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涂雪紅一見這等情形,心中又惱怒起來,眼看溫四已快退到了她的面前,她大喝一聲,道:「溫四,你這樣算是什麼?」
涂雪紅定睛看去,只見扶住自己的,乃是神刀雙虎,湯氏兄弟。
她才叫了一聲,玉琴已一翻身,站了起來。
卻不料她不看還好,一看之下,卻是險些昏了過去。只見站在雪地中的,的確不是人,那只是雪也似白,毛茸茸的一團。
涂雪紅一直是鐵青著臉,一聲不出,直到堡主涂龍,走了出來,她才哭叫一聲,道:「爹!」
她大喝了一聲,只見溫四的身子,略凝了一凝,同時,聽得他發出了一下十分怪異的聲音來。
那人並沒有回答,卻又發出兩下那種冰也似的冷笑聲來。
神刀雙虎乃是天一堡中的高手,涂雪紅一見了他們,更如同吃了定心丸一樣,忙道:「兩位來得好,唉!嚇死我了。」
卻不料她才一來到了玉琴的身前,玉琴陡然一伸手,已將她的肩頭,緊緊抓住。
涂龍道:「是啊!我知道,我還不放心,才命湯氏兄弟送傷藥去的。」
這五六里路程,可以說連她自己,也不知道是怎樣奔出去的,等到她神智比較清醒之時,那是在聽到了犬吠聲之後的事了。
她不斷地向後退去,一直退到門口,直到她的手,已可以碰到門口的棉簾子,她才又鬆了一口氣,罵道:「你們全聽不到我的叫喚麼?」
她來到了林浩生和玉琴的身邊,直到她踢到了玉琴的身子,她才想起,不是只有自己一個人,至少玉琴還在,玉琴是她最恨的人,可是在如今這樣的情形下,即便是最恨的人也好。
任何人都可以看得出水涼了,因為早已沒有熱氣冒出來了。
那些野漢子,也不是沒有惻隱之心,可是涂雪紅就在屋中,誰敢自作主張?溫四歎著氣,道:「我說,姑娘,焦七哥人也不錯……」
那人不住地「嘿嘿」冷笑著,道:「你現在一定急於回天一堡去,是不是?你可以先走一步,我自然會再來找你的。」
只見人群中,一個枯瘦老者,身形正向後退去,一聽得堡主叫他,更自一拱手,道:「堡主,這些日子,多謝你照拂,易某人告辭了。」
她這裡大聲呼喝,倒將溫四又引了出來,大聲問道:「小姐,可有什麼事麼」
溫四是扶住了林浩生而立的,溫四突然向外跌出了一步,連林浩生的身子,也向旁一側,玉琴像是瘋了一樣,趕前一步,雙手一張,趁機抱住林浩生的身子,將林浩生自水桶之中,拖了出來。
涂雪紅忙道:「來,你快過來。」
她一面喘著氣,一面叫道:「浩生哥!浩生哥!」
接著,在她的身後,又響起了一個冷冰冰的聲音,道:「奇啊!她死了不怪你,卻怪誰?」
涂雪紅明知此處乃是天一堡的暗崗,自己只要出聲一叫,十多人立時會趕出來相助,實在並沒有什麼可怕的,可是她卻仍禁不住生了一股寒意。
涂雪紅道:「是啊!我實在嚇壞了,幸而遇到了你們,我……們可要過去看看那人走了沒有?」
溫四的心中,雖然有些害怕,可是他卻也寧可前面有一個無常鬼,也不敢得罪了這位出手如此狠辣的小姐,他忙道:「是,我沒有說不去,我只不過說,前面不會有人。」他一面講,一面向前大踏步走了過去。
那人這兩句話一出口,涂雪紅只覺得肩頭上一股大力,湧了過來,她的身子,不由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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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向前疾衝出了七八步去,方始站定。她在不住地高叫之際,心中雖然害怕,但是一想及所有的人,立時都會奔出來,她的害怕,總還可以忍得住。
他問了兩聲,又聽得他自言自語,道:「沒有人,沒有——」
