２７
「那邊可以洗手。」艾米興致高昂地說。「大家趕快來吧，各就各位，別讓食物冷掉了。」
泰德把最後一塊肉送進嘴裡。凱蒂，他天真地想，只要最後能抵達凱蒂家，一切都會沒事的。然後，一道冰冷的陰影閃進他的腦海，告訴他，這似乎是不可能的妄想。
艾利亞看了看庫許。「牠待在這邊好嗎？」
希希聳了聳肩。「我們能怎麼辦？我們只能不停地往前趕路，確保在傑克森先生抓到我們之前，趕到凱蒂的家。」
「但是庫許——」泰德想到那些牠一路上背著的水桶。
小女孩又輕快地往前走，泰德在她背後扮了個鬼臉，小聲地對著希希說，「他們知道我們的事，現在整個普拉茨谷上上下下的人應該也都知道了，傑克森先生一定也聽到風聲了。」
「我猜，這兩個小男孩應該餓壞了吧！不如別再嘮叨了，把那隻大象圈起來，這樣你們就可以進屋吃點東西。」
艾利亞坐在他專用的椅子上。「這些男孩們決定要往西走，到鏡像溪去。我跟他們說，出發前應該先跟你聊聊，了解一下路。」
泰德聽到這句話，整個人從脖子涼到背脊，只吐得出一句話，「我們不會走太遠，麻煩指引我們一條往西走，能到鏡像溪的路。」
他們正往西方前進，穿越楓樹溪北邊的曠野，希望在日落前能遇到一處農舍。上半天，他們穩定地往前走，並https://ｗww.ｈetubooｋ.com.cｏm好說歹說地哄著庫許，要牠在飢腸轆轆的狀態下，繼續下半天的行程。
希希一臉頑固，手指在地圖上指來指去，為了某事僵持不下。泰德暗自竊笑，希希一定會讓事情照著她要的方式發展的。
艾利亞遲疑了一毀。「我是在想，外面這麼冷——」
最後，這些預先想好的台詞完全派不上用場。當他們距離農舍仍有半哩遠時，看到一個身材瘦小、戴著女用帽子的人走出來，背著雙手，盯著他們瞧。下一秒鐘，女孩突然驚聲尖叫，聲音大到即便他們相距遙遠，還是能清楚聽見。
「你連過去看一下都不想嗎？艾利亞，我遇過的人當中，你最會惹人生氣！」
「那些都是細小的小溪，無法太依賴它們。」
「不是有溪水嗎？」泰德趕緊問道。
「安頓好牠了嗎？」
「親愛的主，」艾利亞一派安適，「請以您仁慈的目光，看看我們日日辛勤工作所換得的晚餐。感謝您的保佑，使得一分耕耘有一分收穫，讓我們今天能將食物展現在賓客面前。請您保佑用餐的每個人，阿門。」
但庫許似乎聽懂了。牠搧動雙耳，遠遠看著農舍，然後低下頭靜靜吃草，連大家離開牠時，牠也沒注意到。泰德看到艾利亞靜靜地笑了笑。
「笨男人！做事老是慢吞吞的，就算見到這景象也一樣。」女孩抬ｈttps://ｗww.hｅｔubｏoｋ.ｃｏｍ•com頭，以崇拜的眼光看著庫許，庫許正低頭猛捲起草，送入嘴裡。「我們過去找他。」
「我先生說對了，他說你們在今天就會到這裡。歡迎歡迎！」
她拍了小黑狗的屁股，小黑狗馬上朝那農夫跑過去，並繞著他腳邊跳，女孩看了忍不住搖頭。
她拉著狗回到屋子裡，留下艾利亞獨自面對他們。他站著看希希與泰德將庫許圈住，並告訴他們哪裡可以找到水。
「但是你知道一條小徑啊。」艾利亞從盤子裡挑了一片醃豬肉，餵普克吃，不理一旁皺起眉頭的艾米。「你可以告訴他們怎麼上路。」
艾米雖然對著艾利亞搖頭，卻笑得開心。「如果他們聽了你的話，會以為我對內布拉斯加的每個地方都很熟，其實我從沒到過像鏡像溪那麼西邊的地方。」
艾利亞笑了笑，然後轉向泰德。「非常歡迎你！我們很歡迎兩位，以及跟著你們來的大象。我想，我最好看一下這隻動物，不然艾米會打掉我的鼻子。」
泰德終於看到，在幾哩遠之處，有一間農舍，是一間看起來還可以的大房子，由磚塊搭建而成。他們往農舍前進的路上，泰德一直思忖著，等見到房屋主人時，該說些什麼。晚安，我們帶著大象，要往西邊走……
她和艾米同時傾身向前，兩個人的頭緊緊靠在一起。泰德看到艾米的額頭皺了起來，邊畫邊https://www.hetubook.com.com喃喃自語。就算沒有傑克森先生在他們後面窮追不捨，但這趟旅程也不可能輕鬆到哪裡去。
