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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遲

作者:司馬中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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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第二十一章

「很可能不是真的,因為這只是日本方面的估計,誰敢說在前線的部隊,不會謊報戰果,如果真的有什麼不測,他天津的家裡,仍會設法帶信給妳的。」
平常不愛多說話的水晴子,在說到柳原的生死時,就禁不住的怨起好戰的軍部來,她流著淚,也提起了他那失蹤在渾善達克沙漠的父親。
水晴子沒有想到,她原以為是孤單的旅程,在船上卻結了兩個伴,偏巧小川誠子和森原正美,和她一樣,都是像中國舊小說裡的故事——萬里尋夫,不過,那些故事裡的尋夫,都是單獨的,如今卻成了結伴尋夫,而且都尋的是異國情郎了。
「對啦,」愛知子說:「武者先生有位航運界的朋友,經常到天津去,妳盡快寫信把這消息稟知敬中先生,柳原君是他的愛子,他自會設法查明真象的,妳的信,我可以交那位朋友親自帶到柳宅去,爾後那邊有消息,也可以煩這位朋友帶回來。」
「戰爭,戰爭害了多少人啊。」誠子喃喃著:「才一年多罷,軍部已經通知陣亡者家屬很多次了,他們把死者的骨灰,裝在刻有軍籍號碼牌的小鐵罐子裡,只有火柴盒那麼大,我們鄰居的孩子,小時常跟我們在一道玩耍的,後來也裝在小鐵罐裡,被送回來了,他家請僧侶來作法事,他父母的眼都哭得紅紅腫腫的。」
這艘商船,冒著風浪,準時起碇了。她們都沒上甲板去欣賞海景,而是坐在艙裡很自然的談話,彼此的了解都是經由談話談出來的。船朝戰火彌天的地方駛去,船身搖晃得很激烈,她們坐在沉黯悶塞的艙裡,從點頭微笑開始,就談起她們自己的遭遇來了。
一天上午,姊姊葉子很匆忙的跑到沙龍來找她。葉子的臉色很蒼白,又喘息未定,她意識到一定是有什麼事情發生了,因為葉子常被家務和小孩纏著,平常沒有時間外出走動,即使她和愛知子是同班同學,又是最要好的朋友,她們之間,也很少走動,她這段日子,一直都沒到沙龍來過呢。
「這早已不是一家兩家的事了。」森原說:「前些時,在魯南臺兒莊戰後,軍部發下的小鐵罐子最多,我們那個小鎮上,就有幾十家在辦喪事……這是什麼光榮呢?是去打人家,被人家打死的。」
「謝謝先生的關切和協助,我太感激……」水晴子恭敬的鞠著躬,聲音裡充滿了哽咽。
船到了大海中間,顛簸得更厲害了,小川誠子首先覺得不舒服,躺在牀上喊頭暈了,到了風狂浪急的夜晚,森原正美也覺得輕度的暈眩起來,水晴子看上去比她們都要嬌弱些,但她卻一點都沒有暈眩的感覺,她忙著照顧另外的兩個,彷彿是個熟練的小護士一樣。
姊姊說些什麼,水晴子根本沒聽進去,她用顫抖的手打開戰報,某一頁上的報導,像巨雷轟擊到她的頭上,那上面寫著日軍進攻武漢外圍的江防陣線,海空軍協同作戰,據悉:支那軍受襲損失慘重,工兵某部指揮官柳原上校,被空軍炸斃在其陣地附近的江岸邊……云云,她捏著那分刊物,呆在原地沒有動,腦子裡嗡嗡作響,意識中只有柳原陣亡了!他竟……陣亡了……她為他生了一個男孩,快滿三個hetubook•com•com月,還沒有見過他的父親,柳原這一死,使孩子成為孤兒,她寧願這不是真的。
