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
第三十七章
他喝下了兩杯酒,輕鬆下來,舒服地坐著,他開導亞當。「一些東西永遠不會改變價值。」
「亞倫,你要離開我嗎?」
「你簡直是瘋了。」阿貝拉說。她有點慍怒,因為她也看出來她父親的不同。
「大家都看得見。」
「你還是能上大學,我要幫助你。你父親把錢都丟光了嗎?」
「不。」亞倫很快地說。
「我要做亞倫的妻子,不管他是什麼。」
「你幹麼不耕種田地?」
「你也可以種一點豆子。」阿李說。
他快捷地難為情地碰她一下,然後勉强她走在他身邊,「也許我應該自動走開。」他說。
「嗯,長大了。卡兒就要在學校裡演戲,他演得很不錯。亞倫真正是一個好學生。卡兒要種田。」
倘使這一連串的事件是由一位無所不能的、不饒人的仇敵所排定的,他再也無法做得更好了。當火車到沙加緬多時,一陣風雪把內華達山脈封鎖了兩天,六節貨車停在鐵道側線上,車上的冰溶解了。第三天運貨列車越過山脈,而那時適值西部中區遍地的氣候,是不合節令的溫暖,在支加哥,運單弄混亂了——不是哪一個人的錯——祇是那些常常遇到的變故之一,因此亞當的六車萵苣停在車站五日之久。那已經足够了,不須要再細細講述。到達紐約的六車東西,不過是一堆可怕的污物,和一筆把它弄掉的可觀的費用。
撒玲娜的二月傾向於潮濕、寒冷、充滿著苦惱。那時雨下得最大,假如河水開始上漲,那時就上漲了。一九一五年的二月是雨水豐沛的一年。
阿貝拉平靜地拿起她的錢袋,理直裙子,用手拍一下。她平靜地走向貝爾先生,付了芹菜汁的錢。在走向門去時,她停在那羣吃吃笑的學生那裡。「你們別惹他。」她冷冷地說著走了。後面有人學著她說——「噢,亞倫,我多麼愛你啊。」
韋爾問:「那跟你甚麼關係?」
亞當抗議道:「你什麼事不高興?」
「不,」亞當說:「唯一叫我不解的事是,我是否完了?」
阿李對他微笑。「你在轉鬼念頭了,」他說:「你在冰箱裡放進去的那些小杯是什麼?」
「什麼?」
「還有一筆處理廢物的兩千塊錢的帳。」亞當說。
「如果經營得法的話,那並沒有什麼不好。鄉村須要用一些前進的農人。」韋爾不安地等待著。他忖度著,是否可能亞當的錢給人家誇張的過份了,可不可能亞當準備借錢?韋爾很快就計算出來,他可以借多少款項給特拉斯克的牧場,而他自己又可能從它借到多少。數字是不一樣的,利率也不同,可是亞當仍然不提出他的要求。
阿貝拉厲色地說,「亞倫!住嘴,別那樣講!」
「不知道,那裡?」
她看看他焦慮的臉,問道:「為什麼會有不同?」
「偷來。」她說。
「那要花許多錢。」
「把那除掉以後還有九千塊錢。」
亞當開始造訪冰廠,不久他就拿了他的小杯子到冰廠去。他全心希望山姆.漢密頓能活著,和他談論冰的事。他想,山姆會很快就把這一門弄熟。
「你知道,」韋爾說:「有人來向我請教一個問題時,我知道他不須要勸告,他要我同意。若是我要維持友誼的話,我告訴他,他的主意很好,幹下去。但是我喜歡你,你是我家裡的朋友,所以我要多管閒事了。」
「那麼我就不告訴他們。」阿貝拉說。
「你覺得怎樣?」他問道。
「不,我不感興趣。你看,韋爾,我不像一個找職業做的人,我是找事情做,我不需要職業。」
「它有什麼錯?」
「我不要做農人,也不要你做農人的妻子。」
