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鋼琴師和她的情人

作者:珍.康萍 凱特.普林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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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第九章

史都華特將她推倒在泥沼中的落葉裡,將自己壓在她的身上。他的臉色激動、粗野,緊緊地挨著她冰冷無情的面孔。他們的眼神交會,互相遲疑了一下。艾達馬上推開史都華特,試著站起身來。但是史都華特拉住她的裙子,粗暴地板開她的雙腿,用手撕開了艾達的衣服。艾達尖叫著,雙腳踢著自己的丈夫,將他的手從自己的身上拉了下來。史都華特再度撲向艾達的裙子,艾達連忙抵抗他的蠻力,卻仍然被史都華特拖著走,好像水手在拖著錨一樣。濃密的藤蔓就像無數隻手捕捉著艾達,也像灰白的蛇盤施在她的四周;艾達彷彿陷入了這個男人在自己的地盤上所設下的天羅地網。
史都華特已經目睹過艾達和班斯交歡的情景,他不明白今夜的艾達想要做什麼?她總是令他困惑?!眼前的艾達沒有反應,也似乎沒有心思,就像他認得的一些女人一樣。不過,她是不同於俗眾的,有時候史都華特會覺得艾達並不具有人性。艾達的觸摸帶給史都華特矛盾的情緒反應。他要她繼續,他要享有和班斯一樣的歡愉。史都華特一方面被艾達吸引著,一方面又感到惶恐。
他們上課的方式沒有改變。德爾渥指導著艾達,示範給她看,艾達再彈奏一次。兩人變得相當拘謹而客氣,如同初識之時那般謙讓著對方。德爾渥對於他們之間存在的隔閡感到非常沮喪。艾達知道這一點,然而德爾渥所要的,她無法給他。
「亞力斯達爾,是因為那天演戲的突發事件嗎?」莫瑞格焦急地問他:「那些土著攻擊你們嗎?」史都華特為壁爐添加了一些柴火,決定要繼續拘禁著她們。「你這樣子做就不對了,」她指著封住的門說:「你把門閂放在外面,如果關上門的話,」她把門關上,「那些毛利人就正好把你們鎖在裡面了,你知道嗎?」
艾達從窗口看著德爾渥穿越草地,走向溪邊,確定他不會聽到鋼琴的聲音之後,她開始彈琴。艾達即興地彈著德爾渥教她的曲子,將自己的心思和情感全部投入這些音樂當中。
走到一半的時候,莫瑞格覺得自己勢必要停下來方便一下。漢妮、瑪麗和南西拿著籃子在一旁替她把風。這是一個多風的日子,她們手中的籃子在風中搖晃不已。當莫瑞格蹲下來的時候,她的裙子幾乎快飄了起來。「妳知道嗎,我在想那台鋼琴。艾達彈琴的方式跟我們都不太一樣。」她對著南西說道。
他的音樂將艾達帶領到另一個境域裡;在其中,每一件事物都有著絲綢般的溫柔質感。深夜裡,兩人心中的暖意使得這小房間變得溫暖而舒適。他的琴聲讓艾達的心歡唱著,也使她呼吸加快。她因此而渴慕著某件事物,但是她難以名狀。
「他變了許多,」莫瑞格繼續說道:「好像被土著施了魔法一樣。明後天他就要走了。」莫瑞格拿出餅乾和糕點,將它們放在餐桌的盤子上。
音樂吵醒了史都華特,他從床上爬了下來,發現艾達正在彈琴,芙洛拉則站在她的身旁。史都華特點燃了蠟燭,走到客廳去探個究竟。
