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回 鐵鏡禪師
好一會兒,那人的面色,才漸漸地恢復正常。
鐵鏡想了片刻,道:「你言雖有理,何我卻急於見她一面。」
天幻神丐揚起頭來,金昂霄已經到了他的面前,:「天幻前輩,原來你……」他才講到此處,便聽得天幻神丐厲聲喝道:「叫你在這裡等我,你到何處去了?」
金昂霄一個「好」字才出口,只覺得身子一輕,已被那人帶著,向上疾掠了起來!
金昂霄忙道:「前輩,勾魂幫絕非普通邪派,你可知道勾魂幫主是什麼人?」
那並不是有什麼人阻止他繼續講下去,而是在那瞬間,他見到那人的面上,發生了極大的變化,令得他心中駭異莫名,不由自主停口不言!
金昂霄道:「我剛才看你雙臂一振,鎖在你手腕的鐵箍,便白斷裂,你實是隨時隨地能夠出寺而去的,為什麼直到見了我才走?」
勾魂幫主心念電轉之間,還曾想及那可能是百丈禪師在故弄玄虛,嚇唬白己。可是,她一眼望向天幻神丐時,心中便自一凜。
金昂霄道:「不錯,是我!」
那人一伸手,握住了他的手,道:「那我們可以出去了。」
因此他忙道:「那只木盒,據九鬼惡婆說,是為一個單腿獨臂、缺耳少目的人所有,我要取的話,也必需自斷肢體!」
金昂霄不知道自己言語之間,有什麼得罪了那人的地方,他呆了半晌,也不敢再向下講去。
勾魂幫主對於天下各門各派的武功,各派主要人物的來歷,本來就在她父母遺下的冊籍之中,瞭解得極其清楚,但這時,聽得「姓鐵名鏡」四字,心中卻也不禁為之一呆。
鐵鏡忙道:「那麼,這木盒呢?在什麼地方?」
他講到了此處,苦笑了一下,仰首望天,半晌不語,這才道:「我是因為你闖進了禁地,才能夠離寺的,我也無物可以為贈,你如果冇什麼要求,不妨向我提出,只要我能做得到,便一定會答應你的!」
這才又聽得勾魂幫主極其尖銳的聲音道:「百丈禪師,閒雲峰上一別,別來無恙否?」
金昂霄道:「沒有啊!」
百丈禪師這才又向天幻神丐行了一禮,道:「神丐大駕降臨,未免殺雞而用牛刀了!」
天幻神丐「呸」的一聲,道:「我就不信什麼勾魂幫主見了我和鐵老四兩人,還敢動手,我們上山,只不過片刻間的事,何爭在這片刻?」
金昂霄心中奇怪,走過幾步,只見那人的面上,現出極度黯然的神情,而且,眼角十分潤濕,看他的情形,竟像是想放聲大哭一樣!
金昂霄也是十分聰明之人,已經從那人的語氣神情之中,聽出他要找的,乃是一個女子。
他頓了一頓,又道:「天幻前輩,百丈禪師以為我誤報急情,和我生了誤會,我一個人闖出千佛寺來!」
金昂霄望著那人,心中不知該如何吃驚才好,因為那人想了半晌,才想起「百丈」這個名字來,而在他的印象之中,百丈卻是一個「年輕人!」
他心中對於天幻神丐的武功之高,實是敬佩到了極點!
他心中暗忖,那人的武功如是之高,如果他和天幻神丐聯手的話,那麼勾魂幫的高手再多,只怕也要趁興而來,敗興而歸。
金昂霄嘆了一口氣,道:「被人搶去了。」
金昂霄道:「一點不錯,是寺內的禁區,我闖了進去,便遇見一個怪人。」天幻神丐聽得大有興趣,道:「是什麼人?」
金昂霄想了一想,忙道:「我自己倒沒有什麼要求,但是千佛寺如今已在危急關頭,前輩既然和千佛寺有那樣深厚的感情,似乎不應袖手!」
只聽得他道:「那麼,勾魂幫便可以由人寺的秘道之中,潛入寺來了!」百丈禪師道:「敝寺寺規極嚴,大約無此可能。」
百丈禪師自然不信鐵鏡之言,「哈哈」一笑。然而,他笑聲未畢,忽然聽得鐵鏡一聲斷喝!只見鐵鏡一面發出了斷喝之聲,一面伸手指住了站在百丈禪師身後的一個老僧。
勾魂幫主又「桀桀」怪笑兩聲,道:「今圓,我們已深人千佛寺中,你還有何話可說?」
金昂霄這才將自己人千佛寺的經過,大略地向那人講了幾句,他講得十分簡單,只說自己知道有邪派中人來犯,前來通知,卻與百丈禪師生了誤會,如今急於出寺,連天幻神丐的事,也未曾與那人講起。
那人回頭看了一眼,伸手向那幾間屋子指了一指,道:「我在這裡已經住了四十年了,四十年來,我未能出門口一步,如今因為你,我竟能得慶重生,你說,我是不是要多射你?」
天幻神丐道:「不必了,九鬼惡婆絕不見人,你我兩人,還是看在他們老夫婦的面上,到千佛寺去,規勸一下他們的女兒,叫她不要再胡作非為,那也盡了老朋友的一番心意了!」
百丈禪師始終只和天幻神弓講話,而故意避開鐵鏡。那是因為他和鐵鏡的關係,十分尷尬之故。鐵鏡雖是他的師伯,然而,鐵鏡一出了千佛寺,這師輩的關係,便已不復存在了。
然而在稱呼言語方面,總是卜分難以措詞,所以他才故意如此的。
金昂霄心中一片混亂,難以料定自己所想是不是對。
百丈禪師雖然不滿鐵鏡的行為,但是他卻也不是不明是非之人,一見首座維那的情形,也知道這其中,一定另有蹊蹺,便忙喝道:「師兄,為什麼害怕?」
天幻神丐「哼」的一聲,道:「他們既然有意來犯,總不成一世不出的。」鐵鏡的面色,則顯得十分沉重,道:「如果寺內,也有了勾魂幫中的人,那麼!」他們一面說,一面在向前掠出。
天幻神丐向鐵鏡望去,只見鐵鏡在聽到了鐘聲之後,眼角潤濕,竟大有淚意。
金昂霄一聽得那人如此說法,不禁嚇得連面都黃了!