「愛知子的判斷沒有錯,但事情還是要弄清楚的。」武者先生說:「目前,天津已經在日軍控制下,建立了秩序,租界暫時仍沒變動,我想,敬中先生應該還沒有離開,妳到天津,可按址尋找,見到敬中先生就好辦了。」
「到了天津,看情形再說罷。」水晴子說:「我想,我要盡自己最大的能力去做的。」
「天啊,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她大聲的說。
天色是陰晦的,火車馳過冬日的原野,舉目一片蕭條的景象,使她聯想到海那邊的烽火,她經過的車站,都看到軍品的堆積,放列戰車和火炮的貨車,正集合待運的軍隊,儘管軍方有意不影響國內一般人的生活,而這些是無法全加掩飾的。到了長崎,這種戰爭的感覺就更濃厚了,她寄居在一家碼頭附近的小旅館裡,夜晚她聽見等待出發的年輕征人,在街廊邊走過,帶著醉意,哼唱著他們各自家鄉的謠歌,她熟悉一部分那類的謠歌,童年在湖邊村落裡,她和同村的孩子們,對著柔和的星光月色,無憂的唱過;這些年輕的征人,被徵調入營,受過訓練之後,一船一船的被裝運到中國戰場上去,他們對那片土地,沒有愛,沒有情感,每個人在離國時都回首依依,是用這些謠歌,來發抒他們的依戀吧,她敏感的聽得出,那歌聲裡總留著一分欲咽的淒切感。比較起來,她還算幸運的,藉著她對柳原的真愛,那片陌生的廣大的中國國土,會用一種精神,擁抱她這個投向它的遠人。
不管前路有多艱難,水晴子覺得,能有機會到中國去,尋覓傳說已遇難的丈夫,一切自身的危險她都不再介意了。依武者先生的意思,只要她逕往天津去找柳原的家人,她私心卻想著,如何能趕到武漢外圍的戰地去,親自查訪柳原的下落。當然,這是不能僅憑空想去做的,必須要等她到達天津,了解實際狀況,才能決定行止的。
有人結伴,膽子自然就壯些,水晴子苦學的中國話,在這裡更派上了用場,她們買了車票,乘火車到天津,那兩個去了居留民協會,水晴子叫車到租界去,一逕找到了柳原老父的寓處,連她自己都沒曾想到,她會有這樣的勇氣,能渡過戰雲瀰漫的重洋,來拜見從沒謀面的公公。
她終於成行了,把孩子托給愛知子,帶著簡單的行李,搭火車去長崎,這是她有生以來,第一次離開國門的遠行;廣大的中國究竟是什麼樣子,她能擁有的只是地理上的想像,本來她對那片土地,談不上有什麼樣的情感,由於有了一個柳原,情形就不一樣了,愛會使萬物生情,這倒是她領受到的,很奇特的經驗,她竟是懷著奔向故國的情懷,做夢般的動身而去的呢。
「也許報導並不確實,妳看了,千萬不要太難過,我這做姊姊的,既然知道了,就不忍一直瞞著妳,再說,戰報到處張貼,很多人都看見,妳早晚也會知道的。」
「葉子,我看那是沒有什麼用的,妳丈夫對柳原的事,會那麼熱心?而且他也沒有那種能力,https://www.hetubook.com•com去調查那件事。」
「妳要是大本營的主腦,這場仗根本就不會打起來了。」葉子說。
「妳是對的。」森原說:「但如果沒有人幫助,妳怎樣查證呢?一個年輕的女流,總是無法到戰場去的啊!」
她在入夜的窗邊,推著搖籃,燈光下,那張嬰兒熟睡的臉,吸引了她全部的心神,她和柳原相戀時的一情一景,全都回來,在她腦中閃映著,他和她在分別前,就曾有過共死同生的期許,這一回她到天津去,是探究,也是接受她的命運。但願愛知子的話是對的,他和她都這樣的年輕,都還有一串長長的未來啊。
「我們都祝妳幸運,能查明妳丈夫的下落,證明他還活著。」森原說:「我們都是被好戰的狂激分子害的,要不然,我們也不會在這季節,同乘一條船了。」
當然,由軍方發佈的戰報戰訊,總是大肆誇耀戰果的。