德爾渥一邊彈奏,一邊望著閉上雙眼的艾達。樂曲結束之後,艾達張開了雙眼,莞爾一笑。「換我來選曲了,」德爾渥說道。然後他挑了一首最長、最豐富的二重奏曲目,那是他們最近才練習過的。
德爾渥亦然,有時他幾乎快瀕臨崩潰。那一夜的擁抱只是個幻影嗎?只是自己的想像嗎?朋友們試圖喚起他對音樂會和表演的熱衷,但是他一概婉拒。他在清晨獨自漫步,等待午後的到來。他寫了一些信給艾達,但並沒有交給她;他喃喃自述著她永遠聽不見的告白。
艾達不知道自己為什麼來到丈夫的床邊。她被囚禁在這棟房子裡,沒有史都華特的允許便不得進出——她卻必須做一些事情來撫平心中翻騰不已的騷動。那是一股漫無去向的想望:自從感受過班斯溫柔的愛撫之後,強烈的飢渴便已交織在艾達的心裡。
德爾渥並沒有打算刺探艾達的意思,他知道自己的身分並不適宜,擔心一旦採取行動之後,自己便會失去了她。那一夜艾達起身離開房間的時候,德爾渥望著她的背影,沒有多說一句話。那一吻似乎改變了艾達,當他再度凝望著她時,她已經不再是個孩子,而是她自己,原來的自己,而不是表面上的艾達。此刻,艾達在德爾渥的心目中是完全與眾不同的。
芙洛拉已經自然而然地把史都華特當成爸爸了。她看著艾達,懷疑她怎麼毫無反應。艾達卻一如往常,沒有理會任何人。
突然間,叢林裡發出一陣聲響。「那是什麼?」莫瑞格緊張地問。
艾達沒有想過要嫁給德爾渥。在他們溫存的那一夜之前,艾達根本就沒有打算嫁給任何人。她不擔心威斯頓對德爾渥的看法,甚至不擔心父親對hetubook•com•com自己的看法;她不在乎任何人的意見。
「媽媽,媽媽!」芙洛拉從遠方跑來,淚眼盈眶地呼喊著,她的天使翅膀已經扭曲變形了,「他們在玩妳的鋼琴。」
史都華特在門口的工作即將完成了。他用一根木條封鎖住前門,將艾達拘禁在內。
艾達和德爾渥回到了家裡,屋內一片沉寂。威斯頓正睡在最後一間臥室裡,傭人也都忙完一天的任務,回去陪伴自己的家人了。德爾渥原本打算在門口向艾達道聲晚安的,沒想到艾達卻拉著他的手臂,走進了音樂室裡。在一堆樂譜當中,艾達抽出其中的一份遞給了德爾渥。德爾渥知道那是她最喜愛的一首曲子,艾達要他為她彈奏。
這是她所要的,也是她心底緊緊深鎖的祕密。當然,她也追求著其他事物。在夜裡,艾達思念德爾渥溫暖的擁抱,思念他柔軟的唇,她無法掌控潛入睡眠中的景象。
一夜,艾達再度進入丈夫的房裡。
就在莫瑞格喋喋不休之際,漢妮和瑪麗走到房間的一角玩著芙洛拉的洋娃娃。她們根本沒聽見這群歐洲人在說些什麼。史都華特靜靜地站在艾達和芙洛拉的身後,讓莫瑞格姑媽恣意地發揮她的想像力。
「是鴿子啦!姑媽。」漢妮平靜地回答她。
次日,史都華特已出門處理他馬不停蹄的土地事業,艾達悄悄地離開家門,沒有驚擾玩耍中的芙洛拉。她迅速奔向通往班斯家的路途,整顆心雀躍不已。樹梢在昏暗的天色中被強風狂亂地吹著。這座森林似乎突然變得邪惡,而且永無盡頭。
起初,艾達的彈奏十分猶豫不定,但是不久她便融入了音樂當中。鋼琴將她帶離了封閉而令人恐懼的客廳,也將她帶回班斯的身邊。
南西看著頭頂的天空,全身已嚇得發抖!她不等莫瑞格穿好衣服,便拿著籃子快速跑開了。
艾達在德爾渥身邊坐了下來。他深深吸了一口氣,艾達身上的香氣瀰漫於他的心思裡。他們開始彈奏,結果合奏的果出奇地完美,無論在節奏上、強度上或是感情上都是前所未有的和諧。結束之後,兩人靜靜地並肩坐著;方才的琴聲依然繚繞於耳。他們轉身面對著彼此,然後深深地擁抱著對方。艾達和德爾渥站了起來,雙手依然沒有放開,德爾渥用腳輕輕地挪開了鋼琴的座椅。
