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遺忘的亡靈
30
「算妳聰明……」他喃喃低語。
他含笑而死。他沒發覺艾莉夏已拿出藏在大衣左側口袋裡的左輪手槍。當他開始以刀尖玩弄她的傷疤,她已趁機將槍管瞄準他的下巴。
羅位郎一臉訕笑。「親愛的,我唯一的目的就是要傷害妳,而且無所不用其極。這是我努力得來的……」
她僵直的身軀像是拉緊的電線,雙眼翻白,羅位郎見狀樂得呵呵笑。他掀起她的裙襬,露出她臀上那個黑色蜘蛛網般的傷疤,指尖探索著她的肌膚。他彎腰輕吻她的傷疤,接著一次又一次用力捶打她的舊傷,直到拳頭因連續撞擊她的骨盆而力竭。最後,當艾莉夏再也無力嘶喊時,他總算收手。她陷入瀕死黑暗深淵,不停抽搐。羅位郎拿起鑿刀,刀尖隨著艾莉夏蒼白臀部上暗黑的網狀傷疤描畫著。
「不要傷害我。」她苦苦哀求。「我會乖乖照著你說的去做……」
羅位郎打量著她,看似樂在其中。「妳自以為聰明過人,卻直到現在都沒發現?我就是妳。妳就應該變成我這樣。起初我曾經很m.hetubook.com.com崇拜妳。但是,後來我發現妳太弱了,根本沒有值得我學習之處。我比妳優秀。妳從來不像我這麼有本事……」
艾莉夏意圖朝他開槍,但羅位郎搶先一步用鑿刀刺穿她的手掌。左輪手槍掉落在地。羅位郎抓住她的脖子把她拖到床邊,接著把她推倒在床上,然後坐在她的雙腿上,並動手綑綁她。他抓住她已被刺穿的右手,傾身將她的右手以鐵絲綁縛在床架鐵桿上。綑綁的同時,他的面具突然滑落,羅位郎毫無遮掩的面孔與艾莉夏的臉僅距數公分。眼神呆滯的他,半張臉因槍擊而血肉模糊。一隻耳朵仍流著血,臉上的笑容就像個以撕裂昆蟲翅膀為樂的頑劣幼童。
霎時,羅位郎那張臉粉碎四濺,鮮血骨肉織成了一片腥紅薄霧。近距離射擊的第二槍將他重擊後推,赤|裸的身軀仰臥在床腳,胸口的彈孔仍在冒煙,手上仍緊握著鑿刀。艾莉夏放下手槍,用力解開被綁縛在床桿上的右手。急升的腎上腺素遮蔽了疼痛,但她心知肚明和圖書,這只是暫時的假象,劇痛遲早會歸返,屆時足以讓她失去知覺。她必須儘速離開這個地方。
就在這時候,床邊的電話鈴響。艾莉夏差點兒驚聲叫喊。
她驚覺事態嚴重時,已經太遲。她聽見背後傳來斷斷續續的鼻息,回頭一看,卻已來不及瞄準槍口。利刃狠狠刺進她的腹部。這一刺奪走了她的呼吸,迫使她跪倒在地。直到此時她才看清他的身影,並了解自己為何沒能察覺他進了房間。他全身赤|裸,手上拿的東西看似某種工業用鑿刀。
她費力地直起身子,在小床上坐著。她本想站起來,卻被迫等了好幾分鐘,因為雙腳無力,先前忽略的虛弱感已強襲她的身軀。她覺得一身冰冷。急凍的冰冷。總算站了起來,雙腳幾乎顫抖不已,接著她扶牆而立。身體和衣服沾滿了羅位郎的鮮血。她一直沒察覺右手正隱隱抽動。於是,她仔細查看了鑿刀留下的傷口。傷勢不容樂觀。
「你到底是誰?」艾莉夏質問他。
