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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魂迷宮

作者:卡洛斯.魯依斯.薩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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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遺忘的亡靈 10

被遺忘的亡靈

10

「因為您比較年輕,還有,跟人硬幹需要蠻力。我呢,就負責觀察形勢找對策。」
「我好累。」他喃喃自語。「這些噁心骯髒的事情,煩死人了。」
「森貝雷那家人怎麼樣?」班嘉實早就想問。
「我當然相信。不過可別想太多了,我是不會想念您的。」
達尼低下頭來,只能認輸。「還有什麼祕密是您不知道的嗎?」
「他們人呢?」
「打算怎麼辦?」達尼問道。
「我也不知道。」艾莉夏坦承。「您會怎麼做?」
「我從來沒救過任何人。」
「發現什麼?」
達尼在門廊下的藏身處凍得直打哆嗦,卻看著瘦得像竹竿的費爾明奇蹟似的生龍活虎,一邊哼唱自娛,輕輕扭動臀部跳著熱帶舞蹈。
「新村我不去。」他言明在先。
費爾明解開兩個鈕釦,露出外套下墊著的厚厚一疊報紙。
「沒有替代方案嗎?」
班警官癱坐在沙發上,緊鄰她身旁。兩人默默相視。她在自己的酒杯裡添了白酒,然後遞給他。班嘉實一口氣喝光。
「都是善良的好人。」
「您快去對付那個泰山。他把我們的蛇蠍女帶走了。」
達尼信步走到格蘭咖啡館門口,正盤算著要點一杯熱呼呼的牛奶咖啡加威士忌,卻在此時聽見艾莉夏住處大門傳來嘎吱聲響,接著看見她和一名身材壯碩、貌似軍人的男子走出大門。
「我以為他跟您在一起。」
「現在呢,怎麼辦?」
「別給自己找藉口。別忘了,那個混帳東西在卑鄙小人瓦士命令之下寄了一堆情書給您家裡那位嬌妻。是的,您從去年春天開始,一直在藝文協會期刊室找尋那個卑鄙小人的相關訊息,別以為我不知道。」
達尼點頭。
「您說這該怎麼辦呢?」
他轉過身,面帶憂慮凝視著她。「您就不能原諒我把一切全告訴賴安德嗎?」
兩人沿著新澡堂街繼續跟蹤,這條老街,彷彿百年老建築夾道的狹窄山谷,在夜色籠罩下,兩側蜿蜒的屋宇看似在空中連成一片。
班嘉實再三斟酌這個問題。「如果是我,我會把它銷毀。真相對任https://www.hetubook.com.com何人都沒有好處。甚至會讓他們陷入險境。」
「他才不是什麼小鬼。我很難過,因為我必須向您報告,他是個暴露狂,已經向路上好幾位女士露出他那豎得直直的性器官,還對她們說了一堆不堪入耳的淫言穢語,連我都不好意思說出口。」
「那您呢?打算做什麼?」
「她發現了嗎?」費爾明問道,同時看著她轉進麥秸街。
艾莉夏穿上外套。
解答不久後就出現了。艾莉夏駐足在亞維儂街的一扇大門前,就在格蘭咖啡館正對面。他們看著她走進屋裡。等了好一陣子之後,兩人在附近的幾扇大門前轉換陣地。
達尼雙眼緊閉。「我說不過您,費爾明。我們接下來做什麼?」
「您和我永遠不會有幸福的日子,班嘉實。」
他站了起來,拿起她的外套,遞給她。
「話說出口之前,要先三思,艾莉夏。」
「長官有沒有看見那邊一個很邋遢的男子?身材瘦小,但是一臉凶相,身上穿著廉價商場的特價大衣……就是那個,您看他那副樣子,絕對想不到他會做出那樣的事。」
「然後像您那樣?靠文學過日子?」
「不要這樣叫人家。她叫艾莉夏。」
艾莉夏身旁那個大塊頭,一看就知道是軍警界的一員,他們倆轉進費南多街,正朝蘭布拉大道走去。費爾明和達尼達成共識,決定一起過街去制敵。躲在角落暗處的跟蹤者,根本沒想到這兩人就在他身旁。此時街道比平日來的熱鬧,因為一群英國船員正忙著尋找文化交流的機會,更輕浮的另一群人甚至已深入城區窄巷;為了消化難以啟齒的肉體慾望,急著尋找青春如花的姑娘。費爾明和達尼以人潮當掩護,跟著人群移動到與皇家廣場相連的拱門前。