「先生請放心,我會照顧自己的喔。」
「柳原怎麼了?」
「現在的情況,應該能找得到了。」武者先生說:「日本海軍早已宣布,中國海岸線,嚴禁第三國船隻駛入。中國海港,也嚴禁第三國船隻,在不得允准下進出,長江也同樣被封鎖到江西一線,但日本商船的班期較多,找到熟人,能搭得上的。」
「這個季節,海上的風浪很大。」武者先生說:「妳難免要受些苦,希望妳能把柳原還平安活著的消息,很快帶回來,使我們也放得下心啊。」
「到他原服務的學校去問,總會問得著的。」森原說:「再不然,找到他的老家去,中國人不管到了那裡,他們都會和家人連絡的。」
「但願是好消息。」葉子雙手合十禱告著。
「妳要把孩子留在這裡!我幫妳照顧他。」愛知子說:「妳沒有出過遠門,這一路坐船,大風大浪很辛苦,帶著孩子,非常不方便的。」
愛知子靠近窗口,仔細讀那頁報導,忽然她有所發現,叫說:
「真感激喔。」兩個躺著的都這樣說,並且緊握住水晴子的手。
「妳嫁的是軍人嗎?」森原先問小川。
「妳可以照些孩子的照片,帶去給公公看啊。」愛知子提醒她說。
「日本軍在南京大屠殺之後,一直沒改他們瘋狂的心性。」武者先生緊皺著眉頭說:「他們在占領區,每次清鄉掃蕩,都心懷怨憤的大肆屠殺平民,那個仇恨越結越深,難免會使日籍的僑民受到連累,我要妳特別注意的,就是這個啊。」
葉子一片熱心,水晴子當面自不好說什麼,愛知子心直口快,立刻就說:
取得船票,決定成行的前夕,水晴子確有心亂如麻的感覺。自從中日全面開戰以來,日本政府不斷分批的發出召集令,徵調適齡的丁壯入營,編組成更多的預備部隊,彷彿要迎接更大的戰爭;從表面上看,東京是繁華如昔,沒有什麼明顯的變化,但細細去體察,會發現戰爭的陰影,正悄悄擴展,一點一點的侵蝕過來。由於年輕的人多半被徵集入伍,很多平時人羣麕集的老社區,再難聽到急雨般的屐聲,若干娛樂場所,也比平時冷清,早年盛況空前的各類花節,如今慶祝形式還存在著,卻變成了應景,倒是和*圖*書慶祝遊行,閱兵大典,這些符合軍部心意的羣眾節目,成為新的流行,人們心裡有著說不出的恐懼和鬱悶,最怕留在家裡閒著,總想用外表上的熱鬧去沖淡它。
愛知子和葉子,都分頭替水晴子辦事,但水晴子仍去廟裡拈香,為柳原禱告,她揹著小小的嬰兒,心裡雖然很沉重,但她自覺從沒這樣堅強過,背上的嬰兒使她的生命有了重量,即使柳原真的有什麼不幸,她也要撫養這孩子長大成人,她要盡力教導他做好一個中國人。
戰爭在持續進行著。中國從北到南,整個東部地區,無處不見烽煙,日本的飛機,像出巢的野蜂,不斷轟炸戰略要點。青島、廣州、濟寧、武漢……更多的中國城市都遭到濫炸,在北方戰場,日軍已深入內陸,綏遠、山西、河南各省,都有激戰,蘇北、魯南、皖北、黃淮地區的戰事,也打得如火如荼,日軍為牽制華軍,以助攻方式開闢了以廣州為主的華南戰場,開始後,也有了相當的進展,第二階段的作戰重心,逐漸移向武漢地區,因為那裡是中國內陸最後一個工業大城,帝國參謀本部深信,佔領武漢之後,中國軍的武器給養,必會受到更多限制,而減弱了抵抗力。
「妳姊夫也已經去了中國,目前正在江西省。」葉子說:「我會寫信給他,托他打聽打聽,也許會得到一點比較確實的消息……」
「發生了什麼事嗎?」水晴子問姊姊說。
這時愛知子走過來,和葉子在悄悄的說著話。
「儘管武者先生的身體不好,我們也會煩他幫助,先試著和柳原的家人連絡,來查證這件事情的。」愛知子說:「我們不能單憑軍方的一分戰報,就相信他真的陣亡了。妳要明白,日本是中國的敵對國,這方面的戰報,極不準確的。」
