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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鴉

作者:Charles Dickins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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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海神

第十五章 海神

身邊的湖水先是寒凍逼人,繼而溫暖可喜。他計劃先試試潛水衣的性能,因而並沒有一開始就很認真地去找班,經過如此漫長的期待,他可不想第一天入水就踢到班的屍體。
「她又恢復以前的水準了!」羅伯特說。
一個年輕女子夜裡在奧伯龍湖上溜冰時,腳下的冰忽然裂開,掉進水裡。她是莫札特大學的學生,喝醉了,只想在冰上快速地飛馳。她的朋友替她穿上溜冰鞋,站在湖邊笑著替她加油打氣,她於是愈轉愈遠,直轉到原本就已經很薄的冰面上。一開始往下掉的時候,水漫到她的腰際,岸邊的朋友看來,就好像她的下半身忽然被切去,接著四周的冰又片片碎開,她再往下掉,胸口整個泡進水裡,幸好此時她離岸尙近,雙腿可踩著地面,四周的冰也沒有繼續裂開,她這條命才算是暫時保住。
「她喝醉了,跑到湖上溜冰,」他回答,「結果冰裂了,她掉進水裡。」
巴茲聳聳肩,轉身離開。
「我們每天都只在水裡游來游去,」有天深夜她在家抱怨,「游完了一趟又一趟,每次我游到盡頭,教練總在那裡等著我,看著我再往回游,不然就拿著個哨子,跟在我旁邊不斷糾正我。他今天還用諷刺的語氣問我,到底什麼時候才要開始真正認真練習。」
「總有一天我會把腿裝上的。」
這次和莫札特大學相對抗的,是聖伯特森林大學,一所在莫札特北邊一百五十哩處的女子學校。她們在運動方面表現很傑出,因為那裡的女孩子冬天沒什麼事好做,只能靠運動暖和身體。她們游泳隊的第一棒是個名叫修絲的女孩,身材很高、很修長,最後一次轉彎時,她就領先奧麗芙大約一個身長。
羅伯特看著她們離去,頭頂的裝備可以為她們擋去一些風雨,而日後,當她們向人重述今天的遭遇時,她們也許會說她們碰到了海神。
「他不讓我參加比賽,」她哭得兩眼通紅,「他說我資格還不夠。」
他們倆都親了親奧麗芙的額頭,向她道晚安。羅伯特覺得,她皮膚上好像有湖水的味道,離開病房,他又伸手扶住愛瑟兒的手。
搖槳的女孩看著羅伯特。她身上穿著一件莫札特大學的短袖汗衫,皮膚因寒冷而布滿雞皮疙瘩。
奧麗芙身著莫札特大學綠金相間的汗衫,頭戴一頂綠色的游泳帽。看見家人的時候,她舉起手來揮了揮,表示打招呼。在羅伯特眼裡看來,她那兩條光溜的腿又布滿了強勁的肌肉,根據過往的經驗判斷,她的肩、背、手臂,一定也都結實而平坦;在這次比賽前,她所屬的這支隊伍,已經參加過兩次非正式比賽,每次都贏得冠軍,而她卻一直不得其門而入。這是因為教練有意試探她,看她參賽的決心夠不夠堅定,而今第一次正式比賽的時機終於來到,奧麗芙也準備盡情衝刺,將壓抑多時的精力爆發出來。
到最後杜克終於坐不住,扭了扭身子,打了個哈欠,羅伯特問:「你為什麼還不把新腿裝上?」
「是!」杜克站起身來,拿起一顆黑色棋子朝羅伯特擲去,棋子打偏了,沒正中羅伯特的鼻樑,但已足夠令他淚眼汪汪。
「這我了解。」羅伯特說。
杜克瞪著棋盤https://m•hetubook•com.com,手放在一個子上。
他們迅速穿過冰冷的街道,愛瑟兒頗能自制,什麼也沒說,只說奧麗芙應該可以活下去。
她靠向船邊,很認真地對著羅伯特大叫,「你當然不在乎我們能不能把船還回去!」
「我得到醫生那裡去裝。」
那女孩怒容滿面,但羅伯特看到她身後,有隻大鳥被風吹開,更高的地方則烏雲密布。