金昂霄一聽到此處,失聲道:「我就是那人!」
當下,王守真道:「三位請!」
首座維那身子一軟,幾平跌倒在地。
兩人又同嘆了一口氣,異口同聲,道:「歲月不饒人,我們都老了!」天幻神丐道:「鐵鏡,我早就勸你不要作勞什子和尚,那時你又不肯聽。」那人道:「罪過罪過,你怎可這樣說?」
百丈禪師雙掌合十,高宣佛號道:「不知神丐有何高見。」
鐵鏡向上一望,想到自己,要以外人的身份,踏進千佛寺,心中不知是什麼滋味,苦笑了一下,道:「好,走吧。」
鐵鏡「哈哈」大笑起來,道:「果然是你!」而這四個字才一出口,只見首座維那面色發灰,身子也微微顫抖起來!
因為那人是住在千佛寺中的,卻居然還要向自己詢問誰是千佛寺的方丈,天下還有比這個更滑稽的事情麼?
天幻神丐、鐵鏡、金昂霄三人齊聲道:「請!」和惡俠王守真四人,身形一齊拔起,已越過了圍牆,落在天井之中。
那人一笑,道:「小哥,這一禮,你非受不可!」
百丈禪師回過身來,道:「真想+到,寺中競出了叛徒!」
天幻神丐也一樣望定了他。
那石坪的旁邊,有著五株盤虯曲折的松樹,那人望著這五株松樹,道:「由左數起第四株松樹,是我所栽的,至今已七十餘年了!」
金昂霄完全弄不明白那人的路數,他身子一能活動,便立即向外又飄開了兩丈,閃出了屋子!
金昂霄道:「是,但九鬼惡婆那邊!」
那人聽罷,仍是呵呵大笑,道:「好得很,這干畜牲敢上千佛峰來生事,那是自取滅亡之道了。」
那人呆了一呆,一連講https://m.hetubook.com•com了七八個「好」字,才道:「我的來歷,說來話長,本來麼,你我已成相識,理應請你到屋中坐坐,但是這幾間屋子,我已住了四十年,曾經發過誓,只要能出那幾間屋子一步,便永不兩進,所以,我們還是到寺外談談如何?」
金昂霄道:「勾魂幫的人,還沒有出現。」
當下,他嘆了一口氣,道:「一言難盡,總之,這只木盒,既在我手中失去,自然要在我的手中尋回。」
金昂霄道:「是。」
金昂霄一聽,不禁失聲道:「三緣禪師死已多年了!」
只見這兩大絕頂高手互望了一眼,天幻神丐道:「是老殘廢麼?」
百丈禪師高宣佛號,算是回答。
金昂霄的性子,本來十分強悍,絕對忍不住別人的呼喝的,但是天幻神丐在武林中的輩分實在太高,是以他便陪笑道:「我等了許多時候,既不見前輩回來,又聽得山上有何動靜,是以才卜。山去看個究竟!」
只聽得鐵鏡續道:「他一生所學,遠在我和老化子之上,他又沒有了傳人,所學一定留在他死時的附近,你未曾找一找,確是可惜了!」
轉眼之際,他已經來到了千佛寺前的石坪之上。
原來,在上山的路上,靜蕩蕩地,一個人也沒有!
鐵鏡一聲冷笑,道:「是你也好,不是你也好,我管不著!」
當金昂霄想起自己所見的骸骨,竟是這一代異人之際,心屮自是難免感慨。
鐵鏡道:「據金昂霄言,已見勾魂幫眾上山來,但是卻至今未曾現身,豈不是可以證明,勾魂幫眾,已入了秘道?」
他只說了八個字,那便表示他心中已經完全明白了鐵鏡的身份,所謂「可喜可賀」,是祝賀他終於有機會脫離了被閃禁的生涯!
天廢七人震動武林的時候,可能金昂霄的祖父,還在襁褓之中。但是天廢上人的名頭事跡,只怕直到金昂霄的孫子,也還娓娓可道!
可是,就在金昂霄講出了那幾句話之際,那人不但面色變成了死灰色,而且,面上的肌肉,也都在顫動不已,以致令得他面上所有的皺紋,看來都像是顫動不定的水紋一樣,怪異到了極點!
金昂霄眼睜睜地看著他的身形,越來越小,向千佛峰下而去。
那人的聲音,十分柔和,令人一聽得那聲音,便不由自主,相信了他的話。而且,金昂霄想起剛才被他定住,他向自己行禮之際,自己竟一動也不能動的那一剎那,可知那人如果要害自己,實是易如反掌,想逃也逃不脫的!金昂霄一想及此,便姑且停了下來。
那人嘆了一口氣,道:「這罕在我意料之中,那麼,如今的方丈是什麼人?」金昂霄道:「是百丈禪師!」
只見天幻神丐,早已懶洋洋地睡在原地了。
天幻神丐道:「老化子自號天幻。」
鐵鏡本來對於千佛寺的方丈,心中還存著卑視之念,因為他的輩分,在百丈禪師之上。但是他一見百丈禪師生相如此威嚴,遠非當日記憶中的小沙彌,心中也不禁大是歎服,也還了一禮,道:「大師好說。」
金昂霄吸了一口氣,道:「那你怎麼!」
金昂霄便將近年來,勾魂幫崛起江湖,橫行不法的事,極其簡略地講廠一遍。
金昂霄忙道:「是。」
那人聽了,面上現出了一個十分驚訝的神氣。因為,幾乎任何人,在剛才那樣的情形,都不肯坦率承認自己心中,在想些什麼的,而金昂霄卻承認他心中,的確以為那人是大惡人,可知他性情率直,絕不肯說半句謊言!
金昂霄一聽得那人如此說法,心中更是大吃了一驚!
這時候,金昂霄更相信那人原來乃是寺中的僧人了,因為他自己在千佛寺中轉來轉去,足足轉了半天,也還未曾找到出路。而那人身形如此之快,分明是他胸有成竹!
