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輯 路上談
我為甚麼要長大?
也許,有人依舊會這樣說:「唷!原來世界本來就滿是傷腦筋的事,長大了就得應付,那為甚麼要我長大活受罪?」其實,世界上,只有長大了才可以欣賞到的可愛處很多,有苦有樂交映下,我們的生命便顯得多彩而神奇。為了懶去應付面臨的一切,寧願不長大,錯過了許多欣賞機會,豈不是可惜?况且,在傷腦筋的事情中,往往是誰都沒有過錯的,我們總不成只顧指出人家的不hetubook.com.com是,而從不了解一下其中的奥妙。例如:我既然長大了,媽媽自然該是老了啦!脾氣和心理有點改變,據心理學家說這是無可避免的,如此我們該怪誰?還有,她叫我多穿衣服,從前我會感到這是「關懷」,現在卻認為是「干涉」,據心理學家說,人有「要求」獨立的意念也是很對的,那我們又該怪誰?
爸雖然惡一點,但他既能幹又聰明,天hetubook•com•com大事情辦不了,只要爸一動手,甚麼都安頓下來。媽媽更偉大,吃的穿的全不必我費心,要是給誰欺負了,她總是個有力的護駕者。朋友嗎?雖然有時候爭吃爭玩,會氣得涕淚漣漣,可是,呶著嘴說:「不跟你玩!」還不到個把鐘頭,又不知道是誰先叫了誰,便樂在一堆了。更沒有甚麼情緒好壞這回事,嘩啦哭一場、嘻哈笑一頓,人家都又憐又愛。偶然幹了點平常和_圖_書不幹的事,聰明呀了不起呀的讚語,就夠眉飛色舞好半天。
但,實在不知道打從那一天、那一刻開始,突然覺得眼前一切都變了,彷彿從前所見所覺,全都是魔術師的把戲,棒子一掀過後,只看見:爸又笨又專橫。媽又老又囉唆。朋友倒有幾個,可是各忙各的,終沒了一呼即聚的方便。情緒又不爭氣,瞬息萬變,可是,受過教養的人,總不成哭笑無端。在人眼中,幹好事是理所當然,幹錯和_圖_書事是活該捱駡。跟著來的是:家事、國事、天下事、求學、就業、擇偶、成家……樁樁件件都叫人傷透腦筋。於是,禁不住:「噢!幹嗎我要長大?永遠不長大,多好!」
還沒有長大時,世界是那麼好端端的!
一九六九.十.三十一
假如,你真的這樣想過喊過,大可不必驚慌,也不用難過,因為世界本來就是這個模樣,從前看不見
和-圖-書
,那只是小孩心中眼中,儘是渾沌一片。長大了,就像在初闢天地中,睜開眼睛看,一切新奇都會使人感到難於應付。那份對未來的驚惶和對過往的眷念,更是自然而不可避免的。每個人都悲慟自己為甚麼長大了。可是,悲慟之後,每個人還是不斷地長大,而且,妥妥貼貼的把每一樁傷透腦筋的事應付過來。這證明,只要用些時間,人就會和環境調協了。這是個我們必須長大了才能了解的世界,信不信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