「和農場,」阿李說:「也許你可以把冰廠賣掉。」
他單獨在亞博酒店用晚飯,過了相當時間後,和*圖*書他走上中央大道拐角,按亞當.特拉斯克家的門鈴。
「不,謝謝,會叫我失眠。你有沒有事和我談?」
「我要幫助你。」阿貝拉再次說。
「有嗎?我們幹麼不來那個?」
「紐約。我讀到的。在國內寒冷的地帶,你想在冬天人是不是需要無法久藏的食物——像豌豆、萵苣和花甘藍?國內大部份地帶好幾個月沒有那些食物。而在撒玲娜谷,我們一年到頭都有收成。」
「我們可以經營你父親的農場,我父親說那是一塊很好的地。」
「我出身在一個充滿莫名其妙的發明家的家庭,」韋爾說:「我們在吃早飯時有各種主意,我們有代替早飯的各種主意。我們的主意是那麼多,甚至忘了去賺伙食錢。當我們有一點進款時,我父親或者湯姆就去專利什麼東西。我是家裡唯一的(除了我母親)沒有主意的人,而我是唯一賺到一毛錢的人。湯姆有幫助人的主意,頗近似社會主義,若是你告訴我你不關心賺不賺錢,我就要把那壺咖啡扔到你頭上。」
「我想到我要告訴你一個觀念,你可以給我指點指點,你是生意人。」
「你是什麼意思?」
「嗯,有一件。我想我們是窮人。」
「為什麼?」
阿貝拉已經成長為一個美麗的少女。她的胸脯隨著年齡高聳起來,臉上具有冷靜與溫暖的美。她已超越漂亮的境界了,她是強壯、自信而女性的。
「樣樣錯,東部的人不習慣在冬天吃青菜,他們不會買的。你的車被送到鐵路岔道上去,整批貨都完結了,市場是被人壟斷的。啊,天!當小娃娃想靠著一個主意跑進生意場時,真叫我發瘋。」
「咳,大家啊。也許你父母不要你和我結婚。」
阿貝拉在撒玲娜街上走來走去,盼望看到他的蹤影。她生他的氣,但也感到莫名的孤單。亞倫以前不曾從她身邊逃過一次,阿貝拉失去了獨自一人時的平靜。
阿貝拉責備他,「你別怪你父親,如果成功了,大家就會向他鞠躬。」
阿李從他縫補的襪洞抬起頭來。「可能世界上最善言談的人是幫助別人講話的人。」韋爾說:「你曉得,聽你用英文講話真滑稽,我敢發誓你一向講洋涇濱。」
「我要離開這個鎮子,」他說:「大家在譏笑我,我在這裡受不了。」
當阿李覺得時間够了時,他沒有繞圈子說話。他面對亞當坐著,要得到並保持他的注意力。
「嗯,阿李叫我買一個大冰箱,我有點感興趣,我把不同的蔬菜放在裡面,而且用不同的方法處置它們。你曉得,韋爾,若是你把冰塊弄好之後,把一棵萵苣放在裡面,用臘紙包起來,那會藏上三個禮拜,還是新鮮完好的。」
「那是不同的,」阿李說:「知道你要做什麼嗎?我認為你做生意不會太靈光。」
亞當的臉堅定起來,失去那個惶惑的微笑。「我仍舊相信它會成功,」他說:「那一次充滿了意外的事故。我要把冰廠留下,寒冷是能保藏東西的。此外,冰廠正賺點錢,也許我能弄出點東西來。」
他在掙脫掉自己的斯巴達信條之後,就重整特拉斯克的家務,亞當也毫不反對。一個煤氣爐子送進屋裡,接著是裝電燈線,電話。他不後悔地運用亞當的錢——新家具、新地氈,一個煤氣暖水器、一個大冰箱。短期間內,撒玲娜的房子幾乎沒有一家有那麼好的設備。阿李對亞當替自己申辯,他說:「你有够多的錢,不享受可不好意思。」
「好吧,」她叫道:「你是一個寵壞的娃娃!我讓你講出來好了,去問他吧。」
她望著他美麗的臉,這時被憤恨與懊惱所扭曲,突然她改變她的技巧。「你為什麼不問問你母親的事?坦白問他好了。」