這時候,王守真的心中,不禁疑惑不已。因為千佛寺中鳴鐘的規矩如何,外人是不得而知的,這次,各門各派高手,集於千佛寺,百丈禪師才揀其重要的兒條,和眾人說了一說。何以這個自稱「鐵鏡」的老人,竟能明白其中底細?
他心中充滿了疑惑,暗忖如果自己將取那木盒的經過講一講,那麼,以天幻神丐和鐵鏡兩人的見識之廣,或者可以知道一些來龍去脈的。
就這兩句話功夫,只聽得笑聲,已自遠而近。緊接著,大雄寶殿的大門口,人影連閃,共有十五個身穿黑衣、頭戴青銅面具的人,向裡面走了出來,在石階之上,一字排開,卻不見祁雲三人。
首座維那更是面如死灰,道:「那……那不是我!」
他本來是想說,如果那人離寺之後,有惡行的話,那便是自己闖的大禍了。徂是他卻感到這一句話,十分難以出口。
那人緊盯著道:「你是在何處見她的?」
只不過天幻神丐既然沒有講出來,鐵鏡也就不為已甚,不加追究了。只聽得鐵鏡淡然道:「那就只有九鬼惡婆自己知道了。」
他那一掌的掌風,和百丈禪師衣袖拂起的那一股勁風,盡皆轟轟發發,強勁之極,電光石火之間,又聽得「轟」的一聲響,兩股力道,已然相交!而在兩股力道相交之際,百丈禪師竟然後退了一步!
金昂霄想及剛才自己還要那人留在寺中,與勾魂幫為敵,不禁啼笑皆非!如今,看那人的情形,那人一定是要去找九鬼惡婆的了,如果九鬼惡婆要他相助勾魂幫,那還當了得?金昂霄心頭抨枰亂跳,一句話也講不出,而那人話一講完,身形展動,已向外疾掠而出。
百丈禪師一面說,一面便向鐵鏡、天幻神丐兩人指了指。
百丈禪師心中,不禁有了怒意,道:「鐵鏡先生,你已離寺而去,若是要無理取鬧的話!」他只講到了一半,已聽得鐵鏡怪叫一聲,身形展動,突然向首座維那疾撲而出!
只聽得他道:「他說什麼?」
那人道:「我木來無父無母,也不知姓什麼,不如以鐵為姓,以鏡為名。」天幻神丐道:「這倒也乾脆,你至今未忘九鬼惡婆,可知她早已嫁了飛龍書生了嗎?」
天幻神丐道:「多年之前,武林中人,並稱下佛五僧,他便是其中之一,法名鐵鏡。在千佛五僧之中,他排行第四,但是武功卻僅次於大師兄,我相信這四卜年囚禁,他武功一定更已臻出神人化的境地了,我本來就預料這次事,會將六個老不死一齊引出來,看來沒有料錯,已有四個了。」
但是首座維那卻仿若未聞!
鐵鏡自然不會在乎這些的,只聽得王守真道:「為防勾魂幫來襲,千佛寺大門,已然封起,請三位由圍牆上去!」他一面說,一面便發出了三下尖嘯。他那三下尖嘯聲,才一發出,只聽得寺內響起了「噹噹噹」三下鐘聲。千佛寺頂上,本來沉靜到了極點而那三下鐘聲,又是洪亮到了極點,驀地衝破了寂靜,令得人耳鼓,也被震得嗡嗡作聲,剎時之間,氣氛莊肅之極!
他一想及此,立即向寺前繞去。
金昂霄道:「兩位前輩,不知怎地,我眼見勾魂幫眾上山去的,但是卻未見有人。」
在他的想像之中,鐵鏡可能是立即趕到。
那人道:「你說得不錯,早在二十五年之前,我便已能運氣將鐵箍繃斷了,但是我被囚此間之際,三緣師兄曾逼我罰下誓言,若不是有不是寺中的香客,也不是進寺來求削髮為僧的俗家人,闖入我的囚禁之所,我便不能夠離去!」
因之,他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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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下呼叫聲,傳人耳中,簡直令人遍體生寒!
鐵鏡的面色,這才漸漸地緩和下來。
他呆了一呆,道:「兩位是……」
由此可知,這人在這裡居住了四十年事,也絕非訛言了!
眾人一見鐵鏡居然在眾目睽睽之下,一出手便制住了千佛寺的首座維那,心中這一驚,實是非同小可,一齊大嘩起來,白丈禪師,更是發出了一聲怒吼。
金昂霄心知是句己的不是,只得道:「天幻前輩,本來我是不會離開的,但你走後,勾魂幫有一十八名高手,上千佛峰而去!」
金昂霄正在講著,可是他卻發現天幻神丐心不在焉,根本沒有在聽他的話!
金昂霄道:「那倒沒有。九鬼惡婆托我做一件事,我未曾替她完成!」那人倏地轉過身來,道:「如此說來,你見過她了?」
百丈禪師喜道:「有勞神丐了!」
金昂霄被天幻神丐握著,帶上山來,直到再度站定了腳跟,方始定過神來,這才發覺,原來自己到了千佛寺前的石坪之上!
金昂霄叫道:「天幻前輩,天幻前輩!」
他心中暗忖,這件事,只有趕快尋天幻神丐去商量,或許天幻神丐會有主意!
百丈禪師道:「閣下稍安毋躁,有兩位武林前輩,有話向閣下說。」
天幻神丐道:「也行,但你得找到那木盒。」
金昂霄聽出那人突然轉變了話題,反而向自己詢問起來了,那是因為他不願再談論他自己之故。
金昂霄也不敢驚動他,只是在一旁站著。
鐵鏡道:「奇啊,那木盒中是什麼?」
他心中正在疑惑,已聽得那人道:「你不必感到奇怪,這四十年來,寺中人除了按時將糧食拋進院來之外,我未曾見過一個生人,寺中的變化,我一概不知,只是猜想,原來的主持方丈,三緣禪師必已物化,是以才有此一問的。」
他那一下怒吼,已是「獅子吼」功夫了。但是,他那一下驚天動地的吼聲才一發出,鐵鏡也發出了一聲尖銳已極的嘯聲來。
天幻神丐道:「如今你還了俗,叫什麼名字?」
這時,他聽說那人要帶他出去,心中卻反而不禁躊躇起來。因為那人如果是壞人的話,在千佛寺中,高手如雲,或許還可以將他制服。但如果讓他一出千佛寺,那便如龍歸大海了!所以,金昂霄想了一想,道:「就在這裡講一講吧!」
天幻神丐的話才一出口,只見鐵鏡的面上,陡地現出了怒容!