艾達停下腳步,丈夫的臉上帶著她從未見過的表情,他的眼睛並沒有直盯著艾達,而是搜遍她的全身,像隻沒有人性的野獸一樣激奮、懷恨,令人難以理解。史都華特知道艾達的去處,艾達從他的神情中也猜到他可能已經略知昨日之事,她只能低著頭從他身邊擦肩而過,繼續往前走去,無視於史都華特的阻擋。
艾達開始擁抱史都華特的頸子,然後撫摸著他的頭髮。他的臉看起來十分和悅。她輕拍著自己的丈夫,雖然心理是一片空白,指尖卻仍然傳來一陣一陣的快|感。
艾達輕輕坐在仰臥的史都華特身旁,沒有吵醒他。房間裡的燈火未熄,昏黃的光線瀰漫於室內。艾達從未見過睡眠中的史都華特,他看起來十分平和,比清醒的時候來得從容許多。她伸出了手,在史都華特的臉上游移著,然後輕柔地撫摸他的肌膚。史都華特醒了,訝異地看著突然闖進自己房間的妻子。艾達並沒有停止,她繼續觸摸他的頸子、喉嚨,以及肩胛骨,接著又將手伸進他的睡袍裡,輕撫史都華特溫暖的皮膚。「艾達!」他呼喚著妻子的名字,然後慢慢闔上了雙眼。
她在鋼琴旁邊的椅子上坐了下來,輕輕地閉上眼睛,等待德爾渥的彈奏。
之後的每一個下午,德爾渥和艾達依然如往常一樣在音樂室裡練琴。在第一個月裡總是德爾渥彈奏,艾達在一旁聆聽。但是德爾渥的琴藝一直在退步當中,他的心糾纏不已,從來不曾被音樂所安撫,從來沒有自在過。在四/四拍的音樂裡,他從得意到失意,從主動到被動,從,渴望到孤寂。有時候琴譜上的音符彷彿在他眼前飛舞著,他無法閱讀,只能憑著記憶來彈奏。艾達則相反,她的琴藝日益精湛。
艾達在床上躺了一天,用鏡子細細檢視自己的臉,想要尋找一絲改變的跡象。班斯的臉刻上了刺紋,為什麼她的臉仍然潔淨無瑕?她轉身凝視著鏡子,將它漸漸靠近自己,然後在自己的投影上印下深深一吻,充滿了奇妙的愛慾。
在史都華特的房子裡,一群毛利人正圍著那台鋼琴。尼漢酋長的女兒想要彈琴,胡亂地彈著不成曲調的噪音。
德爾渥不禁凝視著艾達,過了好一會兒才開始彈奏。
艾達靜靜地來到鋼琴的旁邊,想要掩藏住內心的浮動,使自己平靜下來。她開始彈和-圖-書奏。莫瑞格又向史都華特絮叨著:「我實在很怕那些土著!我們不會有什麼危險吧?」
當艾達進門的時候,德爾渥不安地站了起來。艾達面帶著笑容,溫和有禮,卻有一絲絲的冷漠。他有點慌張,走向艾達,牽起她的手之後,心裡才變得平靜一些。艾達禮貌地點了點頭,示意要德爾渥為她彈奏一曲。
史都華特想要靜靜地躺著,卻弄得全身僵硬。他不希望驚擾到艾達,使她興起離開的念頭。艾達拉起自己的裙子,並且撫摸丈夫的背部。她的溫柔令史都華特感到痛苦,她的誘惑也令他難以抗拒。
但是艾達不希望自己陷入失控的狀態,她要事情回復原狀,回復到裘蒂絲小姐在此地出現之前,回復到那一夜之前;原來的世界裡只有德爾渥和她,以及那台鋼琴。
「你看,她還在睡覺呢!」芙洛拉將手在艾達的面前劃了一圈,好像她的母親是個瞎子似的。艾達仍然繼續彈奏著,但是這時候音樂已經溫和了許多,彷彿芙洛拉的聲音微微地喚醒了她。「有一個晚上,」芙洛拉對史都華特說。她的聲音低沉,並且隨著故事而抑揚頓挫,「有人發現媽媽走在通往倫敦的路上。她不知道自己在夢遊,所以一雙腳底刮得全是傷痕。外公說她整整一個禮拜不能走路呢!」