「我們從哪裡開始?」班嘉實問道。
「我當時情緒不穩定。」達尼坦承。
班嘉實垂頭喪氣。「如果這樣冷嘲熱諷能讓您好過一點的話……但我覺得,我跟賴安德說的那些,他大都早就知道了,只是需和*圖*書要再確認而已。」
「您過去對付他,直接用膝蓋朝他下面用力頂一下就解決了。他個頭那麼小,小事一樁。」
「何不乾脆告老還鄉呢?」艾莉夏問他。「這樣的日子多舒適!領了退休金,回到您在托雷多近郊的別墅定居,閒暇就讀一讀羅培.德.維加的經典名作。這不就是您的人生規畫嗎?」
「那又有什麼關聯嗎?」
「但從任何時候開始都不嫌晚。」
「我以前也有過同樣的經驗,慢慢會習慣的。您打算怎麼處理伊莎貝拉的手記?交給森貝雷家的人嗎?」
「費叮咚呢?」艾莉夏問道。「他還沒回來嗎?」
司機按下計費表,一臉嘲諷的笑容。「我還以為這種事只有美國電影裡才會演。」
「嗯,您一定很不習慣吧?」
「您難道沒問過自己,為什麼這麼久都沒看見瓦士出現?」
「到處走走。」班嘉實答道。「想辦法讓自己的腦袋清醒一點。」
「一定要讓他知道,老天有眼,法網難逃。」
「婊子養的……」艾莉夏低聲咒罵。
「您打算怎麼辦?我們就這樣一直唉聲嘆氣過日子,或是您情願過個幾年悠哉的日子,然後發現自己根本沒有文學天分?我呢,大概會發現,羅培.德.維加的作品是給有點資質的人讀的……」
「那個小奸細?別急,此時此刻,我正在研擬一個天衣無縫的妙計……」
「剛好相反,我是越來越冷靜了,一定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
「想得真周到。但是,為什麼我非得去應付他?」
「說吧!」
「發現我們在跟蹤她。」
「您在等我回來的時候看過這個了?」
「喂,達尼,這是您和我認識的地方。還記得嗎?許多年過去了,這裡還是一樣,到處都是尿騷味。永恆的巴塞隆納。永遠不會消失……」
「唉,您都這樣說了,我還能拒絕嗎?」
「我實在搞不懂。費爾明,您為什麼不覺得冷?我都快凍死了。」
「還能怎麼辦?這個下流畜生,我不好好收拾他的話,接下來不知又會做出什麼壞事。」
「我沒興趣跟任何人打架。和圖書
「這是科學的應用。」他隨即解釋。「這個和我年輕時在哈瓦那的美好回憶,都是從熱情的古巴姑娘身上學來的。那是我的墨西哥灣暖流。」
「這國家有一半的人活在小說裡,不差我們兩個。」
兩人尾隨著她,不斷在各棟房子前找門廊和遮棚當掩護,一路沿著通往大教堂的大道前進。到了大教堂前方,一座見證過烽火漫天的廣場,依然守候著這個老社區。光潔如洗的月光灑在人行道上,艾莉夏的身影拓印在陰影下,就像一座紀念碑。
班嘉實先哀嘆了一聲,然後才接話。「我別無選擇。他當時已經聽到一些風聲了。如果不把我們的調查結果告訴他,他恐怕會拿您開刀。」
「大師要出手了,學著點兒!」
他雙手掩面,將頭髮往後梳攏。彷彿這一生累積的每一歲對他的靈魂都是沉重的負擔。
達尼回頭張望著附近陰暗的街道。
「他們要去搭計程車。」費爾明說道。「現在開始手腳要靈活一點了。」
「別在我面前耍浪漫……」
回到家門前,艾莉夏在門縫瞥見一絲燈光,在空氣中聞出班嘉實的菸味。她進了屋子後不發一語,把皮包和外套往飯廳桌上一放。班嘉實臨窗而立,背對著家門,默默呑雲吐霧。她給自己倒了杯白酒,往沙發上一坐。她不在家這段期間,班嘉實把她從律師的倉庫拿回來那箱資料從沙發下取出來。伊莎貝拉.季斯柏的手記就放在桌上。
「對,就是那輛。請跟著那輛車,千萬別跟丟了。事關生死,成了有重賞。」
「就從迷宮入口。」
「那個小鬼?」
「誰能告訴我們,這個蛇蠍女和瓦士不是一夥的?」
沉默頓時如千斤壓頂。
「另外那個傢伙怎麼辦?」
「他死了。心肌梗塞,從警察局送醫途中過世了。這是官方說法。」
「我以為這件事情就到此為止,接下來各自過著幸福的日子。」
「參加生日宴會。說來話長。」
