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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請放心，我今天早上已經投過票了。」艾莉夏答道。

「盧馬楠有沒有提到他替誰工作？」

「有人要我調查關於維克多．馬戴石的真相。」

「我想……您就是葛力思小姐。」他蓋上鋼筆蓋，緩緩站了起來。

「不過，大家都有共識的一點是：您這個人無法信任。」

「只有一部分。我確實曾經擁有這本書，但是就在兩天前遺失了。」

「在準備我當選本學院院士的演講。」

艾莉夏堆滿甜美的笑容。

「他提到瓦士部長了嗎？」

「您是卡拉斯的讀者嗎？」

「他似乎對維克多．馬戴石的故居很有興趣，直到一九四一年被捕之前，馬戴石和家人一直住在瓦維德雷拉山腳下的濱海公路旁。」

「他問我『迷宮入口』這四個字有何涵義。他想知道是不是真有這麼一個地方。」

衛拉皇納直視她的雙眼。艾莉夏眼睛幾乎眨都沒眨一下。記者順手拿起桌上一疊白紙，連同他的鋼筆，一起遞給了她。

「我確定您一定會感興趣的事情。」

衛拉皇納不禁暗笑，但同時也緩緩點頭同意。「包括瓦士的部分？」

「您告訴我其中一個就好，最好連名帶姓。這麼一來，我可能會覺得真有這麼一回事。」

「他刮鬍子的時候不小心劃了一刀，這人一向笨手笨腳的。您跟盧馬楠說了什麼？」

「因為我不能讓您置身險境。」

衛拉皇納搖搖頭。

「我就是。」

「怎麼說？」

「您為什麼會這麼想？」

嚴肅的櫃檯接待員聽了她的冷笑話依舊不苟言笑，她順勢道了謝，隨即去找圖書館，彷彿她已經知道地點。這向來是潛入門禁嚴格之處最有效率的方法：表現得像個熟悉方位的內部人員，無須許可和指引。這法則和誘惑祕訣頗雷同：必須先發制人，先徵求同意的人，未競賽已落敗。

「這一點我已經證實了。對了，您在警察總署的幾位老朋友向您問好。別驚訝，我們記者就是這樣，喜歡提出問題。年紀越大，越熱衷此道。」

衛拉皇納點頭確認，目光轉為銳和圖書利。「難不成是您的傑作？」

「就是我知道的那些了。」衛拉皇納答道。

接著，記者雙手交疊在大腿上，往椅背一靠，陷入沉思。艾莉夏覺得自己恐怕會輸了這場賽局。誘餌加碼的時候到了。

艾莉夏點頭。

「臉上是不是有一道疤痕？」

「這項協議呢，我就直說了，內容如下……」衛拉皇納說。「您只要告訴我是在哪裡找到那本書，我就把您想知道的事情告訴您。」

她躊躇了半晌，衛拉皇納兀自點著頭，證實了自己的臆測。

「沒有明說，但他顯然對於馬戴石在蒙居克監獄那幾年的情形很感興趣，還有他和大衛．馬汀之間的友誼。打聽消息，未必非得單刀直入不可。」

「恭喜。」

「因為我提到他的名字時，您的臉色不太一樣。」

「我指的是馬戴石、大衛．馬汀以及其他人……」

「太可惜了。一個具有致命吸引力的女子擔任警探，根本就是胡立安．卡拉斯小說裡才會出現的人物。」

「舉例來說？」

「叫我艾莉夏就可以了。」

「據我所知，他向來絕口不提這些事。」

「據說是這樣。我們來個互惠結盟怎麼樣？巴塞羅告訴我，您打算寫一本書，內容是關於馬戴石以及他那個失落的年代。」

「再怎麼說，我認為打電話到警察總署去打聽我這個人並不恰當，現在這種節骨眼上，尤其不妥。我這麼說是為了您好。」

「我猜想應該不會是掉在電車上了吧？」

「我沒那麼蠢，小姐。我根本沒打過電話，也從來不報上姓名。我也得設法保護自己。」

「為什麼會提到故居？」

「那麼今天就是您的幸運日。」

「他說了不少關於您的事情，我想，您確實讓他印象非常深刻。」

「我很高興，您終於可以站在我的立場看事情了。」

艾莉夏伸出手，衛拉皇納隨即和她握手，面帶客套的笑容，但神情拘謹。他示意要她坐下。他有一雙小眼睛，卻炯炯有ｈeｔｕｂook•ｃoｍ.coｍ神，觀望她的眼神半是猜疑，半是好奇。艾莉夏指著桌上的稿件，有些稿子甚至筆墨未乾。

