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
第三十五章
「儘可能的快，我怕如果不快走的話，我會打消這個主意的，你要我等你找到別人嗎？」
他將黑色的酒倒進咖啡裡。「我從來沒這樣喝過，」他說：「呵，味道可好。」
「永永遠遠。」
「你讓我們曉得你的消息嗎？」
「最好不，」亞當說：「你曉得我有多慢。可能過些時候，也可能永遠不去找人。」
阿李站在廚房門口，對亞當微笑著。
阿李幫助亞當和兩個男孩搬到撒玲娜去，那是說全部由他來做，把拿走的東西包紮起來，送上火車，把那部福特的後座裝滿，然後在到達撒玲娜時解開行李，照顧一家在黛西的小屋子裡安居下來。他做完了一切事後，還能想到怎麼使他們舒適，一些不必要的事項，以及更多的可以拖延時間的事。一天晚上雙生子上床後，他彬彬有禮地侍候亞當，可能亞當從阿李的冷靜和禮節明白了他的主意。
「那麼你最後的夢也完了。」
「我不知道，我得想想看。他們說割得深醫得快，對我沒有比單憑郵票漿糊連繫的關係更可悲的了。你如果不能聽到或摸到一個人，最好是和-圖-書忘掉他。」
亞當在餐室裡不耐煩地等著，但他服從命令。終於阿李端進來兩杯咖啡，放在桌上。「用長柄小鍋做的，」他說：「快得多。」他向籃子彎下身，把縛緊的繩子解開。他拿出一個瓦罐。「中國的苦艾酒，」他說：「够用上十年之久的五加皮。我忘了問你有沒有雇人接替我。」
「我沒遇到什麼事，」阿李說：「我覺得寂寞。那就是。那够不够？」
亞當說：「好了，我一直在等著，告訴我。」
亞當說：「你想什麼時候你纔說給我聽，你遇到什麼事？」
「除了我的書外，全都在這裡。它們放在地下室的箱子裡，你如果不介意的話，在我安定下來後，我派人來拿，或者自己來。」
「我儘可能的延擱下來，」阿李說：「我準備好一篇演說辭，你要聽嗎？」
「那會叫孩子們很難過的，」亞當說：「我不知道他們會怎麼做，也許你最好悄悄走掉，以後讓我來告訴他們。」
「他會回來的，」亞倫說：「他會想念我們而覺得寂寞，你瞧吧。」
「嚐起來像爛蘋果。」亞當說。https://www.hetubook.com.com
「那麼我明天走。」
「真的？我用來燒飯的東西都燒焦了，院子裡有鍋甜菜，那麼難聞，我不能放在屋子裡。燒焦的甜菜真可怕——阿李！」他叫道，然後，「有什麼事嗎？」
雙生子把書本拿好時阿李說：「再見，孩子。」
「灰？」
一
亞當發怔地看著他的咖啡杯子，歉疚地說：「那些小畜牲！我想那就是你十多年服務的報酬。」
阿李從他手裡拿過焦黑的鐵盤，放在水槽裡，倒進水。「我們假如有一個新的煤油爐子，幾分鐘內就能煮好一杯咖啡，」他說：「我還是把火也升起來。」
「你在繞圈子，」亞當說。
那晚籃球賽後，卡兒和亞倫各有三個臘腸夾心甜麵包，這來得正好，因為亞當忘了準備晚飯，走回家時，雙生子第一次討論到阿李。
「可以，但是你們聽到我說的嗎？」
「我不要開書店。我想我在上車以前就知道，不過我用這些時間來確定。」
「是的，不過記得山姆．漢密頓說的，像好和_圖_書的爛蘋果。」
「嘿，當然可以。我要想念你了，阿李，不管你要不要我這樣，你真的要開書店？」
事實果然是這樣。第二天早晨亞當說：「孩子，阿李要走了。」
「噢！」亞倫說：「大街上有一個人，就在街上。他有一個小爐子，他做臘腸夾在甜麵包裡，一個五分錢，而且你要多少芥末，就可以拿多少。」
「我倒喜歡那樣，」阿李說：「如果他們裝得悲傷，那他們就是裝假，這件事對他們毫無意義，也許他們有時候會想起我——單獨的時候。我不要他們難過，我希望我不那麼小心眼，指望在別人想念中來得到滿足。」他在亞當面前放下五毛錢在桌上。「他們晚上看籃球賽時，把這個給他們，叫他們買臘腸甜麵包吃。我的臨別禮物說不定就是毒藥呢。」
這句話打開了阿李背熟的演詞，他打算這樣開始，「數年來我儘我最大之力為你服務，現在我覺得——」
二
「當然，」亞倫說：「你說阿李要走了。」
阿李掀起爐蓋。「你把灰鏟出來沒有？」
https://www.hetubook.com.com「這是什麼意思？父親說他要開書店，那很滑稽，一個中國書店。」
「完得好，」阿李似乎近於歇斯的里亞：「特拉斯克先生，中國孩子想喝醉了！」
「我知道，我也知道最好的辦法是說出來，了一樁事。」
亞當驚詫起來。「倒底你怎麼了？」
「賭到那一天？」
「我不知道他為什麼走？」卡兒問。
「真的？」卡兒說：「晚上有一場籃球賽，一毛錢一張票，我們可以去嗎？」
「那是我的意圖。」
「噢，到別的房間去，」阿李說：「我來做咖啡。」
亞當看著阿李帶到餐室裡來的伸縮籃子。「阿李，那就是你全部的東西嗎？」
亞當站立起來。「我和你到火車站去。」
卡兒問：「他到那兒？」
「賭定了。」亞倫說。
「我不知道，我打賭他要回來，」亞倫說。
「不，我倒希望是那樣。不，我的錢還在，這混賬的瓶塞壞了——我得從瓶子裡掏出來。」
阿李搭十點四十分的車回來，用他自己的鑰匙打開門進去。餐廳有燈光，但阿李卻在廚房裡找到亞當，他正用一個開罐頭刀的尖端刮著烤盤厚厚的一和*圖*書層烤焦的麵團。
「你要什麼時候走？」亞當問。
「你想沒有我們，他會做什麼？」
「爐子不能生火。」亞當說。
「不！」阿李堅決地說：「不，我不要，再見，特拉斯克先生，再見，亞當。」他那麼快地走出房子，使得亞當的「再見」在他走下最後一個石級時纔聽到，而當他說「別忘了寫信」時，前門已經響了。
「他以前說過要走。」
阿李放下籃子。「你把它浸一夜就會掉的。」
「你把錢化在番攤上了。」
「據我的觀察，小孩常常叫我們驚奇。」阿李說。
「你的書店怎麼了？」
「和你賭一毛錢他不會。」
「到舊金山去住。」
阿李舉杯到唇邊，大大呷一口熱酒，然後從他燙熱的喉頭吐出氣來。「亞當，」他說：「我是不可比擬的，不可置信的，十二萬分地高興回到家，我一生從未那麼倒楣地寂寞過。」
「不，」阿李說：「我不要。不過那是相當好的一篇講詞。」
他們喊道：「再見！」於是橫衝直撞出去。
「你要講嗎？」
將近一個月了，亞倫還拿不到他的勝利品，但是再過六天後他贏了。
「但是他不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