１７
但是傑德的亞冷靜地回答。「女士，很多船經過我們身邊，但我們沒看到任何大象，也沒看到任何奇怪的動物在岸邊走動。」
傑德的亞沒說謊。對泰德來說，他只擔心在防水布底下的庫許，隨時會大吼出聲，等著艾絲特對著牠尖叫，或傑克森先生緩緩地踏步朝牠走來。
運煤船穩穩地航行在水道上，行經一座橋。泰德想看清楚整個河面的狀況，眼睛不停朝各處眨呀眨。
「到了大草原之後，你一定有空間到處走，要多大有多大，還有又長又青的嫩草……」他為自己編織出一幅美好的景象，也為庫許編織憧憬。
但是，這個景況沒有發生。顯然，艾絲特與傑克森先生以為他們已經聽到全部的事實。他們的船槳輕觸水面，艾絲特狂怒的聲音也隨水波逐漸遠去。
希希嘆了一口氣，把紙片塞入口袋，爬下斜坡。「我可以接手說話的工作一會兒。上去呼吸一下新鮮空氣，但是，不准咳嗽。」
https://www.hetubook.com.com「如果我必須聽這些老掉牙的笑話，我乾脆死了算了！」
這是典型的艾絲特語法。如果我必須清理另一個盤子上的麵包屑，泰德．赫金斯……如果我必須再解釋一遍……如果我必須再叫你回去刷洗地板一次……我乾脆死了算了。一度，泰德在黑暗中攀在那邊，煤灰鑽進鼻孔，他以為他又回到馬克爾了。他打了個冷顫，關節嘎嘎作響。
「我曾在費城看過一隻犀牛呢！」
聽不到泰德在牠耳邊說話，庫許發出暴躁的隆隆聲。希希坐到庫許旁邊，庫許用象鼻扯她頭髮，但被希希一手打掉。
他們的小船漂遠了。泰德閉上眼睛，試著將心思集中在希希低穩的喃喃聲上。
我買下那隻大象，公道合理，我正要把牠給找回來，法律站在我這邊。
泰德．赫金斯從他出生那天起，就是個錯誤！
整個運煤船像一片很大的布，與岩石一同散布ｗｗw•ｈetubｏｏk.ｃｏｍ•ｃoｍ在河面上。岩石後面的遠方出現的一個小點，就是辛辛那堤。
「一個富裕、寬廣的農莊，大到每個人都可以來幫忙……」
「不要鬧了！你想讓凱蒂聽說你很壞嗎？她只喜歡有禮貌、很乖的大象。」
「最好你打聽得到。」艾絲特小聲吐出這幾個字。
泰德緊握住防水布邊緣。他們又找上門了。不論泰德與希希又航行了數百哩，一切都泡湯了，傑克森先生與艾絲特還是緊追在後。泰德的手微微發抖。
他們永遠擺脫不了這兩個人。彩虹又出現了，近在咫尺，他們這次如何能不被發現，躲過一劫？
當泰德爬到頂端，清新的空氣像一盆冰涼的水從頭上澆下，清晨的陽光才剛露臉，從防水布空隙灑下來，泰德讓眼睛充分享受陽光。
泰德屏住呼吸，幾乎說不出話來，忍不住又咳出聲音。「我無法保持——安靜——因為要有人——跟庫許說話。」
「噢，也許大hetubook.com.com象被鱷魚吃掉了也不一定？」
「如果牠淹死了，他們遲早也會打撈出屍體。如果牠沒淹死，一定有人會看到牠，並告訴我們。我絕不放棄！」
泰德聽到庫許不停拖拉食物的聲音，就在他們幫牠堆出的草堆上。庫許不停拖拉、咀嚼，還不斷磨蹭著四隻腳。有幾次，牠不小心撞到水桶，又有一、兩次，牠揚起象鼻，朝泰德的臉上輕輕吹氣，不過大部分的時間裡，他只是不停地咀嚼食物。
但他錯過了彩虹。在運煤船的另一邊，彩虹突然自水氣中跳出來，出現在泰德的視線中，但泰德僅瞥到一眼，隨即就因為彩虹太低，再也看不到了。
突然，泰德看到紫色的羽毛，傑克森先生的聲音旋即出現在運煤船上。
泰德知道他們已經航行了好幾個小時，因為他的聲音已經愈來愈沙啞。自從他們離開伊斯可提之家後，泰德就一直坐在黑暗中，不停對著庫許喃喃自語，好讓庫許保持安靜。
煙囪沿著河岸排成https://m.hetubook.com.com密密的一列，半掩在晨霧裡。更遠處則是座落在山丘上的一棟棟建築，順著山丘起伏排列著，就像城牆一樣，懸掛在煙霧瀰漫的天際。
「你怎麼會弄丟那隻大象呢？」
「而且凱蒂會在她的花園裡，站在蘋果樹的樹蔭下，樹蔭很綠很綠……」
「頭髮像夕陽灑在水面上，閃閃發光。她柔軟的雙手溫柔地撫摸你，你安靜下來，一切都沒事了……」
傑德的亞的船員以興奮的語調回答，聲音穿過煤堆傳進泰德耳裡。
希希坐在斜坡頂端，在一疊紙上不停塗塗寫寫。傑德的亞留下一道空隙，是他們僅有的光線來源，也全被希希佔住了，但泰德不想開口要希希移開。他眨了眨眼睛，要自己忘卻黑暗，將全副心思專注在腦中的圖像。
一個憤怒又響亮的嘆息聲從彩虹的方向傳來，泰德完全可以想像艾絲特的表情。
「告訴你……浪費我們的時間……淹死……」
你當然不會放棄，泰德心想，覺得他們真可悲。他幾乎可以https://m.hetubook.com.com看到那個冷酷的表情，以及透出藍光的雙眼。不甘心，不放手。
傑克森先生固執又大聲地回應艾絲特。「如果你想放棄，你大可回去亞黛阿姨那裡，要走請便，但別指望我會護送你。那隻大象是我的，我會留在辛辛那堤，直到打聽出牠的下落為止。」
泰德已經無法藉由這些字，拼湊出一幅圖像。馬克爾的煤炭味還殘留在他鼻孔裡，艾絲特尖銳的抱怨聲也在他腦中繚繞不去。事情沒有改變。他還是泰德．赫金斯，一個走路會絆倒、做事會犯錯的小孩。
但是泰德的聲音愈來愈沙啞，已經開始咳嗽，無法繼續說下去。
「早安！請問你是否在河上見過一隻大象？」
希希唸唸有詞，庫許再度安靜下來，開始吃東西。泰德爬上斜坡。
河面上忙碌的喧囂，隱約穿透晨霧朝泰德傳來。叫罵聲、馬蹄聲，以及碼頭工人的吵雜聲，圍繞船身四周。
「安靜！」希希在斜坡上轉身，黑暗中突然灑進一線光亮。「我們要去辛辛那堤，你不能再咳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