涂雪紅大怒,向著焦老七,抬腿便踢,踢得焦老七的身子,向外直滾出去,爬起身來,抱頭鼠竄而去。
那三人早已死了,而且,三人的死法,和溫四是一模一樣的。
涂龍忙問道:「如何可怖法?」
她一面叫著,一面瘋了也似地跳了起來,用力去推溫四。她得林浩生指點,原也會些武功,而且溫四絕未料到她會出手推的,再加上這時,她的力道之大,連得她自己也感到意外,用力一推之下,竟將溫四推得跌出了一大步去。
身形一縱,投入了涂龍的懷中。
向前去越是遠,涂雪紅的心中越是定,漸漸地,已可以看到天一堡的燈火了。
她先是陡地一呆,然後,只聽得她發出了一下撕心裂肺的慘叫聲,她緊緊地抱住了林浩生,轉過身來。
涂雪紅一聽得玉琴叫出她殺死甘德霖那件事來,臉色陡地一變,人向前疾竄出去,一揚手,伸指便點向玉琴的「肩井穴」,玉琴的身子一晃,和林浩生跌在一起。
溫四連忙應聲向前走來,到了涂雪紅的身邊,有人到了身邊,涂雪紅的膽子,也大了一些,向前一指,道:「那牆角處彷彿有人在冷笑,你過去看看。」
玉琴慢慢地抬起頭來,道:「我,我什麼都看到了。」
涂雪紅連轉了四間房間,一十八人,竟然沒有一個活的,而且個個的死法全是一樣。
她才講到這裡,突然覺出肩頭一沉,似有一股力道,加了上來,同時聽得,就在她的身後,傳來了冰也似冷的一聲冷笑。
一聽到了犬吠聲,涂雪紅的腳步,便慢下來,只見前面一架雪橇,飛也似地馳過來,那正是她派去天一堡取傷藥的人回來了。
那種情形,看到眼中,實是令人駭然之極,令得涂雪紅不能不怪叫起來。
涂雪紅一聽,更是大吃一道:「你看到了?那是什麼人?什麼人?」
涂雪紅的意思,是問玉琴可曾看到了什麼怪異的人物,能夠在片刻之間,將這個崗哨中所有人一齊殺死。
她一講出了「天一堡涂堡主的女兒」這句話來,心中又定了不少,因為在她想來,敢以得罪天一堡涂堡主女兒之人,只怕還當真不多。
她一面說,一面用力地掙扎著,可是玉琴將她抓得十分之緊,一時之間,她竟掙之不脫,涂雪紅心中發急,連忙揚起手來,劈劈啪啪,打了玉琴好幾個耳光。
神刀雙虎四面張望著,肯定了附近雪地之中,並無他人,他們才略鬆了一口氣,齊聲道:「小姐,連甘二爺也送了性命,那可是鬧著玩兒的麼?」
涂堡主的面色,更是大變,忙抬頭,道:「易兄。」
是以當他趕向外來之際,他的一顆心,可以說是懸在半空之中的。
涂雪紅面對著那團鬼魅也似的物事,向後一步一步地退了出去,好不容易,捱得轉過了屋角,她發出一下尖叫,哪裡還敢到馬廄去牽馬,身形如飛,向外面疾掠了出去,一面還怕那怪東西自身後追上來,她輕功本不怎樣,但這時奔得快疾無比,轉眼之間,便奔出了五六里。
涂雪紅一聽得那人這樣講,身子又把不住https://www.hetubook•com•com發起抖來,那人在她的背後,按住了她的肩頭,她的身子便一動也不能動,這自然難以如同對付林浩生和玉琴一樣地恐嚇他們,乃至殺人滅口的。是以片刻之間,她心慌意亂,不知怎樣才好。
涂雪紅心中駭然,她實是沒有勇氣再向那牆角望去。但是她心不想望,她的眼睛便越是定在那牆角處,只見那地上陰暗一片,仍是看來又像有人,又像沒有。
涂雪紅自然知道兩人害怕的原因,她連忙一頓足,道:「你們的膽子,怎地比我還小?」
神刀雙虎在見到了涂雪紅面上神色倉惶之際,已然知道事情非比尋常,及至聽得她這樣講,更是大駭,道:「有這等事?」
涂雪紅一看到有人來,如同見到了救星一樣,一面大叫著,一面向前直迎上去,轉眼之間,雪橇停了下來,自雪橇上,飛掠下兩個人,來到了涂雪紅面前,一邊一個,將她扶住,道:「什麼事?什麼事?」
這時,若是神刀雙虎叫涂雪紅再回去,涂雪紅就是殺頭也不肯去的。但是她卻看穿了神刀雙虎害怕,是以先講了出來,那麼,日後甘德霖的屍首不在那邊,她也可以有得推托了,這是她為人工心計之處。