「你什麼意思?」
https://m.hetubook•com.com「『他們』是誰?」阿貝拉問道。
她橫靠在桌上。「你知道,我們真正能做到的事是那麼簡單,會叫你笑出來的。」
「在這兒?就在大街上?」
「我不放棄大學的。」他說。
「那是不是就是你的生意?杯子裡有的臭了。」
「嗯,你臉上恢復了從前的神色,而且你眼睛裡面有那種夢遊者的光彩。這傷不傷你的感情?」
「冰廠怎麼樣?」
「我想沒有了,」阿李說:「我想我聽到廚房裡有老鼠聲。我怕孩子們的枕頭上會抹上蛋白了。你有半夸脫的威士忌。」
「不過這麼想。」阿李說。
「訂婚!」他粗暴地對她說:「什麼時候開始小孩子訂起婚來了?你還是看看周圍好些,海裡有別的魚呢。」
亞當說:「我曾想到你父親。我想我願意和漢密頓家的人談談。」
假如亞當孕育了成千的觀念,像山姆.漢密頓那樣,它們可能都飄走,但是他祇有一個觀念。冰凍的乳齒象逗留在他腦中。他的小杯子裡的水菓、布丁、肉塊、煮熟的、生的,繼續放在冰箱裡。他買了凡是市面出售的關於細菌的書,並開始訂閱那些刋登半科學性質的文章的雜誌。就和通常有一個觀念的人一樣,他著迷了。
「我欠新的冰廠不少呢。」
「不,已經租出去了,足够付地租,我還要把它留下。」
「你不爬回你的洞裡去吧?」
「你祇是答應不把我告訴你的事說出來。」
「若是我晚飯不能到的話,我可能晚點去。」韋爾說。
「你總要工作的啊。」
「在這裡可不是在那邊,」韋爾說:「你的主意是什麼?」
「你知道我要上大學。」
韋爾不復戒備。「嗯,我能為你做什麼?」
「他使人覺得比自己本來好一點。」亞當說。
那年年底,亞當實現了他的大嘗試,那是充滿轟動事物的一年中,當地與國際間一件轟動的新聞。在他準備就緒時,商人稱他為有眼光的思想前進的人。六車圍著冰塊的萵苣在出發時得到市民的讚譽,商會派代表出席歡送。車上貼著大張的廣告,上面寫著「撒玲娜谷萵苣」,但沒有人願意投資。
「我想我要買下來。」
學校的功課他覺得很容易,而且沒有什麼興趣。亞倫念書要比較用功才行,因此當他學會時,他得到的有所成就的感覺也比較大,而且他對學問產生一種與學問本身完全不成比例的敬意。卡兒散漫地念書,他不十分關心學校裡的各種運動或活動,他那成長時期的不安,促使他在夜裡到外面去。他長得高大、好遊蕩,而且身上一直有一股陰森之氣。
「嗯,若是我問他,他會知道我是從那裡聽來的。」
三
事實是亞當須要工作。他從長期的睡眠中鑽出來後,須要做點事。
「你從那裡拿到錢?」
「有時候我真想殺死你,」她說:「但是,亞倫——我可真愛你,我多麼愛你。」在蘇打水龍頭前面的板凳上,傳過來吃吃的笑聲。他們的聲音提高了,他們的對話被一些和他們同年的孩子們聽到了。亞倫羞紅了臉,眼中開始湧出憤怒的眼淚,他跑出店舖,大步衝上街去。
「什麼叫你那麼想?」亞當問道。
亞當施出了他未曾預料的精力。收集、修整、裝箱、裝冰、並積載,這是一件艱巨的工作。那時並沒有做那種工作所需的設備,每件事都得臨時執行,雇許多人手,並教他們做這項工作。大家提出意見,但沒有人幫忙。據估計,亞當的觀念花了他一大筆財產,但數目究竟多少,無人知道。亞當不知道,祇有阿李知道。
「那很有趣。」韋爾說。
他心安理得地走了。他所感到的羞慚消失和*圖*書了,而且他知道他的忠告是可靠的。