「既然蒙先生幫忙,我想盡快的成行。」
「難得葉子姊姊這樣熱心,就讓她寫信給姊夫試試罷。」水晴子止住啼哭說:「試了總比不試好啊。」
說來真要感謝武者先生,由於他在國內的名氣,使她在上船時,得到特別的照顧,和她同艙的女客一位叫小川誠子,一位叫森原正美,巧的是她們都嫁給中國留學生,這回去中國,都是在戰火中尋夫的。
「不是,」誠子說:「他是學美術的,回國後在高等師範教授美術,原說等他安頓好了,到日本接我,誰知道戰爭很快爆發了,他是留在北平,還是撒退到後方去了,目前還不知道呢。」
「這一期軍部的戰報上,刊出一段前線的報導,上面提到柳原,我不能不先跑來告訴妳。」
「能找得到船嗎?」
「陣亡了,那妳去那邊,能做什麼呢?」誠子說。
她們把水晴子扶到樓上,水晴子這才埋頭啜泣起來,平時她到沙龍來工作,多半把孩子交託給村中的鄰婦代養。今天竟然這麼巧,她是揹著嬰兒,騎自行車來的,如今,那被取名叫柳華的嬰兒,經甚美子剛餵過他牛乳,安靜的睡在她身邊的搖籃裡,水晴子見到孩兒,心裡一陣悲慘的感覺,就哭得更傷心了。
實際上,日軍曾經攻佔的城鎮,並沒能以足夠的軍力掌握和控制,即使他們控制少數在交通線上的要地,廣大鄉野上,仍有華軍和*圖*書集結,隨時找機會施行反擊。這樣,便長期的咬住日軍,使他們無法在預定時間內,完成對武漢的攻略。當時分從各戰場內侵的日軍,只顧著作戰地圖所定的攻擊目標,貪功銳進,這使他們的戰線拉長,呈現出不平衡的鋸齒狀態,像部分日軍已進入河南作戰,而魯南蘇北的若干要地,仍穩控在華軍手裡,日軍想佔一城一地,都要經過反覆的纏戰,這是使得帝國大本營深為苦惱的。
「我不相信,」水晴子有些氣憤起來:「軍方的人,說謊誇功弄慣了的,我要親自來查證,找出事實真相來,我不能單憑一紙報導,就認定他陣亡了。」
「妳呢?」誠子說。
儘管中國方面,空軍的軍力有限,飛機也極少出動,但當船隻駛近中國海岸時,日籍的船長和船員們,仍然緊張得如臨大敵,直到船隻泊進大沽口,這趟海上的旅程,才算平安的結束。
「我有一種很好的預感。」愛知子帶著樂觀的神色:「相信我的判斷沒有錯,柳原君不會陣亡的。」
愛知子過來攙扶著她,接著她的話說:
「好,」水晴子說:「今晚回去,我就寫好這封信,明天一早帶過來。」
「我嫁的卻是中國的軍人,」沒等那兩個轉臉來問她,水晴子就說了:「帝國的軍方戰報上,說他陣亡了!」
葉子把那分戰報交到水晴子的手上,欲言又止,最後她還是撫著妹妹的肩膀,帶著勸慰的音調,低聲說:
一九三八年的秋天,武漢保衛戰揭開了序幕,在帝國的東京,瀰漫著一片支那本土戰爭開展順利的氣氛,軍部的戰報,到處張貼著,使人錯覺攻略了支那心臟地帶的武漢,戰爭結束就為期不遠了。
「我這人辦事喜歡快,」愛知子說:「明天上午,我就去東京,把這封信當面交託給他。我想,不久就會有消息的。」
「是啊,」武者先生說:「行前妳要準備的事,和愛知子商量著,現在就辦。我幫妳接洽登船的事,希望如妳的心願,及早起程。妳到那邊,要放機警點兒,凡事要先問明白,尤其是自身安全,千萬要注意,聽說幾個月前,中國游擊隊還在突襲盧溝橋和天津市,那邊的情勢,不像我們想像的那麼穩定呢。」
「如果我是大本營的參謀。」愛知子說:「我就不會輕易相信前線報來的這些戰果了。日本在別的事上,高唱講究科學,這些腦滿腸肥的軍頭們,他們的耳朵都有大毛病,——只聽得見表功的戰果,聽不進挫敗的消息,所以下面才會找出辦法來哄騙他們吶。」
水晴子睜大眼睛,癡迷的聽著愛知子娓娓述說和分析,果然很有條理,很有見解,並不是專為安慰她,而臨時編造出來的使她覺得寬慰了很多,愛知子這番事實真相如何,當然仍是要話,和設法查證的。