而玉琴則在涂雪紅一轉身走了進去之後,便立時撲了過來,撲在水桶邊上,哀叫道:「各位大爺,你們行行好,他是身受重傷的人,他……實在經不起的,你們行行好,溫四爺,你行行好。」
她陡地吸了一口涼氣,道:「你,你是誰?」
涂雪紅一說出那些人的死狀來,聽到的人,全感到一股寒意。
她急速地喘著氣,道:「玉琴,我……背後是什麼人?」
她一面叫,一面陡地掀開了棉簾,閃進屋內,可是一等她到了屋內,她卻又立時尖聲叫起來。
她來到了玉琴面前,冷笑一聲,道:「玉琴,我絕不能留你在世,你死在枉死城中,可不能怪我——」
她只是冷冷地道:「我也不知是什麼?我只知那不是人,我看是你的報應到了,小姐,你害怕麼」
恰好這時,涂雪紅也自屋中奔出來,玉琴尖聲叫道:「你……殺了甘二爺,如今又殺了浩生哥。」
涂雪紅一面哭,一面道:「我不知道,我和甘二叔,找到了浩生哥和玉琴,浩生表哥傷得重,我想當時我離溫四那邊近些,便先帶他到了溫四叔那裡,立時托人來取傷藥。」
可是,就在此際,忽然聽得牆角上,傳來了一下陰冷無比的冷笑聲。
涂雪紅喘了一口氣,心中卻是越想越寒,心忖此地萬萬不能久留,不如快快離去的好,當然不能帶著玉琴一起走,就將她一掌擊死算了,將來玉琴的死,自然和眾人的死算在一起,只怕甘德霖的死,自己也可以脫去幹系,推在那行兇者的身上了。
她一面說,一面由於心中實在驚恐太甚,不由自主,向玉琴靠近去,想藉此減少一些心頭的恐懼。
她的聲音,十分沉緩,但是卻帶著一股陰森森的寒意,更令得人心頭生寒。
涂雪紅怒道:「溫四,我叫你過去看看,你卻在推三阻四麼?」
涂雪紅又連連喘了幾下,才道:「真嚇死我了,我連人影也未曾見到,可是前面崗哨中的溫四他們,近二十人都全死了。」
那四個字,無異是四桶澆向涂雪紅身上的冰水一樣,她的上下兩排牙齒相叩,發出了「得得」之聲,掙扎著道:「那……不是人…卻是……什麼?和*圖*書」
一回到了天一堡中,神刀雙虎也像是撿回了一條命來一樣,大聲叫道:「堡主,堡主,出事了,出事了。」
涂雪紅說溫四他們近二十人喪了命,神刀雙虎雖然駭,然而還不怎樣,可是此際聽說連甘德霖也喪了生,兩人自詡自己的武功,遠不及甘德霖,那事情還當了得,兩人立時呆住了做聲不得。
果然,神刀雙虎道:「別去,別去,還是先回去報告堡主的好。」他們兩人不由分說,扶著涂雪紅,上了雪橇,抖起長鞭,雪橇向前,飛掠而出。
但是,神刀雙虎卻也不知道事情的究竟怎麼樣,是以他們只是道:「甘爺死了,溫四他們也全死了。」
涂雪紅又驚又恐,叱道:「你瘋啦!快放開我,我問你看到了行兇的是什麼人沒有?」
玉琴一跌出去之後,掙扎著想要爬起來,但是卻有所不能,連撐了好幾撐,仍然僕在地上。
一站定之後,她疾轉過身來,向前看去。
而當她鬆開手之際,溫四仆倒在地,一動不動,分明他在發出那一下怪聲之後,便已死去了。
涂雪紅一面尖叫,一面向後退,她在驚駭欲絕之中,已然拔了身邊的短劍在手,「颼颼」兩聲,將棉簾割了下來。闖出了這間房間,她喘了一口氣,又進了另一間房間之中。
她連忙低頭望去,只見玉琴睜大了眼望著她。
林浩生早已因為又驚又急,昏死了過去,也根本聽不到玉琴的叫喚,玉琴叫了幾聲,聽不到林浩生的回答,她卻以為林浩生已然死了。
那一間房間中,有七八個人之多,可是人越多,他們那種慘死的景象,看來也更是怵目驚心,令人陣陣發凜。
一時之間,眾人都散了開去,只有焦老七,卻反而慢慢向前走來,道:「小姐,我……我娶親的事……」
剛才那兩下冷笑聲,涂雪紅是清清楚楚,聽入耳中的,她心知前面的牆陰暗處,必有蹊蹺,是以當溫四向前走去之際,她全神貫注,向前望著。
自有人立時推開了大門,雪橇帶起一大蓬雪花,直衝進去,又衝出了幾丈,才停了下來。
