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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年繁華二:喜樂京都

作者:壽岳章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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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都憶舊 京都的長屋生活與窄巷思想

京都憶舊

京都的長屋生活與窄巷思想

有一段時間,我對三層樓房十分感興趣。每當看到各地的三層屋,幾乎都想大喊一聲:京都的三層樓房集合!到底是什麼樣的念頭而採用那樣的結構呢?我認為,那應該不只是單純為了增加房間,而是一種浪漫主義的想法,因為它的設計既理想又美麗。
終於有機會可以深入窄巷了。我心中興奮期待著。那是一九八九年京都市長選舉,以及隨後的九零年京都府知事選舉。因為兩度參與這種大型首長選舉、生涯充滿戲劇性的候選人木村萬平先生的關係,我才有了這個機會。
這些抵抗活動之一,是已經喧騰一時的東山區堤町居民的大抗爭。不知何時出現的一大塊空地上,突然蓋起了一棟七層樓的大廈。周邊居民大為不滿,於是全都站出來。那塊地就是我在《千年繁華》中曾寫到的古川町市場的隔壁。那是個充滿人情味而且可愛的地方,辛苦打拚的市民屋瓦相連、踏實度日,可以說是個庶民風味的町區。在這麼一個地方突然冒出一棟巨型大樓,這真是孰不可忍的事。市民大為憤怒,巨型大怪手轟隆隆的出現在這麼窄小的巷道簡直非同小可,而且極為危險。市民選出了一位優秀的領袖,組成了一個漂亮的隊伍。結果在法律上獲得相當程度的勝利。七樓大廈降格成為五樓。大廈全體規模都有了大幅的hetubook.com•com變更。這次勝利並非一朝一夕可以得來的。有很長一段時間也曾經懷憂喪志,認為已經沒有希望了。恐嚇、離間、各種想像得到的卑劣手段都曾在此橫行,當然也有人從隊伍中退縮。
再來是我從很久以前到現在都一直很感興趣的——窄巷。好像要偷窺一點什麼,卻又心生膽怯。京都的窄巷真是令我著迷。首先,提到窄巷,京都的窄巷並不會像一般人所想的那般陰暗。狹窄而深長的窄巷,兩側的家家戶戶全都相對而立。窄巷的入口還會以各種形式標上居民的名字。彷彿在向陌生人宣告不可隨意入侵的凜然氣氛,飄蕩在窄巷的入口。我經常在各窄巷的入口佇足片刻,留心觀察,但因為看起來形跡可疑,沒一會兒就不得不離開。窄巷雖然靜謐但似乎也保有一種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姿態。
木村先生是百足屋町的居民。他府上正是位於中京區新町通蛸藥師下、自東側進入的窄巷,靠南側的房子。一踏入那條窄巷,我的心情激動不已。打掃得整齊清潔的窄巷,在這兒生活的人都在想些什麼呢?這些房子都是什麼樣的隔間呢?如果能進到屋内,又會是什麼樣的景象呢?一時間,我完全忘了來此是為了選舉的會談,陶陶然沉浸在窄巷漫遊探險的氛圍之中。
然而,當眾人筋疲https://m.hetubook.com•com力盡辛苦奮戰的最後,歡欣喜悅的日子終於來臨。那地區的東側有一個景致美麗的好地方。離知恩院很近,一彎小橋下白川流過,還有鴨子在水上悠游。青柳搖曳,夜裏螢火點點。老實說只是一幅簡單的風景,但據說以前馬龍白蘭度曾站在這橋上,誇讚這裏的風景。眼前是知恩院,再過去就到了祗園石段下,即快到京都最繁華熱鬧地區的地方,就在這裏,一個小小的烏托邦隱然而立。當居民反對高層大廈運動獲得一定勝利之後,再次欣賞這幅風景,不由得感觸良深。為了讓這幅值得呵護的小風景繼續存在,需要一群堅定的居民擁有一顆描繪未來的心。
木村先生在兩次選舉中都敗北了。市長選舉僅以三百二十一票之差,得出這微妙的結果。但落選畢竟是不爭的事實。不過,木村萬平先生不論是贏是輸都沒放在心上。他原本就是打著「保存舊市街」的口號出來選舉,即使悄悄回到窄巷繼續當一個市民,理所當然,他也會繼續燃燒熱情為守護京都市的各種運動默默奉獻。然而這倒給了我一個好機會來了解那附近的窄巷故事。
木村先生細心的幫我畫了附近一帶的地圖(見附圖)。那地圖光看一眼,我的心怦怦跳,腦中立即浮現出京都市井生活的種種景象。我來解https://www.hetubook.com.com釋一下這張地圖的內容。
木村萬平先生的居家周圍現況如何呢?我不清楚。可以說完全不知道。不管是阻止的一方或是最後推動破壞市町的一方,都是盡最大的力量在纏鬥著,這就是京都現在慘烈的一面。即使看起來力挽狂瀾的一方終於贏了,但最後鉾町還是會遭到破壞。京都的市町會有什麼樣的轉變?每當走在坑坑洞洞的町區,我的心情就沉重無比。風起時吹來的冰涼和不祥的預感,不斷從我臉上拂過。
長屋也曾吸引我的目光。京都的長屋應該是很多的。其中有些稍稍傾斜,讓人不免覺得「哎呀呀,真是了不起呀!」而有些則是氣宇軒昂一棟連著一棟。只要走在連接寺町通與河原町通的姉小路上,就可以看到北側的一長排房子。可是我不認為那是長屋。它們每一戶都是具有獨特性格的商店,各自展現著自我的特性,與長屋的形象相去甚遠。但是從北側的本能寺墓地往南看,那些屋舍倒都是貨真價實的長屋。「咦」的驚嘆了一聲,我重新感受到京都長屋那種強而有力的分量。這兒一棟那兒一幢,我沉浸在長屋的趣味中。我想,那是一個與相聲中「長屋賞花」迥異的世界吧!