過了許多個月之後,德爾渥和艾達全家受邀於一場在愛伯丁舉行的聖誕夜音樂會。德爾渥考慮之後決定參加,他也邀請威斯頓和艾達一同前往。艾達和德爾渥朝夕相處了這麼久之後,她很猶豫要不要再見到那樣的場合,再度看到他周旋於一群朋友當中。然而威斯頓答應了,艾達覺得自己也不該拒絕:父親的身體近來不是很好,她希望出去走一走能讓他打起精神來。當然,最主要是因為艾達不希望德爾渥留下她一個人獨自赴約。
音樂會辦得很成功,幾乎所有愛伯丁的人都來了。散場之後,艾達和德爾渥很快便離開了。他並沒有向艾達提起任何有關音樂會的事情,也不想被朋友給牽絆住。此時此刻,德爾渥只想趕快離開,在寒風中將艾達擁入懷裡。兩人雙雙走向冰雪紛飛的街道,不讓任何人有機會干擾他們。
艾達的琴聲令他們都停了下來。她俯身於鋼琴上,沉浸在音符裡,將一切置之度外。她的專注引起眾人的好奇?!他們現在對於艾達的特立獨行已經感到習慣,不過還是會震驚於她的某些舉動。史都華特看著艾達,想起那一夜她的輕撫,心中湧起了渴望與悵然。
女孩們一邊聆聽的時候,手中的籃子愈拿愈低。「拿好!」莫瑞格命令她們,然後繼續說著:「她是一個奇怪的女人,她的音樂也很奇怪,像是要穿透人心似的。」籃子又垂了下來。「拿高一點!」她再度發號施令,「南西,像妳彈的曲子就很平易,很實在,我比較喜歡這種的。」南西點頭笑了,「讓音樂爬進妳的心裡實在不太好受。」
起初,艾達對於德爾渥的策略有些不悅!鋼琴原本不是設計給兩個人彈的;老是彈二重奏的曲子顯得有些荒謬。艾達總是沉浸於鋼琴給她的自我。不過,既然她是如此熱愛音樂,她知道自己無法抵抗二重奏的誘惑,有些曲子的確是相當婉約動人的。不久之後,艾達再度沉溺在音樂的世界裡,彈奏樂曲給了她絕妙的感受。二重奏確實有著獨奏所達不到的完整和諧感,正如德爾渥所說的那樣。艾達覺得自己融化了,像是熱水中的鹽分一樣,溶解得無影無蹤。她感受到兩人之間的親密,不只是建立在音樂之上、還有身體上頻繁的接觸。新的世界在艾達的面前開展著,她宣告了自己奇妙而罕有的好奇心,無憂無懼。艾達是一個奇怪的女孩,不同於其他人;但是在德爾渥的眼中,她卻是一個嬌小、溫柔的小婦人,有著深邃的眼眸,而且對於鋼琴有著一份不尋常的熱愛。
忽然間,艾達醒了,她驚訝地發現自己擁抱的是芙洛拉的身體。一陣衝動襲擊著艾達,她起身走下床,來到了丈夫的房間裡。
史都華特和艾達一同走下山坡,他沒有多說一句話,直接走到伐木場去工作。艾達坐在臥室裡。她微微顫抖著,擔心自己做過的事已不再是祕密。
一個星期過後,艾達覺得自己已經恢復平靜了,於是一如往常地走進音樂室裡練琴。德爾渥坐在鋼琴前面的位子。在這個禮拜當中:他都是一個人獨自在這裡彈琴。即使到了晚上,德爾渥也不再出門,拒絕了他的朋友們,甚至也拒絕了音樂。他尤其想要躲避裘蒂絲.麥克道格,她的迷人風采已逐漸在德爾渥的心裡消失、殞落。
第一小節的旋律優美地流出。就像許多二重奏一樣,它的曲風也顯得浪漫、脫俗,表現出獨奏者所無法達致的飽滿境界。起初他們兩人彈得很慢,還不清楚彼此的節奏,必須靠節拍器來抓住拍子。之後,德爾渥拿來更多的二重奏樂譜,每星期都有一首新的曲子,而且每天練https://m.hetubook.com.com習,包括了貝多芬和莫札特的進行曲、華爾滋,以及交響樂。他們似乎不再彈奏其他形式的曲子了。