涂雪紅又哭起來,道:「可是,也不知浩生表哥勾結了邪門中的什麼人,轉眼之間,什麼人全都死了,只剩下我一個人了。」
可是,當叫了十來聲,卻一點得不到回應之際,她的害怕,實在到了極點。
在她身後的那聲音「桀」地一聲怪笑,道:「我已經知道了,若不是你是涂老大的女兒,又怎殺得了甘老二?嘿嘿!」
第二下「沒有人」,只講了兩個字,他便沒有再講下去,同時,看到他的身子,「騰」地向後退來,退出一步之後,又退出一步,腳步十分重,一直只是後退著,像是他十分生氣一樣。
她心中實在害怕之極,身子在簌簌地發著抖,那十八個人,雖然不是武功一等一的高手,但是在剎那之間,連聲也未出,便一齊慘死,事情之詭異可怖,實在難以形容。
玉琴被涂雪紅打得頭向左右亂擺,可是她還在繼續講話,道:「是你,行兇的就是你,你先殺了甘二爺,又殺了浩生哥。」
涂雪紅向前走出了幾步,手中的短劍,颼颼地揮動著,雖然在她身邊,其實一個人也沒有。
那人卻只是冷笑,並不出聲。
她的聲音,是如此淒慘,在寒夜中聽來,實是令人心為之顫抖。
涂雪紅說得可怕,溫四的心中,也不禁有點發毛,他忙道:「小姐一定是聽錯了,剛才小姐既已吩咐我們和_圖_書進屋去,誰還敢留在外面?」
涂雪紅的身子,更發起抖來,她看到玉琴雖然仆倒在地,但這時正抬頭,向她望來,那人正在她的背後,玉琴自然可以看得到的。
涂龍未曾出步之際,已然聽得人聲大嘩,說什麼甘二爺已經死了,甘德霖乃是和他女兒一起出去的,甘德霖死了,他女兒豈不是更糟。
若說那是一個人披著毛皮衣服,那也不應該這樣子沒頭沒腦。
那一下聲音,似哭非哭,似笑非笑,簡直像是狼嗥一樣,難聽之極,涂雪紅陡地一怔間,已見溫四的身子,突然仰天倒了下來。
涂雪紅雙手在玉琴的胸前,猛地一推,那推的力道,十分之大,推得玉琴的身子,向外直跌出去,跌在丈許外。
一聽得那冷笑聲,距離她如此之近,她已然是亡魂皆冒。
神刀雙虎雙手連搖,忙道:「那不好,天一堡外來了強敵,咱們可得趕快回去,通知堡主才好。」
溫四的身子,也已隱沒在黑暗之中了,只不過可以依稀看出,他還站著。
那人一定就在涂雪紅的身後,因為涂雪紅幾乎可以覺出那人講話時,有一股凜颼颼的涼風,噴到了她的後頸之上,她想轉過身去,可是說什麼也使不出力道來,她心頭卜卜亂跳,過了不知多久,才聽得她顫聲道:「你……你是誰?」
同時,只聽得玉琴咬牙切齒地,道:「你……」
她一拿住了溫四的後頸,手臂一轉,便將溫四的身子,扳了過來,同時,左手揚起,欲向溫四的臉上摑去,可是,她的手臂才揚了起來,便聽得她發出了一下十分尖利的尖叫聲,抓住溫四的手,也猛地一鬆,身子向後,連退了四五步,方始站定。
接著,便聽得他問道:「有人麼?有人麼?」
涂雪紅想要向前逼近兩步,去看個究竟,可是她卻說什麼也提不起這種勇氣來,她只是又大聲喝道:「什麼人?牆角處的是什麼人?」
涂雪紅心中害怕,她不斷地叫著,道:「來人,來人,你們全出來。」
涂雪紅一聲冷笑,掀簾進了屋中。
天一堡中的高手一聽,也大是駭然,一時之間,七嘴八舌的議論紛紛,擁著神刀雙虎和涂雪紅,一齊向堡主的住處走去。
玉琴一字一頓,道:「那不是……人。」
那一下冷笑聲,聽來實是可怖之極,令得涂雪紅不由自主,打了一個冷顫,她連忙轉過身來,循聲看去,只見前面牆角處,影影綽綽地,像是有一個人站著。
那屋中有三個人,屋內的燈火,也十分明亮,正因為燈火十分明亮,是以,那三人的面上,血肉模糊,看來也更加恐怖。
又過了不多久,雪橇直來到了堡門前,神刀雙虎大叫道:「小姐回來了,快開門。」
涂龍心頭雖然吃驚,但是他究竟是在武林中大大有名的人物,聽了之後,心中一怔,道:「怎麼一回事?怎地轉眼之間,人全死了?」
