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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靈與宗教信仰

作者:王鼎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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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經今讀

古經今讀

耶穌對眾人說話的時候,他母親和他弟兄站在外邊,要與他說話。有人告訴他說,看哪,你母親和你弟兄站在外邊,要與你說話。他回答那人說,誰是我的弟兄,誰是我的母親。就伸手指著門徒說,看哪,我的母親、我的弟兄,凡遵行我天父旨意的人,就是我的弟兄姐妹和母親了。
以西結書想像戰爭結束,遍野都是棄置的武器,以色列人拾來當柴燒,連用七年才燒完。
(馬太福音第十二章四十六至五十節)
上帝的國來到,不是眼所能見的。人也不得說,看哪,在這裡。看哪,在那裡。
這是保羅給「愛」下的定義嗎?不能這樣說,他是列舉愛的特徵,是對愛的分析。還有,他筆下的愛是宗教的愛,是基督徒的愛,不是男女愛情。
(約伯記第十九章十七節)

我來,並不是叫地上太平,乃是叫地上動刀兵。因為我來,是叫人與父親生疏,女兒與母親生疏,媳婦與婆婆生疏。人的仇敵,就是自己家裡的人。
大衛王觸怒上帝,上帝要降罰於他,差遣先知迦得去溝通,要大衛在三罰中選一。這是很「客氣」的做法。大衛是著名的賢君,竟在三者之中選擇了教老百姓替他受罪,令人失望。
傳道人對這段經文的解釋是,家庭因信仰而分裂,一門之內,有人信主,有人悖主,生活上因此難以和睦相處,這齟齬,正好可以鍛鍊信主的人。問題出在「我叫……」,意味著上帝有意造成敵對的兩個立場,也就是上帝故意使一部分人不信。如此領會,對傳道事業不利。
中國格言說「戒之哉,勿多言,多言多敗。」又說「君不密則失臣,臣不密則失身。」意思很接近。
東漢時,有一個叫龔遂的人,到我家鄉附近的東海作父母官,龔遂號召民間「賣刀買犢,賣劍買牛」,使東海回到正常的農業社會。在中國,龔遂的名言常和上面這段經文相提並論。
(箴言第十三章第三節)
我知道耶和華已經把這地賜給你們,因你們的緣故我們都驚慌了。這地的一切居民,在你們面前心都化成了水。
我口的氣味,我妻子厭惡。

現在聖經中文譯本有詳細的考證注解,可是直來直去,都對這個疑團沒有交代。
當初耶穌在世的時候,有人問他是否應該向國王納稅。他叫左右拿一枚銀幣來,上面鑄著國王的肖像。他指肖像說:「上帝的歸上帝,該撒的歸該撒。」這是一個不朽的答案,www.hetubook.com.com暗示政教分離的原則,為基督教的生存發展開拓了極大的空間。
如果聖經是上帝的話語,「一點一畫不能廢去」,世上似乎還有別人居住,亞當夏娃並非唯一的家庭。

該隱是亞當夏娃的長子,他殺死弟弟,成為亞當夏娃唯一的兒子,而亞當夏娃是人類始祖。該隱流離飄蕩在地上,怎會「凡遇見我的必殺我」?
聖經裡想像和平的畫面不止一處。以賽亞書十一章:豺狼與羊羔同居,少壯獅子與牛犢肥畜同群,小孩子要牽引它們。
(詩篇第三十四篇第十節)
我吩咐他們,其實不是我吩咐,乃是主吩咐……我對其餘的人說,不是主說……
謹守口的,得保生命,大張嘴的,必致敗亡。
你若路上遇見鳥窩,或在樹上、或在地上。裡頭有雛、或有蛋,母鳥伏在雛上、或在蛋上,你不可連母帶雛一併取去。總要放母,只可取子。
那些人那兒來的?
保羅把他對信徒說過的話分成「主說」和「我說」,真了不起。