艾米撇了撇頭，伸出手，感覺空氣的溫度，然後堅定地搖頭。「今晚不會太冷。把牠綁在房子附近，但給牠大一點的活動範圍，牠會沒事的。」
「你在害怕什麼？老鷹？還是狼群？」艾米面露不屑。「我想這兩種動物都不敢碰牠吧。你去把牠圈在那邊，我帶普克進屋，順便準備晚餐。」
希希忍不住插話，「庫許即便口渴，也還可以再走上一兩個小時啦。」她從口袋裡掏出皺巴巴的地圖，把它攤在桌上。「可以幫我們在地圖上畫出小徑的路線嗎？」
他匆匆瞥了希希一眼，泰德知道他聽聞了希希可能是女生的事，但顯然他並未跟艾米提到這件事。跟剛剛一樣，她仍然開心地盯著他們三個人看，然後指向農舍。
艾利亞點點頭。「她是土生土長的本地人，在一八七四年夏天的蝗禍中生存下來，跟著母親擠牛奶，被這片曠野養大。跟她結婚，是我在這邊工作的日子中最快樂的時光。」他邊說邊露出笑容，並再度看著庫許。
泰德試著禮貌地微笑。「你的——你的丈夫知道我們會來這裡？」
「對一個笨動物說這些，你以為牠會懂嗎？」希希忍不住對著他們搖頭。
剛剛跟他們打招呼的女孩挽著丈夫的手，指著庫許，和丈夫嘰嘰喳喳地聊著，和*圖*書非常興奮，狗兒也在一旁跳來跳去，但男人倒是一派沉穩。他看起來比那女孩老很多，二十多歲或更老，被逗得相當開心。
「沒看過這麼沒規矩的狗，艾利亞應該好好訓練牠。」
話一說完，女孩提起裙襬，匆忙跑向他們，揚起一陣灰塵。在她面前是一隻小黑狗，牠圍著庫許打轉，對著庫許歇斯底里地狂吠。
小女孩應該沒有比泰德大，頂多十六歲，但頭髮在腦後束成一個髻，看起來像個大人似的。當她牽著小黑狗站在那邊時，整張臉因興奮而泛紅。
「牠是隻很乖的狗，」艾利亞漫不經心地說，「但牠之前從沒見過大象，我自己也沒看過如此大的大象。從哥倫布回來之後，我一直期待能見上一眼。一隻龐大的印度象，還跟著一對小男孩，一起往西走。」
「噢，我是很清楚那條小徑，以前爸爸都是走那條路去打獵的，他總是說，那條路並不難找，如果想走得更遠，沿著那條路還可以到比佛郡，但一定要記得隨身帶著水，才能上路。」
「阿門，」艾米話還沒說完，就開始將燉豆子分送到每個人的盤子裡。
他越過泰德，看向庫許，庫許慢慢走過來，但眼光始終跟隨著泰德。小狗突然狂吠，男人瞪牠一眼，牠隨即安靜坐下，微微搖晃尾巴。
當泰德接近他們，女孩後退了幾步，搖搖頭，雖然面帶微笑，看起來卻有點害怕。
「艾利亞，他們在這裡！」
「ｈｔtps://ｍ.hｅｔuｂｏｏｋ•cｏｍ.cｏm問我沒用。」艾利亞咯咯笑了幾聲。「我到這裡才幾年而已，問艾米比較快。」希希眨了眨眼，「可以嗎？」
但是這有什麼差別呢？泰德想到這些字，卻沒有說出口。他讓希希逕自朝著農舍走去，他和庫許跟在她後面。
小女孩鬆手讓狗跑開，拍掉手上的灰塵。「是啊，昨天他從哥倫布城開車回來，就說了這些，沒有別的。大曠野上怎麼可能會出現一隻大象呢？當地人還說牠是從楓樹溪來的呢。」女孩說完馬上轉身，再度大喊。「艾利亞！」
他們一抵達農舍，艾米已經把豐盛的晚餐端上桌，包括一鍋燉豆子與醃豬肉，以及一盤培根，混著蒲公英草。
泰德摸摸庫許，吸引牠的注意力，並指著農舍給牠看。「我們要過去那邊，但是你留在這裡，等我們來接你。」
「牠要喝很多水，對吧？」艾利亞看到他們提了六桶水，不禁下了個結論。「這裡的環境對牠而言不是很舒服吧，附近的溪流並不是年年都像這條溪一樣，源源不絕。」
到了第七天，泰德擔心的事第一次發生。
一個高高的男人從農舍後方走出來，看著大家。女孩不耐地朝他揮手。
「不要再叫了，普克！」女孩一趕上小黑狗，就從脖子處抓住牠，把牠拖開。「笨東西！再繼續叫下去，你會血管爆裂。」
「但是——」
大家坐定後，艾米才入座，然後充滿期待地看著艾利亞。
「等我跟牠說好我們要去哪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