天幻神丐才講到這裡,便聽得不遠處,傳來一聲長笑,道:「背後莫說人是非!」
天幻神丐「噢」的一聲,道:「如此說來,總算還看得起咱們!」
鐵鏡道:「寺僧眾多,難免良莠不齊。」
金昂霄急忙道:「天幻前輩,那麼這個人究竟是什麼人?」
那人身形,只不過略一停頓,便又向前掠去,一路之上,金昂霄只覺得房屋不斷地向後退去,兩耳風聲呼呼,至於經過了一些什麼地方,他根本看不清楚。
那人帶著金昂霄,來到了一個石坪之上。
金昂霄不知道那人為什麼這樣追問九鬼惡婆的事,他只是照實道:「她和飛龍書生兩人,都在青城閒雲峰的山腹之中。」
那人「哈哈」笑了起來,道:「那何足為患?」
青海派自開派到完結,只不過三年光景,當真如同彗星劃空一樣,從此之後,武林中人,便未曾再見過天廢上人的蹤跡!
鐵鏡道:「我們不必去,勾魂幫的人,已經現身了!」
他是當代武林中,極負盛名的人物,而鐵鏡和天幻神丐,則是上一代武林人物中的高手,雙方並未曾見過面。但是王守真究竟是見識非凡,一看便看出眼前,一個老丐,——個老者,乃是武功極高,非同小可的人物!
勾魂幫主一聽得百丈禪師如此說法,心中不禁一凜!因為,方今武林之中,名頭最響的,莫過於百丈禪師,他在武林中的地位,自然也尊崇到了極點,而在他口中講出來的「武林前輩」,那當然更是非同小可的厲害人物了!
那一拔起,足足有三丈五六尺高下!然而,他足尖在一個凸出不過兩寸的石角之上,輕輕一點,整個人,又陡地向上,拔起了兩三丈,一路不停,向上飛攀而出,簡直就如同一股黑煙,在迅速上升一樣!
那人嘆了一口氣,道:「這你只管放心,我離此之後,只要去找一個人!」他講到此處,神情突然變得十分黯淡!
所以,他猶豫半晌,不知怎麼說才好。
他口中不斷地道:「百丈,百丈,百丈……」
天幻神丐一見鐵鏡的神色不對,也知道自己的話,講得太過分了些,連忙道:「我的確是不知原委,那原是飛龍書生說的。」
勾魂幫主心中暗叫不妙,心想百丈禪師這禿賤,不知從哪裡引來了這樣兩個老不死,看來今日之局,似乎難以討好了!
他明知千佛寺的圍牆之內,到處有高手守衛,但是他在繞寺而過之際,寺內卻又靜悄悄的,一點動靜也沒有,那自然是守衛各人,已接到百丈禪師的嚴命了。
因為那人的年紀,少說也在八十上下!
金昂霄聽了,不禁一怔,因為自己每逢話說到一半,略頓一頓,沒有立即向下講去之際,那人總能立即接匕來,猜中自己的心意。由此可知,此人胸羅玄機,實是過人之才!
那人背負雙手,踱了兩步,道:「好,我問你,如今千佛寺主持方丈是誰?」金昂霄瞪大眼睛,幾乎難以相信自己的耳朵!
鐵鏡長嘆一聲,並不言語。
天幻神丐「哈」的一聲,道:「你可別再高興了,你可知勾魂幫主是飛龍書生的女兒嗎?」
眾人本就不知鐵鏡的來歷,只覺得百丈禪師對他的態度,看來像是十分恭敬,但是卻又有敬鬼神時遠之的態度在內。而鐵鏡又一開口,便硬說寺中有人,受了勾魂幫之惑,有幾個人,對他不免起了反感,一直到他的掌力和百丈禪師的袖勁相交,百丈禪師竟然被嚴退了一步,眾人才大驚失色!
天幻神丐一見這等情形,心中也吃了一驚!
雖然金昂霄腰際發麻,木然而立,只是極短的時間,但在那極短的時間中,那人已向金昂霄行了一禮,而令得金昂霄無法避開!
金昂霄看出,自己如今,正是在千佛寺的後面,由後面也一樣可以下千佛峰去的。
那人一到了他的面前,便道:「你可知我剛才向你行禮之故嗎?」
那一下嘯聲,將所有的聲音一齊壓了下去!接著,便聽得鐵鏡一聲斷喝,道:「誰都不要出聲!」他那一句話中,當真具有無上的威嚴,以致連丈禪師,也窒了一窒,一時之間,不敢出聲。
百丈禪師一出來,見到了天幻神丐、鐵鏡和金昂霄三人,面上絕無訝疑之色,首先向鐵鏡合十為禮,道:「鐵鏡先生,可喜可賀!」
百丈禪師道:「小僧早已得知了!」
他回到了中原,那木盒得而復失,應該立即向九鬼惡婆說知才是。然而,天幻神丐和鐵鏡兩大高手,到千佛寺去會見勾魂幫主,這其間一定是武林之中,一件驚天動地的大事!而金昂霄卻又實在不願失去了這個機會!
那人聽了,竟向金昂霄一揖到地!
那一掠,掠得極高,金昂霄不禁吃了一驚。而就在他一驚之間,只覺得身形一凝間,定睛看時,只見自己和那人,已站在屋頂之上。
鐵鏡仍是緊緊地抓住了首座維那的胸口,喝道:「揚起你左手來!」
他話一出口,人人皆和_圖_書向首座維那那僵舉在半空之中的手背看去,只見手背之上,正有一道疤痕!