涂雪紅雖然被溫四所發的那種怪聲,嚇了一跳,可是她還是不曾想到會有什麼意外,她一見溫四的身子向她倒來,只當溫四要圖謀不軌,一聲大喝,手指處,五指如鉤,已緊緊地拿住了溫四的後頸。
神刀雙虎看到涂雪紅的神色如此倉惶,心中也不禁駭然,忙齊聲道:「堡主不放心你一人在外,特地叫我們來照顧你的,發生了什麼?」
涂雪紅這才轉過身來,她望定了倒在地上的玉琴,心中想著千百種折磨玉琴的方法,面上自然也現出了千百種狠毒的神情來。
涂https://www.hetubook.com.com雪紅雖然是在撒謊,但卻也有一半是真的,涂龍問她死者如何死法,她想起那十餘人慘死的慘狀;仍不住機伶伶地打了好幾個寒戰,道:「他……他們的臉上,全成了血肉模糊的一團。」
玉琴的臉色十分白,但是在她的臉上,卻也找不出什麼特別害怕的神情來。因為玉琴在這樣的處境之下,已沒有什麼值得她害怕的了。
她心頭仍在狂跳,但是講話的聲音,卻不再那樣斷斷續續了。
原來,當她伸手向溫四摑去之際,她的眼睛,也自然而然,向溫四的臉上望去,不望猶可,一望之下,她實是亡魂皆冒。
溫四扶著林浩生,不敢動彈,林浩生緊閉著眼睛,他的氣息,聽來十分微弱。
可是他的話,卻被玉琴的哭聲打斷了,玉琴的手伸在水桶中,她哭了半晌,突然又驚叫起來,道:「水涼了,水已經涼了。」
涂雪紅眼珠一轉,心想此際再不將甘德霖之死推卸責任,更待何時?是以她立時又道:「我怎會騙你們,連甘二叔都遭了不幸。」
但是無論如何,玉琴的目光,雖然可怕,比那片刻之間,連影都未現,便令得那一十八人喪生的人好些,是以她一伸手,拍活了玉琴的穴道,道:「玉琴。」
不一會,她看到溫四已然來到了牆角處,又向前走了一步。
涂雪紅想著,身形已向前疾閃而出,她在林浩生的身上掠過,卻連瞧也不瞧一眼,因為她以為林浩生一定死了。
涂雪紅早已想好了應對之語,她立時道:「我在屋中,陪著浩生表哥,忽然聽得外面,甘二叔怪叫了一聲,我呆了一呆,連忙衝出去,只見甘二叔已倒在地上,死了,他死得極其可怖。」
涂雪紅哪裡還敢在房間內停留,她連忙退到院中,四周圍靜到了極點,以致令得涂雪紅自己聽自己的喘息聲,也覺得極其刺耳。
溫四本是粗野凶殘的漢子,可是用這樣刁鑽殘酷的法子來折磨人,他卻也還是第一遭看到,他的聲音也變得十分難聽,道:「是……我聽到了。」
她道:「朋友,我是天一堡涂堡主的女兒,你,你卻是何人?」
他們兩人叫著立時引來數十人,圍到了他們身邊,七嘴八舌地問起來。
她只是直挺挺地站著,涂雪紅苦笑了一下,道:「玉琴,你……可曾看到了什麼?」
一接觸到了玉琴那雙充滿了敵意的眼睛,她又不禁機伶伶地打了一個寒戰。
直到他出來之後,一見到了涂雪紅,才大大地鬆了一口氣,連忙扶住了涂雪紅,道:「怎麼一回事?是誰來踩天一堡的盤子來了?」
只見溫四的臉上,血肉模糊,只是爛糟糟的一團,哪裡還分得出什麼五官來?倒像是他在剛才那片刻之間,曾被釘板在臉上拍了一百來下一樣。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心想自己身後的,自然是人,如果不是人,又怎會講話?玉琴這樣講,一定故意在嚇自己,當真可惡之極。
涂雪紅聽了,心中又驚又怒,她本來只是害怕,是以驚惶失措,但這時心中一怒,將她的驚懼,沖淡了幾分,反令得她鎮定了許多。
涂雪紅看出他們兩人是心中害怕,她又道:「唉!我只看到了那人一眼,便幾乎昏了過去,那……簡直不是人,只是毛茸茸,雪白的一團……兩位,甘二叔的屍體還在那邊,他雖然死得可怕,我們卻要將他的屍體帶回堡中去才好。」
溫四已然誠惶誠恐地站起來,涂雪紅冷冷地道:「沒有你們的事了,你們自管自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