地叫「安卿安https://m.hetubook•com•com卿」不是很親密嗎?妻子這一反擊,眞教人無話可說,沿用至今,「卿卿」就變成了最親密的暱稱了。
和這故事極端相反的大概要算張敞畫眉的軼事,張是京兆尹,是漢代首都的衛戍司令,卻每天爲妻子畫眉毛,他有顯赫的地位,仍不在乎別人奏報他「惑溺」,也不在乎皇帝來責問他hetubook•com.com「好色」,他認爲夫婦之間的恩愛綢繆,是最正大光明的事,夫妻本來就是同心鳥、比目魚,替妻子畫眉毛,有什麼可奇怪呢?張敞這種大大方方的態度,比王戎那種在人前假裝正經,惟恐別人議論,有失面子的態度,要有趣多啦!
相傳王戎結婚以後,他的妻子,總愛用親暱的稱呼去喊他,王戎字安豐,她就「安卿長、安卿短www.hetubook•com.com」,喊得王戎怪怪的。有一天他終於按捺不住,竟一本正經地訓妻子道:「婦人家用『卿』來叫先生,在禮節上是不敬重的,從今天起,希望妳不再『安卿、安卿』地叫!」
——晉・王戎妻語(世說新語)
親卿愛卿,是以卿卿!
我不卿卿,誰當卿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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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在世說新語裏記載這件事情時,把這故事歸納在「感溺」一類中,認爲是一個人心志迷亂、陷溺於私情的時候,才有如此的偏見,其實伉儷之間,原本是「居願接膝坐,行願攜手趨」,開通一點,大膽一點,輕呼一聲卿卿,正是情意綿綿,別人聽來頂多有點肉麻刺耳,但何至於淪爲心志迷亂的一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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