「不,他們不會的。我不要再呆兩年念完中學。」
亞當正在思索著。「我祇說我要一點事做做。」他說道。
「嗯,我不很關心的。」
「和豬肉一樣鮮美。」阿李說,他把木襯塞進一隻黑襪子破爛的部份。
韋爾氣憤憤地嘟起嘴巴。「我不知道為什麼我走到這個地步,」他說:「我應該曉得。」
「嗯,可是沒有成功,他可搞慘我了,我不能抬起頭來。天啊!我恨他。」
韋爾在椅子裡鬆懈了一點。「他是一個會講話的人。」
「我有九千?」
「說下去。」韋爾謹慎地說。
一個下雨的下午,亞當正從冰廠走回家時,一邊想著山姆.漢密頓,他看到韋爾漢密頓到亞博酒店去。他跟著他,在他旁邊靠著櫃臺站著。「你為什麼不來同我們用晚飯?」
一
特拉斯克一家在撒玲娜定居下來,阿李一旦放棄他那書霉氣的夢之後,就在雷諾麵包店隔壁的屋子裡,給他自己安排好一個新地方。在牧場上,他的財物從來沒真正解開過。因為阿李隨時準備到別的地方去。在這裡,他一生第一次給自己建造一個家,覆翼著舒適與永久性。
「嗯,他是我的父親,我愛他,但是我惟願他以前不理會什麼主意。」韋爾看亞當,看到他眼中驚奇的神色,韋爾驀地慚愧起來。他慢慢搖著頭。「我沒有看輕我家人的意思,」他說:「我想他們是好人,但是我堅持對你的忠告,不去理冰箱吧。」
靠近前門的大臥室是屬於他的。阿李檢查他的儲蓄。他以前從未用過一分不需要花的錢,因為全部的錢都為他的書店儲存起來。但現在他買了一張小硬床,和一張書桌。他做了書架,解開他的藏書,買了一個軟地氈,在壁上掛上圖畫。他在他所能找著的最好的閱讀燈下,放了一張又深又舒服的摩里斯椅子,最後他買了一架打字機,開始學打字。
韋爾.漢密頓囘想到他不僅反對它,而且詳細地預先說到可能發生的事故。他不覺得愉快,但當人不肯接受一個有見識的商人的忠告時,他又有什麼辦法?而且,天曉得,韋爾對曇花一現的主意具有許多經驗呢。隱約回想起來,山姆.漢密頓也曾經是一個傻瓜,至於湯姆.漢密頓——他就等於瘋子。
「嗯,那些孩子,特別是卡兒,喜歡那個地方,我想還要把它留下。」
「我一向是的,」阿李說:「那是虛榮心,我想。」他對亞當微笑,再對韋爾說:「你聽說韋爾說:過在西伯利亞有個地方,從冰裡挖到一隻古代的乳齒象嗎?已經過了十萬年,肉還是新鮮的。」
「嗯,對於你來說,我是不够好的,我不過是一個窮小子。你想我沒看到你父親的不同嗎?」
韋爾是一個很實際的商人,沒有人確實知道,他染指了多少生意。但大家都知道,他是一個聰明又相當富有的人。他所說的那筆生意是不存在的,他經常保持忙碌,那是他一部份的策略。
她又記起了,最近曾數次提到門當戶對的事,並且有一次暗示說,人不能永遠隱藏醜事的。這些事祇是在亞當失去了他全部錢財而大大出名以後發生的。
亞倫說:「不,我不喜歡把事情那樣公開。」
「我們的冰箱裡可不要有什麼乳齒象肉。」阿李說。
二
「換了好天氣了,你母親好嗎?」亞當說。
「我想我要那樣做。」亞當說。於是他買了一架維多唱機。那是一架高大的歌德式的唱機,之後他經常去看看,有什麼新到的唱片。
她走在他前面,攔住他,「你看這兒,先生,你現在吻我。」
撒玲和*圖*書娜有一個小冰廠,並不大,但是足够供應那幾個有冰箱的家庭和製冰淇淋的飲料店。馬拖的冰車每日挨家送冰。