芙洛拉跟著艾達一起回家。毛利人遠遠地看到她回來了,便紛紛離去。
德爾渥要求艾達彈奏,但是她拒絕了。他渴望和她交談,詢問她的感受,為他的魯莽道歉,也希望用自己的雙手撫摸她的臉。然而德爾渥什麼也沒有做,逕自彈奏著蕭邦的曲子。過了一個小時之後,他再也無法承受緊張的壓力。德爾渥知道自己必須採取行動,無論是擁她入懷,或是走出房間。之後,他站起身來,無聲地離開了音樂室。
南西嚴肅地點了點頭,「……被鎖在裡面了。」
史都華特把燭台放在鋼琴上面,彎下腰檢視妻子夢遊時的臉孔,想看看她睡眠時的狀態能否解釋她清醒時的行為。艾達無法控制的獨奏使他們父女倆感到恍惚。突然間,她的手指停在鍵盤上,然後站起身來凝視著前方,如同幽靈一般。
過了不久,他發現艾達正慢慢褪去他的長褲,並且用手在他裸|露的臀部上面摩擦著,像是在哄著一個嬰孩似的。
「好啦,別哭了!」莫瑞格姑媽對著大家說:「這個傻女孩對他可是一片癡情……剛才就已經在掉眼淚了。」南西這時更激動了,乾脆放聲大哭。莫瑞格嚴厲地訓著她年輕的伙伴,「不要哭了!」南西還是哭個不停。「別哭了,別哭了!」南西不敢再失態下去,連忙用手擦乾了眼淚。
艾達幾乎快喘不過氣來,一邊還回頭看看有沒有人跟——她想的是芙洛拉——史都華特卻冷不防地出現在前方的路上。
在亞力斯達爾.史都華特的房子裡,艾達正夢遊著,來回地在房間裡踱步。她吵醒了芙洛拉,小女孩便跟著母親一同走出臥室,來到了鋼琴旁邊。艾達坐了下來,開始彈奏。她的頭髮披在背後,身上一襲睡衣,清瘦纖細,彷彿置身仙境。流瀉而出的音樂堅定而有力,艾達一再重複同一個和弦,曲不成調。她不停地彈奏,頭部前俯後仰,肩膀彎曲,似乎已停止了呼吸。她的手在鍵盤上有自信地滑動,和清醒的時候沒有兩樣。
「是嗎?」莫瑞格姑媽慌張地跟隨著南西。「我應該等一下才對。」她喃喃說道。
艾達起初面無表情,頃刻間臉色卻突然轉為蒼白。她起身走向了鋼琴。
「這是一首二重奏!」德爾渥得意地說道。艾達再度看著他。這時她的表情變了,睜大了自己的雙眼。「這首曲子需要兩雙手來彈,兩雙手同時在一台鋼琴上演奏。」艾達回到樂譜上,它的音符排列似乎可以看出一些結構來。「很棒吧!不是嗎?」德爾渥的語氣充滿了愉悅,「現在妳就跟著我學這首曲子。這是一個挑戰,所有傑出的鋼琴家都必須經歷這個考驗,才會創造出更好、更豐富的音樂。」德爾渥在鋼琴的座椅上坐了下來。他們兩人並肩靠著,沒有空隙。艾達想挪到座位的一邊,但是每當她這麼做的時候,德爾渥便向她又靠近了一些。他身體的右側正貼著艾達的左側。艾達起身拿了另一張椅子,但是德爾渥阻止了她,「太矮了,」他告訴她,將她手中的椅子放在自己的身旁,「這樣子我們的距離會太遠——妳會彈不到一些音的。」
莫瑞格繼續嘮叨者,然後打開了身上裝滿衣服和食物的籃子,那是她為這個家庭帶來的禮物。「我們剛從班斯那裡過來,他們正在接管他的房子呢!」艾達一聽立刻抬起頭來,她的髮辮不再像以前那樣緊緊紮著,在莫瑞格的眼中看來顯得有些邋遢。「他確定要離開了。那群土著和他的關係太深,他們坐在地板上把他像國王似地捧著,卻一點教養都沒有。」
然而德爾渥並不是一個切於實際的男人,相反地,他是浪漫的。他並沒有計畫要提出訂婚的請求,也沒有預備和威斯頓懇談的說詞,或是向自己的姐姐借錢蓋一棟房子。就像艾達一樣,德爾渥沒考慮到婚姻的問題。他們之間只不過是師生的關係,兩人的隔閡是無法跨越,也無從改變的。