君王有過,懲罰人民,反映了人類行為的一個模式。兩國戰爭,本是君王和君王之間的爭執,卻以互相砍殺對方的人民來進行。割地賠款或經濟封鎖,也無非加重人民的痛苦。這是聖經記述的象徵意義。
杜斯妥也夫斯基在他的小說裡設下一個問題:上帝第四天造日月星辰,世上第一天怎會有光?後世的傳道人都說,第一天的光不是日光,是宇宙光。這是從科學找答案。從哲學上講,先有光、後有發光體也是「真」的。好比先有「美」,然後有藝術家表現美。
(撒母耳記下第廿四章十三節)
這一段經文我向來喜歡,但說不出理由。六十年代,台灣詩壇現代詩掛帥,引起疑慮排斥,這段經文為我打開欣賞之門的第一把鎖,我覺得兩者共同之點頗多。經文在國語和合本中句末全用瓜子點,現在特地仿照詩人引詩的辦法斷句。
上帝為了懲罰人,給人布置一個不能生存的環境,「覆你們的天如鋼,載你們的地如銅。」比天羅地網、銅牆鐵壁要恐怖得多。(利未記第二十六章第十九節)在這處處說環保的年代,形容生態完全毀壞的狀況,還沒看到多少警句,不知方家以為這一條可用得上?
一九四九年,蔣介石總統退守台灣,偕夫人登玉山,西望神州,共讀本節經文,這兩個比喻遂為台灣軍民所熟知。

和-圖-書有人說,中國聖賢勸人閉口,是因為中國封建專制,沒有言論自由。現在多看多想,那樣分析並不周全。言論自由不等於口沒遮攔,多言召禍縱未必,多言惹厭又何苦。以色列和埃及發生「六日戰爭」的時候,以軍長途迂迴奇襲,深入敵境,埃軍完全沒有情報,被以軍一戰擊潰。當時以色列行軍的誡命是「生命在你的口中」,被世人稱讚為二次大戰結束後最出色的口號。拿以色列的行軍口號和箴言經文並比,可以看出兩者的關連。
起初上帝創造天地。地是空虛渾沌。淵面黑暗。上帝的靈運行在水面上。上帝說,要有光,就有了光。
壓傷的蘆葦,祂不折斷,將殘的燈火,祂不吹滅。


這樣說,是為了貶抑基督教。歷史不重演,但是往往相似,當初佛教傳入中土,中國士大夫為了貶抑他,創出「老子化胡」的故事。他們發現佛法有一部分近似老莊,認定老子騎青牛、出函谷、去尼泊爾一帶隱居,教化許多人,包括釋迦牟尼。
(歌林多前書第十三章第四至第八節)
(創世紀第一章一至四節)
他首先拈出忍耐,後面的不發怒、包容、可以和忍耐合併,最後又把忍耐二字提出來再強調一次。保羅對忍耐如此重視,當是針對教會的集體運作而發,沒有忍耐,組織要受傷害,會眾要離心離德;有忍耐而沒有愛,那就淪為冷漠、虛偽、甚至陰謀。事關重要,所以保羅再三致意。保羅這段話裡有九「不」,可以說,這「九不」意在消除教會發展的障礙,其重要相當於摩西留下的「十誡」。
耶穌三十歲開始布道,三十三歲殉道,聖經有詳細記載;耶穌降生的事蹟和幼年成長的情形,聖經也落墨很多,惟有兩者之間,大約有十七年留下空白。佛教界人士說,耶穌到過尼泊爾一帶,在那裡受到佛教的影響。有人毫不客氣的說,耶穌所傳的是佛法。

耶穌對家庭的態度是超世俗的,這段記述對基督教的發展起了極大的作用。道統重於血統,每個信徒以個人身分作天父兒女。中國的基督徒,能夠置祖先得救的問題於一旁,正是得力於這一薰陶。對婚姻,福音書明白寫著,天國不娶不嫁,世間人卻在末日前夕還又吃又喝又嫁又娶,轉眼就是滅亡。福音書並沒有父慈子孝兄友弟恭諸般交代,後世教會才順應眾生,祝新郎新娘幸福快樂。
該隱流浪到伊甸之東定居,經文中出現他的妻子,於是產生所謂世界第一難題:「亞和-圖-書當跟夏娃結婚,亞當的兒子跟誰結婚?」
形容受到威脅、必欲去之而後快,舊約士師記描述為「肋下的荆棘」。肋下的肌肉柔軟敏感,置荆棘於此處,勝背上(芒刺在背)臀下(如坐針氈)多矣。
這是「忠厚留有餘地步」。利未記十九章,規定在收割莊稼時「不可割盡田角,不可拾取所遺落的」,留些糧食給窮人拾去,兩者精神近似,使人想起曾國藩家書。〈利未記〉這段經文,後來衍生路德拾穗的佳話。美術入畫,文學入典,申命記捕鳥取雛一事不能並比。無論如何捕鳥太近貪嗔,拾穗則田園恬靜,人物安貧知命,容易淨化。
迦得來見大衛,對他說,你願意國中有七年的飢荒呢。還是你在敵人面前逃跑,被追趕三個月呢。還是在你國中有三日的瘟疫呢。
他們要將刀打成犁頭,把槍打成鐮刀。這國不舉刀攻擊那國,他們也不再學戰事。
這句經文的上半句未見有人加意解說,大概認為它文句如此淺顯,含意一望可知。按,動物有所謂領域感,也就是地盤觀念,貓的領域感是幾英尺,狗的領域感又是幾英尺,動物學家都有測算。通常甲貓不侵入乙貓的領域,否則兩貓即發生戰爭,甲鳥不侵入乙鳥的領域,否則乙鳥大叫。