鐵鏡則道:「老朽姓鐵名鏡。」
他話沒有講完,那人便道:「你不必多問,我已經知道了。你必然想問我,我何以會被閃禁在此的是不是?」
王守真向天幻神丐和鐵鏡兩人望了一眼,面現疑惑之色。
轉眼之間,他便到了初見天幻神丐之處。
百丈禪師一見這等情形,也是忍無可忍!
本來,眾人是圍成了一團而立的,一聽得天幻神丐的吩咐,眾人便散了開來,成為一個扇形,面向大雄寶殿,站在正中的三人,是鐵鏡、百丈禪師和天幻神丐三人。
鐵鏡道:「這也是難免之事,我想勾魂幫在寺中,必然另有圖謀,我們還是快到秘道的出口處,去等他們來到吧!」
那人的面上,本來就滿是皺紋,但是卻還依稀可以看出,他年輕的時候,相貌一定十分英俊。他的面色,也是十分紅潤。
當下,只聽得鐵鏡道:「大師,據說勾魂幫無孔不入,若是寺僧之中,已有人為之所惑的話!」鐵鏡才講到此處,眾人便聳然動容,而百丈禪師也面現不悅之色。
金昂霄點了點頭,道:「好。」
金昂霄臉上一紅,道:「是。」
金昂霄只是一見那人向自己行禮,便立即向外避了開去,不受他那一禮,道:「你……這是幹什麼?」
金昂霄來到了寺前,掠過了石坪,下峰而去。
天幻神丐道:「那我們也先到了寺中再說。」
鐵鏡的話,剛一講完,只聽得西北方句,傳來了首座維那的一下淒厲之極的呼叫聲。
在大家都未使全力的情形之下,鐵鏡能將百丈禪師震退,由此可知,他的功力,在百丈禪師之上!
首座維那牙齒格格打戰,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那人卻伸手,在他的肩頭上輕輕地拍了兩下,道:「你在想什麼?你以為我是大惡人,所以才被鎖在這屋中的嗎?那你想錯了!」
金昂霄道:「我已經說過了,千佛寺將有邪派中的高手來犯!」
他才一停下,便覺出眼前人影一花,那人已到了自己的面前。
金昂霄苦笑道:「我也不知道,我取到了之後,遵約未曾看過,只知是一隻木盒。」
那人已然揖畢,道:「我本來只當離開千佛寺後,不知還要花費多少年,才能以得到我要找的人的卜落,卻不料又在你口中得知,實是不能不謝!」
王守真一聽得「天幻」兩字,心中便已一凜,他自然是知道「天幻神丐」的名頭。可是,他聽到「姓鐵名鏡」四字之際,卻不禁一愣。因為他只知道,在早年,千佛寺五僧之中,有一個鐵鏡禪師,而不知武林高手之中,有「姓鐵名鏡」之人。是以他向天幻神丐行了一禮,道:「原來是神丐到了!」向鐵鏡則只是含糊地招呼了一句。
天幻神丐道:「待我們見了那勾魂幫主,說她幾句,若是她肯聽,便由得她改過自新,罰她戴罪立功,若是不聽,便將她押到她父母面前,由她的父母處置!」
那人又嘆了一口氣,道:「但是,他卻不會認我是他師叔的,小伙子,你叫什麼名字,是怎麼才會來到這裡的,不妨對我說說。」
需知鐵鏡的武功極契,天幻神丐縱使未必怕他,多年老友,卻也不想因而鬧翻。
金昂霄道:「我也不知道,但是他說,百丈禪師是他的師侄,他在四十年前,犯戒被禁,要有生人闖人,方能脫囚,他帶我出寺之後,一聽得我提起九鬼惡婆,便立即去找她了!」
天幻神丐倏地轉過頭去,只見一人沿著峭壁,在一條只有三尺來寬,看來萬萬不能存足的石道上,衣袂飄飄,迅速掠來!
那人也道:「天幻,是你嗎?」
百丈禪師勉強一笑,道:「鐵鏡先生硬說寺中有人,已為勾魂幫收買,不知為了何故?」
只聽得他又嘆了一口氣,道:「我自小便沒有父母,由一個僧人將我帶上下佛峰,我也就在寺中長大,我們師兄弟五人,如今只剩下我一個了,算來,我在千佛寺中,渡過了七八十年之久,如今卻要永遠離開千佛寺了,實是難免……」
天幻神丐道:「那麼,九鬼惡婆要的是什麼?」
那人一聲長笑,道:「你不必向下說了!」
金昂霄將自己在地獄洞中的經過,略想了一想,心知鐵鏡所說,未必正確。因為當時,他看得十分清楚,在那副骸骨附近,空無一物。
天幻神丐道:「別出聲,看她怎樣。」
就算天幻神丐不肯和他共同迎敵,那麼,他一個人出手,也是一樣可以令得勾魂幫主凶謀難逞的!
金昂霄道:「是!」
天幻神丐轉過身來,發現鐵鏡早已站在身前。他這才知道,原來一路之匕,鐵鏡一直跟在自己的後面,當自己一個轉身之際,他也轉到了自己的身後,所以望下去,上山的路上,才靜無一人!
只聽得那人長嘆數聲,默然不語。
他們兩人的對話,除了他們自己之外,便只有金昂霄和天幻神丐兩人得知究裡,其餘人盡皆莫名其妙,不知他們在講些什麼!
天幻神丐一聲冷笑,道:「你上山去,便能解千佛寺之圍了嗎?」
天幻神丐道:「不是,你去也沒有用,飛龍書生根本不和你動手,你總不能打他,他說,他們夫婦兩人不出山腹,便不與老朋友交手。」
鐵鏡道:「打不過他嗎?咱們兩人一起去?」
金昂霄道:「是。」
金昂霄道:「是,但是我卻在寺內的禁區之屮,碰到了一個怪人。」
他們兩人,一個聲音尖銳刺耳,聽了令人感到說不出來的不舒服,怛是另一個卻是宏亮豁達,令人如沐五月薰風,身心舒泰。
而鐵鏡的話未曾講完,他們三人已將到寺門之前,只見一條人影,自牆上飛掠而下,在三人的面前站定,不是別人,正是惡俠王守真!