為了怕第二次又過早跳水,奧麗芙這回是最後一個離開站臺的,但是她一入水,立刻顯得生氣勃勃,順暢自如,迅捷的速度令羅伯特留下深刻的印象。游到另一端準備轉頭時,她已經由第八追到第五了。
他們回到家裡的時候,巴茲和杜克正在廚房等他們。愛瑟兒接電話前才剛要喝的那杯咖啡,這時已經冷掉,還放在桌上,上面凝著奶油。巴茲和杜克兩人間放了一個棋盤,旗子擺得整整齊齊的,可是一個子也沒動過。巴茲痠痛的手臂上,放了一個加熱的按摩盤,盤上有電線連到牆上的插頭,杜克則在一旁用一條腿站著。
槍響前的一瞬間,她已經往前撲向水面,顯示出閃爍的決心。就在她打破水面的那一剎那,第二聲槍聲同時響徹泳池,聲明起跳無效。巴茲和杜克都站起來鼓掌。
愛瑟兒握緊拳頭敲打大腿,奧麗芙轉身,名列第四。
醫生對這話沒什麼反應。
「沒錯,醉得不省人事。」
「不,你不習慣,」羅伯特說,「你每天都在想這件事情。」
有個醫生來到床邊。「她不要緊,」他說,「她是個很強壯的女孩子,據她朋友說,她掉到水裡以後,幾乎是自己想辦法打破身邊的冰走回岸上的,我們只要留她在這裡過一夜,觀察一下就行了。」
「巴茲和杜克會擔心的,奧麗芙不要緊了,他們不會讓妳留在這裡的。明天早上她醒來,一定會嚴重感冒,宿醉頭疼,她可不希望妳看到她那副樣子。」
五月一日,他自從上次和奧麗芙到水裡後,第一次重返奧伯龍湖,湖水冰冷,引人麻木,離冬天的冰封似乎只有一線之隔。
她們就像一群愚蠢的水手,羅伯特即使戴著潛水帽,也能聽見她們吃吃的笑聲。她們四個人全都上了獨木舟,但只有一個人拿起槳來划,其他人全都坐著不動,抓緊船緣,眼睛直直地瞪著前方。一進入水面,她們就開始感到真正的危險,陽光此時已經無處可尋,狂風四起,搖槳的女孩臉上的表情幾近痛苦,其他人則一副十分專注.全靠她一個人的樣子。
「她沒事,」愛瑟兒很平靜地說,「她幹了件蠢事——」她停下來清清喉嚨,「一件蠢事,結果得到報應,不過她很快就會好起來。」
羅伯特回到病房時,一個戴著淺綠色口罩的女士,正拿著一堆表格,問愛瑟兒一些問題。她們兩人交談的模樣很虔誠,聲音輕柔而乾澀,宛若遙遠樹叢上的清風。那女人寫字的速度很慢,愛瑟兒回答問題的時候,也很有耐心,一面轉頭看著奧麗芙。
「妳們永遠划不回去的,」他告訴她們,「四個人坐在船裡,只有一個人划,怎麼回去?妳們一開始就不該來這裡的。」
「她明天早上醒來,一定會和*圖*書恨不得趕快死掉算了。」醫生說著,自以為幽默地笑了笑。
羅伯特握住愛瑟兒的手臂,穿過急診室冰涼、昏暗的燈光,只希望醫生會把他們倆視作一對,讓他跟著愛瑟兒進到最裡面的房間,看看躺在床上的奧麗芙。眼前的自動門開了又關,裡面有六張床,用綠色的簾子隔開,其中只有最靠護理站的那張床有人睡,上面躺的正是奧麗芙,她的嘴唇和眼睛四周,全都呈現一片青紫,嘴角有一團泡沫在顫動,身上蓋著粉紅色的被單。
「你說得對。」愛瑟兒說。
巴茲把插頭拔下來。
划船那女孩把頭抬了起來,她現在看來比較鎮定了。
羅伯特游到船邊,水已經漫進船裡,弄溼她們的小腿和脚。
「我很快又要再去找你爸了。」
「我欣賞她這份企圖心,」杜克說,「她已經完完全全準備好了。」
「他已經走了,你找不到他的。」
「我們走吧,愛瑟兒。」他低聲說。
搖槳的女孩全身濕透,招手叫他過去,她不顧朋友的抱怨,顯得有些寂寥,見羅伯特沒動,她又招了招手,羅伯特開始往後移,這對她來說,好像意味著某種信息,因為她把手放在耳朶上,想聽得更清楚些,羅伯特跟著滑進水裡。
「他那天晚上到底對你說了些什麼?」羅伯特問。
「這就是你最後的目的,是不是?」杜克問,「那條假腿?還有這一番胡扯?說到後來,你還是只想探出事情的真相!」
奇怪的是,她們不但沒有划向最近的岸邊,反而調了個頭,朝莫札特大學那邊的海灘划去,那划槳的女孩划得很用力,但是她身材矮小,船身很重,又逆著風,整條船幾乎無法前進。
她們離終點還有十碼的時候,羅伯特自言自語,反正沒人聽得到:「她贏了。」
又有一天晚上,奧麗芙哭著回家。