她癱倒的那一刻,正好落在費叮咚懷裡。她微笑看著他hetubook•com.com,但小伙子卻滿臉驚慌望著她。她察覺腹部開始劇痛,於是伸手摸了肚子。微溫的鮮血從指間溢出,然後和著雨水流走。她已經不覺得痛,只有冰冷,讓她無力招架的冰冷。她只能聽天由命了,只能讓眼瞼慢慢閉上,就這樣進入永遠的夢鄉,一個祥和真實的夢鄉。她看著費叮咚的雙眼,對他淡然一笑。
「是你在那裡嗎?」有個聲音這樣問道。
「不要讓我死在這裡。」她輕聲說道。
那是賴安德的聲音。
「看著我!」他命令她。「我是妳的替代品。而且我會比妳更優秀。從現在開始,我就是最受寵的愛將了。」
她暗自祈求,上蒼也好,地獄也罷,不要讓她死在這個通道上,她猜想盡頭就是重見光明的出口了。逃亡之路彷彿遙遙無止盡。她覺得自己誤入惡獸的肚子,為了避免被呑噬,卻還是被另一隻猛獸給狼呑虎嚥。高溫在通道上蔓延,火舌已進逼到她背後,幾乎觸及她蒼白的手臂。直到越過玄關,出了大門,她的腳步才停歇。她用力喘了一口氣,感hetubook.com•com受到雨水拍打著她的肌膚。有個身影正從街上快步跑過來。
她任由電話鈴響了近一分鐘,目光緊盯著它,彷彿那是隨時會爆裂的炸彈。最後,她還是拿起了話筒,貼在耳邊。她靜靜聆聽,屏著氣息。漫長的靜默綿延電話兩端,一陣微弱的長途電話線路吱吱聲響之後,聽筒裡傳出斷斷續續的呼吸聲。
艾莉夏感受到話筒在她手裡顫動著。
她睜開雙眼,心裡很清楚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只求在一次痛擊後即失去知覺。羅位郎直起身子,拳頭高舉,全力朝著她的舊傷重重捶打。艾莉夏發出震耳欲聾的哀號。羅位郎、這個房間、昏黃燈光以及腹部的冰冷,全都拋諸腦後。此時此刻,存在的唯有疼痛,痛徹心扉,彷彿一股電流貫通全身,讓她忘了自己,不知身在何處。
他揪住她的頭髮,將她的頭抵住鐵床,接著,他舔了她的雙唇以及她的臉龐。艾莉夏緊閉雙眼,左手在毛毯上游移,試著找尋那把鑿刀。羅位郎的雙手摸遍她的上身,落在她臀部的傷疤上。艾莉夏終於摸到鑿刀把手那一https://www.hetubook.com.com刻,羅位郎突然在她耳邊低語:「張開眼睛!妳這婊子。我要好好看看妳的表情。」
艾莉夏怒目挑釁。羅位郎對她眨眼。「這才是我的艾莉夏。」他說。
羅位郎隨手把鑿刀放在床上。艾莉夏暗忖,若能轉移他的注意力,或許她可以趁機伸出未受束縛的左手拿到它,然後往他的脖子或眼睛戳一刀。
話筒從手中滑落。她全身顫抖,轉身往門口走。經過羅位郎布置的祭壇時,她突然駐足。怒火激發了她摧毀工廠的動力,她拿了發電機旁的一桶煤油,全部往地上倒。煤油在地上擴散,浸濕了羅位郎的屍體,滿室成了一面墨色明鏡,一圈圈虹彩般的氤氳冉冉升起。她經過發電機時,用力扯斷一條電線往地上一丟。她一路穿梭在倒掛於天花板的人型模特兒叢林,朝著通往出口的走道前進,霎時,她聽見背後傳來奔竄的聲響。突如其來的一陣風,吹得她周圍的人型搖來晃去,火勢開始竄燒。她沿著走道往外走,琥珀色的火焰一路相伴。她踉踉蹌蹌地前進,必須一直扶著牆才能走穩。她感受著前所未有的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