鐵鏡忙道:「我與你一起去。」
那人道:「什麼事?」
實在來說,鐵鏡的心情,也十分矛盾。因為,他一離開千佛寺,便想和九鬼惡婆見面,可知他對於九鬼惡婆餘情猶在,對於當年自己以佛門高人的身份,卻去追求一個武林中為人所不齒的女魔頭一事,一點兒也不後悔。但同吋,他想起因此而毀棄了數七年生命,寂寞庭院,只有孤雁落葉,與之相伴,卻又禁不住一想起就感到痛心!
金昂霄心中更是大異!
這樣的一個人物,居然還會哭泣,那實是令人難以想像的事情。
勾魂幫主雖然竭力鎮定心神,仍不免身子一震。
百丈禪師乃是方今武林之中第一號人物,平時他對人自稱貧僧,或是自稱老衲,那已是客氣之極,是對天幻神丐,他卻自稱「小僧」,那自然是十分尊敬之意。
天幻神丐大搖其頭,道:「難怪你當不了和尚,年紀一大把了,還要出。罵人!」
那人搖頭道:「我自然不知。」
鐵鏡伸手一彈,彈在他的左肘之上,首座維那的左手,立即不由自主,向上揚了起來,僵舉在空中,鐵鏡緩緩地道:「我離寺後,心屮對寺內的一切,仍然留戀不已,想從秘道之中,回到寺中,徘徊一番,再而離去,怎知在秘道口上,見到兩個黑衣人,正在鬼鬼祟祟交談,頭戴青銅面罩,正如傳說中勾魂幫中人的裝束,其中一人!」
他講到此處,又嘆了一口氣!
金昂霄心知他心中十分感慨,一定會將他自己的身世慢慢講出來的。所以,金昂霄並不出聲搭腔,只是由得他說。
其實,鐵鏡乃是何等樣人物,心https://www.hetubook.com.com中焉有不知他想說什麼之理?
金昂霄因為一直給他帶著向前急馳,那人一鬆手,金昂霄仍不由自主,向前衝跌了幾步,方始站住。
他們四人才一落地,便聽得一陣腳步聲。只見人影幢幢,約有十來人,向前走來。為首一個,身高八尺,長身玉立,大耳垂肩,手白如玉,宛若佛祖再世,不是別人,正是百丈禪師!在百丈禪師身後的,則是在千佛寺中的一干高手。
金昂霄道:「這次情形不同,前輩或許還不知道勾魂幫的厲害!」
就在眾人驚愕不已之際,鐵鏡早已踏前兩步,五指如鉤,抓住了首座維那的胸口!
他在未到地獄洞之際,便已料到在洞中的那個殘廢人,一定不是等閒之輩,但是他卻也未曾料到,那人會是在武林中有過驚天動地之舉的一代異人,天廢上人!
在場眾人一見這等情形,不由得盡皆大驚失色!
那人又笑了一笑,道:「算起來,百丈該是我的師侄。」
金昂霄這時,心中也是十分奇怪。
他站定身形之後,轉過身來看時,只見那人正對著千佛寺的圍牆,怔怔地站著。
鐵鏡道:「老朽姓鐵,單名一個鏡字。」
只聽得那人又道:「你是怕我出寺之後,到處為惡,你心中不安麼?」
講了七八遍,他才啞然失笑,道:「原來是這個長身材的年輕人,我早就看出他大異於常人,果然出人頭地了。」
那人雙眉緊蹙,來回踱著。
天幻神丐嘆了一口氣,道:「情關難過,他!」
天幻神丐道:「化子自號天幻。」
鐵鏡道:「可惜可惜,那老怪物,自號天廢上人,乃是青海派開派之祖!」鐵鏡才講到此處,金昂霄便吃了一大驚!
三人抬頭,向千佛寺看去,只見千佛寺門口,仍然是靜悄悄地。
鐵鏡「啊」的一聲,道:「除了木盒,你沒有取其它的東西嗎?」
轉眼之間,那人的身形,便已隱沒不見!
其中一人,越眾一步,尖笑之聲,正是自她口中發出的,眾人自然知道,那便是勾魂幫主了!只聽得她笑了片刻,笑聲便戛然而止!
他失聲道:「這是勾魂幫主!」
天幻神丐一聽到這裡,不由自主,發出了「啊」的一聲,道:「原來他是犯戒被囚禁在寺中,並非在寺內坐關,難怪我以前幾次問起,千佛寺中的僧人,總是閃爍其詞,不肯明言!」
她一面心念電轉,一面冷冷地笑道:「兩位何人?」
天幻神丐道:「各位請散開些!」
金昂霄頓了一頓,又道:「那麼,他為什麼要去找九鬼惡婆呢?」
天幻神丐搖頭道:「你不必去看她,我剛才去了來,只見到飛龍書生,便已為之所阻。」
眾人才一站定,只聽得自大雄寶殿之中,傳來了一陣尖銳之極的怪笑聲!金昂霄一聽得那陣怪笑聲,便自血氣上湧!
金昂霄也知道了他昔年犯戒,一定是情關難過,而不是為了其它的惡行!他一想及此,心中便放心了許多。
他講到此處,凌厲無比的自光,向首座維那射來!
天幻神丐道:「飛龍書生說,九鬼惡婆已派一人,到苗疆野人嶺地獄洞,去取一件物事,只要那件物事一到,他們便會離開山腹,他還叫我打聽那個人的信息,告訴他們哩!」
天幻神丐轉頭向金昂霄望來,道:「寺內的禁區?這是什麼意思?我卻未曾聽到千佛寺內,有什麼禁區!」
金昂霄呆了半晌,心知事態嚴重之極!
天幻神丐道:「廢話少說,咱們上山去吧!」
勾魂幫主本身的武功極高,她自然看得出,那老化子雖然是若無其事地站在那裡,但是卻是淵淳嶽峙,氣吞山河,非同小可!