約伯受無妄之災,大火燒光財物,強盜殺死家人,從腳掌到頭頂生長毒瘡,坐在爐灰中、用瓦片刮身體。他向朋友訴苦,說出許多警句。
當年約書亞繼承摩西,率領以色列人逼近迦南,迦南居民懾於強敵的威勢,「心都化成了水」。描寫恐懼,設喻出新。
耶和華保護你,像保護眼中的瞳仁一樣。
咱們通常說恐懼的感覺在膽(嚇破了膽),或者在肝(肝膽俱裂)。或者在魂(魂飛天外),有時也說到心(心驚肉跳、膽戰心驚);涉及面廣,對心沒有特別注意。
我想,依耶穌在世時的預言,他死之後,世界將有許多天災人禍,譜出末日的序曲。在平時,誰家偶爾有一個親人遭遇不幸,家人總是椎心泣血,痛不欲生,到了「非常時期」,死亡、傷殘(還有背叛、出賣之類)連續發生,教人如何承擔?然而看歷史,每一次,後死者都承擔下來,這由於人的親情早就淡薄了、喪失了,人心早一步變硬,人不像太平歲月那般脆弱。用中國人的老話來描述,謂之「大難將至,倫常先變」。如果這些真的出於「我叫」,倒是對可憐的人生施予些須保護,於無可奈何,不失憐憫。
這事的結局是,以色列瘟疫流行,死了七萬人。如果大衛答應「在敵人面前逃跑,被追趕三個月」,老百姓就沒有這場災禍。大衛的選擇,可說既自私又懦弱,有這樣的賢君,以色列人夠可憐了。
(傳道書第十二章第四至第七節)

天國不是有形的空間,天國是主觀上心靈的獲得,和-圖-書這說法頗近佛教。耶穌對天國的宣告,有幾種不同的說法,他也說過自己要先到天父那裡去為眾使徒「預備地方」。天國來臨的日期,他說「那日子誰也不知道,連子也不知道,只有父知道」,可是他也對使徒說過,你們傳道還沒走遍這些城市,那日子就突然來到。這種隨機施教的作風,也頗似釋迦的「方便法門」。
獅為百獸之王,威猛無比,領域最大,禽獸遠避,因此獅子覓食困難,經常不飽,有時餓急了,會把窩裡生下來不久的小獅子吃掉。這件事頗有警世意味,做人太厲害,損人利己過甚,就會遭到世人封鎖。

(約書亞記第二章第九節)


舊約傳道書的主旋律是「虛空、虛空、萬事虛空」,上面引錄的這一段,或可用主題來破解。它顯示世事的荒謬,它的不可解正是它的「達詁」。
(創世紀第四章十三至十四節)
九不之外,保羅又提出「四凡」,精義在「凡事相信」。信什麼?當然是信基督,信救恩,信「我們在天上的父」。有信,自然有盼望,有包容。團體瓦解,多半因為喪失所信,或者根本沒有信過。
原來上帝造天地是摸黑進行的,架子搭好了,再放光照明。頗似我們坐在劇場裡所見,舞台是暗的,忽然亮起來。


這是題材與作品的關係,可以進而延伸到行為和影響的關係。天下事儘管面貌相同,可風可傳的卻僅為其中二三,所以東施效顰,效果大異。現代張潮大概主張:「寧為拾穗之少女,毋為取鶵之頑童。」
(以賽亞書第四十二章三節)