當聖誕夜來臨之時,威斯頓的身體突然不適,無法外出。他在晚飯前就休息了,以免體力不支。艾達和德爾渥只好在威斯頓的祝福下自行前往。
芙洛拉來到艾達的床上,「妳不應該再去那裡的,對不對?」她帶著責難的語氣對艾達說。芙洛拉繼續繞著床邊,然後在艾達的身邊坐了下來。「我不喜歡妳這個樣子,爸爸也不喜歡。」她打開了玩具盒,拿出一副牌,一張一張地放在艾達的腿上,「如果妳想玩牌的話,我可以陪妳玩。」艾達翻身過去,閉上了雙眼,好像床埜為她帶來了慰藉一般。身上的牌子散落一地。芙洛拉困惑地看著她,天真的臉龐蒙上了一層陰影。
德爾渥又想到了一個策略。他向倫敦訂購了一些新的樂譜,然後拿著這些剛出爐的樂譜在音樂室等待艾達的到來。
芙洛拉將母親扶回床上,讓她能夠繼續入眠。
和-圖-書她們被囚禁在屋內,史都華特的房子頓時成了一所監獄。他決定給艾達一個教訓,她必須為此付出痛苦的代價。門前的木板一條又一條地封上。史都華特每敲一次錘子,艾達便覺得自己又遠離了現實一些,也更加墜入她深邃的記憶迴廊裡。
一日下午,艾達答應要自己彈奏。她坐下來開始彈出一首德爾渥從來沒有聽過的音樂。「這是什麼曲子?」艾達彈完之後,他詢問著她。「誰作的音樂?」德爾渥對於自己的無知感到不好意思,急切想知道答案。難道艾達曾經自己練習過其他曲子嗎?
芙洛拉背著下垂的翅肪,指著屋內的一角說:「在這裡,爸爸。」
「艾達,來。」德爾渥對著進門的艾達說。她的表情仍舊矜持而平靜,沒有改變。「我要教妳一些新的曲子。這是舒伯特所作的F小調幻想曲。」艾達質疑地望著他。德爾渥常常會帶一些新曲子來,但是從來不會像今天一樣展示著它們。她在鋼琴前面坐了下來,德爾渥誇耀地打開了樂譜。艾達看著上面的音符,卻無法完全理解它的樂理;她以為自己已經熟知音樂的理論了,但是這份樂譜卻難倒了她。
艾達只好繼續回到德爾渥的身邊坐著,忍受他反覆無常的變化,想把自己和他貼近的腿稍為移開一些。當德爾渥的腳在底下的踏板上踩著的時候,艾達覺得他的力量似乎都傳到自己的腳上了。艾達感到羞怯,但是她必須維持自己的儀態。
史都華特再次壓倒在艾達身上,他粗大的手扭住了艾達纖細的手腕。
史都華特希望莫瑞格她們早早離開,所以便回答她說:「妳們趁現在走的話可能會比較安全一點。」
回到臥室之後,艾達夢見了班斯。夢中的她躺在班斯的臂彎裡,他親吻著她,給予她溫柔的愛撫。艾達貼著班斯,將手放在他的背上,然後把自己的臉埋在他的肌膚裡。她聽見班斯的呻|吟,感覺到他在自己的身上移動著。
自從上次和德爾渥溫存一夜之後,艾達已經一個禮拜沒有見到他了。她花了七天的時間才重新拾回自信,確定自己不會因為羞怯而失態。艾達不知道德爾渥對自己的看法,但是她絕不會丟棄自己對他的感覺。
當然,艾達沒有回答。她繼續彈奏著,胸前的便箋紙和銀筆隨著她的搖擺而晃動不已。就是在那一個夜晚,這首曲子在她的腦海中響起,今天她只不過原封不動地將它再次流瀉而出。艾達太害羞了,不敢坦白告訴德爾渥。她欣賞他的涵養和琴藝。德爾渥靜靜地坐在艾達身後,聆賞著這首不知名的音樂。
「一點教養也沒有!」南西覆誦著。
