羔羊頌
15
「你們目的何在?」
「所以他才跟妳結婚?」
「就是一九五六年那個企圖暗殺的事件?」
「尚祈士買通瓦士家的一個僕人,讓他在瓦士的辦公室放了一本我父親的小說《艾麗娜與紅衣王子》,就在梅瑟狄思別墅舉辦化裝舞會那一晚。書裡夾著一張清單,上面是我們截至當時為止發現的所有偽造出生證明文件的編號。那就是他收到的最後一封恐嚇信。當時,他再也受不了了。」
「這個目的,你們已經達成了。」
「妳真的不知道?」
「我想見她。」
「沒錯。」
「沒有,只有編號。」
「尚祈士檢視了烏巴赫家族所有文件,蒐集了關於瓦士的資料。計畫是他想出來的。他調查了我的生父維克多.馬戴石過去的經歷,因此得知他在獄中的牢友,包括大衛.馬汀、沙卡多和莫賈度,後來他把莫賈度聘為司機兼保鑣。但這些事情我們已經談過了,不是嗎?」
賴安德以哀傷的眼神看著她。「我想,妳錯把我當成另一個人了。」
「恐嚇信件並未達到預期的效果。我們當初的想法是逐漸加深瓦士的恐懼感,讓他相信這是大衛.馬汀的計謀,並逼他老實說出過去發生的一切。」
「我們的婚姻是我這https://m.hetubook•com•com一生見過最真實的婚姻,不過,如果您是指有名無實這件事,那的確是,他從來沒碰過我。」
「快了。先跟我聊聊妳丈夫伊納修.尚祈士。我不明白的是,像烏巴赫這樣一個有錢有勢的人,大可延聘全國最優秀的名律師,卻偏偏找了一個沒什麼經驗的新手律師作為遺囑執行人。妳覺得這是為什麼?」
「不是的。」
「大概有四十個左右。」
「是的。所以我才會這麼堅持。」
艾麗娜感受到冰涼的雙唇觸及她的肌膚,無聲話語穿透牆壁,彷彿劇毒滲出。她和妹妹一起跑進衣櫥裡躲藏,但紅衣王子看穿了一切,且無所不知。她們蜷縮在黑暗中,聆聽著陰謀主使者的腳步聲慢慢逼近。
「妳妹妹現在的名字叫梅瑟狄思,她在一個很安全的地方。」
「您這是在跟我開玩笑吧。」
「妳什麼時候開始策畫復仇大計的?」
「尚祈士是烏巴赫的兒子。他年輕的時候經常光顧巴拉列羅劇院,在那裡認識了一個叫朵蘿莉絲.麗芭思的歌女,後來就有了孩子。因為夫人很在意身材變形,始終不肯懷孕生子,烏巴赫就在外頭偷偷養了私生子。他花錢培養兒子完https://www.hetubook.com•com成大學學業,還向他保證,只要進了律師事務所工作,就會正式聘請他為家族企業效力。」
「還記得有幾個嗎?說個大約的數字就可以。」
「沒關係。利用大衛.馬汀當幌子去加深瓦士的恐懼感,也是他的點子嗎?」
「誘導他中計,逼他回到巴塞隆納來面對馬汀。」
「執行暗殺的是誰?」
「有了這個重大發現,我們開始思考,瓦士是否涉及更多類似案件,而且數目恐怕還不少。還有其他監獄,以及全國許許多多我們不認識的家庭。數以百計,或許數以千計。」
「對,但是當時必須多施加一點壓力才總算成功。」
她頓時熱淚盈眶。還沒來得及回神,話已脫口而出:「我想您知道我在說什麼。您當年就在車上,對不對?他們來家裡逮捕我父親,綁架了我們姊妹那一天。您就是瓦士的共犯……那隻幕後的黑手。」
「我想再聊聊那張清單。」
「尚祈士確實有此打算,但是他被逮捕了。」
「請再努力想一想……那份清單。妳說,上面只寫了編號,都沒寫小孩的姓名嗎?」
「這還不夠明顯嗎?」
「像和-圖-書這裡一樣的地方?」
艾麗娜抬起頭,迎面而來即是賴安德的笑容,充滿平和憐憫的慰藉。她何嘗不願就這樣耽溺其中,永遠不再醒來。賴安德傾身向前,親吻了她的額頭。