衛拉皇納眉梢往上挑起。「您知道大衛．馬汀哪些事情？」

她跨進大門，隨即迎上石材的氣味和隱隱浮動的微風，入門後即是室內中庭，旁邊一座樓梯往上通往大概是接待處的地方。把她攔下來的是個模樣老古板的人，看起來像是從上個世紀初就待在這裡了，他對她投以質疑的眼神，並問她是不是葛力思小姐。

「很高興聽到您這麼說。這年頭，多一分謹慎絕不嫌少。」

「拿著……」他說。「我想您接下來可能會想作點筆記。」

「挖掘事實有各種不同的方式。」艾莉夏語帶暗示。

「長相呢？」艾莉夏問道。

「您的意思是……在不說謊的情況下。」

衛拉皇納臉上的笑容已經完全消失，此時正定睛注視她。

「舉例來說，一九四〇到四五年間，馬汀、馬戴石和其他囚犯可能在蒙居克監獄失蹤的相關細節。」

「在警察總署，大家都說這是您的另一項專長。」

「您記得他的名字嗎？盧馬楠？」

「我不能這麼做。」艾莉夏說。

「可能吧，我不太記得了。至於年齡嘛，不清楚。」

艾莉夏正想開口回應，記者卻舉起食指提出警告。「除了顧及我的人身安全，我也希望您一切順利，多多保重。當然，您跟我說的事，不會有第三者知道。」

「盧馬楠是個難纏的人……」艾莉夏說道。「您是怎麼擺脫他的？」

就這樣，艾莉夏四處閒晃，參觀了雕像林立的大廳和恢弘的走廊，直到她碰見一個像是圖書館員的男子，此人自稱波洛紐，個性隨和親切，自願帶她到圖書館去。

她考慮了許久。「我可以相信您嗎？」

「我一看就知道了。衛拉皇納先生在圖書館。」他往裡面指著。「我們這裡要求所有訪客務必保持安靜。」

「不急。條件是您必須告訴我所有關於馬戴石和馬汀的資訊，然後我會儘快就我所和*圖*書知報告整件事的經過，而且不會三言兩語帶過。我可以向您保證。」

她終於找到了靈感如泉湧並有五萬冊學院圖書館藏書相伴的衛拉皇納。大記者坐在一張書桌前，面前堆著一疊筆記和修改過的稿子，咬著鋼筆，嘴裡唸唸有詞，正對著剛剛寫下的句子琢磨更好的詩韻。衛拉皇納熱愛沉思，個性冷漠，就像個移居地中海國家的英國大學問家。他穿著灰色羊毛西裝，繫著印有金色鋼筆圖案的領帶，肩披暗紅色圍巾。艾莉夏踏進閱覽室，迴盪的腳步聲宣示了她的到來。衛拉皇納回過神，抬頭一望，圓滑的眼神中有一絲尖銳。

「我說的都是他想聽的話。或是我覺得那可能是他想聽的……」

「在研究書籍嗎？」

「說什麼年代之類，那恐怕是誇大了，至於失落，那是詩壇特有的定義。」

艾莉夏傾身向前。「調查他的失蹤案。」

「我對您感激不盡，也很高興您對我這樣一個身處困境的弱女子伸出援手。」

「好吧。不過，我必須承認，您至少比那位先生，我猜是您的同事……有禮貌多了。」衛拉皇納替自己打圓場。

「您多久沒在公眾場合看到瓦士部長了？」她突然問道。

「我說的是幾個禮拜前來找我那位，後來就沒再見過他了。各位因為互相猜忌，所以都不交換訊息嗎？或者，他是您的競爭對手？」

「我是不是打擾您工作了？」

「我能不能請問您在那裡做什麼？」

「謝謝。我希望您不會覺得我這樣說太冒昧，葛力思小姐，不……艾莉夏，其實我已經等您好幾天了，所以，我們就省略所有的應酬和客套吧。」

艾莉夏曾經耳聞有這麼一個地方，但就像大部分市民一樣，這座巴塞隆納中古世紀遺留下來的古宅，她幾乎一無所知。據她所知，或憑直覺，這座學院集結了志同道合的文壇菁英、法律專家和文學熱愛者，自十八世紀末以來共同捍衛著知識和書籍，堅守這項荒誕的使命，完全無視外界日益加深的反彈和淡漠。此地特色是介於傳承和文https://m.hetubook.com.com學聚會之間的活動，那是閉門進行的知識啟蒙，僅有少數雀屏中選的幸運兒得以參與並獲得肯定。