史都華特在隔壁的房間裡聽到她們的喧嘩和笑聲,他咬緊牙關,脖子也僵硬得無法彎曲。他的頭髮濡溼,是出浴的時候才梳理整齊的。史都華特正在閱讀一本有關植物學的雜誌,但是他已陷入沉思當中,無心專注於字裡行間。過了一會之後,他走向艾達和芙洛拉的臥室。她們正在床上玩著,兩人同樣披著一頭烏黑的長髮,身穿白色的睡衣,史都華特幾乎快分辦不出誰是誰了。他的怒火難耐,而且恐懼莫名!現在能對自己的妻子說些什麼呢?艾達的沉默似乎也封住了自己的口。他讓她們繼續玩著,獨自走出屋外,漫步於幽暗的伐木場上,直到艾達房間的燈光映入眼簾。
艾達隔著床鋪看著自己的丈夫,儼然一副不可侵犯的樣子。她憐惯他無助的悲哀,甚至暗自感動著,然而這一切似乎跟她毫無關聯。
史都華特當然不會放過她,他緊緊尾隨著艾達,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將他拉向自己,猛然地親吻著她,雙手在她全身上下摸索著。艾達奮力推開了他,在他鬆手的那一刻衝下了山坡。她沒命地跑,卻逃不過史都華特的追趕,蒼白濃密的叢林更是讓她插翅難飛。史都華特再次抓住了艾達,將她從緊抱的樹幹上拉了下來。他無情地對著艾達施力,直到她無法再握住任何樹枝。
微弱的燈光下,艾達看起來分外美麗。她的神情平靜,窗戶上的反光、聖誕節的燈飾,以及鋼琴的光澤同時照在她的臉上。
「我想要撫摸妳,艾達!」史都華特低沉地說著,他的呼吸變得急促,「為什麼我就不能碰妳?妳不喜歡我嗎?」
德爾渥那天的演奏出乎意料地差強人意,他的手指僵硬,草率地彈著音鍵。艾達從未見過這樣子的德爾渥,在她的心目中,德爾渥總是最細心的音樂家。艾達沒有表露出自己的訝異,卻暗自竊喜於他的不安,甚至注意到他頸子上和臉頰上泛著的紅暈。她將手放在自己的臉上,發現之前的臊熱早已褪去。
家裡的傭人好像看出了什麼端倪,因為音樂房裡不時地傳出笑語。然而他們合奏的音樂是如此悅耳,威斯頓.麥克葛瑞斯不但沒有疑心,反而讚許他們和諧的師生關係。
史都華特不敢呼吸,他緊張地抓著自己的長褲,將它稍為拉上來一點。艾達退後了一會,讓史都華特能夠放鬆一下,然後又開hetubook.com.com始她的試驗,將他的手從衣服上移開,自戀地把他的長褲又褪下來了。這就是艾達惹火史都華特的地方:她對他的愛撫似乎完全是為了自己的樂趣。
音樂室沉寂了整整一個星期。在那段期間內,威斯頓.麥克葛瑞斯並沒有察覺出任何的異樣。一日下午,他經過那間音樂室,發現艾達和德爾渥都不在裡面。然而當他到達另一個房間以後,威斯頓的心思已經被別的事情給佔據了。律師貝斯禮先生則不然,他早就告誡過威斯頓了,「你的生活應該再有條有理,否則以後會後悔的。」聽到這樣的忠告,威斯頓便會矛盾地長嘆一口氣!這也是他為什麼至今仍需要一名律師和會計師的原因。
一晚,當家裡的傭人都睡了之後,艾達溜進了音樂室裡。她打開琴蓋,從鍵盤上取下了一條象牙白的琴鍵,然後拿出從房裡帶來的蠟燭和繡花針,在琴鍵旁邊刻下了她的愛意。完成之後,她小心翼翼地將它放回鍵盤上。艾達惦記著德爾渥。有時候,她想像他能夠了解自己的想法。在某種意義上,德爾渥是能夠明瞭艾達的,雖然大部分是在音樂的領域裡,而不是像艾達私自所盼望的那樣。
但是艾達無法專心一致。她放下了手邊的針線,寧願躺在床上,看著敞開的窗外幻想著,編織她和德爾渥的浪漫故事;她的心容不下別的念頭。