水晴子的日子,過得單純刻板,她除了按時到沙龍上班,和愛知子作伴以外,即使遇上假日,她也不到東京市內去,寧願回到湖邊的村舍,繼續學著習誦她的華語課本,在燈下寫她的日記,把她對柳原的思念,都鎖綴在裡面,用柳原的話,和日本軍部的宣傳相比照,她清楚的分得出誰是真的。這戰爭從一開始,她就不相信日本真能戰勝,並且進一https://m.hetubook•com•com步的長期佔領中國。她不止一次向武者先生提起,希望他能盡力協助她,回到中國去和丈夫相依,即使戰爭沒過去之前,她無法和柳原共同生活,她仍然可以住在柳宅,盡一個做媳婦的責任,但武者先生勸她要忍耐一段時期,目前去中國,對於一個年輕的日本女性來說,實在很不安全。她無法違拗長者的意見,內心卻為這事煩惱著,對柳原的懸念,日益加深了。
武者先生抱病回到沙龍來,當他得知這事時,一口答允水晴子,他願意設法幫忙,使她能夠搭上海輪到天津去,會見她的公公敬中先生。
「讓我們互相祝福吧。」水晴子說:「亂世裡,人生的曲折多,願我們都能順吉啊。」
武者先生很快就替她安排了船位,那是一艘日本商輪,從長崎直開天津,發船的日期在十一月上旬。
「這是我寫給敬中先生的信,如果妳能順利的見到他的話,請面交,」武者先生嘆息說:「原就不夠親善的日中關係,被激進的軍方分子這樣一破壞,兩國之間的仇恨,不知那天才能化解了。」
軍部的報刊,費盡心思尋覓新的名詞,來掩飾他們的挫敗感。當初他們以為最多動用他們陸軍總兵力的三分之一,也就是五十個師團當中的十五個師團,就可以一舉擊潰華軍,逼迫中國政府訂定城下之盟。開戰只不過一年,他們已經投入陸軍的半數以上,在戰場上並不能形成壓倒的優勢,如果在宣傳上不能鼓足了勁,他們的士氣便會更形低落了。
「你捫有沒有仔細研究過,這篇報導本身,就有若干值得懷疑的地方呢!日軍進攻武漢外圍的江防陣地,海軍的兵艦和炮艇在江面上支援,空軍飛機在轟炸華軍陣地後,飛經一處江岸,觀察到有一羣華軍正在行進,便低飛掃射,並且投彈三枚,將該股華軍消滅。……後來步兵掃蕩那段江岸,發現那股人原是工兵,由一位上校指揮官率領,想在那裡構築新的陣地,正巧被日本空軍發現。……步兵事後檢查,發現華軍屍體數十具,包括那位上校在內,他們埋葬了那些屍體,並向上級呈繳了軍階符號和陣地設計圖說,證實空軍的戰果………我在想:空軍在出任務之後,怎麼還會留有多餘的炸彈呢?這戰報上並沒有提到檢查確認那具屍體就是柳原君,僅憑當場遺留物判斷,就非常的不準確了,華軍遇到空襲,一定會散開尋找掩蔽,倉惶中遺留下物品文件,是很可能的,如果柳原君留下他的行囊,那裡面正好有他的綴有軍階符號的上衣,日軍步兵把它翻出來,呈繳報功呢?總之,妳一定要冷靜下來,仔細思考這個報導,它完全不能證明柳原君陣亡是確定的事實,至少,我是非常懷疑的。」
「我丈夫是學工程的,他在中國的鐵道部門工作,我想,我很容易就能找到他,只要能和他見面,我就決定留在中國,不回去了。」森美困頓的臉上,閃出一絲興奮的色彩:「他對我真好呢……」
「愛知子,我不能不佩服妳的觀察和分析啦!」葉子說:「我讀這段消息,只覺得心慌難過呢。」
「我原想把孩子帶去,和公公見個面的。」水晴子說:「但他實在太幼小了,不忍使他受顛簸之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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