「當然。」
「妳剛剛說這只是其中一件,你們另外還做了什麼事對他施壓?」
「莫賈度提醒了我們。他剛開始在烏家工作的時候,曾經跟我們提到,他聽說過全家人都失蹤的案例。他有許多牢友都死在監獄裡,後來妻兒也莫名失蹤。尚祈士要他提供名單,接著,他委託班藍恩律師到民政局祕密調查,名單中的那些人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最難找的部分是死亡證明。當他發現大部分證明都是同一天開出的時候,立刻起了疑心,並查看了相同日期的出生證明書。」
多年來,她幾乎已記不得雙親或妹妹的面容,只能在夢中想起他們。好幾次在夢裡,記憶將她拉回那一天,父親被逮捕,她們姊妹被擄走,瓦維德雷拉的家裡只剩下奄奄一息的母親。
「他跟我結婚是為了保護我。他是我唯一的朋友,誠懇正派,是我認識的唯一一個好人。」
「你們怎麼拿到那份清單的?怎麼會想到瓦士還從其他被殺害的父母那裡搶走小孩?」
「沒有。」
賴安m.hetubook.com.com德站了起來,走近她身旁。「妳膽識過人,艾麗娜。謝謝妳的協助。我希望妳別為任何事情煩心。很榮幸能夠認識妳。」
「莫賈度。他沒有打算殺他,只是想嚇唬他,並讓他相信,就算在自己的堡壘也不安全,除非他親自去巴塞隆納和馬汀見面說清楚,否則永無寧日。」
「我們有的就是家裡那一份。昂大牙找到之後,當場就把它銷毀了。他非常清楚,那是最好的處理方式。我唯一想知道的是,我們到底把瓦士逼到哪裡去了?」
「這位班藍恩律師真是聰明絕頂。不是每個人都想得到這一點……」
「我知道,我知道。即使如此,我還是沒辦法完全相信妳說的。妳是不是在騙我?艾麗娜,跟我老實說吧。」
「寄給瓦士的那些信件是誰寫的?」
「被那個叫做昂大牙的男人拿走了。」
「那是我出的主意。」
「你們曾經跟別人提起這些疑點嗎?」
「一九五六年在馬德里藝文協會的事件是怎麼一回事?」
「但是他根本見不到馬汀,因為馬汀已經死了。」
「妳為什麼從未想過去報警,或訴諸媒體?」
「那份清單原稿呢?」
他的雙唇,冷如冰霜。
那一晚,在夢中,她又聽見汽車從林木夾道的小徑逐漸駛近的引擎聲。和圖書她憶起父親的嘶吼在花園裡迴盪。她從臥室窗戶探出頭,看見紅衣王子的黑色大轎車就停在噴泉前。轎車車門敞開,車燈漸漸熄了。
「我說的都是實話,不過,您是不是跟我說了實話,我就不曉得了。」
「還有影印本嗎?」
「為什麼?」她質問的聲音幾乎微弱如絲。
「尚祈士知道這件事嗎?知道烏巴赫是他的親生父親?」
維多莉雅搖頭否認。
「您想知道什麼?」
那一晚,醫生的神奇藥物最後一次在她的血管裡恣意奔馳,艾麗娜夢見了父親為她寫的小說裡那個紅衣王子,隨即憶起家人。
「你們當時是假結婚嗎?」
「當然不知道,我已經說過很多遍了。」
「你們沒想過要深入調查那些案子?」
「揪出瓦士的共犯?」
「我已經把知道的部分都說完了。您為什麼如此在意那張清單?」
「我看不出來。」
「那是其中一件。」
「為了保險起見,妳和丈夫都沒有至少影印一份留底嗎?」
「我。」
「因為我們必須抽絲剝繭,才能徹底清查案情。為了彰顯正義,揪出那個讓妳和許多人終生痛苦的幕後主謀。」
賴安德面無表情,目光緊盯著她,彷彿現在才發覺她的存在。他露出淺笑,身體微微前傾。「我不懂妳在說什麼,艾麗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