他就這樣掛在那裡,每逢這樣的時刻,他總感覺置身事外,看著自己像個已淹死的人,在那裡耐心地等著被人發現,他會想像自己掛在深廣的湖水中,四周沒有任何支撑的物體,整個人沐浴在敎堂射出的光束裡,就為了這個意象,他排除萬難一再回到湖中,而且一下水就不忍離去。
「所以呢?去裝啊!」
「她喝醉了,說不定她忘了,冬天那麼冷——她說不定以為那些冰要到六月才會融化。」
羅伯特倒了兩杯牛奶,一杯自己喝,一杯給杜克。杜克還坐在那裡,只是不願正眼瞧羅伯特。
「奧麗芙不應該會這麼做。」羅伯特試探著說。
「不是!」
「我還在成長,」杜克抱怨道,「六個月以後,我又要換一條新腿了,」他很生氣地拍拍睡衣空空的地方。
羅伯特說:「到比較近的那邊去!」他不確定她們是否聽到他的話,只能指指那個方向,那女孩很專注地看著他,可是沒有採取任何行動。
「她今天晚上贏了比賽,高興得昏了頭了,」她說,「她想慶祝一番,這你不能怪她。」
愛瑟兒摸摸她女兒的臉頰,「她的臉好燙。」
明亮的艷陽高掛在天上,四處是夏日蓬勃的熱氣。羅伯特潛進深水後,似乎看見前面有一條大魚閃過。公牛島上成群的女孩子正在曬太陽,五顏六色的泳裝綻放出美麗的色彩,旁邊有一隻綠色的小獨木舟,準備載她們回去。
從一開https://m.hetubook•com.com始,奧麗芙就是被|操得最厲害的選手,因為她加入得最晚,天資也不差。敎練總要求她在游完指定的長度後,再多游二十五趟,而且總在一旁,一次又一次不厭其煩地糾正她的動作。每個人都練完了以後,奧麗芙還得留下來,再多游五十趟,以證明她當初的懶散已被克服,現在已經決心全力以赴。
她出去前又看了羅伯特一眼,奧伯龍湖已經奪去她的丈夫,今晚又差點奪走她的女兒。她見過羅伯特新買的那套潛水裝,知道他很快又要去潛水,不過她什麼話也沒說,只以責備的目光看他一眼。
他覺得自己好像一隻大海獅,全身滑潤如絲,身上深藍色的新皮膚,在肩部、手部和腿部的地方,都有醒目的黃色滾邊,而且好像一點摩擦力也沒有,他可以愛去那裡,就去那裡。他知道自己該刮鬍子了,否則那些鬍子黏黏渣渣的,實在不適合潛水。
杜克什麼也沒說,羅伯特移動了一顆棋子,算是談和的一種表示,杜克停頓良久,終於嘆了一口氣,推出一個子,「目前這種狀況,」他說,「大家都知道我少了一條腿,沒人會特別問些什麼,可是如果我裝上假腿,那少不了又要有許多人問東問西的了。」
奧麗芙的手恰好比修絲先一步觸及終點,兩人相差不到半秒鐘。
羅伯特移到船首,用一隻手握住獨木舟,以一種很笨拙的方式,緩緩地將獨木舟拉向較近的岸邊。那些女孩看著他,沒有人抱怨,彷彿他像暴風雨一樣,是一種無可抗拒的力量。
四月初,奧伯龍湖上的冰開始融化,羅伯特可以聽見班家四樓屋外冰霜化去的呻|吟聲。冬天結束了,奧麗芙正式加入莫札特大學的女子游泳隊。又要念書,又要游泳,再也沒時間理羅伯特。她要開始參加晨訓的前一天晚上,就趁羅伯特還在上班時,把他的東西全都丟出來,然後把房門鎖上,羅伯特抱著乾淨的棉被,回到四樓,舖好床,意外地睡了一夜好覺。當然,他的心中仍感到幾分惋惜,覺得許多事情都已經做完最後一次,明年冬天,他大概不會再和奧麗芙共享好夢了。這輩子他和奧麗芙共枕的時刻,說不定已經全都結束了。更重要的是,明年冬天,愛瑟兒一定不會讓他留在這裡了。
最後那女人終於問完問題走了,羅伯特拍拍愛瑟兒的肩膀。
羅伯特正好在她們的航道上,快接近他身邊時,那三個乾坐在船上的人,已經為船的進度感到很憂慮,那個划槳的女孩則完全嚇壞了。她挺直腰身,放下船槳,滿臉慘白,只能不住地喘氣和哭泣。
他們繼續把棋下完,羅伯特心裡明白,他們兩人都不想再下,杜克和眼前的這一刻,很快就要從他身邊溜走了。
「划到比較近的那一邊去!」他對划槳的那個女孩大叫,她把頭埋在兩膝之間,狂風把羅伯特的話吹開,他不知道她有沒有聽到,他本身是很安全,但他為這幾個女孩的安危擔心,她們難道沒聽過奧伯龍湖的故事嗎?