在街上她撒步跑了,試著追上亞倫,但她找不到他。她打電話,阿李說亞倫還沒回家。但是亞倫卻在他臥室裡,滿腔憤恨——阿李看他悄悄進來,關上門。
「你別再講了,亞當,我要說老實話了。你如果要很快扔掉四五萬塊錢的話,你就照你的主意去做。但是我告訴你——讓你的倒楣念死去吧,把它踢開。」
阿李放下他的縫補工作,把針線簍放在地下,然後換上一付眼鏡。
阿貝拉的臉因憤怒而脹紅了。「你該挨打的,」她說:「假如不是在眾人面前,我會親自打你的。」
「肉還是新鮮的?」
「我想我能幫你賣出去。」
「我怎麼知道他對我母親的事沒有扯謊?」
「你不須要做生意,你有的够你生活。」
「我想,把撒玲娜的冰廠買來,試試看運一些東西。」
孩子們已經上床,阿李坐著,旁邊一個針線簍子,他正在修補雙生子穿到學校去的長統黑田。
「為什麼不?」
「嗯,我不知道,我這一向在想一件事,我想請教你。」
亞當喟然嘆息。「你這麼說叫山姆.漢密頓像一個罪犯了。」他說。
「不,噢,見鬼,幹麼他要搞一些他不知道的事?」
「你很相信你自己。」
「但是我喜歡做點事。」
「我有相當多的錢。」亞當說。
亞當緩慢地轉向阿李。「我們晚飯的檸檬餡餅還有剩的嗎?」他問道。
「我並不是訴苦,」亞當分辯著:「祇是我得喜歡買點什麼東西才行。我要買什麼呢?」「幹麼你不上羅根的音樂舖子去,聽新唱機?」
「我要他們看見。」阿貝拉說。
「我不知道,那是他們說的。」
「我不知道我會不會問。」
「嘿,阿李,我要你讀一篇文章。裡頭說他們在西伯利亞掘出一個第三世紀的乳齒象,在冰裡頭幾千年了,可是皮肉還是好的。」
阿李避開他,讓他獨自去想。孩子們聽到撒玲娜的反應。亞當是一個傻瓜。這些無所不通的夢想者,老是觸霉頭。商人慶幸自己有眼光,不會沾上一手。做商人可得有經驗。那些繼承遺產的人老是觸霉頭,假使你須要任何證據的話——瞧瞧亞當怎麼經營他的農場好了,傻瓜和他的錢不久就要分開的。也許那會給他一個教訓,而且他已經把冰廠的產量增加了一倍。
「我正在研究冰箱,」亞當說:「我得到一個觀念,不能撇開它。我睡覺,它就來了沒有一件事給我那麼多苦惱,那是類似於一種偉大的主義,也許充滿漏洞。」
「不同的東西。」
「那已經付清了。」
「那是一個觀念,」亞當說:「好像我就不能擺脫它,就好像不能丟開這個觀念,若是你弄得够冷的話,你就能保存食物。」
他們到貝爾的糖果店去,坐在一張桌上。那一年流行的是芹菜汁,前一年是沙士冰淇淋蘇打。
韋爾放下交叉的腿,拉一下緊綁著他的褲管,「說下去——快說,」他說:「來一支雪茄?」
他說:「如果你要把錢放到一樣東西上頭,你得看世界的局勢,這個歐洲的戰爭要繼續一個長時間,一有戰爭就有饑餓的人。我不說這是事實,不過若是我們捲進去的話,我是不會奇怪的。我不相信這個威爾遜——他一腦子的理論和大話。假設我們真的捲進去,做糧食買賣就會發大財你拿米、穀、麥和豆子來說吧,它們不需要冰。它們能儲藏,而且人能靠它們過日子。我敢說,若是你把你那整塊平地種豆子,然後丟在一邊,哈,你的孩子就不用擔心將來了。豆子現在漲到三分錢,如果我們加入戰爭,再漲到十分錢我是不會奇怪的。你只要把豆子曬乾,它們就m.hetubook•com•com在那裡,等待好價錢。你若想賺錢,你就種豆子。」
「為什麼?」