天幻神丐「呸」的一聲,鐵鏡罵道:「老化了,你在放什麼屁?」
金昂霄見自己心中所想,被那人料中,也覺得不好意思,面上一紅,道:「我……不知你的來歷,這樣想也是難免的。」
只聽他又輕輕地嘆了一口氣,道:「這個人不論是死,是活,我都要找到她,並且,從此不再離開她一步!」
天幻神丐和鐵鏡兩人異口同聲道:「你?」
鐵鏡神色黯然,道:「我知道了,我正想去看她。」
那人道:「這自然是我犯了寺中的戒律,事情早已過去,我也不準備向任何人再提起了,你也不必追問,我只可以告訴你,本來我也是個僧人,但自犯戒之後,我已還俗了!」
只見他吸了一口氣,竭力使他的聲音變得鎮靜,但是語音之間,卻仍然不免激動之極,道:「你剛才說哪兩個人?」
在閒雲峰的山腹之中,她母親九鬼惡婆,曾經叫她提防四個人,其中一個,便是跛腳斷臂的化子,而眼前那個老丐,正是跛腳斷臂的!
好一會兒,才聽得那人歎了一口氣,轉過身來,握了金昂霄的手,緩緩向前走去。
而且,他武功之高,金昂霄也是見所未見!
天幻神丐道:「那你卻需向九鬼惡婆說一說。」
他一面說,一面身子轉了過來。只見他身形才一轉過,便倏地伸指,向金昂霄虛點了一點!也就在他手指虛點之際,金昂霄突然感到有一股大力向自己腰眼中衝了過來!金昂霄心中這一驚,實是非同小可!他連忙待閃身外避,但是卻已經慢了一步!只見那人面帶笑容,望定了他。而金昂霄則只覺得腰際發麻,全身一點力道也使不出來,只得呆立在那裡。
那人搖頭道:「這許多年來,我雖未與否丈相見,但我在那小院落中,每聽得有人作『獅子吼』,這乃是佛門的絕頂功夫,想必是百丈無疑了,他功力既如此之深,何懼宵小?」
由此可知,他心中可能還有一段不願為人所知的隱憂在內!
那人慢慢地轉過身來,道:「他們兩人,也和勾魂幫一齊來了嗎?」
他自然不知,鐵鏡自小便在千佛寺中長大,那口五代占鐘,他不知摩挲了多少遍,鐘上有多少凹痕,他都可以一一說得出來的!
那人的面上,現出了極其奇異的神色來,道:「什麼,千佛寺有危急,你怎麼早不說?」
金昂霄吃了一驚,連忙避了開去。
那老僧乃是千佛寺中首座維那,不職位極尊,而且武功也十分高強。
他一面說,一面手一鬆,身形後退,同時,中指再次彈出,解開了他手臂上的穴道。
剎時之間,四周圍靜到了極點!
金昂霄下面一個「兒」字,尚未出口,便陡地停住了不再講去。
天幻神丐道:「奇啊,照想,天廢上人和九鬼惡婆之間,又有什麼糾葛?莫非他也見到九鬼惡婆!」天幻神丐最喜在言語間取笑人,他本來想說,莫非他也見到九鬼惡婆美麗過人,因此動了心麼?但是轉念一想,這句話出了口,又犯了鐵鏡的大忌,兩人非立時翻臉不可,因此才硬在半途,住口不言。
眾人之中,不乏高手,全都看出,百丈禪師和鐵鏡皆未轉全力以赴。
他因為遵守諾言,所以未曾將那只木盒打開來,看看盒中是什麼東西。是那木盒拿在手中並不重,而且,從外觀來看,也毫不貴重,即使棄於路邊,也不見得會惹人注目,卻何以九鬼惡婆非它不可?而崔玉環又搶了它走?
他聽了那人的話,自然知道那人要找的,便是有天下第一惡人之稱的九鬼惡婆了!而且,金昂霄早又知道,他要找的人,是一個女子,而他對那個女子,又十分深情,早年因她犯了情戒,四十年來,餘情未滅,要找到她之後,生死與共!
天幻神丐不禁「咦」的一聲。然而,也就在此際,和*圖*書只聽得背後,「哈哈」一笑,道:「咦什麼,莫非你帶了一個人,我還趕不上你嗎?」
鐵鏡道:「首座維那,因為暴露了身份,已為勾魂幫所誅。」
金昂霄一想,天幻神丐的話,大有道理,忙道:「好,那我就一起去。」天幻神丐拉住了他的手,道:「鐵老四,咱們走吧!」他有心和鐵鏡比一比輕功,看分別數十年來,究競是誰在武功上的進境高些。所以,他一個「吧」才出門,真氣一提,拉著金昂霄,已在峭壁之上,向上疾拔了起來!
他面上的猶豫之色,也給天幻神丐看了出來,道:「小娃子,你不跟我們去看熱鬧,以後可要後悔莫及!」
他才講到這裡,兩人已聳然動容!
金昂霄本來就是為了要闖出千佛寺去,所以誤打誤撞,來到那人的居所的。
金昂霄苦笑道:「說也奇怪,我親眼看到,勾魂幫連幫主在內,共是一十八名高手,上千佛峰去的,是直到如今,卻仍然未見他們到千佛寺之前,不知他們有什麼陰謀!」
金昂霄道:「不知道。」
如果他不是這個寺的僧人,本來就對寺中的道路十分熟悉的話,如何能夠如此?
眾人這時,更是莫名其妙!因為鐵鏡制住了首座維那,卻又叫他揚起左手來,那究竟是什麼用意?可是接下來的事,卻是更令人不解!只見首座維那竟不敢揚起左手來,將左手藏到了身後!
天幻神丐道:「這就是了,若是你不出手懲戒勾魂幫主,則於理不合,但如果出手重了,在飛龍書生和九鬼惡婆的面上,卻又不好看了。」
金昂霄本來想追問廠去的,但是他繼時一想,卻沒有問,只是道:「我是什麼人,慢慢再說不遲,只是有一件事,我心中難明。」
需知首座維那,在千佛寺中的地位,僅次於方丈。如果百丈禪師一曰。圓寂,那麼,首座維那便是千佛寺的主持了。他的武功,自然也有極高的造詣。但是,鐵鏡的武功,卻是如同疾風驟雨一樣,呼嘯排蕩而來,令得他一點抗拒的能力都使不出來,電光石火之間,胸前一緊,一陣劇痛,已被鐵鏡當胸抓住!