泳池邊的群眾瘋狂叫好,氣氛熱烈異常。奧麗芙和修絲正好在相鄰的水道,一齊奮勇向前,朝終點游去,手拿碼錶的裁判聚精會神地跪在終點,等著按下碼錶。
「你的手臂怎麼樣?」
她站在準備入水的地方,彷彿只要一https://www.hetubook.com.com跳,前後游完四趟,就可以等著領取獎牌了。她擺擺手臂,深吸一口氣,再盡情吐出來。水底的狼正虎視眈眈,她彎腰用手抓住腳踝,保持這個姿勢幾秒鐘,以伸展腿部的肌肉。
巴茲問羅伯特:「到底發生什麼事?」
羅伯特從四樓房間的窗口,可以看見奧伯龍湖畔救護車和消防車的燈光,心想不知道是不是班在無意中被找到了。幾分鐘後電話鈴響了,他幾乎肯定,那電話就是要通知愛瑟兒,班被找到的消息。他坐在房裡靜靜等待,意外發現自己竟然在暗暗祈禱,希望班不要被找到。愛瑟兒很快從樓下跑上來,她第一個跑來告訴他,因為她明白,這對他的生活影響有多大。她爬過層層的樓梯,來到他房裡,然後告訴他,奧麗芙剛掉進湖裡,現在人在莫札特縣立醫院的急診室裡。
「我從來都不到湖邊去的。」巴茲說。杜克則一言不發。
公牛島上的那些女孩正在收拾東西,準備離開。幾聲雷劈迅速穿過樹間,遮蔽了陽光,也驅散了空中的熱氣。那幾個女孩紛紛穿上牛仔褲與汗衫,泳衣的繽紛色彩也就逐漸隱去。
羅伯特無法再待下去,他不得不到病房外,對著冰冷的燈光發呆。那些消防隊員搜尋班的身影還近在眼前,如果他們要去找奧麗芙的話,會找多久,三天?
再回到水面時,他看見那幾個女孩已經忘了他,自顧自地收拾好裝備,準備回去,綠色獨木舟孤伶伶地繫在岸邊,在搖槳女孩的帶領下,四個女孩排成一縱隊,頭頂裝備,邁開規律的步伐,沿著湖岸走向校園。
「她喝醉了?」羅伯特問。
「我要留在這裡。」
有時候清晨五點,他就會從奧麗芙的鬧鐘聲中驚醒,奧麗芙起床的動作總是很快,先刷好牙,收好東西,然後就到樓下的廚房去喝杯牛奶,和她母親閒聊幾句,她們講話的聲音總是很低,因為一屋子都是還在睡夢中的男士。奧麗芙會吃一種小小、甜甜的水果穀類硬塊當早餐,那是教練發給她們的特殊食品,可以提升游泳的精力。加入游泳隊的女孩子,總在清晨時刻靜靜地更衣,等她們準備好,一個個滑入泳池時,教練會在一旁嘲弄似地微笑。
「她是個游泳健將。」愛瑟兒說。
羅伯特沿著岸邊游了大約五十碼,然後回到一開始下水的地方,心想那女孩不知是否也跟著他潛水的足跡前進。
另一個女孩哭道:「租這條船的時候,用的是我的身分證!」
「那種事六個月以後再擔心吧!」羅伯特知道這種話說起來很容易,「你想這輩子只剩下一條腿嗎?」
羅伯特找到醫生,醫生向愛瑟兒保證,奧麗芙已經沒有危險,只是喝太多酒,醉得不省人事罷了。
「那是因為血液都跑到她皮膚的表面,想要讓她維持溫暖,」醫生說,「我不想壓低這件事情的嚴重性,但是從另一方面來說,我也不想嚇你們。妳的女兒運氣很好,如果當時她掉下去的時候,踩不到底,那她現在可能就已經葬身湖底,還要出動消防隊去找她了。她那些朋友離她太遠,根本就不可能救她,她們連要去叫警察都很困難,如果不是命大的話,妳的女兒早就死了。」
「你怎麼知道?讀心術先生?」