「那麼，這件事就變得有點意思了。您心裡盤算著什麼樣的互惠交易？」

「您究竟是何方神聖？」他直接了當問她。

「事實上，的確如此。」

衛拉皇納緊盯著她，目光炯亮。「您和班藍恩律師聊過了？」

「然後呢？」

「而且是全國運動呢。」衛拉皇納隨即附和，顯然很享受這樣你來我往的言語交鋒。

「在某些地方，在某些時刻，這是我最好的建議。」

艾莉夏搖頭回應。

艾莉夏思忖可能的圓謊方式，或是扯個小謊，或是瞞天過海，但他的眼神告訴她，說謊可能是嚴重的錯誤戰術。

「一個禮拜前，我在毛利修．瓦士的私人宅邸找到的，那本書藏在他書桌抽屜裡。」

「這個俱樂部的追隨者，最近似乎有增無減。我能不能請問您為什麼？」

「我告訴他，迷宮系列小說裡的『入口』，也就是艾麗娜墜入地底世界的地方，正是她和父母居住的那棟房子，也就是馬戴石一家人的故居。我給了他地址，還告訴他如何前往。其實，只要在地政局消磨個一小時，一定也找得到地址。或許，他想去那裡尋寶，甚至是尋找更珍貴的東西。我的回答夠清楚了吧？」

「所以，我應該對您心存感激，並提供協助。是這個意思嗎？」

衛拉皇納鬆開雙手，興致頓時甦醒，而且積極得很。「請繼續說。」

「您後來就沒再看過他或跟他談話了嗎？」

艾莉夏點頭承認。「基於尊重，我不想這麼做。」

「這樣說來，巴塞羅先生已經跟您提過我這個人了？」

大教堂建築蔭蔽的隱密廣場上，一座石砌門廊上方寫著：

「忌妒心真是太可怕了。」艾莉夏反駁。

「關於這本書的事，也是騙我的吧？」

「我恐怕無法回答這個問題。」

艾莉夏這才總算點了頭。她環顧周遭，確定圖書館裡沒有其他人。記者望著她，眼神充滿期待。

「可惜，我想要的不只是理由而已。hetubook.com.com更不是精心裝扮的美貌。肉|欲是脆弱的，但是邁入中年，一個人該懂的常理也漸漸收復失土了。」

「包括瓦士這部分。」艾莉夏隨口誆騙。

「跟您比起來，差多了。」

「看來，巴塞羅所言不假。您如果不能告訴我實話，至少要把理由告訴我。」

「您說什麼？」

「應該說是您解救了我。」他答道。

微笑在衛拉皇納臉上再度浮現，只是，這次充滿了嘲諷。

衛拉皇納把手放在那疊正在準備中的稿件上。

「這點我倒有同感。我說，艾莉夏，此事該不會跟我們那位形象無懈可擊，卻把曾經當過典獄長這段過往撇得一乾二淨的瓦士部長有關係吧？」

「這是我的專長之一。」

她搖頭否認。

「他讓我看了一個徽章，就像電影裡那樣。我不是這方面的專家，但是看起來應該是真的。您也有這樣的徽章嗎？」

「當然，我猜又是為了我自己的安全著想吧。」

「當然，他可是巴塞隆納所有不得志作家的神聖教父。您應該去讀一讀他的作品。其實，您很像他小說裡的人物。」

「我以我的巴塞隆納皇家文學院院士當選感言發誓。」

衛拉皇納的目光閃亮如煙火。「您發誓，本案的所有相關新聞都是我的獨家。」

她的睫毛上下眨動，頓時成了臉上最甜美的五官。「別這樣責備我，我至少嘗試過了。」

她隨即點頭。「雖然您可能不相信。」

「換句話說，這是為了保護我。」

「絕對公平合理。」艾莉夏答道。「您告訴我關於馬戴石的資料，一旦我負責的這件案子破案時，我保證讓您取得所有相關消息。」

「目前的狀況呢？」

「我從來沒在這兒見過您。」波洛紐談話時一臉靦腆，似乎除了飽讀佩脫拉克的詩文之外，從未有過和異性接觸的經驗。

「如果真是這樣呢？」艾莉夏試探。

「我想，若要求您把書拿給我看，恐怕說了也是白說。」

艾莉夏搖頭輕嘆。「這件事非常重要，衛拉皇納先生，牽涉其中的是好幾人的性命。」

「您認為跟我打馬虎眼會比騙我更有用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