從窗戶往外看的都昏暗 / 街門關閉 / 推磨的聲音微小 / 雀鳥一叫 / 人就跳起來 / 歌唱的女子 / 也都衰微 / 人怕高處 / 路上有驚慌 / 杏樹開花 / 蚱蜢成為重擔 / 弔喪的在街上往來 / 銀鍊折斷 / 金罐破裂 / 瓶子在泉旁損壞 / 水輪在井口破爛 / 塵土仍歸於地 / 靈仍歸於賜靈的上帝 /
這一段經文簡潔樸實,但情景生動,表達耶穌的思想,清楚有力。
每個人都有體臭,人與人有沒有緣份,首先取決於視覺,其次取決於嗅覺。中國成語氣味相投和如入芝蘭之室等說法,在某種程度上指明:如果我們敬誰愛誰,不會嫌棄他的體臭。約伯說「我口的氣味、我妻子厭惡。」無異說災難之中,恩愛不再,個人聲望跌至谷底,處境艱難無以復加。憑此一件小事,寫出無限人生,確是文學手筆。
少壯獅子,還缺食忍餓。但尋求耶和華的,什麼好處都不缺。和-圖-書
愛是恆久忍耐,又有恩慈。愛是不嫉妒。愛是不自誇。不張狂。不做害羞的事。不求自己的益處。不輕易發怒,不計算人的惡。不喜歡不義。只喜歡真理。凡事包容。凡事相信。凡事盼望。凡事忍耐。愛是永不止息。
即使是聖經,也有「神說的」和「人說的」之分。耶穌為迫害他的人禱告,求天父寬恕那些人,因為「他們做的、他們不知道」。這是神的語言。耶穌肚子餓了,向路旁無花果樹找果子吃,季節還沒到,樹上只有葉子。耶穌咒詛那樹:「從今以後,你永遠不必結果子!」這句話是「人說的」。
從這些地方看,基督教和中國文化之間不無扞格,想使中國成為基督教國家,確乎困難。有些牧師認為中國文化是中國人得救的障礙,那是他們的專業語言。
對這兩個比喻,人多不求甚解。按,蘆葦纖維強韌,上下縱貫,受牛羊或牧童踐踏,能仆而復起。油燈(現在已很少見人使用了)靠燈蕊燃燒發光,每到油盡,燈光會忽然特別明亮,主人經此提醒,馬上添油。前一比喻,指主觀的條件,後一比喻,指客觀的條件,兩者俱備,雖敗不亡。
(哥林多前書第七章第十節至十二節)
該隱對耶和華說,我的刑罰太重,過於我所能當的。你如今逐我離開這地,以致不見你面,我必流離飄蕩在地上,凡遇見我的必殺我。

這段經文的意義曖昧,解經家說它由許多比喻合成,不宜過分解釋。(解經家沒說,這些比喻互不相屬,使人的理性難以接納。)倘若如此,這樣的文字在聖經中是稀有的,然而在感覺上它是可愛的。
水滸傳在寫了一連串官逼民反的血淚史之後,用兩首七律來描繪太平的美景,分外動人。有一聯是「但見肥羊寧父老,不聞嘶馬動將軍。」還有一聯是「完租安穩尊於帝,負曝奇溫勝若裘。」寫得十分平實,這平實之中的福份,正是連床不斷的中國夢!
保羅知道神沒有把話說完,或者說得不清楚不詳細,需要人來補充發揚。他皈主雖然是個神蹟,卻從來不搞洪秀全天神附體的把戲,作曲的歸作曲,演奏的歸演奏;正文歸正文,注疏歸注疏。後世既不致抱殘守缺,畫地自限,也不致師心自用,喧賓奪主。他這個二分法答案也足以不朽。
依我所見,許多團體的守則都不出這九不、四凡的範圍,今人寫的語體文比國語合和本的譯文漂亮。
保護瞳仁就是保護眼睛。祇說瞳仁,不僅是修辭的借代,更由於瞳仁中有「人」,意象更鮮明活潑。眼瞳能將任何模樣的人「再創造」成柔美可愛的小寵物,彷彿是不加保護便會滅絕的稀有族類,「人」和神的關係顯得十分親密。
二次大戰結束後,戰勝國廣泛引用這一段經文,號召世界和平,後來銘刻在紐約聯合國總部裡,所以這段經文的名氣很大。
(申命記第二十二章六至七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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