金昂霄一聽,心中不禁猛地一動!
鐵鏡手指直指著他,喝道:「剛才我提及寺內僧人,可能良莠不齊之際,你何以面色大變?」
天幻神丐先道:「鐵鏡,是你嗎?」
原來天幻神丐只知道鐵鏡的為人,十分詼諧,言笑無忌,卻不知道鐵鏡當不成和尚這件事,痛心疾首,是他生平第一恨事,天幻神丐以之取笑,他心中自然十分不快。
百丈禪師身形一晃,追了上去,但鐵鏡卻道:「大師不必了!」
天幻神丐以手肘碰了碰鐵鏡,道:「鐵老四,那三下鐘聲,是什麼意思?」鐵鏡的聲音,十分黯淡,道:「那鐘是寺內最古的一口鐘,鑄於五代,若不是冇貴客來臨,要通知寺中職位高的僧人出來迎接,絕不輕易擊鳴的!」
鐵鏡道:「其中一人,手背上有一道疤痕!」
他衣袖疾展,一股勁風,向鐵鏡疾掃了出去,鐵鏡身形不停,反手一掌,拍了出來。
天幻神丐冷冷地道:「那又怎麼樣?」
天幻神丐這才冷冷地道:「你闖不出來的。」
鐵鏡道:「自然是他了!」
呆了片刻,才續道:「你想想,千佛寺是什麼樣的地方,焉能有這樣的一個人進到我囚禁之所來?我等了四十年,只當已非老死在此不可了,怎知還會有你,闖入進來,使我能以離開此處!」
天幻神丐訝道:「被人搶去了?你武功已有如此造詣,誰能搶得了你的東西?」
她又向另一人看去,一看之下,心中又是一凜!因為那人看來,武功之高,竟較老化子尤甚!
金昂霄道:「是飛龍書生和九鬼惡婆。」
天幻神丐知鐵鏡也不願意和自己翻臉,因之才不再提起剛才的那句話,他自然也當作是根本未曾說過那句話一樣,道:「飛龍書生說,九鬼惡婆在未得到那只木盒之前,非但不出那山腹半步,而目。絕不見人,若是有什麼人要硬闖的,他能逐,則逐之,不能逐,則拼著一死,也要阻攔!」
那人忙道:「你別走,我對你絕無惡意。」
天幻神丐道:「不對,老殘廢怎能活得到今天?」
他直到如今為止,仍不知道那人究競是何方神聖,而那人的武功如是之高,卻又說是因為自己之故,他才能夠出來。那麼,如果他在武林中作起亂來,豈不是自己一時誤撞,便闖下了彌天大禍?
天幻神丐道:「何以見得?」
他一站定,便立即轉過身來,回頭向下看去。
那人道:「你知道嗎?」
天廢上人以殘廢之身,練成了絕頂的武功,在青海一地,獨力驅逐了原來盤據在青海的六十一派妖人,開創青海一派,聲威大溪。怛是,青海派卻只有他一代,未曾傳到第二代,他便發現自己門下七個弟子,有密謀害他之意,而一招之中,將他七個弟子一齊震死。
鐵鏡卻依然講了下去。
當那人的聲音傳來之際,金昂霄便已經聽出,正是千佛寺中的異人,如今他見那人和天幻神丐兩人如此目光灼灼,相互凝視,心中不禁緊張起來,只當兩人要動手相鬥!但是,兩人望了片刻,卻忽然同時嘆了一口氣!
金昂霄苦笑道:「我自然不會追問尊駕犯戒的經過,但是尊駕因我而能離寺,如果……如果……」
金昂霄心中猛地一動,他立即想起天幻神丐對他所說的那兒句話來。天幻神丐曾對他說,千佛寺中,還有一個輩分極尊的人物在,其人的輩分,還在百丈禪師之上。而天幻神丐之所以不肯在勾魂幫大舉來犯之際,出手相助,便是因為百丈禪師以及千佛寺,對這個前輩的行藏,隱瞞得十分嚴密的緣故。而眼前此人,稱百丈禪師是他的師侄。那麼,莫非他便是天幻神丐口中的那個高人?但是,他卻又是個俗家人,並不是僧人!
金昂霄會過的高手,不知多少,但是身形之快,行動之間了無聲息,宛然幽靈一樣,卻還是以此人為第一。
金昂霄插口道:「結果,那人早已死了,只剩下了骸骨,所以我輕而易舉,得了那木盒。」
金昂霄心中想著,一路上一聲不出,前後只不過三四盞茶時,只見眼前已出現了一堵圍牆那人身形毫不相停,帶著金昂霄在圍牆之上,一躍而出,又直掠出了兩丈許,才鬆開了金昂霄的手。
那人一到了天幻神丐的面前,雙自神光炯炯,便望定了天幻神丐。
他的心中,實在非常猶豫不決。
鐵鏡道:「他們為什麼不出山腹?」
可是他一看之間,不禁呆了一呆。
而天廢上人昔年,既然將他七個弟子一齊擊斃,心中自然痛心之極,不會再將武功傳與世人的了。而且,金昂霄苗疆之行,得到了一組巨靈神掌的秘奧,在他來說,已然心滿意足,也不感到什麼可惜了。當下,他只是淡然一笑,並不出聲。
金昂霄的眼前,立即又浮起了崔玉環美麗已極的面龐來,他對於崔玉環,實是難以抗拒,只怕他就算武功在崔玉環之上,那只木盒,也是一樣保不牢的!
金昂霄一怔,這才看到天幻神丐面罩嚴霜,像是正在盛怒之中!
鐵鏡呆了一呆,道:「為什麼?」
金昂霄忙道:「前輩莫太樂觀了!」
他講了一個「是」字之後,頓了一頓,才又道:「她是飛龍書生和九鬼惡婆的女……」
只見首座維那一聲長哺,陡地身形如飛,越眾而出,向外飛掠而出!百丈禪師連聲喝道:「站住!站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