「為什麼?」
「我不知道您最近為什麼老是畏畏縮縮的,達尼,您不是曾經展現過驍勇戰士的氣魄嗎?當年在麗池和*圖*書酒店一拳打爛巴布羅那張臉的,不就是您嗎?這我可沒忘記。」
「發生什麼事了?」
「去跟蹤那兩個人,千萬別把您的小天使和那個大塊頭跟丟了。」費爾明指派任務。
「嗯,尚祈士……」
「香菸菸頭的火花!」
「您的心願已經達成了。快開車吧!但是要小心點。」
「幹麼跟蹤我們啊?」
班嘉實面露苦笑。「我會很想念您的,艾莉夏,只是,您可能不相信就是了。」
「天啊,真是夠了……」
「費爾明,我看您真是越來越無厘頭了。」
「剛剛上了一輛計程車,往那邊開走了。」
「這是賴安德慣用的手法。」艾莉夏說。「在他面前,一個人不會覺得自己在透露什麼祕密,只是把細節解釋清楚而已。」
「拜訪森貝雷一家人。」
「那裡!您看到沒?就在玩具店的店門前……」
「恭喜。或許上級希望我們安排一趟蒙瑟拉特修道院之旅。沒去摸一下黑聖母,您這一趟就白來了。」
「長官好!很遺憾,我必須向您報告一件違背善良風俗的犯罪事件。」
「沒錯。」
班嘉實忍不住噗哧一笑。「您呢?今天去了哪裡?」
小奸細驚覺自己莫名其妙惹上麻煩,嚇得拔腿就跑,警衛隊員緊追在後。費爾明對自己的調虎離山計洋洋得意,就讓那位負責治安的長官去對付包打聽的小奸細,他趕緊跑去計程車招呼站和達尼會合。
「班嘉實,有什麼最新消息要告訴我嗎?」
「從我們一出門就跟在後面。」
「沒有。我什麼都沒看見。」
費爾明指向前方的手工帆布鞋店樓下,這就是他的答覆。達尼這才驚覺,好友說得一點都沒錯:他們被跟蹤了,不是他們倆,就是艾莉夏。那人隱身帆布鞋店的拱門下,隱約可見瘦小的身影,身穿大衣,頭上戴的是跳蚤市場販賣的廉價圓頂禮帽。
艾莉夏和那名警察已經穿越廣場,兩人正踏上蘭布拉大道。
費爾明嘆了口氣,一臉不悅。他瞥見一名正在廣場巡邏的國民警衛隊員,眼睛正盯著「兩個世界客棧」門口那一群衣著暴露、胸口敞開的流鶯。
和-圖-書國民警衛隊員用力抓緊木棍。
「唉,看看我們今天的叛逆青春期會不會結束。您已經是個孩子的爹啦……快,快去!」
艾莉夏點頭同意。「除非……」
「伊莎貝拉去世之前就知道自己是被瓦士那個混帳毒死的。」艾莉夏說道。
班嘉實面帶微笑望著她。「您是我的問題。艾莉夏。或許也可以說是我的救贖,只是您大概會覺得很可笑就是了。」
「您沒有必要非幫我不可。這是我個人的問題。」
「說不定他要跟蹤的不是我們,而是她。」
「我天天都在問。」達尼大方承認。
「什麼時候回馬德里?」
「上級給了我五天假期。」班嘉實答道。「外加五千元獎金。」
「她到底要去哪裡?」達尼喃喃低語。
費爾明火速跑到國民警衛隊員面前,還畢恭畢敬地行了軍禮。
「還有,沙卡多藏在北方車站的戰利品,究竟到哪裡去了?」
「至少看起來不像是狠角色。」費爾明做了這樣的臆測。
班嘉實點點頭,彷彿那是再理所當然不過了。艾莉夏指了指伊莎貝拉的手記。
「西皮的車啊?」
兩人回頭一看,一眼就看見那個小奸細正從廣場旁的拱門邊探出頭來。
「那又怎麼樣?」
「那您損失可大了。看見前面那輛車了嗎?」
國民警衛隊員掏出哨子,棍棒直指嫌疑犯。「喂!就是你,給我站住!」
「這樣有個好處,就是您在應付他的時候,賞他一個耳光就夠了。」
班嘉實點頭。
「不必跟我解釋這些。做了就做了,木已成舟。」
艾莉夏啜了一口白酒,只是聳聳肩。「如果想找人懺悔,這附近就有教堂,還沒到蘭布拉大道就到了。我記得他們的告解服務一直到半夜都有。」
「目的達到了嗎?」
「一整天都到哪裡去了?」艾莉夏終於開口問他。
「我已經想清楚了。」
費爾明立刻把達尼推向下一輛計程車。司機嘴上叼的菸靈活游移著,像是玩雜耍,他從後照鏡看著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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