他的雙眼濡溼了。像是個惡夢驚醒的孩子,史都華特憂懼而信任地看著艾達。艾達仍在摸索著,如同一位治療者將藥膏敷於患者的傷口之上;她輕輕地移向他的小腹。史都華特的肌膚激動地顫抖著,再也無法承受艾達的誘惑。他猛然起身趨近艾達,艾達卻向後退了一步,神情憂鬱而失望。她悄悄離開了史都華特的房間,留下一團迷霧。
正如前一次的情形一樣,艾達再度起身走回她的房間。一陣麻痺的沮喪和強烈的羞恥淹沒了史都華特的心。
在回程的路上,莫瑞格不斷地敘說著史都華特家裡的奇怪景象。「自從那對母女來了之後,亞力斯達爾變了,他變了很多。」她若有所思地搖了搖頭。
艾達再度輕拍著他的臀部,然後將自己的手溫柔地在史都華特的兩股之間滑動。她的觸摸令他迷惑,他覺得自己頃刻間變得無助而脆弱,甚至感到絕望。史都華特再次被一股混雜的怒氣衝擊者,其中夾帶著尷尬,還有無限的渴望。猛然間,他拉起自己的衣服,起身坐在床的邊緣,整個人背向著艾達。艾達平靜地看著他的反應。
史都華特並沒有入睡,「我在等妳呢!」他對著進門的艾達說。床頭的燈光發出了溫暖的光亮。
「他也沒什麼好打包的,打算就這樣子走了。」莫瑞格說這句話的時候,南西拿出了手帕,低頭開始啜泣。
艾達安全地隱藏了自己的祕密,她覺得興奮,也不再憂心忡忡。當晚睡覺之前,艾達准許芙洛拉替她梳頭髮,但是她不像從前那樣耐心地坐著。這一次,艾達跳了起來,開始在房間裡奔跑著,她無聲地眉開眼笑,帶著心裡的一份竊喜。芙洛拉則在床上站著,一邊笑,一邊叫著:「媽媽,不要動啦!」
史都華特在門外敲打著窗戶,叫著詢問小燈在哪裡。
史都華特再次閉上雙眼,不希望讓這一切中斷。艾達拿下他身上蓋著的毯子,溫柔地拉起他的上衣,史都華特的胸膛便在黑夜裡袒露於外。他屏住了呼吸,讓妻子在自己的身上來回地撫摸。他要感覺那份溫存,所以關闔起他的目光。艾達的臉頰潤紅,彷彿深層的慾望已被喚醒,無法入睡,需要將這股渴求流瀉而出。
莫瑞格姑媽和南西帶著漢妮和瑪麗來到了史都華特的家。這間房子混亂的狀況令她們大感驚訝。艾達和芙洛拉正坐在餐桌上散漫地玩著牌,像是被剝奪了陽光而即將枯死的植物一樣。史都華特不准她們離開這棟房子。
艾達一點也不像其他的新娘子。她太不尋常了,這是不爭的事實。無論是她的緘默、她的琴聲;當然,還有她的孩子。雖然莫瑞格具有基督徒的仁慈心腸,她仍舊懷疑史都華特怎麼會娶一個帶著拖油瓶的妻子;芙洛拉等於是個沒有父親的孩子。她盼望上帝的慈愛能夠拯救他們,然而這個家庭卻似乎日漸悲慘下去。
一聽到孩子的聲音,史都華特馬上放開了艾達。艾達一邊整理自己凌亂的衣服,一邊對著史都華特怒目而視。她的眼光似乎暗示真正的罪人是他,而不是她自己。史都華特忿忿地低下了頭。艾達將衣服弄整齊之後,緩緩地走向芙洛拉。
在這一個星期當中,艾達一直待在自己的房間裡,前來問候的傭人都被她孩子氣地趕出去,雖然她的心裡已經變成一個年輕的女人了。艾達在難以自處的前幾日拿起了針線工作,她要繡一件禮物給父親;也許也會為德爾渥做一點東西吧!
「那麼,班斯已經開始打包了嗎?」史都華特板著臉說道,似乎有意說給一旁的艾達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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