卡兒必須學習孤單。因為曾經有一個很短的期間,他想和阿貝拉、亞倫在一起,但他們不要他。他嫉妒,試圖把女孩子吸引過來,可是失敗了。
「當然,」韋爾說:「祇要我做得到。」
「再來一杯咖啡。」亞當建議道。
「是的,一種象,地球上很久以來就見不到了。」
「不那麼嚴重,」阿李說。「你剩下的大概有九千塊錢和一個農場。」
亞當收到經銷商打來的電報,他靠在椅子上,一個古怪的忍受的微笑呈現在他臉上,沒有消失。
她緩慢地說:「那麼每個人就知道我是萵苣頭太太。」
亞當笑了。「阿李還沒洩我的氣呢,不過快了,」他說:「我想我相當會繞圈子,這整個事說來是因為我厭煩了無所事事的生活。我想做點事打發時間。」
「很好。」
亞倫和阿貝拉討論到他們的難題。「將來要大不相同了。」他告訴她。
韋爾在椅子裡坐好,拿出一支肥大的黑雪茄,點燃了。他等待亞當打開話題。
「我興奮起來了,」韋爾說,他試圖嘲笑自己。「喝杯酒會好的。」他的臉通紅,聲音嘶啞。「我太胖了,」他說。
「為什麼不。」
亞當沒有聽見這個建議,也不知道它的含意。「整個國家在改變了,」亞當說:「大家不再像以前那樣生活了,你知道冬天裡橘子最大的市場在那裡?」
這進步的世紀把亞當從他的殼子裡剥了出來。他訂了一份大西洋月刊和一份國家地理雜誌。他參加共濟會,並慎重地考慮到厄克斯協會(Elks)。新的冰箱蠱惑了他,他買到一本關於冰凍儲藏的讀本,開始研究。
韋爾走了之後,阿李拿出三分之一的檸檬餡餅,分割為二。「他長得太胖了。」阿李說。
「試做不花錢的打算好了,」阿李說:「我可不願意失去我的煤氣爐子。」
阿貝拉用麥桿文雅地攪著泡沫,一邊想到自從萵苣事件以來,她父親有了怎樣的改變。他曾經對她說:「你想一下,換一個人玩玩不好嗎?」
「可是我和亞倫訂婚了。」
亞當在看「科學的美國人」,他讓韋爾進來,給他端好一把椅子。阿李拿來一壺咖啡,繼續縫補。
「是的,」她說:「我很相信自己。你要吻我嗎?」
「我不能,我答應過你了。」
「他們不久就會忘掉的。」
「乳齒象?」
「我要去的,」韋爾說:「我告訴你——我正有一件生意想辦好,若是我來得及辦好的話,我就去。有什麼重要的事嗎?」
「嗯,你知道鐵路局造了那些水菓車,我下去看過,它們蠻不錯的。你知道不知道,我們可以在冬季裡把萵苣直接運到東部去?」
這個觀念看來是好的。萵苣以善價委託紐約的經紀人寄售。然後火車開走了,每個人回家等待。倘使這次成功了,許多人願意掏出腰包投資。甚至韋爾.漢密頓也奇怪,他的忠告是否錯了。
「我想我要做做生意。」他對阿李說。
鎮上每一宗生意幾乎遲早都會得到韋爾.漢密頓的注意,若非他沒有忘記亞當是個富人,他可能就此告辭。觀念是一回事,但是有鈔票作後盾完全是另外一回事。「你願意把你的牧場善價出售嗎?」他問道。
「好,好像一天比一天年輕。你的孩子一定長大了。」
雙生子對亞當的失敗感受很深。他們十五歲了,很久以來他們就知道他們是富人的兒子,於是這種感覺很難予以放棄。倘使那件事不是那麼一種狂歡的舉動的話,那可能不會這麼令人難堪。他們恐怖地想到貨車上的大幅廣告。倘使商人取笑亞當的話,那麼學校裡的一羣人更加殘酷。一夜之間孩子們被稱為「亞倫卡兒萵苣」,或者乾脆叫「萵苣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