那件溼式潛水衣容易上身的程度,令羅伯特深感驚訝。為了試試https://www•hetubook.com.com這件衣服的性能,他特地在浴缸中放滿冷水,整個人鑽進去,透進衣服的水很快就溫暖起來,他舒服得幾乎要睡著,只可惜愛瑟兒後來衝進來,用責備的眼光狠狠地瞪他,令他感到不寒而慄。
船上有個女孩哭了起來:「這條船是租的,我們一定得送去還!」
「妳是說她現在已經好了嗎?」巴茲追根究柢。
奧麗芙把手伸過綠黃相間的浮球,和修絲握握手,擁抱一番,接著她就轉身,送了一個飛吻給她的家人。
「我已經習慣了。」
「我就是知道。」
「她正在睡覺,巴茲,她喝醉了,不過沒什麼大礙,相信我,沒什麼好擔心的。」她親親兒子,明天一大早還得起來開車呢,不過在上床之前,她沒忘了先警告兒子,「離那個湖遠一點,懂了嗎?」
「她有沒有凍傷?」羅伯特問。
耀眼的陽光直射入深水中,彷彿敎堂高高的窗子射出的光芒。各個光束之間,還有藍色或金色的魚穿梭來去。羅伯特以悠閒的步調,向外游出幾百碼,然後把頭放低,雙臂毫不費力地來回擺動。潛水衣的溫暖令他有如身在天堂,等他停下來看看自己到了什麼地方時,公牛島上的那些女孩,都在朝著他看。
「反正錢已經付了,你隨時想裝都可以。」
等肺部擠壓到一個程度時,他強迫自己,再往下沉六呎左右,這是一種訓練耐力、放鬆能力的方法。他必須找出自己的極限,他看看錶:他已經在水裡待了五十秒,於是慢慢踢動雙腳,回到水面。
「冰裂開的聲音,全鎮都聽得到,」巴茲說,「她怎麼會那麼笨呢?」
「每次都這樣,」杜克尖酸地說,「一個晚上大勝——贏了四種比賽還有總冠軍——結果到最後又弄出這樣一個敗筆!」
「要玩嗎?」羅伯特問,杜克把手抽回去。
「真是白癡!」
「應該是沒有,不過,她腳扭到了。依我看,那應該是穿著溜冰鞋,醉醺醺地衝向車子的時候扭到的。」
他深吸一口氣,潛進更深的水裡,下沉幾十呎後,四周的水開始形成一種沉重的壓力。
羅伯特推出一顆棋子,這個動作好像一個魔咒,解除了杜克身上的咒語,杜克也開始下起棋來,他們兩人下了一盤又一盤,但還是一句話都沒說。
搖槳的女孩身體前傾,開始用力划,船很快掙脫羅伯特的手,搖搖晃晃地盪入一個小船塢,擦過岸邊突出來的水泥地。船上只有搖槳的那個女孩,回頭望著羅伯特,而羅伯特此時已經移到岸邊較淺的地方,可以踩到湖底。他站在水中,水漫到胸口,身上優雅的裝備開始顯得有些笨拙,船上的女孩還在喃喃抱怨船不能送回去還,豆大的雨點掃過半空,掃過湖面,匆匆地落進樹林裡,羅伯特沒再向岸邊靠去。
遠處,雨水開始降落,羅伯特聽見雨的聲音,迷濛的雨絲宛若銀霧,看來像是從湖裡倒流回天際。
每次集訓完回家,她總是又累又倦,意興闌珊。現在她的頭髮好像總是溼溼的,尾端分叉如支流。
但是四月初一個星期五的晚上,羅伯特、愛瑟兒,和那兩個男孩子,終於開著車,到莫札特大學,去看她第一次參賽。泳池邊的看臺上,零零星星坐了一些人,教練低聲的訓話,全場每個人只要用心,都聽得到。天氣很炎熱,蓬勃的綠意似乎隨時隨地都可能爆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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