附圖:木村先生畫的窄巷地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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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看了不禁眉頭一皺的是,木村先生所寫的「爭訟中」幾個讓人頭痛的字。京都市町的表面一片祥和,但只要踏進一步,就會發現問題已激烈到沸騰的狀態了。「爭訟中」的意思是現在正在對抗中。面對京都市町逐步遭到破壞,市民正誓言抵抗。
京都真是個讓人玩味無窮的地方呀!我經常一邊走一邊心裏這麼覺得。
二、京都市町的形成與許多歷史典故、人物都有關連。像茶屋四郎次郎、林道春(林羅山)等一生受人敬重的事業家、學者。僅僅五十公尺的巷道就出現了此二人的名字。就京都整體來說,雖然這是值得驕傲的事,但也是京都的沉重負擔。但大家還是不嫌麻煩、不怕費工的希望把這些名人的名字永遠記住。尤其這地區同時住著知識分子和大財主,這一點十分有趣。
一、這一帶是祇園祭山車和鉾車集中之地。總共有四座山,一座鉾。在祭典期間,舉目所及都是熱鬧、盛大、興奮。實際上,在祇園祭時期,這地區的忙碌、熱鬧非凡,宵山、山鉾巡行時光彩耀目的盛況,真是精采萬分。但是祭典之外的時節,這一帶卻籠和_圖_書罩在一片不可思議的幽闃寂靜之中。擁有山車和鉾車的市町,確實負有重大的使命,在此我想再次向他們表達感謝之意。山鉾車終於完成巡行使命,被拆解下來之後,長達十一個月都會放在保存庫裏。而不同於平常的那段時光,雖然那種撼動和熱烈令人興奮,但其中卻包含著不為人知的辛苦。身心的疲憊可說是到達了極致。不但要開銷大筆金錢,花費諸多心思,甚至連生意或工作都得停擺吧。但是不論如何,每年都要演出一場豪華盛大的祇園祭。「真是太了不起了呀!」這的的確確是我發自肺腑的感嘆。
首先我去找木村夫人,向她請教窄巷的種種生活樣貌,興趣盎然的聽她說了很多每月輪值、窄巷打掃、窄巷成員的義務、鄰人的來往狀況、住在巷子頭和巷子尾的居民差別……等。這裏面似乎訴說著許多故事。
事實上我並沒有認識住在三層屋裏的人,所以也不曾和人具體的談過,或是進去那種房子實際拜訪。那種看起來是木造的建築,因為問題很多,一般人常會懷疑它的建築難度會不會很高呢。聽說其中有些豪華宅邸因為贈與稅問題而無法保留,面臨拆除,令人不勝遺憾。但也曾看過整個房子破敗的景象,好生悽涼啊!它們可不是那些冷血無情的六十公尺大廈,而是木造的三層樓房哩,一屋一瓦都充滿著一種氣魄,這情形讓人開心不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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